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久没和男人睡了,定力不足,别引诱我啊。”
晏双对他笑了笑,像是老友玩笑一般。
他这样轻松的态度,却是让魏易尘的更加的忐忑不安。
秦卿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他们兄弟刚刚相识的时候。
魏易尘已经做好了被晏双迁怒的准备。
而晏双……就像是完全没什么所谓一般。
魏易尘在发现晏双与秦卿的关系时,他如获至宝。
世界上终于有个人是与暴双紧密相连的了,那种关系是晏双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摆脱的关系。
有秦卿在的一天,晏双就不会离开秦卿。
他是这样想的。
——但那像是错的。
有全能管家在,晏双根本不用操心,洗完澡出来,桌上已经有了热腾腾的饭菜,厨房看上没动过,晏双也没听到过动静,八成是魏易尘叫了外卖。
“谢谢。”
晏双坐下,招呼他,“你也坐。”
两人同食的饭桌对于魏易尘而言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他甚至没有准备第二份餐具。
晏双自己拿了碗筷才注意到这一点,“这里没多余的餐碟了吗?”
“有,”魏易尘起身,“我去拿。”
餐食是魏易尘打了电话,特地叫附近的餐厅做好送来的,对于晏双的口味他很清楚,将所有的忌口与偏好都特意交待了一遍,晏双吃的很香,大概是察觉到他用心,吃完又谢了他一次。
魏易尘端着碗,轻声道:“你不必对我说谢谢。”
“要的,”晏双擦了擦嘴,“客气点好,这也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吃饱了,去休息了。”
饭桌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残羹冷炙,灯光昏暗,魏易尘坐在设计师定制的椅子里,却觉得与身处自己的那间破屋没有任何区别。
他仍是一个人。
仍无人要他。
客厅里太安静了,连墙上的钟摆都变得很吵闹,滴答滴答地在耳边乱想,分明是极其富有规律的声音在魏易尘的耳中却像是忽近忽远,忽高忽低,杂乱无章地犹如乱射的子弹击向他的大脑。
他枯坐了一会儿,放下碗,级着柔软的拖鞋走到卧室前轻敲了敲门。
“能谈谈吗?”
掌心贴在漆黑的门上,魏易尘心想,这门不知是何种金属材质,怎么那么冰?
“进来吧。”
心脏归位,魏易尘深吸了一口气,轻推开了门。
晏双还没睡,他坐在床上,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单手撑着脸,用一种别人看起来很别扭他自己却很舒服的姿势在看电视。
电视上上演的似乎是个喜剧节目,一会儿接着一会儿地爆发出假笑声。
屏幕的光映在晏双的眼中,看上去亮晶晶的,他嘴角正含着笑,“这节目挺有意思。”
魏易尘慢慢走近了,他站定在床边,看着晏双白皙的脸上变幻的光影,像带了一张瑰丽的面具,他低声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晏双看着电视,嘴唇蠕动,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
“关于你哥哥的事。”
“哦,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道歉。”
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对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
说吃惊,魏易尘也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吃惊。
对于晏双来说,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说不吃惊,他的确有些慌乱了。
晏双看了会电视,见魏易尘一直站在他身边不动,他扭过脸,先扫了魏易尘的脸,魏易尘脸上有种脆弱的失魂落魄。
晏双曾在他脸上见过类似的神情。
“怎么了?”晏双招了招手,语气带笑,“该不会是要哭鼻子了吧?”
魏易尘顺着他的手臂低下了头。
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没怪你。”
“真的。”
即使魏易尘不这么做,他也会自己跳出来去认亲。
魏易尘只是做了剧情里他该做的部分。
他不怪他,也无所谓。
床铺柔软又芬芳,魏易尘能感觉到晏双的手臂环着他,隔着他的衬衣拥有着令他无比着恋的温度,可在这样的温暖中,他却依旧觉得寒冷。
像是某种回光返照。
晏双揉了他的头发,语气轻快,“差不多了啊,再撒娇就不可爱了。”
魏易尘坐直了。
他梳得整齐的头发被晏双揉得有点乱,眼镜也在靠向晏双肩膀时弄歪了,没有了平常那股一丝不苟的严谨味道,看上去还是个迷茫的青年。
他也才二十几岁。
等这本书“完结”了。
他也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要走。
晏双没什么好心肠,也没有什么恶趣味,对于工作,他的态度一直到都是“工作就是工作”。
遇到的人与事,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也许会在他耳边响一阵,但他始终都只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出去吧,“晏双对他笑了笑,“我想一个人睡。”
【第二章 】
医院的确诊电话在第二天上午打来,魏易尘站在阳台面色凝重地听完,扭头看向客厅里正在吃早饭的晏双。
“知道了,我马上通知他。”
秦卿的病情很严重。
魏易尘没有隐瞒,平铺直叙地转达给了晏双。
晏双抿了一口粥,听完魏易尘的话后,他搅了搅勺子,平淡道:“好,等我吃完早饭过去。”
魏易尘已经不再为晏双的无情而感到诧异。
他甚至获得了一种另类的平和。
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在晏双的心里也没有一席之地。
那他还有什么可争,又有什么可感到不平的?
两个心灵平静的人一起到了医院。
秦卿已经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晏双毫不意外地在病房外遇见了戚斐云。
很长时间没见的戚医生白袍眼镜,手上翻卷着白色的纸张,抬眸与晏双对视,镜片后灰色的眼睛如浩淼的烟尘,他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
晏双也对他点了点头。
秦羽白看上去有点憔悴,估计是守了一夜的缘故,下巴都长胡子了,他眉头紧锁,沉声道:“那就尽快安排手术。”
“什么时候能手术不取决于我,”戚斐云盖下病例,递给身侧急诊的医生,“取决于什么时候有合适的肾源。”
“你们医院难道没有吗?”秦羽白急道,“钱不是问题。”
“秦先生,”戚斐云淡淡道,“在这里看病的每一位病人,钱都不是问题。”
“那问题到底在哪?!”
戚斐云手插入口袋,垂下眼睫,神色有些莫名,他不回答,秦羽白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焦躁,正当他要进一步逼问时——
“有什么问题?”
晏双出声道。
秦羽白听到声音,回头才发现晏双已经来了。
“双双……”秦羽白下意识地叫了下他的名字,虽然昨晚晏双表现得极其冷酷无情,但不知怎么,他看到晏双,一下就觉得心定了下来。
晏双没理会他,眼睛直直地看向戚斐云,“戚老师,能回答我们这个问题吗?”
身为医者,戚斐云见惯了生死,也从不偏颇,但在看到秦卿的那张脸与秦卿的病症相结合时,他第一时间竟产生了犹豫。
其实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他是医生。
“他的血型很特殊,Rh阴性血,肾脏移植的先决条件是血型要匹配,我们的医院甚至全国都没有匹配的肾源给他。”
戚斐云平静地说完,晏双几乎一秒钟都没有停顿地举起了手臂,“验验看我的血。”
他话音落下,其余的两人都惊住了,同时叫了他的名字。
“双双——”
“晏双——”
晏双像是没听见,他将手臂举高到了戚斐云面前,再次道:“我也许跟他血型一致。”
“双双,还没到这一步……”秦羽白反应过来,双手握住晏双的肩膀,眉头都快打结,“别着急,我再联系联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