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枫刚刚失去了意识。

　　这不正常。

　　在不需要睡眠后，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完全失去意识，可刚刚他记忆断了。

　　只有一个可能性。

　　是墨泠月对他做了什么。

　　顾叶枫脸色少见的有几分难看，身影顿时闪离空间戒想要出去。

　　然而却被空间戒的屏障拦下了。

　　墨泠月禁止他出去。

　　除了这个解释，再无其他。

　　顾叶枫面无表情的招出流夕，用流夕轻轻的吞噬了一个出口，速度极其缓慢。

　　因为他不能毁了空间戒，这是与墨泠月契约的神器。

　　而且神器里还有墨家人存在，若是他直接毁了，那么天道会立马察觉到墨家人的气息。

　　然后抹杀墨家人。

　　顾叶枫花了几分钟时间才出了空间戒。

　　他甚至都不需要任何感应就知道他在哪，毕竟规则之力的气息过于强大，就算相隔万里也依旧骇人的让人心惊。

　　能让墨泠月如此阻止他的也，只有他体内的力量压制不住这一可能性。

　　墨泠月不是傻子，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他大抵已经猜到一切了。

　　他去送死有什么用。

　　这个笨蛋！

　　真是笨的要死。

　　顾叶枫出了空间戒后便全速朝某个方向闪去，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感觉一阵风吹过。

　　越接近那力量中心压迫感就越强，那毁天灭地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仿佛前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人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退意，且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直接战栗不已。

　　然而顾叶枫的速度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他直接朝那骇人的气息中心冲了过去。

　　虽然他不知道失去了意识多久，但是他知道他能赶上。

　　因为天道和规则，绝对会‘让他赶上’。

　　重启世界所需要的能量不少，这方世界已然重启了十几次，早已千疮百孔，所以天道就算是违背规则也绝对会帮墨泠月，让他赶上。

　　自始至终天道和规则的目标都是他。

　　正如天道所说，他必死。

　　顾叶枫赶到时，天空中规则之力宛如巨浪翻滚，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但到底是还没异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天空之下站着一人，那人白衣如雪，清冷如谪仙，傲然站立在庞大的规则之力下，带着一股决绝和君临天下的气势，衬的骇人的规则之力都仿佛在为他加冕一般。

　　顾叶枫看着眼前的场景松了口气，他猜对了，果然在等他。

　　在顾叶枫到时，他身边便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正是天道。

　　祂看向顾叶枫微怔，眼底带着几分想不明白的复杂，“你来了。”

　　天道虽然拖着时间，但祂实际上没有报太多希望。

　　之前月枫窃取了天道本源体内有多余的部分，献祭也不会死亡，祂倒是理解他愿意献祭。

　　可他将多余的世界本源给了月落，他若是献祭。

　　必死。

　　而月枫这人为了活下去几乎算尽了一切，又怎会为了一个认识不过短短数月的墨泠月而放弃活下去？

　　所以祂不明白他为什么真的会来。

　　在顾叶枫到场后，本来十分安静的规则之力开始蠢蠢欲动，分裂成无数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墨泠月攻击了过去，宛如万箭齐发一般，让人无处可躲。

　　顾叶枫看都没看天道一眼，手中红雾化剑，身影直接闪到了墨泠月身边。

　　天道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动手也没有帮忙，只无悲无喜的站在一旁看着。

　　祂是天道，维护世界是祂的使命，不趁机动手已然是祂最大的温柔。

　　若月枫不献祭补全世界本源，谁也无法阻止规则抹杀墨泠月重置世界。

　　祂也不能。

　　这是一个世界规则保全世界的最高法则。

　　顾叶枫闪身瞬间便到了墨泠月身边，头顶规则之力已化为利剑般压了下来。

　　墨泠月从顾叶枫出现后就傻傻的看着他。

　　顾叶枫侧目看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声音带着无奈和宠溺，“笨死了。”

　　然而并没有时间给两人说话，规则之力已然近在眼前。

　　顾叶枫说完便用手划过剑身，任由剑划破他的手将血吸收，红雾也瞬间顺着他伤口侵入了他体内，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然后他便执剑与规则之力对上了。

　　大抵只是想努力最后一次。

　　与规则之力作敌几乎是最愚蠢的行为。

　　没有任何力量能与至高无上的规则之力对抗。

　　墨泠月只是怔怔的看着顾叶枫的背影，没有动手。

　　因为他一旦动手，体内的力量就压制不住，到时规则之力的攻击就不会如此的‘温柔’了。

　　他已经试过无数次了。

　　在他修为到达飞升的临界点后，他运转力量的越强烈，规则之力就越狠厉。

　　到时他与顾叶枫都会被规则之力抹杀。

　　他不会死。

　　可顾叶枫却不一定能活下来。

　　因为之前与他一起被规则之力抹杀的人，无论重生多少世，他都没有再见过，仿佛永远消失了一般。

　　除了墨泠月，天道也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没有人能从规则之力的全力抹杀下活下来。

　　只要月枫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主动献祭，规则之力就会停下来。

　　他现在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从月枫赶来时，结果就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规则之力源源不断，无休无止，直到达成目的。

　　而顾叶枫并非如此，在规则之力的全面抹杀下，他坚持不了多久，但他却将身后之人护的好好的，没有让任何一丝规则之力碰到墨泠月。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肩膀被规则之力击中，瞬间宛如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让他的速度顿了一秒。

　　一道规则之力擦身而过，打向了他身后的墨泠月。

　　顾叶枫顾不上肩上的伤，快速伸手拉着墨泠月的手将人搂入怀中，一个转身避开了规则之力。

　　墨泠月愣愣的将视线移向顾叶枫肩膀上的伤口，最终伸手抱着顾叶枫一个转身，然后手中运转灵力，将他狠狠推了出去。

　　推出了规则之力抹杀的范围。

　　顾叶枫没想到墨泠月会推开他，微怔了片刻，而就在这个时候，几道规则之力无情的穿过了墨泠月的身体。

　　下一秒，不知是规则之力判定墨泠月活不了了，还是顾叶枫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规则之力在上空停滞了。

　　墨泠月脸色瞬间变的惨白，身上被规则之力击中的地方浸湿一片，嘴角的血迹缓缓流下，染红了白衣。

　　他不舍的抬眸看了顾叶枫一眼，缓缓倒下。

　　顾叶枫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旁边，接住了他，将人抱在了怀中，墨泠月身上的映沁出来的血迹弄脏了他不染一尘的白衣。

　　而红雾凝成的剑瞬间散开，变成了红绸带落在地上，染上了墨泠月的血迹。

　　墨泠月看着眼前人俊美的容颜睫毛微颤，更多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虚弱的声音平静的阐述事实，“顾叶枫，我要死了。”

　　顾叶枫抿唇，垂着眸有些看不清楚神色，他没有回话，好似没有听到墨泠月的话一般。

　　“顾叶枫，我……要死了。”

　　墨泠月再一次重复，用尽所有力气将声音加大了几分，看起来脆弱无比，仿佛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破碎一般，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听起来让人感觉十分难受。

　　宛如溺水之人无力的下沉，只能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远的湖面一般。

　　“我知道”，顾叶枫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沙哑，神色晦暗不明，看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但他抱着墨泠月的手用力了几分。

　　墨泠月看着眼前人，眼里全是不舍与缱绻，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害怕。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他想问他睁眼还能见到他吗？

　　他想问他们还会在涯底相遇吗？

　　他想问他到时还会记得他吗？

　　他想问的太多了，但是他却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怕。

　　他怕重生后他忘记了他。

　　每一次重生，只有他一人背负所有，在其他人眼中，那便只是一世，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更怕等他自崖底重生后却见不到眼前的人了。

　　因为轮回那么多世，除了这一世，顾叶枫从未出现过。

　　他怕再一次睁眼他就看不到他了。

　　这是墨泠月第一次这么怕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