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峯可从来没对别冬笑过,别冬想了下,好像这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原来他也不总是这么凶,笑起来的时候还挺阳光挺好看的。
然而那笑在冷峯转过头看到别冬的时候,瞬间就消失了,别冬面上一愣,心里骂了声,变脸可真够快的,于是有来有往地也回给冷峯一个冰山扑克脸。
小栗子迷上了画画,别冬陪着他,小栗子用手指涂了一棵树,歪歪扭扭的,但是一颗很大的树,他很认真地画完,然后看着别冬,别冬于是也上了手,用手指在那棵大树底下画了一只鹿,他很仔细地画了鹿的头,尤其那双眼睛,虽然是手指涂上去的,却看起来有一抹忧郁的眼神,而后再画上大大的鹿角,几笔寥寥画出鹿的身体。
他记忆中的,森林里的鹿就是这个样子,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写实。
别冬画得也很投入,都没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冷峯站在了他的身后,全程看完了他画这只鹿,别冬画完了才发现身后站着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有些别扭,转身拉着小栗子想走。
他看着那块刚画完的布,问小栗子:“你想留着吗?”
小栗子不说话,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别冬刚想把布拿去挂竹竿上晒一晒,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高个子小孩,二话不说捧起一捧蓝颜料就往那块布上一泼,“哗啦”,刚画好的大树和小鹿瞬间面目全非,被像油漆一样淋了个遍,没眼看了。
“啊!——————”别冬旁边瘦小的小栗子突然爆发出刺破天际的刺耳哭叫声,别冬楞了下,下意识就想把小栗子抱住,然而他还满手颜料,小栗子也满手颜料,却不管不顾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和头,这下弄得满身都是,像个小蓝精灵。
他这一嗓子像是打开了魔咒禁忌,跟着原本玩得好好的这群小朋友中爆发了接二连三的尖叫哭喊,而且他们哭叫起来旁若无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极其专注投入地哭,哄都没法哄。
这下所有的带队老师包括别冬和冷峯一起焦头烂额地分头哄人,把哭闹的小孩一一分开,各自去轻言细语地慢慢哄,过了好久满场的尖叫才平复下来。
别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冷峯讲过的,“这么麻烦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面对这种状况,又焦急又无从下手,整个人都是懵的。
仁爱的老师倒是平常脸平常心,跟其他人说:“每天都这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今天算好得快的,看来他们还挺喜欢玩这个,有效果。”
……这都算好的?别冬心下保佑,后面几天可千万得看好,别出岔子。
他突然想看冷峯的表情,当初他对江沅表现出过“叫你不要沾被拐小孩”的表情,别冬想看他现在,是不是同样对蓝雪青会表现出,“告诉过你,这件事很麻烦,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信,现在好了吧?”的表情,别冬偷偷打量他。
然而冷峯的脸上没有不耐烦,没有嘲讽,倒是很严肃,还提议今天结束后回去再开个会,把后面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个专业的非专业的工作人员各自该干什么,怎么处理都聊清楚。
仁爱的几个专业老师对他连连点头。
这天活动结束,把小朋友送回县里的学校,几个人再开完会后已经很晚,冷峯开车先送蓝雪青回家,再把别冬放到随园路的一头,别冬下车前对他说声“谢谢”,冷峯淡淡地点了点头,别冬拉开车门正要跳下去,冷峯突然在身后说:“那个,问你个事儿。”
别冬一怔,好像这还是冷峯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什么?”
“你有学过画画吗?”冷峯问。
别冬更怔,他完全没料到冷峯会问这个,摇摇头:“没有。”
“那……”冷峯看起来还想问什么,想了想又没说出口,摆了摆手说:“哦,没什么。”
别冬顿了顿,以为他还有话要说,结果冷峯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像在说你怎么还不下车还不走?
别冬心里骂了声混球,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的日子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第17章 可爱???
冷峯的确还有话没说完,他下意识就想说,那你怎么画得那么好?
那只鹿,冷峯夜里躺在床上,脑子里又浮现出下午看到的那只蓝色的鹿,那双眼睛是鹿的眼睛,头是鹿的头,角是鹿的角,然而那只鹿看起来却像一个人。
是因为眼神,鹿的眼睛总是无辜而纯真,而别冬画的那只鹿忧伤而平静,像神灵,站在雪山之巅,俯瞰大地。
冷峯不懂别冬为什么用手指寥寥几抹就能画出那样灵动的感觉,那只鹿极其粗糙,却让冷峯看过难忘,甚至有点可惜最后画被毁了。
但他心里却记住了。
第二天的活动不在户外,小朋友都来冷峯的工作室玩泥巴。
这是蓝雪青之前跟冷峯游说好久,他才同意的项目,想也知道,冷峯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工作室一下来二十几个不受控的小孩,还在这里玩泥巴,那得弄得多乱?
但不知道怎么最后他竟然同意了,还给这群孩子准备了适合上手的软陶泥。
别冬是头回去冷峯的工作室,有种去了敌人家里踩地盘的感觉。
这一片在梨津镇边缘,原本是酒厂,后来老厂倒闭,被政府改成了创意园区,不少人租下这里做工作室、商铺、酒店,别冬想起老家镇子再往上的市里也有这样的老厂房,很多,但都无人问津,根本不似这里这么生机勃勃,工作的工作,游客来得更多,购物的购物,休闲的休闲,根本不像一个远在山沟沟里的小镇该有的地方。
梨津很小,很偏远,偏安在山之脚海之畔,却收留了许多在其他地方都找不到归属感的人,满城的异乡人把它做故乡,别冬想起刚来的那天,一起拼车的陌生小伙对他讲过的话,这段日子他渐渐感受到这里的确如此。
江沅、冷峯、顾尔藏,还有随园路一条街摆摊的人,这片园区穿梭不息的人,都热腾腾地在这里讨生活,别冬想自己也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勉强算得上有那么一些归宿感。
别冬装作对冷峯的私人空间不感兴趣的样子,面色冷淡,却偷偷好奇地打量,空间很大,一眼望过去却没什么明显的东西,一楼有挨着的一大一小两张工作台,有散落的几组沙发,角落吊着一只很大的沙袋,再过去是厨房和卫生间,有一个铁艺楼梯蜿蜒向上,二楼只有一小块,被黑色的帘子隔开,看不到里面,别冬猜测那是冷峯睡觉的地方。
一眼能看到底的一个“家”,别冬其实想看看冷峯这里有没有什么他做过的作品,那个传说中一件能卖几十万的作品,但很遗憾,他没看到,只看到沙袋背后的暗角里有一只撑起来的画架,被一块布盖着。
冷峯把准备好的软陶泥都搬到那张大工作台上,小朋友们刚好可以围着站成一圈,冷峯给他们示意了下怎么玩这种软陶,陶泥在他手上随手捏了几下就出来一只小鸭子,小孩们果然被吸引住了,都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冷峯继续又捏了只小猪,然后开始有小孩兴味盎然地自己挖过一团陶泥开始自己揉搓。
蓝雪青适时地给他们做引导,“来,我们想想看平时都看什么动画片呀?小猪佩奇看不看?喜羊羊看不看?那我们今天做一只佩奇做一只美羊羊怎么样?”
这群孩子只要有个事情能抓住他们的注意力,立马会变得投入无比,不管这件事是画画,是捏陶,还是哭叫,对他们是一样的。
这会看他们安安静静地捏着手里的软陶,蓝雪青和别冬心里总算放下心来。
冷峯还在不断给不同的小朋友捏出各种好玩的东西,别冬没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了,“那双手有魔力”,别冬突然记起江沅说过的这么一句话,此时脑子里迸了出来,他心中一跳,还真是。
比起昨天看冷峯随手在布上画画,今天冷峯随手给小朋友捏陶,更像是进入了他游刃有余的领域,别冬不想承认,他很喜欢冷峯随手捏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小鸭子小猪小狗小乌龟,只只都栩栩如生,别冬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陶泥在他手里自然成形,冷峯想让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双手原来不止是会打架,还会做这堆小鸭子小猪小狗小乌龟,根本不像是他会捏的东西,配上这么高大威猛的身形,和万年不变的冷淡冰山脸,有一种强烈的反差,别冬甚至觉出了一丝可爱。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别冬自己都被惊到了,他竟然在心里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冷峯,怕是疯了吧?
终于把眼神从冷峯身上扯开,心中些微的跳动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别冬忍不住自己也想上手,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不打猎不做活的短暂间隙,父子俩喜欢凑一块做些无用的小玩意。
今天的活动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连蓝雪青和仁爱的两个老师也都上了手,跟小朋友玩成一团。
别冬挖了一块泥,捏了一只森林里随处可见的松果,小小的,有点丑。
他觉得不好看,尴尬地笑了笑,把它丢到一边,藏进旁边小栗子做的一堆怪模怪样的小乌龟中,然而冷峯不知怎么走过来,跟他说:“你用这个吧。”
冷峯丢给他一团泥,跟小朋友手中的都不一样,也不说是什么泥,就只不容拒绝地说你用这个,别冬无所谓,接到手里,觉得这团泥有点硬,有点黏,还很韧,但做造型却更容易了。
他想做一只松鼠,小时候做过的那种,泥巴在他手里出来一个雏形,别冬觉得手指还是不够好用,如果有把刀……正想着,那刀就从旁边被递了过来,别冬一愣,抬头看到又是冷峯,他从背后的小工作台上拿过来的工具。
别冬回头,看到那工作台原本被盖着的半张台面现在揭开了一只角,露出了一排整齐而精密的工具,各种刀。
别冬眼睛都亮了,他只扫过一眼,就知道那是好刀,如同他此刻手里握着的这只。
刻刀小小的,正适合他手里还不成型的小松鼠,别冬也不管旁边那冷面人一直站得那么近地看着他,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他也很久没做这些无用小玩意了,但只凭着对刀熟稔于心的手感,很快刻了出来。
跟他画的鹿一样,都是他心里的动物,看起来并不写实,比例失衡,那松鼠的尾巴极其蓬松,好像小小的身子拖了一朵云,别冬刻得也并不精细,甚至称得上简朴,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灵动在里面,跟前面画过的鹿一对照,一看就是他做出来的东西。
竟然很有自己的风格。
冷峯第二次见别冬做这些,心里的意外又多了一层,但他面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
别冬做完了,但他并不满意,说到底也只是一时兴趣来了想怀念一下,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所谓的“作品”,做完了也只是端起来看了看,把它随手放到小朋友做的那一堆四不像的玩意里头,然后去洗了手。
冷峯却悄悄把那只松鼠拎了出来,放到了背后工作台的盖布下。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一个离开去洗手一个转身放东西,留在桌上的那把刻刀突然被一个小孩抓起,然后猛地朝另一个小孩做的大象身上戳,突然兴奋起来,一边戳一边狂躁地大叫,那捏大象的小孩懵在了当场,看着大象碎成了一滩烂泥,而后昨天的一幕再次上演,惊天尖叫和哭喊响起,继而带动了一屋子的尖叫。
冷峯迅速从那孩子手里夺过了刻刀,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那孩子失控地把刀往人身上捅怎么办?而后他想到,这刀是自己递给别冬,说到底是自己的责任,明知道这么一屋子不受控的小孩,还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摆到他们面前。
一向冷静理智滴水不漏的人这会也在心里咒骂自己,艹,跟什么人挨着就变什么人,自己都特么没脑子了。
昨天哭起来是满场小蓝精灵,今天哭起来是满屋小泥人,最后几个成年人哄着哄着,都觉得又头疼又想笑。
这天的闹腾都结束后,把孩子们都送上了巴士车后,几个人在冷峯的工作室开了个小会,仁爱的老师临时做了决定,原定的后面两天徒步露营活动取消,让小朋友们休整下,整个行程缩减,就只保留最后两天的,周边就近的山谷里画画写生,减少出岔子的机会。
这两天即便出了点小乱子,仁爱的老师还是觉得这样的活动很好,孩子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和陌生环境的适应度都很不错,活动算得上是有成果的。
散会后,别冬准备回客栈,往外走的时候眼神扫过大工作台,却发现他做的那只丑丑的松鼠不见了,他顿了顿,想问冷峯是不是给他扔了,又觉得这人那么讨厌自己,多半就是扔了,去问也是自找不痛快,算了。
第18章 跟你主人一样傻
这天晚上人都走后,冷峯打扫工作室忙活到了半夜,蓝雪青留下来帮他,看到这么乱糟糟的一片,蓝雪青也有些抱歉,冷峯倒是没出口一贯的冷嘲热讽,而是无所谓又有些自嘲地说:“这儿也空了好久,今天算是这个假模假式的工作室头回开张做东西。”
蓝雪青没笑,她认真地说:“阿峯,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有些东西是只属于自己的,只用管自己的感觉,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
冷峯听了这话,脸上的自嘲意味却更浓了,说:“如果别人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呢?”
蓝雪青一怔,冷峯停下手里的忙活,说:“那个评论家说的,无情无欲,无法共情,毫无表达,这十二个字也是我对自己的评价,我做过的那些所谓作品,毫无价值,什么都不是。”
蓝雪青想说不是的,曾经有那么多业内业外的人喜爱你的作品,被那么多艺术馆收藏,是有价值的,然而她自己刚刚说了那话,一个创作者只用在意自己的感觉,很明显冷峯自己对自己并不满意,那外界的一切满意都不作数。
冷峯坦诚得近乎赤裸:“你想说外界的捧场是吧,是,的确很捧场,那些艺术品经纪人,策展人,画廊老板,拍卖行老板,国内这个圈子最好的资源,几乎都捧过我的场,但我很清楚,他们捧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父亲。”
“你父亲,那位美院院长。”
“对。”冷峯点头,提起父亲,他的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我祖父是建国后美术界的第一批雕塑大师,我父亲继承他的遗志,一路做到美院院长,美协主席,什么样的头衔没有,在这个圈子里呼风唤雨,要什么都手到擒来,虽然这形容挺可笑,但一点不为过,身为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嫡传弟子,我想要什么样的资源没有?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我捧的你,你离了我,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里冷峯突然就如此直白尖锐地讲到了这个话题,就连江沅他都没讲过,冷峯的眼神落在放工具的工作台上,那里的盖布鼓起来一小块,下面是那只笨拙丑陋的松鼠。
冷峯知道自己喜欢那只松鼠,丑极了,却美极了。
他可以随手雕出一只比那精细到不知多少倍,活灵活现到不知道多少倍的松鼠,然而却不是那样的一只,那样,一眼看过就忘不掉的一只。
于是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放纵而颓唐,肆无忌惮地把过往剖开来。
“你离开家这么久,你父亲没找过你吗?”蓝雪青问。
冷峯摇摇头:“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那个人心高气傲,也做不出低声下气找别人来联系我这种事,就这样吧,挺好。”
蓝雪青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什么,冷峯并不需要安慰,他需要倾诉,也只是这一刻而已。
“我父亲知道我做的东西只是末流,我自己也知道,但我是用他教给我的方法去做这件事的,私下里他很直白地说我就像个工匠,我无从反驳,因为我就是这样,是个披着艺术家外皮的工匠。”
“别这么说自己。”蓝雪青忍不住说,她见过冷峯此前的作品,虽然没见过实物,但是看过许多展览的图片,觉得那样的作品比“工匠”高了很多个等级。
“但他还是给我堆了许多资源,任何圈子只要有人捧,就能出头,这行更是如此,从大二开始我就办个人专场,被邀参加国内国外的各种展,拿各种奖,像个选秀的爱豆一样,一出道就光芒万丈,背后都是关系和钱堆出来的,虚假繁荣。”
“但每一次站在闪光灯下,对着各种人的笑脸,邀请,我心里都在说,他们都希望跟你父亲搞好关系,没你父亲,他们根本不会认得你,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两年前,被一个评论家的一篇文章一剑刺破。”
蓝雪青没看过那篇文章,冷峯说:“他是个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权威的华人评论家,叫荣玉,资历比我父亲还深,长居国外,不混国内的圈子,大概是因为这样,完全游离在我父亲的关系网外,才那么一针见血地讲出来,其实我这样的小人物是不会被他注意到的,但因为我父亲的关系,国内的人把我捧上了天,说我是近年国内先锋艺术的希望,这么大名头,荣玉自然要好好看一看,一看就看出了底细,看穿了我父亲亲手织造的皇帝的新衣。”
“刚开始的时候,荣玉只说了那十二个字,国内自然有我父亲这边的人站出来反驳,荣玉于是摆出正经搞学术的态度,认真写了一篇长评,全方位无死角地批判我的作品究竟为何不入流,有理有据,虽然艺术这种事大多凭美学认知和自我观感,并没有一定之规,但作为业内人,什么样的作品上流,什么样的作品下乘,大家其实心知肚明,那篇长评过后,国内帮忙反驳的人也偃旗息鼓,我父亲觉得极其没面子,却偏偏还不能把那位荣玉如何。”
“所以你选择离开?”
冷峯点点头:“不离开又能如何?皇帝的新衣都被扯了个干净,难道还要继续舔着脸在那行里混着?我脸皮再厚,再喜欢争名逐利也厚不到那份上,再说,也确实烦了那个圈子,听不到一句真话。”
“我其实挺感谢荣玉,他那篇大实话虽然让过往繁荣俱云烟,但我终于可以不用戴着面具做人,也终于可以离开我父亲的包围,不然,要一直被那么多那么好的资源捧着,还真不一定有决心挣脱。”
蓝雪青很感慨,又觉得可惜,难道冷峯就此真的不再做作品了?雕塑这件事他从五岁做到快三十岁,根本已经是融入骨血的东西,难道就此搁手?
冷峯自嘲:“然而离开登虹来了梨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做那些华而不实的艺术作品,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过,还不如一个真正的木匠,也许我该去拜个师,半年后就可以去当木工干活,这样至少还能养活自己。”
这个看起来又冷又硬又倨傲的男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把自己的心剖开来,蓝雪青有些心疼,她知道冷峯并不需要观众,只是恰好他处在这个情绪,自己恰好在他眼前,便当了这个听众。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今晚的冷峯突然被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