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看摄影师准备就绪,突然被舒京仪拍一下肩膀,身前递过来一束花,是黄玫瑰配北美冬青,开得盛大、饱满,鼻尖立刻萦绕开玫瑰花香。
“喏,”舒京仪说,“去送吧。”
许愿迟疑一秒,“我?”
“没什么,”舒京仪朝身侧使眼色,另一位负责献花的女同学已经捧着同样的花束过去了,“班费买的庆祝花,早就安排好了。”
白条接过那束花,朝女孩儿道谢。
女孩儿也是第一次负责献花,脸颊一红,捂着嘴匆忙从镜头内跑出,拍拍胸口。
一支没修剪到位的北美冬青高出半截,张牙舞爪地晃在白条怀里。
红色枝条擦碰到原曜裸露的臂膀。
周围人声嘈杂,原曜感觉到痒。
他看见舒京仪和许愿交谈,感应到了要给他送花的是许愿,满怀期待,眼神朝这边打望。
他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有剔透水珠自他脖颈后的皮肤往背脊滑。
“给我吧。”
许愿接过舒京仪递来的花,鼓起勇气,向原曜所在的位置走去。
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异样的感觉仅仅存在于许愿和原曜心里。
身旁如庆功宴般,人群往来如织,高朋满座,许愿却只需要把花送到原曜怀里。
原曜也很大方地接了花,对他说谢谢。
说谢谢的时候,原曜弯了下唇角,接花的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许愿的手背。
原曜才从水里出来不久,手指很凉。
许愿扬眸:“恭喜啊!”
原曜心领神会,再摸摸他手背,“托你的福。”
“这么多人你不怕……”许愿意识到白条在旁边,马上把花猛地塞进原曜怀里,督促道:“你快站好,你俩要合照了。”
许愿转身准备走。
“班长想得真周到,”白条摸下巴,“知道原曜有秘密女友,就不让班上的女同学来送花……”
原曜忽然出声:“许愿。”
“嗯?”许愿才走出去几步,回头。
“咳,”原曜清嗓,朝前走两步,脱离出队伍,单手抱花,另一只胳膊伸出去握住许愿手腕,往身边牵人,“一起照相。”
“什么?”许愿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原曜旁边。
原曜和白条个儿高,站在两个学弟的后面那一阶,又在边缘,都穿着长袖校服外套,挤一个许愿在旁边压根儿不违和。
白条也让出一点空隙,笑出一排牙:“切,早知道我也让我女朋友来。”
他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说完,咂咂嘴,来回在脑海里咀嚼,总感觉有点儿怪,有点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我捧花,”原曜动手臂,抬起花束,浓艳的鲜花开在他胸前,他再单只胳膊搭上许愿的肩膀,“你比耶。”
突然被叫着一起合照,许愿有点懵,但还是按照原曜说的,比了个耶。
在两人之间。
原曜挺直腰板,扬起脸,搂他搂得那么天经地义,大方自然,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和原曜游接力的是他。
“大家看镜头哦!”
摄影师对安插进来的陌生面孔并无意义,只是没忍住扭头又对老陈感叹,“陈教练,你们学校学生平均颜值高啊。”
老陈拧起眉,打量许愿那张青涩面孔,说:“这个……咦,有点眼熟。”
咔嚓。
等这张照片发到班群之后,李淳打趣,说白条你看着像个局外人。
白条速速发了个表情包在班群:一瓣蒜夹在几瓣橘子里。他说就算挤进去也是橘外人。
舒京仪高深莫测,回复:你知道就好。
班群里发的图被压缩了,放大看不太清楚许愿和原曜的脸。
当晚,许愿登上学校官网,点开最新资讯,再打开“我校游泳队在第七届全市中学生游泳赛中斩获佳绩”页面,滑到最底端的男子接力组合照。
他把那张照片下载保存了下来,存到手机里一个名为“和原曜”的相册里。
尽管原曜吐槽过这个合影相册的名字太没创意,许愿还是不想改。
没有比大名更直观的认知刺激了。
“原曜”这两个字,和一切表达爱意的词语划上等号。
他点开相册,划拉一下,只有三张合影。
一次是平安夜,一次是毕业照,还有的就是这张赛后留念了。
三张也不错。
许愿想着,坐端正,眼神乱瞄,锁定了客厅里一直用来堆放杂物的斗柜。
好像……
当年蓝天幼儿园的毕业照在里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重金(全部生活费)求我男朋友哭鼻子的照片=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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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2008留念 “不对啊,小时候不是我欺负你吗?”
斗柜被翻了个底朝天。
许愿翻出爸妈结婚照、退伍转业安置证明、自己的出生医学证明、已经随时间推移而变色的领花, 还翻出小学一年级当小队委的袖标……
愣是没找见蓝天幼儿园的毕业照。
斗柜深处还有一叠小册子,翻开是许愿从小到大拍的证件照, 大多是笑着的,那些个年纪的小男孩儿大多贪玩开朗,一笑露八颗牙,乍看傻里傻气。
操。
这也太二了。
许愿藏了那袋证件照,怕原曜看见。
原曜在卧室写题。
全市第三次诊断考试安排在五一过后。那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考,高考大概能考多少分就看这一次。
原向阳还在医院住着, 三诊过后能出院。
原曜不想拿着成绩单再把他爸给气回住院部去。
而且现下,爸妈都有复婚的念头,他现在是家里的希望,得完全把自己照顾好, 爸妈才没有后顾之忧。
注意到许愿翻箱倒柜的动静, 原曜脚尖轻蹬桌腿, 滑轮电脑椅滑出来。
他腿长, 写题的时候基本是侧身,往旁边放腿,姿势别扭惯了, 一时动作起来还有点儿酥麻。
原曜伸脖子喊他:“愿愿你找什么?”
这黏腻称呼从原曜嘴里出来, 许愿耳根子也酥麻了, 忙不迭回应:“毕业照!”
原曜提醒:“舒京仪不是说等高考完出分去学校领成绩那天再发?”
“不是,”许愿停下动作,手指在一层叠得整齐的书册边拨弄,“我要找的是幼儿园毕业照。我们是一个班,你记得吗?”
“记得。”
原曜想和他讲话, 又怕下午的题看不完, 只得把桌面摆的书拿起来卷在臂弯里, 时不时朝许愿看一眼,“你找那个干什么?”
“好奇。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妈翻到过一次,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了。”许愿说。
原曜本来没打算管他的,让他找,也不催他学了,看了一下午书总要有点放松的娱乐活动。
但原曜突然想起什么,迟疑着,问:“……你真要找?”
“要!多有意义,”许愿睨他,“你紧张什么?”
“因为那天……”
原曜的手腕落在书桌边沿,手中水性笔停下旋转。他思忖几秒,弯了下嘴角,音色略沉:“你好像被我欺负哭了。”
“你?欺负我?”许愿用的是疑问句。
“嗯。”原曜用的是肯定句。
不可能。
念幼儿园的原曜还是一颗青葱小豆丁,天天扮大人阴沉孤僻,小炮仗似的,一言不合就干架,和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一起滚到泥地里,屁股和裤脚常年沾灰。
而且他妈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爸爸又经常不在家,是家属院一众小孩儿的羡慕对象。
许愿好歹大了一岁,裤子都比他穿大一个码,怎么可能被打哭?
“只有我妈能把我整哭。”
许愿捏捏拳头,隔老远对着原曜挑衅,“以前我和阿航去超市买雪糕吃,一买买四五个,躲门口雨棚里吃,吃完了回家还以为不会被发现,结果犯急性肠胃炎,还没等到我妈打我我就疼哭了。”
“我记得那次,”原曜挑眉,“超市老板以为是雪糕的问题,去你家登门道歉。之后整个夏天,我妈都不让我吃雪糕。”
许愿说:“我还记得那雪糕叫,绿色心情。应该叫黑色心情比较应景。”
原曜沉默几秒,突然问:“你记得你给我折芦荟么?”
“啊?芦荟……”许愿思来想去,有那么点儿印象,“在单元楼门口?”
那个年龄的小男生翻脸比翻书还快,经常突然你一拳我一拳地打起来。
有次两个院儿里的小孩在旁边摔跤比赛,另外一个无聊,抓着原曜衣领要跟他比赛跑。
那时候地势并不平坦,小区门口的路未曾整修过,两个人又小,刚跑出去就都摔了,跪在地上,膝盖破了好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