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见过面,但季书言也大概能在心中勾画出段执姑姑的模样——温柔又知书达礼的女人,对长辈和小辈都和顺。
虽然素未谋面,但季书言对她的印象,还是比段执那对等于失踪的父母好得多。
“她知道我在楼上吗?” 季书言问。
“知道,她还想见你来着,但我没让,” 段执坐到床边,搂住季书言,“她说我果然是小白眼狼,有了老婆就忘了姑姑,就知道护着你。”
季书言轻嗤了一声。
但听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姑姑…… 多大啊?”
段执一时没明白季书言为什么问这个,“三十九。”
季书言:“……”
果然,还是是不见面得好。
这要真见面了,他是算平辈还是算晚辈啊。
段执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噗嗤笑了出来。
“她就算只大你七岁,按辈分,你也只能叫姑姑了。” 段执一本正经道。
季书言冷嗖嗖地看着他,唇角扬了扬,大有要家暴的意思。
“还好意思笑,我跟你在一块儿,辈分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拧了段执一下。
但这一记不疼不痒,段执没觉出痛来,倒觉得像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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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季书言被段执磋磨得太过,来到雍市的第一天,他跟段执都没有出门,就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
季书言的生活里还有这么无所事事的时候,窗帘已经拉开了,冬日的阳光温暖却不炙热,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直到晚上,他们才穿好衣服出去逛了逛,季书言没有来过雍市,但是如今的城市大多是相似的,钢铁铸就的森林,十字路口高楼林立,写字楼里出入着妆容精致的白领,路边的面包店里排排坐着约会的小情侣。
段执自己也说不出他的故乡有什么景点,他们这座城市新潮有余,底蕴不足,习惯了快节奏和现代生活。
好在季书言也不在意,他只是想看一看段执长大的地方。
一想到段执在这里出生,这个街角段执曾经来过,那个咖啡厅段执曾经路过,他就觉得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亲切不少。
他们一起去了段执高中经常来的烤肉店。
老板显然对段执很熟稔,忙得热火朝天还不忘打个招呼,他看见季书言也问候了一声,却什么也没问,只以为是段执的朋友。
他们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老板还时不时过来,他把季书言当成了段执的学长,开了瓶啤酒,眉飞色舞地揭段执的老底。
什么段执在他店门口被学校的女生堵了,喝醉酒找他告白,又什么段执有一次跟人起了冲突,差点没把他店给砸了,还有毕业的时候,段执再好的酒量也被一群人车轮战给灌醉了,坐在角落里逢人逼问,见没见到他初恋。
季书言听到这儿,眉梢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段执,“初恋?”
“对啊!” 老板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了,“小段可纯了,在车站见过一个大美人,给他递了把伞,就对人一见钟情了,憋在心里好久也不说,还是酒后吐真言我们才知道。”
啊,是这个初恋。
季书言怔了下,随即笑起来,他侧头去看段执,段执难得有些羞赧,随手扔了个纸团过去,一击必中砸在了老板脑门上,“闭嘴,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板被砸了还在乐,但他也没在段执这桌留多久,毕竟他还要招呼店里,等到季书言和段执去结账的时候,他给季书言递了张名片,“你是小段朋友,就也是我朋友,下次来打八折啊。”
季书言笑笑,收下了。
他还挺喜欢段执这个朋友的,很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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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言和段执一起出了店里,两个人牵手走在小巷子里,远处还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他又想起老板刚才的爆料,揶揄地看着段执,“你对你的初恋这么念念不忘吗?”
他说着,唇角就忍不住微微翘起。
他当过不少人的初恋,高中的学校里,他穿着校服从走廊走过,好些次收到女孩子们的情书,漂亮的信笺,娟秀的字迹,但他只觉得为难。
唯独这一次,他只觉得怦然心动,还有一丝窃喜。
他是段执的初恋,也是段执的情之所钟。
段执也回忆了那一次毕业聚会。
说是丢脸也不至于,他倒也没发酒疯,只是自顾自地坐在角落里询问,倒是不少暗恋他的人听得芳心破碎。而他在很长的时间里,回忆起那一幕,只觉得心痛,因为他真的以为自己和季书言不会再见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对季书言爱得刻骨铭心。
毕竟只是车站里匆匆一瞥,他连这个人的姓名也不知道。
但那也确实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动。
一想到就这样错失人海,他始终是怅然若失。
可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
兜兜转转,他命中注定的这个人,还是来了他的身边。
他低下头,在这个年初四的夜晚,树影婆娑的巷子口,轻轻亲了一下季书言的侧脸,像又变回了那个纯情的高中生。
“我不是对我的初恋念念不忘,我是到现在都还深爱他。”
第58章 欢迎回家(end)
季书言猝不及防被撩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有时候比情到浓时还让人心动。
他摇了摇头,低低笑了声,跟段执从昏暗的巷子里一路走到了灯光明亮的街道上。
满城的烟火气,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街边的花店随处可见开得灿烂如火的玫瑰。
连路边都有年轻的男孩女孩在兜售。
季书言跟一个女孩子买了一支,借了剪刀,剪掉了多余的根茎,把这朵花插在了段执的胸口。
那玫瑰热烈如火。
像是开在了段执的心口。
季书言把那朵玫瑰别好,低着头,云淡风轻道,“你的初恋说,其实他也挺爱你的。”
段执笑了起来。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低下头,跟季书言的眼睛齐高,亲昵地蹭了蹭季书言的鼻尖。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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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步行回了酒店,路上的时候天下了点细雨,但也不影响什么。
那朵玫瑰被放在了窗台上,一抬头就能看见。
季书言跟段执相拥而眠,往常他出差总会有点认床,容易失眠。
但这次在这个陌生的雍市,他却难得一夜睡到天亮。
第二天他跟段执去看了雍市的天文台,天文台在海边,大冬天的吹得人脸生疼,但他们还是拍了不少照片。说来也是奇怪,他跟段执恋爱好几个月,却一张合照都没有。
这次出来倒是拍了一沓,段执认认真真在手机上挑选,说要回去搞个照片墙。
季书言听得眉头直挑。
他可没有把自己挂满家里的爱好,但再一抬头,发现段执都在淘宝买相框了,他想想又算了,随便段执折腾去吧。
第三天,他陪段执去看了高中学校的老师们。
学生们还没有回来上课,老师们倒是在开组会,段执才毕业两年,老师们当然不至于不记得,一个个都笑眯眯地围过来,问他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
他们以为季书言是段执的亲戚,表兄之类的,都笑着跟季书言抱怨段执这个刺头当初多难管,但话锋一转,又说起他参加过多少竞赛,连运动节也是他在大出风头。
“这孩子心眼不错,” 那胖乎乎的数学老师端着茶杯,跟季书言笑道,“有一回我低血压,晕倒了还是他把我送去医务室的,结果也不等我醒就走了,做好事还不留名。不交作业反而理直气壮,说就是没写。”
季书言听得笑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被包围着的段执,他当然知道段执有多好。
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段执这副桀骜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柔软与温柔。
他们在学校一直留到了五点,本来段执想请老师们吃个饭的,奈何老师们还有其他事情,只能作罢。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几个老师拍着段执的背,“有空要多回来。”
另一个老师却说,“少来了,他们学生毕业后都很忙的,不要耽误人家搞事业。”
说得所有人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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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学校,季书言跟段执再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酒店收拾了行李。
明天季书言就该回去上班了,所以他们今天要连夜回去。
回程的路上是段执开的车。
他早就拿了驾照,驾驶水平也不错,只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开摩托车,不怎么碰方向盘。
季书言躺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身上还搭着段执的外套。
外面细雨霏霏,敲在窗户上,像一出节奏缓慢的安眠曲,车内暖风熏人,让人不知不觉就软了筋骨。
他打了个哈欠,有点睡眼惺忪,却又不想睡,他想起自己七八天没回去的那栋小别墅,嘀咕道,“也不知道我那盆蝴蝶兰枯了没有,好几天没回,家里怕是要落灰了。”
“还有院子里总来的那两只野猫,” 季书言又咕哝,“一说要带它们去绝育,就跑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饿着没有。”
段执听得笑起来。
他们院子里总有两只野猫频频过来,季书言一贯的口是心非,说是讨厌野猫在院子里捣乱,但却默认了这两个小东西在他的屋檐下躲雨,推翻了他心爱的花盆也没生气,反倒惦记着要把它们送去绝育,找个人家收养。
段执说道,“它们是被隔壁的徐阿姨带走了,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出去碰见她,她说她把那两只猫带去医院了,等到年后再找领养人。”
季书言 “哦” 了一声。
他太忙了,跟邻居反而还没有段执熟悉。
知道这两个小东西有了归宿,他也算放了心,又撇了撇嘴,“它们这么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
段执对小猫小狗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喜爱,但他听出来,季书言对那两只小猫已经有了感情。
他问季书言,“你想收养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