某人年纪越大,反而越浪。
“乌帖木能统一北境,还是有些手段的,他目前应该还能压住那些人。”
霍延继续给他喂荔枝,漫不经心道:“阿喻可要继续互市?”
“再等等吧,我也不是没脾气的。”
霍延目露宠溺:“好。”
事情看似就这么揭过去了,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北境总有一天压制不住他们的贪婪。
大盛虽不愿发生战争,但并不惧怕战争。
只是,北境何时会犯边,谁也无法预测。
楼喻叹口气:“不知那两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远洋航行计划启动后,他就让楼茝和楼固参与其中。
这个计划的准备工作非常繁琐,远洋航行本身就是一个大工程,其中涉及很多部门。
财政部需要做出预算,工部需要招募工匠建造船舶,吏部需要组织参与航行的人员,礼部要挑选擅长外交和外语的官吏,兵部要提供武器军备,农部要准备粮食,等等等等。
楼喻为了锻炼两小,便让他们在各部门中待上一段时间。
一是为了让他们深入了解部门运作模式;二是为了让他们增长更多见识;三是培养他们对远航计划的认同感;四是观察他们的言行,锻炼他们的能力。
他这番举动,朝堂上下还能猜不出他的深意?
这是在培养继承人啊!
当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如果陛下一直没有子嗣,瑞亲王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至于荣乐长公主,应该会跟靖平长公主一样,成为朝廷的女官吧。
此时,工部正在开会,楼茝和楼固均列席。
吕攸说道:“经统计,目前战船已有九十艘,粮船二十八艘,马船三十艘,坐船二十九艘,估计再过一个月,咱们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吕尚书,我听舅舅说,从沧州港到海盗据点,他们花了一个月的工夫,若是去了那些远洋国家,岂非更久?”楼茝小脸严肃问道。
吕攸知晓两人懂得多,不会只将他们当成小孩子看,遂颔首道:“确实如此,殿下有何疑虑?”
“要是行船速度能更快点就好了。”
吕攸自豪笑道:“咱们大盛的船已经是最快的了。”
楼固默默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字:如何加快行船速度。
既然烟花都能不靠风力冲上天空,为何行船还得必须依靠风力呢?
阿姐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可以深入研究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楼茝和楼固在衙门的表现, 都会有人汇报给楼喻。
听闻楼茝的话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对霍延道:“她倒是敢想。”
话音刚落, 楼茝和楼固就抱着笔记本来找他。
“阿兄, 霍阿兄。”
两小正正经经地行了晚辈礼。
比起三年前, 楼茝活泼的性子收敛了一些,楼固则更加惜字如金了。
楼喻招招手, 楼茝立刻拉着楼固凑到他跟前, 露出濡慕的神情。
虽然在外头她是威风凛凛的长公主, 可在阿兄面前, 她只是个妹妹呀!
她很自然地撒着娇:“阿兄,今天吕尚书说还有一个月船就能造好,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出海扬威啦!”
楼喻笑道:“不错。”
“可是阿兄, 我和阿弟都觉得出海要好长好长时间, 说不定好几年船都回不来。”
楼喻问:“那该怎么办?”
“回来的路上,阿弟跟我说,他觉得船可以行得更快。”
楼喻和霍延对视一眼,挑眉看向楼固,饶有兴味地问:“那阿固认为,船怎么才能行得更快呢?”
楼固抿抿唇,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烟花能快速冲到天上, 如果运用同样的原理,那股力道能不能将船推着快速前行呢?”
楼喻想了想, 问:“可是烟花只能飞到固定的高度,而且只是昙花一现,要想推着船在水上行进,则需要持续不断的动力, 这样的动力从何而来?”
楼固:“……”
十岁的小少年不由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楼喻继续引导:“你们以前参观过工厂,工厂的水力机械运用的是源源不断的水流之力,行船用的是风力,水力和风力几乎都是生生不息的,若是想要不借助自然之力,咱们得提供足够的动力。”
楼茝不由问:“咱们能造出这样的动力吗?”
“为什么不能?”楼喻笑道,“你们都见过煮茶,茶水沸腾时壶盖会稍稍往上顶,这是为什么?”
两小:“……”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没有风也有没有水流,为什么会动呢?
就连霍延都忍不住蹙眉。
阿喻总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明明是一些寻常的旁人不会多想的事,他却往往一针见血,让人忍不住深入探究。
见三人都被自己难住,楼喻不禁失笑道:“暂时想不出来没关系,咱们去寿康宫用膳罢。”
楼固默默在本子上记下一行字:壶盖顶动的原因。
时光转眼消逝,很快,远航计划筹备完毕,所有人业已就位,等待圣令。
江波是水师总督,他虽不亲自参与远航,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开堂授课,给那些即将参与远航的人讲述航行的经验。
船队起航的前一晚,他受邀与元铭一起入宫参加家宴。
宴后,众人聊起远航这个话题。
谈及人员安排时,元铭忽道:“说起这次指挥战船的赵将军,他与陛下还有些缘分呢。”
楼喻惊讶:“什么缘分?”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位赵恪将军。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等着回答。
元铭笑了笑,“臣也是听他说的。他说他出身青石盐场,少时曾受过陛下的一糖之恩,陛下还救了他的母亲。”
楼喻只去过一次青石盐场,那时候他还是庆王世子呢。
时间太过久远,他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了。
“我记得,”霍延转首看他,眸色温柔宁静,“他父亲叫赵双四,他本名赵小狗,后改名为赵恪。当时他因体弱晕倒在地,陛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陛下又可怜他娘病重,借了他家银子治病。”
他说得这般具体,楼喻瞬间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
这些事对楼喻来说微不足道,但对赵恪一家却是天大的恩情。
后来,郭濂倒台,庆州在楼喻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赵恪便入了学院读书。
他立志要永远追随心中的光明,希望将来学有所成,报效楼喻。
遂改名为赵恪,誓要恪守信念。
少年从小生活在海边,熟悉水性,学成后便选择加入水师,之前在清剿海盗一事上,立下不少功劳。
听闻这些事,楼喻倍感欣慰。
当年困弱无助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真好。
霍延心中同样复杂难言。
赵恪的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
若非眼前这人,或许很多人的命运都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纵观这些年大盛的变化,以霍延的敏锐,自然能猜测出“没有楼喻”后的走向。
朝政紊乱,政庞土裂,以他“罪奴”的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加入叛军。
因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不管结果如何,届时他们都看不到现在的盛世繁荣之景。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后怕,忍不住在桌下牵住楼喻的手。
楼喻侧首疑惑看他,这是怎么了?
眼见霍延神情有异,楼喻便带他一起回了养心殿。
“怎么了?”
殿门一关,霍延紧紧抱住他,俊脸埋进他的颈窝处,嗓音又低又哑。
“阿喻,幸好有你在。”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最终会如何。
楼喻笑着拍拍他的背,“说的是赵恪的事,你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霍延:“……”
他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阿喻,咱们已喝了合卺酒,结了发,还套了玉戒,你不会离开我罢?”
楼喻失笑,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当然不会。”
霍延越想越觉得恐慌,他总觉得想象中的那条路仿佛是他本应踏足的,只是被眼前这人改了。
不由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