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过去握住林文的手，迟疑了一下道：“于朝，路川的......同学。”

　　话出口的前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和路川的关系貌似没有他潜意识里认为的那么好。

　　说是恋人不可能，说是朋友好像也不算，所以话到嘴边，他也只能解释自己是路川的同学。

　　路川不想说话，于朝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林文倒成了那个控场的人。

　　他往两人前面走了一些，扬胳膊指了下右手边的路口：“那里过去有一家潮汕牛肉火锅还不错，去年我和朋友在那儿吃过，要不要去那一家？”

　　路川抬了下头：“都行。”

　　于朝目光还落在路川身上：“随便。”

　　两人心思明显都不在吃饭身上，林文自讨没趣，无奈地笑着摇了下头。

　　林文走在前面给于朝和路川领路，没走多远，他步子放缓很自然地就走在了身后两人的中间。

　　于朝本来垂着头在想事情，抬手压帽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林文才意识到林文走到了他和路川的中间。

　　于朝侧眼看了下林文，眼神转回来没两秒，还是忍不住又往林文的右手边看了一眼。

　　但林文高，几乎把路川挡了个严实，从于朝的方向根本看不到。

　　于朝斜眼不动声色地又朝路川的方向看了两眼，在意识到真的看不到时才放弃。

　　林文就站在于朝的旁边，这动作自然是被他发现了，他故作不知道内情，偏头问于朝：“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于朝冷着脸。

　　三人并肩走了没一会儿，于朝突然拿着手机往路川旁边走过去。

　　“你看老三......”

　　于朝作势要把手机递到路川面前，然而手伸了一半又收回来。

　　路川看着于朝收手机的动作，不禁疑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于朝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回去说道：“没什么。”

　　林文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知不觉间蹭到他和路川之间的于朝，轻笑一声，没点破。

　　不过在气头上的路川没给于朝这个面子，他把手机揣进口袋，一抬眼，看着于朝：“你挤到中间干什么？”

　　“我没有。”于朝侧过头看路川一眼。

　　路川冷笑一声，抬了抬胳膊撞于朝的胳膊：“你再说你没有？”

　　被戳中心思，于朝没说话，他右手按了按鸭舌帽，脸上不动声色地再次反驳：“我没有。”

　　路川要被于朝这嘴强牙硬的样子气笑了，他盯了于朝两秒，然后伸手作势要把于朝另一侧的林文拉到中间：“师兄，你站过来。”

　　林文正抱臂看戏，冷不丁被路川拉了一下，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过去，等再站稳一抬头就撞上了于朝的“死亡视线”。

　　于朝没说话，但那眼神里满满写着“你敢动你试试”。

　　不过林文不是老三，不是于朝瞪个眼他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所以.......试试就试试。

　　林文借着路川拉他的力站到了两人中间。

　　林文这人平时看起来不爱说话，儒雅又绅士的样子，其实有时候嘴贱起来也是挺贱的。

　　他前脚身体刚站稳，后脚又扭过来看于朝：“既然你不想站中间我就站了，我还挺想站中间的，可以挨着川儿。”

　　于朝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林文微微眯眼。

第088章 让我试试

　　一路走到林文说的那家潮汕牛肉火锅店。

　　这家店的营业时间一直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二点, 白天没有休息时间，三人到的时候里面还有两桌人在吃饭。

　　也不知道林文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排座位的时候他跟路川坐了一边, 还把随身带的包放在了路川对面的座位上。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于朝到最后只得了个坐在路川斜对面的位置。

　　这家店店面不大, 但味道是真的好。

　　路川和于朝两个人都不说话, 活跃气氛的任务就落在了林文的身上。

　　于朝和路川两个人一个不接话一个只会“嗯嗯哦哦”，所以林文试图开启的几个话题都失败了。

　　眼看这气氛热不起来，林文最后只得放弃。

　　饭吃到一半, 路川出去接了个电话，饭桌上就只剩了林文和于朝两两相望。

　　锅里刚下进去的青菜在滚烫的热汤里翻滚着，许久之前就放进去了的手打牛肉丸已经飘了起来，林文用搭在锅沿儿的漏勺在热汤里搅了一下, 抬头看了眼于朝。

　　都是男生, 林文不想拐弯抹角, 索性打了直球。

　　他侧眼看了下已经走到店外接电话的路川，对着于朝直接问道：“你和路川现在是什么关系？”

　　于朝正在想别的事情, 闻言一愣, 手上的勺子刮到碗壁, 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刺耳响声。

　　“什么意思？”于朝皱了皱眉, 抬头看林文。

　　林文一笑, 道：“别紧张，我就是问问。”

　　于朝没表情的时候看着有些凶：“为什么问这个？”

　　林文再次抬眼看了下门口的路川，如实说道：“刚吃饭前路川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林文看起来并不像老三那种爱八卦的人, 所以他突然问这个就显得有些违和。

　　于朝敏锐地觉察出来有哪些不一样。

　　于朝落在林文脸上的眼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静静看了林文两秒。

　　林文放了手里的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两人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对方，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于朝能感觉出来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并不全是善意的。

　　“你想说什么？”他问。

　　林文笑：“我想知道你喜欢他吗？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阳光从身侧的玻璃窗洒进来，打在于朝的右侧脸颊上，阳光有些刺眼，他觉得眼睛微酸，他动了动唇，张嘴刚想说话，林文又接着道：“我喜欢他，所以想确定有没有情敌。”

　　“你说什么？”于朝整个人身体坐直，甚至因为掩饰不住的激动微微前倾，后背已经离开了身后的座椅靠背。

　　林文低头笑：“这没什么可惊讶的，路川他本来就很优秀，所以除了女生的目光外，他当然也能吸引男生的目光。”

　　于朝下意识嗓子做了个空咽的动作，搭在身边的右手微微握拳，他看着对面人被撒了阳光后同样不逊色的脸，嘴唇抿了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说“你不能喜欢路川”，但嘴张了一半就知道自己没这资格。

　　于朝压了下巴，微低头垂眼看自己搭在腿上的交叉相握的两只手，他整个人并没有做很大的动作，但莫名地看着有些颓。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于朝的声音有些无力。

　　林文右手搭在桌子上，拨弄着碗里的汤勺：“你们那通对话我从头听到了尾，我知道路川喜欢了你很久，追你没成功，放弃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现在又回过头来喜欢他了。”

　　于朝不太想说话，他左手食指蹭了蹭自己右手上的关节。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回头，但我知道因为你的事情路川很难过，他怕你不够喜欢他，等他付了真心又没有回报再次难过......”林文转着手里的玻璃杯，接着道，“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是个什么情况，但很显然的是......我比你合适。”

　　于朝眉心紧皱：“什么叫你比我合适？”

　　林文拇指指腹在光滑的玻璃杯表面磨了两下，开口：“我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跟普通男生的性取向不一样，一年前高考结束跟家里出了柜，我父母并不是传统上的封建家长，都表示理解也尊重我。至于对路川......从两年前他到江宁开始我就喜欢他了，这两年，又或者说不仅是这两年，这十九年里让我心动且让我喜欢这么久的男生也只有他一个。”

　　林文话未说完于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

　　林文接过于朝的话：“我是想说如果我们在一起，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没有阻碍我们的因素，而我本人对路川的感情也足够真挚，我对他最坚定的选择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我不会让他伤心也不会让他难过。”

　　于朝有些着急：“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从门口走过来的路川在林文身旁的位子上坐下，他抬手摘掉耳朵上的另一只耳机挂了电话。

　　“老路头现在越来越啰嗦了，打一个电话‘按时吃药’这事儿能说五遍。”路川拿了筷子从锅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随口又问道，“刚你们两个再说什么？你们两个聊什么能聊这么认真？”

　　“没什么。”林文笑了下，用勺子捞了两个牛肉丸放进路川的碗里。

　　路川谢了句，又让林文自己吃别管他。

　　于朝眼神儿在两人身上飘了两下，看看林文又看看路川。

　　两人说说笑笑，显然关系很好的样子，于朝用筷子夹了下碗里的菜又放下。

　　没什么胃口。

　　于朝偏头看了下窗外，窗外一片晴，阳光好得让人甚至想到“海边日光浴”几个字，他抬眼，直视着太阳，眼睛微眯，有些发酸。

　　有什么东西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但他太笨，不知道怎么追回来。

　　吃完饭路川说要回家，林文之前有东西落在了路川那儿，说是要跟着他回家取。

　　至于于朝......死皮不要脸地愣是跟着两人坐上了回路川家的出租。

　　路川在江宁住的房子和之前在宁安的那个公寓差不多，甚至是装修的风格和家具摆放的位置都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装修的时候路川给了建议。

　　但不同的是进门左手边的鞋柜后多了一个做工考究的木架子，架子有六七层，摆满了这些年来路川在各种射击比赛上拿的大大小小的奖项。

　　于朝脚步下意识一停，站在鞋柜旁眼神落在那个木架子上走了神。

　　看上面的字体能看出来架子的下几层是路川上高中前获得奖，而上面两层是这两年的。

　　他和路川没见过面的这两年的。

　　有奖杯奖牌还有证书，不同的样式，大概有十几个。

　　于朝站在架子前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突然有些明白刚吃饭前他和路川打的那通电话里路川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路川说的对。

　　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

　　路川为了跟他上一样的学校拼命学习，而他连路川的比赛都没有关注过，不是今天看到这个架子上的奖牌，他连路川这两年获过哪些奖项都不知道。

　　于朝微微低头，再转身子的时候正好看到身边的林文走过去问路川要前两天自己落在这儿的耳机在哪里。

　　路川微偏头在听林文说话，两人离得近，林文问完路川痞子性子起来，揶揄打趣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起来。

　　于朝突然想到今天下午林文跟他说的那段话。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路川也是那样想的，害怕他还没学会怎么努力，路川就不给他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