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山坡,坐进车子里。关上车门后,摸了摸自己砰砰砰跳得急促的心脏,低声嘟哝了几句,然后一踩油门。
车子如离弦之箭,像逃避什么似的开走了。
“非凡!”来到路口,彭老三一脸笑地迎了上来。
“其他人呢?”任非凡瞄了瞄,原本的七个人现在只来了三个。
“他们还在家里,说是有事暂时来不来,过几天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过来。”彭老三抓抓头。唉,现在日子不好过啊!
“他们家里怎么了?”任非凡示意人上车。
“还不是因为老天爷不肯下雨。”彭老三说道,“现在米价那么贵,任桂他们就想把水田重新种起来,插完秧了再过来。谁知道老天爷一直不下雨,他们只好在家等着,迟点再过来。”
“如果天一直不下雨,他们就一直等着?”任非凡的语气变得严厉,“我们收了别人的钱,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把别人的房子建好,哪里有雇主等工人的道理?这样下去,谁还敢要我们帮忙建房子?”
彭老三被任非凡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喏喏道:“没那么严重吧!晚几天完工又没有什么……”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任非凡道:“如果你有事儿暂时不能来,应该提前告知别人一声,让我好和雇主协商,调整工期;工期急的话还能提前找好工人来顶档,现在你人没来,电话也不打一个,都快开工了才来告诉我你们有事来不了……有没有把我这个负责人放在眼里?有没有把雇主放在眼里?”
彭老三大气不敢出,缩起头来装死。其他两个工人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己无关绝不插嘴的态度。任非凡也不是想要他们的回答,只是在表明自己对那些不来的人的态度而已。
四个工人因为家里的事来不了,加上任非凡在内,开工的只有四个工人。田原远煮完饭之后,也跑到坡上去帮忙搬砖头,提水泥浆。就是这样,原本的工程进度也慢了许多,按照计划,在正月月尾他们应该开始装修了的,可是因为少了几个人,到三月份(公历)的时候,才堪堪把两层楼的水泥浆刷好。
“非凡,我家里实在催得急了,不回去不行啊!”这天总算把阳台外墙的水泥浆都刷上去了,彭老三再一次对任非凡说道。
其他两个工人也附和:“是啊,非凡,现在我们工作五天的工资也只能够买一包米,不回去把地种了不行啊,米价再那样升下去,我们工作一个月的工资连米都买不起了。”
任非凡坐在竹排上,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被太阳余晖照射着的半边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半响,他说道:“行,你们今晚就坐车回家吧!等到你们把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如果这边还没有弄完的话,我再叫你们过来吧!”
得到了应允,彭老三三个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任非凡继续说道:“你们把你们各自的银行卡账号写下来,过些天等老板把工钱给我了,我再给你们打过去。”
“好好,麻烦你啦,非凡!”彭老三一听这话,顿时满面笑容,和另外两人人下去找小老板拿笔和纸去了。
往年正月初五之后,南方一般都开始下春雨了。春雨下了之后,在朦朦胧胧的细雨丝中,山脚下就会出现农人们赶着水牛或大黄牛犁地的身影,山坡的旱地上,一家老小弯着腰开始播种花生。这是田家村最常见的现象。可是今年,这些景象全然消失了。
因为一直没有下雨。
田原远最近其实心里也在发愁。他年前的时候叫田维家给他育了秧苗,虽然一直不下雨,可是因为他家的七分田位于下游,田里是水量还是不少的,他和任非凡两个人花了一天,就把犁地插秧的工作全干完了。
可是绝大部分位于上游的水田就惨了。一天不下雨,土地就在干旱,无法耕种。今年田家村很多人家要种早稻,在靠近池塘或山间的低洼处,随处可见绿油油的秧苗。可是元宵节都过去了,老天爷依然无动于衷,不肯施舍一点甘霖于人间。
后来村里实在等不下去了,把上游的两个池塘的闸门弄开,放水入田。顿时,田家村就忙碌了起来。这几天从山顶往山脚下望去,全是合家老小齐上阵,翻地插秧忙忙碌碌,一幅热闹的春耕图。
田原远不愁水田,他愁自家在山坡上的土地。在靠近田家村农田的两边的山坡上,有不少还没有退耕还林的土地。属于田原远家的就有三块地,分别是一块三分地、五分地和六分地。
至于去年他种了番薯、绿豆、黄豆和花生的土地,有一大半其实是不属于他家的,原是村里外出打工不种地的人家荒废的地,他问过村民的同意之后捡来种的。今年粮食价格直线上升,许多村里的人家就把自己家以前荒废的田地给重新拾了起来。田原远之前种过的地也全都被村里的原主人要了回去,现在他手中就只有三块以前村里分配给他家的真正属于他的土地。
就是这三块土地让田原远发愁。水田还好,上游放水就能耕种,坡地的就没有这种好处了,他们这里没有建造蓄水池的习惯,唯一的水源就是天上下的雨。老天爷不下雨,农人就没有饭吃。所以为什么说古代风调雨顺的年景多会国泰民安,就是这个道理。
田原远已经把花生给剥壳了,肥料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老天爷下雨把花生种下去。今年的粮食价格还是持续去年的趋势,一直在涨价。田原远手中没有去年那么多土地,说什么也不能放弃那三块土地。
去年田原远种了许多花生,今年地少,他便只打算种一块地的花生好了,剩下的地全种上番薯。粮食价格的升高,连带饲料的价格也越来越高,田原远想着多种些番薯藤代替饲料来喂猪也挺好的,能省不少钱,番薯人也能吃。
元宵节那天全村祭神,请了个有名的道士来求雨,也就是问神。当时从菩萨那里得到的答复是反面,反面代表着否。田原远觉得今年恐怕不好过。
果然,元宵节过后,一直不曾下雨。
第26章 冻雨连绵
种地要看天吃饭,田原远心里着急也无济于事。二月份过去,到了三月份,坡上的房子也几乎停工了。田原远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鱼塘上。
他家的鱼塘也到了该捕捞的时候了。
田原远从田维家借了一台抽水机,开始往山坡上猪栏背后刚推的那块平地抽水。其实这个时候鱼塘也没有什么水可抽的了,水位下降了一半,堪堪维持在去年这个时候水位线的一半。抽了半天把山上的泥土都浇湿浇透之后。田原远和任非凡没有急着叫人来捕鱼,而是在黄泥上浇上猪粪、鸡鸭屎,暴晒两天之后,再把它们与下面的黄泥搅合、弄匀,种上了番薯和木薯。
田原远原本是打算在这块地上种一些黄豆、绿豆、火龙果、大薯、木薯、冬瓜之类什么的,可是老天爷迟迟不下雨,逼得田原远狠心把自己想吃的黄豆之类的东西舍去,只种了产量高好打理又比较耐寒的木薯和番薯。插上番薯秧和木薯秧之后,田原远和任非凡每天都抽半个小时的鱼塘水浇灌,持续了十天之后,鱼塘里面的水差不多抽干可以捕鱼了,坡上的番薯和木薯苗也活了。
田原远今年是干塘捕鱼,也就是把鱼塘的水抽干,然后捕鱼。捕完鱼,他就要在鱼塘四周撒石灰进行杀毒(消毒)。今年或许是因为气候比较反常的缘故,田原远家鱼塘里的鱼死了不少。田原远觉得或许消毒过一次来年就不会死那么多鱼了。
捕鱼队的人第二天就来了。田原远和任非凡站在堤岸上看他们捕鱼。捕上来之后,田原远拿着纸笔记账,任非凡就帮他看称。捕上来的鱼果然不是很多,七八个鱼贩子一分,几辆摩托车就装下了。今年的鱼价格也不高,据说是因为海水淹没了许多沿海城市的关系。许多海鱼把城市当成了捕食、繁衍的好去处,渔民们很容易就能捕到大量的鱼群,而且品种还挺多。
不少城市淹没后出现的“海底拾荒者”在出海的时候,除了运回不少值钱的物品之外,还会顺便进行渔猎一番,拉回来大量的海鱼,到各处贩卖。故而,海鱼捕捞量的上升,直接就压低了淡水鱼的价格,尤其是在比较靠近海边的地区。
整个鱼塘的鱼最后就卖了5000块钱。5000块钱在现在也就只能买10包米了。田原远非常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没有买鱼饲料来喂鱼,不然就不是赚5000块钱了,而倒贴5000块钱,加上租金8000,他今年恐怕得亏一万多块钱。(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捕完鱼之后,田原远和任非凡开始忙碌起来。鱼塘需要慢慢渗水回来才能下鱼苗,养鱼一时是急不来的。他们现在主要忙着装修屋子。任非凡老家的那些人已经传信息过来,确定不过来了,他们那里的干旱比田家村还要严重,那里的人也比这里的多,每天都为了争抢一点水而打破头,那几个工人已经决定在家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了。
于是任非凡只好自己一个人给房子装修。田原远自然不能光让任非凡一个人干活,每天干完例行的喂猪鸡鸭现在还加一个淋地的活儿之后,他就跑到房子里给任非凡打下手。
幸好工人们回去的时候,房子的主体和基本装修已经弄好了。现在任非凡和田原远两个人只需要贴好瓷砖和装好防盗网就行。虽说挺简单,可因为干活的只有两个人,他们也只能慢慢来。就这样,任非凡在田原远家一待就是半年。
五月份的一天,天上的云层突然翻滚起来,铅灰色的云层开始聚集,不一会儿,就有轰隆隆的雷声从头顶上空传来。
听闻雷声,田家村的人都乐疯了,一个个跑出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翻涌的云层。
云层越堆越厚,几道白色的闪电在黑色的云层中打下,“轰隆――”
一阵夹杂着水汽的凉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落叶,蛐蛐的战歌响起,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人们欢喜地大喊,他们在雨中奔跑,相互呼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些反应过来的人家忙扛了锄头往田里、地里跑,把出水口通通堵起来,尽可能地把更多的水留在自家的田里、地里。
田原远也高兴坏了,他从屋子里冲出来,在雨中开心地大声喊着,尽情地鬼叫狼嚎,发出各种奇怪的能够表达他心中的喜悦之情的声音。任非凡和他一起疯,两个人从坡下跑到山顶,又从山顶跑到种满番薯和木薯的土地上边上,看着番薯藤在雨中越发的青翠欲滴,粉紫色的花朵开始探出头。隔着一条田垄的木薯被雨点打得像只落汤鸡一样,布满疙瘩的茎秆孤零零地支塄着几支皱巴巴的叶子,可怜兮兮的。田原远指着木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拉着任非凡跑到鱼塘堤岸上,看着从山上流下的雨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汇进鱼塘里。
大雨大约下了一个小时,天就放晴了,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上。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自从入冬以来,笼罩在人们头顶的那片天空,就是灰蒙蒙的一片,很多时候连太阳也见不到,即使太阳出来了,透过灰色的云层,那投射的大地上的阳光也只是温温的,甚至是阴凉的,整个冬天过去,人们都已经习惯灰蒙蒙的天气了,乍然雨后出现太阳,所有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一派欢欣雀跃。
饥渴了许久的土地把来之不易的雨水尽情吸收进了土壤里,田野里的青蛙叫声响了起来,山路两边灰头土脸许久没有被雨水滋润洗礼过的植物洗刷了满身的尘土,晶莹剔透的水滴在叶尖欲坠还留。
田家村的女人们纷纷把想要种的作物种子浸泡起来,男人们家里有牛有犁的赶紧去翻地,没有的扛着锄头去修整地边,还有的去看塞起来的田地现在什么样了……
这场雨水过后,一连几天都是晴天,太阳从云层后露出了脸孔。可惜美景不长,几天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灰沉沉的天气。风带着冷意从北边席卷而来。
整个春天像是被推迟了三个月一样,然后被压缩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演绎完毕。寒冷的北风从西伯利亚高原呼啸而来,带来了春汛的信息。自西北往东南方向,淅淅沥沥的冻雨拉开了持续一个多月的雨幕天气。
北方的冰雪融化了。
这是一个让人喜悦的信号。今年的冬天意外的漫长,北方广大地区的最低温度比往年降低了足足十二度以上,创下了历史新低,堪称300年一遇。过年的时候,电视新闻里报道的全是北方的雪灾和南方山区的冰雪灾害,大量通讯设备和交通路线因此出现问题,甚至停止运作,北方许多居民困守家中,许多猪鸡羊被冻死,南方的物价也因此一升再升。
“呼呼――”田原远搓着双手从屋外走进来,一边缩脖子一边扶着门框脱鞋子。鞋子上面沾满了黏糊糊湿乎乎的泥土,出去一趟就得换一次鞋子。幸好田原远之前买了好几双塑胶水鞋,现在正好用上。
“外面好冷!”
“赶紧喝口热汤!”任非凡拿着一块毛巾给他擦头发上的雨丝。昨天晚上母猪生小猪了,田原远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看母猪的情况。
“哈――这天气比冬天还冷!”田原远裹着厚实的棉布被子,缩在被窝里,牙齿咯咯地颤抖。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中融雪的天气最冷。”任非凡摇摇头,塞了一碗米汤给他:“刚刚煮好的米粥,喝点儿暖暖肚子。”
“喔!”田原远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捧着热乎乎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米汤。自从和任非凡住在一起之后,田原远就再也没有修炼过。
因为体热(火灵根)而无法像其他正常人一样感受到空气中的冷暖而做出正常的不同的反应,为了防止自己在和任非凡相处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破绽,田原远特意把经脉内流转的灵力压缩在了丹田之内。平时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感受着天地间的冷暖干湿,不过因为他把原本就在经脉内的火灵气压制在了丹田之内,造成体内五行失衡,内热外冷。具体来说,就是他的躯体尤其是肚子那一块热烘烘的,手脚四肢却特别容易受寒。
“小猪生了多少只了?”任非凡蹲在门口洗菜,一边回头问田原远.
“已经生了9只了,我看至多还有三只……”田原远的表情有些担忧,“天气太冷了,我想多加一盏沼气灯,可惜天气太冷,沼气池里发酵太慢,沼气我担心供应不上来。”他们现在已经养了三栏大猪,沼气发酵的原料是足够了的,就是温度太冷,沼气池里的化学反应慢。
“那我们就不烧沼气了,用柴火煮饭。”任非凡掀起沼气灶上的锅盖,把洗好的菜倒进去。
“我也这么觉得。”田原远从被窝里慢腾腾地爬出来,拉着被角一脸的依依不舍,“明天你去镇子上的时候,买几包南瓜种子吧!饲料越来越贵了,我听说用南瓜来喂猪挺好的,试一试,真心买不起饲料。”
“好!”任非凡用毛巾包着电饭锅的胆子边缘,把它端到房间里两床之间的靠墙的柜子上,转身打开正在煮的菜,用筷子搅了搅,觉得差不多了,就熄火,把里面的菜倒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
田原远则打开冰箱拿出两个分别装着豆豉和酸豆角的碗,放在一旁的板台上,又打开冰箱旁边的消毒碗柜,拿出两对碗筷,颠颠地拿进房间里,放在米粥的旁边,然后转身,继续去拿装豆豉和酸豆角的碗进来。
拿回来后,两个人就坐在各自的床上,面对面开始吃早饭。
因为天气太冷了,房子的装修暂时停止。任非凡不说离去,田原远也没有提,两人各怀心思。
第27章 番外之任非凡其人
任非凡是一个大龄孤儿。
十二岁那年,任非凡的父母兄弟姐妹在坐摩托车到姑妈家喝喜酒的路上,被一辆泥头车撞了,整辆车被撞得支离破碎,车上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当场死亡。
任非凡还在为自己要上晚自修而不能去姑妈家喝酒而暗自不甘心呢!却不料正是这个原因使他逃过一劫,成为了任家最后的一根苗苗。
肇事的泥头车司机是一个穷人,他家里有一大群人要养,那时的法制也不健全,加之泥头车司机又有一点关系,赔给任家的钱不多。办完家里人的丧事后,就只剩下几万块钱。
几万块在那时是一大笔钱了,任非凡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他的叔叔伯伯一大堆,婶婶个个如狼似虎,都盯着他家的几万块赔偿款。
幸好任非凡有一个明事理又疼爱他的爷爷,任爷爷出面处理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的丧事,并用户口本给任非凡在银行开了个账户,把几万块赔偿金存了进去,存折放在自己这里收着,每个月取出几百块钱给任非凡使用。
任非凡年龄太大了,没有人愿意领养他。再说,家里的叔伯还在,他们迫于颜面,也不会让任家的孤儿被别人家养。任非凡家里出事前,已经建了一栋一层的小洋楼房,总算有片瓦给任非凡遮身,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作秀或是无奈,在几个叔伯婶嫂的帮衬接济下,任非凡磕磕碰碰长到了成年。
任非凡所在的村子,位于华国东南地区,所属的城市还是改革开放最早开放的开放城市之一,只是他们那里位于两个不同的城市之间,地形起伏,交通十分不便,那里的人的思想也比较传统闭塞,无论男孩女孩,只要初中一毕业,都通通出去打工赚钱帮补家用,基本上这辈子都是没有什么机会读书的了。
那时虽说是九年义务教育,但其实真正义务的只有小学的六年,初中的学费还是要学生家里人交的。
任非凡读完初中后,家里剩下的钱就不多了,加上当时商品经济大浪潮的涌动,村里弥漫着一股读书无用的风气,任非凡的叔伯都不是很赞同他继续读下去。
那时任非凡只有十六岁,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当时的社会风气的影响,家人去世后,他就自己一个人呆在乡下生活着,眼见着一个个同龄人或是比自己年纪更小的邻家妹妹弟弟如同放出了笼子的鸟,扑向外面未知的崭新的大世界,他心里就痒痒的,偶尔见到出去打工回来的人,无不是衣着光鲜,言行举止大方大气,带着城市人的贵气,而自己呢,依然是十几年不变的乡巴佬。
不过因为母亲在世时,总是在任非凡的耳边念叨,他舅舅家的表姐表哥多么的争气,读书多么多么的厉害,还是大学生云云。以前任非凡总当母亲的话是耳边风,吹过就算了,照样去爬树下水,不过母亲去世后,他倒是莫名地对家人以前曾说过的对他的期待的话在意了起来。( $>>>棉、花‘糖’小‘說’)
所以,即使心里总是被外界诱惑着,被叔叔伯伯鼓动着,他还是不动声色,每一周都准时骑着自行车到学校里上课,如此一来,在老师同学的眼里,他倒是成了勤奋努力的好学生中的一员。
人总有信念或是精神寄托,但是任非凡没有。家人去世后,他就是浑浑噩噩地活着、生活着、学习着,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人会指责他什么做得对什么做得不对,期末得了奖状没有人会夸奖他,生活中遇到不懂的事情没有人会为他解答,生病了躺在床上,发烧高达40度也只能熬着,昏昏沉沉地自己去找退烧药吃……
进入青春期后,任非凡并不像班里其他的少男少女,或羞涩紧张,或叛逆不羁,对异性好奇,以挑剔的目光审视整个世界。
他就只是茫茫然地生活着,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上课的时候上课,该睡觉的时候睡觉,随大流,机械地过着日子。可是到了放假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时他刚刚来到镇上的初中上学,住在学校外面的出租屋里,而在从学校到出租屋的路上,有一间书店。
这间书店的书可卖可租,经营的书籍包括学习用书、报纸报刊、漫画小说,当然,除了学习用书,其他大部分都是半新不旧的。由于娱乐性的书籍占了大部分,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
有一天放假,任非凡在街上溜达,经过书店的时候,他走了进去。
他进入青春期后,对人生感到不解,他不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内心的空活虚和无聊在无人可问的情况下,使他在偶然看到一本《心灵鸡汤》里的一篇文章的时候,触动极大,他受到了启发,感觉看来里面的文章之后,整个人茅塞顿开!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堆里,开始寻找人生的真谛。
从此,任非凡对人生的探究一发不可收拾,看的书多了,又不像学校里的学习用书一样被逼着看的,渐渐地,他由衷喜欢上了阅览,无论是看书或是看报纸杂志。
初中毕业之后,他没有继续去上学,而是跟随大流去了珠三角的一个工厂打工。
到了外面,任非凡才知道人生冷暖、世界的丑陋和生活的不易,才发现自己在学校里的想法多么的可笑天真。在工厂里,工人们要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加班没有加班费,什么都要自己去主动争取,没有人会为你准备,吃饭走路都要比别人快,否则连饭也吃不上。
工厂车间里,总是散发着怪异的臭味,长年在这里工作的工人头发都是稀稀疏疏的,指甲发黄……到外面买东西也要小心,一不小心钱包被扒事小,最多半个月工资打水漂,可如果遇到抢劫的,破财不说,不走运被歹徒捅两刀,命都没……对比着外面的生活,任非凡觉得在学校里的自己,活脱脱就是书里所说的伤春悲秋、无病□□、钻牛角尖的典型代表。
进工厂打了半年工,攥着薄薄的几张辛苦钱,任非凡毫不留恋地离开繁华的珠三角,回到了家乡。
任非凡参考了同学的意见之后,用剩下的赔偿金和打工得来的钱交了学费,进了一间技校学习建筑设计。任非凡此举,也是考虑了自己的实际情况。乡下人没有什么学问。像他们村里父辈的这代人,都是泥水匠、建筑工,虽然辛苦,却能实实在在赚到钱,也能相互有个关照,而他能够依仗的人不多,只有这些村民叔伯。
任非凡不想回校重读一年初三,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跟上学习的进度,读书他是不考虑的了,唯一比较能赚钱的出路,就是在村里人的携带帮扶下,做建筑工赚钱。
任非凡在外面一年,对钱重要性的认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工厂,管理他们流水线的组长目不识丁却能够整天的仗势欺人,就是因为厂长是他哥,他家有钱。有钱的女工,就能到步行街买来一堆假的金银首饰,到对头面前扬眉吐气。有钱的小蜜,就能对着街边买菜的阿姨破口大骂,说对方挡了自己的道……一年的打工生涯,使任非凡的心灵迅速成长,纷繁奢侈的商品陆续出现,丰富的物质生活新鲜又刺激,任非凡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被世界的许多事物诱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