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冯子章紧跟在她身后,“顺便给孩子找块尿布!”
褚信一正言辞道:“我去端水!”
三个人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还在昏迷的褚荪痛苦地皱眉。
宁不为走到床边,宁修一脸无辜地冲他笑,笑得乖巧又无辜。
暴躁中的大魔头对着儿子奶呼呼的笑,有点暴躁不下去。
他儿子还没满月,之前喝他的血只是尿床,他给喂了几天米糊当然就会排泄,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了。
最终还是身为父亲的责任感战胜了他那早就不知道被宁修逼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洁癖——又或者说,早就在他第一次被宁修尿了一身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会有这么一天。
好父亲宁不为忍着臭味将宁修从襁褓里给拎出来,然后眼疾手快将那价值不菲的襁褓从开了条缝的窗户里扔了出去。
一个小清洁术下去,宁修脏兮兮的小屁股顿时干干净净。
灵力被宁不为很无耻的塞回了朱雀刀碎片里。
外面四处爬动的藤蔓察觉到灵力的波动,一下将那襁褓卷了进去吞食,片刻后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僵在了原地,猛地将那襁褓吐了出来:
呕~
——
这间客栈里大多数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辟谷之后不吃东西也无妨,厨房里基本没什么人来。
江一正动作十分麻利,挽起袖子来就架锅烧水,看得冯子章和褚信一愣一愣的。
“江道友,你可真厉害。”褚信敬佩道,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火折子而不是控火术点火。
“刚才放清洁术灵力不够了。”江一正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语气真挚的问褚信,“褚道友,你看我这样的去无时宗做杂役够不够格?”
褚信愣了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讷讷道:“应、应该吧。”
冯子章有点好奇地问:“褚道友,你们无时宗的洒扫杂役一个月多少灵石啊?”
“外门的杂役一月三千下品灵石,内门的杂役一月六千下品灵石,也可兑换成五百中品灵石。”褚信想了想道。
冯子章听得直了眼,他在云中门一个月也不过拿四百中品灵石,接个宗门任务统共也就六百中品灵石,攒上一年半载都不够买件好法器的,还要厚着脸皮去跟他师父师兄借钱……
十七州第一大宗门,果真是财大气粗!
“你们宗门招收杂役有什么要求吗?”冯子章忍不住问。
“外门杂役资质丙中以上,炼气七层以上,内门杂役丙上,炼气十层及以上,最好是有人推荐——”褚信道:“不过各峰各谷都有他们自己的要求,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江一正有些垂头丧气道:“我资质丙下,现在才炼气六层,今年都十八了还没能突破。”
冯子章安慰她道:“没关系,我资质乙中,今年二十四了现在也才刚筑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褚信,目光中带着点好奇。
大概他们年纪都差不多,现在又都被困在临江城内生死难料,没了宗门师长的约束,年轻人独有的好奇心和交流欲便显现了出来。
“我资质甲下,今年十五,修为……”褚信不怎么好意思道:“才筑基期大圆满,宗门内排名年年都是倒数。”
冯子章和江一正震惊了。
十五岁筑基期大圆满还是倒数!
这就是十七州第一宗门的恐怖么?
“那我进去当个洒扫杂役好像也不亏。”冯子章感慨道。
三个人一边烧水一边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吐槽各自的宗门里那些烦人的规矩和无聊的课业,瞻仰一下天机榜上那些年少有为叱咤风云的同龄人,又满是不安地猜测外面那可怖的妖藤到底是什么来路,祈祷着城里城外的大佬们赶紧出神通收了这妖孽……
水快烧开的时候,褚信脸色突然一变。
冯子章问:“怎么了?”
“刚才咱们一进来我习惯性地就往墙上放了个小聆音符,隔壁好像有人在说我们几个。”褚信道。
聆音符,顾名思义,专门用来偷偷摸摸听外界动静的。
冯子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习惯性地往墙上贴聆音符?”
“我特别烦宗里教授丹药课的长老,每次上他的课我都会往我丹房墙上贴上一把。”褚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对方没来他就睡觉,一听外面有脚步声他就赶紧起来装模作样地炼丹药。
“这不重要。”江一正打断他俩,聆音符这么高阶的符纸她没有,只能将耳朵贴到墙上听,问褚信道:“他们在说什么?”
褚信毫不吝啬地分给他俩一人两张聆音符,三个人蹲在厨房的角落里听隔壁房间的墙角。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连无时宗的人都折了进去,只剩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了,我们能怎么办?”
“那小孩才筑基大圆满,咱们几个联手绝对能搞死他,无时宗用来保命的宝贝可不少,咱们说不定能接机逃出去……”
“那个云中门的姓冯的看着也傻兮兮的,正好一块宰了——”
“可万一无时宗和云中门寻仇怎么办?”
“嗐,咱们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两说,再说他们怎么寻仇,这妖藤吞食了这么多人,也不差他们两个!”
“那个四季堂的丫头……”
“呵,老子一根指头就能按死她!”
“楼上还有个男人带着个孩子,我暗中探查过了,那男人身上没有一点儿修为,应当是个凡人,但是他那个孩子是金丹期的修为……”
几声压低的惊呼响起。
“这金丹期的婴孩可比那几个大宗门的小崽子有用处多了!”有人激动道:“若是用来炼器说不定还能——”
“你怎能用如此邪法!你和那魔头宁不为有什么差别!”
“啧,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要去做……”
那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晌,有人提议道:“外面那藤蔓专挑修为高资质好的修士吞食,若是咱们将那孩子抢来做诱饵引开那藤蔓,说不定就能有机会逃出去……”
……
一群人低声密谋,在厨房里偷听的三个人都傻了眼。
“我和师叔他们拼死将他们救回来,他们竟然恩将仇报!”褚信愤怒地拔出剑来,“我要杀了他们!”
“你别冲动!”江一正拦住他,“你没听见他们中有好几个金丹吗?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一个。”
冯子章听得十分愤怒,“他们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大师兄说得对,人心叵测!果然不能随随便便救人!”
他从前还觉得大师兄冷酷无情,可现在却渐渐明白了韩子杨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一想起自己害了大师兄,顿时更加悲愤了。
“我们赶紧回去跟前辈商量一下怎么办,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江一正拉着他俩要开门出去,结果刚一转身,厨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我当是哪几个杂碎在偷听,却原来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一名紫衣女修士娇声笑道。
她身后站着几个目光不善的修士,正贪婪地打量着面前三头小肥羊。
褚信拔剑横在身前,对他们怒目而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修士,妄为正道!”
“反正大家都要被困死在这里,既然你们这么正义,何不好人做到底,把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那紫衣修士娇喝一声。
两柄泛着冷光的弯刀直冲三人而去,门框轰然炸开!
“砰砰砰!”
宁不为刚给宁修换好尿布,用崭新的襁褓把不怎么老实的儿子裹住,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14章 临江(四)
宁不为一把抄起宁修抱在了怀里。
外面敲门的人破门而入,还有人直接穿墙进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宁不为手里的宁修。
“小子,把你怀里的孩子交出来!”为首的是名紫衣修士,目光在宁不为脸上停留了片刻,勾起了嘴角,“长得这般俊,给我当炉鼎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呸!你这人好生孟浪!”有女修士骂他,冲宁不为道:“赶紧把孩子交出来,不然对你不客气!”
七八个修士目光贪婪地看着宁不为和他怀里的宁修,似乎是笃定了他们父子两个跑不掉,甚至当着宁不为的面就开始商量怎么剖了宁修的金丹。
宁不为面无表情地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放弃了反抗。
“哈哈哈我就说他不足为惧!我一个人也能收拾了他!”那紫衣修士冷哼了一声,伸手就要来抓宁修。
然而他伸出的手不等碰到宁不为的衣角,便骤然干枯化作了齑粉。
“小心!”有人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却还是阻止不了他半边身子都干枯失去生机。
“啊啊啊啊!”紫衣修士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一时之间没人再敢贸然靠近。
“这是什么邪术!?”一女子警惕地看着宁不为。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废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另一名修士祭出个一人多高的黄铜大钟来,顿时洪亮的钟声响彻房间。
客栈中不知情的修士有人怒道:“哪个疯子竟敢动用这么多灵力!?”
“你别其他人都引来了!”女修士道。
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还有少年愤怒地吼声:“我要杀了你们!”
客栈中的修士纷纷被惊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速战速决!”那控钟的修士口中念念有词,大钟嗡嗡作响,直冲宁不为而去。
其他人见状干脆也都祭出各自的法器,势必要将孩子抢到手。
宁不为单手掐诀护住了宁修,朱雀刀碎片中储存的灵力汹涌而出,他空余的手飞速起阵,快得都出了残影,但眼看那钟就要将他们罩住。
宁不为目光一凝,另一块朱雀刀碎片飞出,整个房间轰然炸开,无数蛰伏的藤蔓察觉到灵力的波动,从地面陡然拔起朝着众人聚拢而来。
“该死!”那紫衣修士因为那藤蔓有片刻的分神,结果只是分毫之差,他那本命法宝便被一块诡异的碎片击得粉碎,甚至钟身上他精心布置的符箓阵法都瞬息间被破解,口中顿时涌出鲜血来。
“师兄!”有人在混乱中喊了一声,却被那藤蔓穿心而过,速度极快地卷走了。
客栈中的修士纷纷慌了神,有的下意识要御剑祭出法宝的,立即就变成了一个个活靶子,被那妖藤缠绕住挣脱不开,灵力全部被吸食耗尽。
宁不为站在原地画完了最后一笔,地面突然开始不停地晃动。
还有人不死心,躲开藤蔓的攻击直冲宁不为而来,脸上的表情却变成了惊恐。
无数黑雾自地面弥漫而起,凄厉的鬼啸厉风席卷了整个客栈,鬼爪锋利犹如实质,刺穿了他们的喉咙和心脏,还要将他们的神魂抽出来吞食,白骨破土而出,将那妖藤撕扯断,姿势诡异地匍匐在地,速度却飞快,层层叠叠瞬间将围着宁不为的几个人全部湮没在鬼雾之中。
逃命中的众修士甚至分不清到底是那妖藤可怖还是这鬼雾白骨更可怖,却始终逃不开被屠戮的命运,哀嚎声惨叫声接连不断。
宁不为猩红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正要再起手,怀里的宁修突然呀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