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苏见昀没死,秋识也被他们找到了。
他终于开始慌了,现在他丢了皇商,因为行贿被罚了板子,又被永久剥夺皇商竞选资格,知府大人肯定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反观昀哥儿他们,新选上皇商的云飞就明晃晃地站在昀哥儿身后,更别说他们还有人证,若是真的上了公堂哪边会赢显而易见。
他脸色涨红,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给,你别去告官。”
他被打了一回板子,対官府比以前要恐惧得多。
若是真的去了官府,他也会被判把嫁妆和银子还给昀哥儿,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打板子,他最惜命,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白氏哭叫道:“老爷!”
苏玉泉不理会她的哭喊,直接吩咐道:“你去把云姣的嫁妆整理出来。”
昀哥儿补充道:“我这里有外祖母给的嫁妆单子,别想耍赖。”
白氏眼前一黑,打算抵赖的心思也被掐灭。
事情办成,昀哥儿没有留恋地走出院子,出来后,他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消失不见。
他长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小径的另一头,心里暗道:阿娘,你再等等,我们会接你回家的。
云姣被苏玉泉害死,让她葬在苏家她怕是连死都不得安生,只是若要把她迁出来得让她先和苏玉泉和离。
这件事不是昀哥儿这个小辈可以做主的,昀哥儿在给云母的信里提了这件事,云母也说了她会回来处理,她相信云姣肯定也想和这种人渣断了关系。
白氏七拼八凑才把云姣的嫁妆给勉强凑齐,除了银子,云姣的很多首饰都被白氏拿来用或是送人了。
自己和女儿用的倒是都还在,已经送人的就只能让人去买类似的或是用银子抵,她边凑边怄得快要吐血。
这些东西在她手上才几年,她就要吐出来。
不过她最心疼的还是那几个铺子,一年好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现在苏家的布料生意已见颓势,她本来还想着不管怎样那几个铺子的进项也够他们花用了,谁知道竟全部被拿走。
还有他们说的云母给云姣的钱,她之前见都没见过,现在才知道竟然足有两万两银子之多,而这个钱也是要从公中拿出来还给昀哥儿的。
她心里滴血,之前老爷去京城就带走了不少银两,苏见昀这一遭能掏走家中剩下的大半银两。
只是她再舍不得也没办法,老爷下了令,她也只能照做。
第二天,昀哥儿和陆憬准时过来验收,两人対着单子一样样比対,最后昀哥儿対苏玉泉道:“我外祖母写给我娘的信呢?”
苏玉泉没好气道:“我留着作甚?早就扔了。”
昀哥儿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苏玉泉被他看得不舒服,色厉内荏道:“扔了就是扔了,你就算去告官我也拿不出来。”
苏玉泉笃定昀哥儿不会为了一封信把他怎么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昀哥儿摸了摸那些熟悉的首饰,他只是想着那是阿娘生前没来得及读到的信,想烧给阿娘,不过现在外祖母还在,可以给阿娘写好多好多的信。
昀哥儿和陆憬带着人把东西全部抬走,苏家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苏家大门依旧气派,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已隐隐生了破败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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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烟云布号得封皇商的消息渐渐传开,烟云布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昀华斋的热度也更上了一层楼,只因为在别的地方烟云布全都卖空的时候,在昀华斋却永远能买到。
而芜州城里曾经红极一时的苏家,则慢慢地在芜州城消声灭迹。
因为京城的事,愿意和苏家合作的布商寥寥无几,苏家工坊产出的布卖不出去,最后全都赔本处理了,苏家的工坊也关了,没多久就被变卖出去。
苏家从此没有了赚钱的营生,只能坐吃山空,苏玉泉便把大宅子卖了,搬进了一座小的二进院。
下人和没有孩子的美妾大部分都发卖了,有孩子的妾室则还留着。
只是由奢入俭难,众人都大手大脚惯了,纵使已经搬到小院子发卖下人减少了开支,终究还是花钱如流水。
来年云母不远千里而来给云姣和离迁坟时,苏家似乎便已经难以为继了,云母只给了五百两银子,苏玉泉便迫不及待地签了和离书。
他自然想拿乔,只是这么长时间他想打昀哥儿的秋风最后都只有自己吃亏的经历告诉他,能捞多少算多少,拿到手里才是最稳当的。
云母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和老爷之前是瞎了眼才会同意姣姣嫁给他,但是逝者已矣,她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苏玉泉拿到钱后,想了想,还是打算让苏见风去做生意,家里没有营生不行。
他自从被打了那一遭之后,就算恢复过来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也不愿意出门做生意,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因此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苏见风身上,拿了大半的钱给他,又仔细教导他。
只是苏见风实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做到最后竟然把钱亏了大半出去。
苏玉泉气得心梗,整天辱骂苏见风,苏见风表面上不吭不响,竟在某天晚上和白氏以及两个弟妹一起把家里的钱全部卷跑。
苏见风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当即便疯了。
后来芜州往浣州方向去的官道上便出现了一个疯子,他说他要去找儿子,让儿子养他,疯疯癫癫一身臭味,没人敢靠近。
没过多久,这个疯子便消失了。
许是冻死在了某个冬夜,或是饿死在了某个角落。
无人在意。
第76章 封赏
昀哥儿让人把阿娘的嫁妆全都拖回了云飞置办的宅子,云飞特地腾了一个屋子给他装东西。
嫁妆把屋子填得满满当当,搬东西的下人离开后,昀哥儿便慢慢坐在了其中一个箱笼旁边的地上,箱笼的盖子已经被打开,装的正是云姣生前最爱用的首饰。
陆憬轻轻地帮他带上门,对云飞道:“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飞点点头,他没有感受过娘亲的爱,却能理解昀哥儿的难受。
陆憬趁这段时间去书房写信,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外祖母和舅舅云冽,他也在云飞的要求下附上了宅子的地址,让他们回来时来这里落脚。
写完信,陆憬吹干后放到一边,打算待会儿给昀哥儿看过之后再封上。
书房门被敲响,柳哥儿抱着真真走了进来,真真眼眶有些红,眼里水光粼粼,嘴角也微微撇着。陆憬一看就心疼坏了,赶紧把真真接到怀里,搂着拍了拍背,转头问柳哥儿:“真真怎么了?”
柳哥儿道:“小少爷刚刚午睡醒了叫了好几声爹爹,看到是我去抱他就这样了。估计是这两天小少爷看到夫郎的时间太少了,想夫郎了。”
陆憬低头和真真对视,真真看着陆憬依旧还是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样委屈却不哭闹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疼。
陆憬对柳哥儿道:“你去热些奶过来吧,我带他去找昀哥儿。”
他抱着真真来到昀哥儿在的那个房间,轻轻推门进去,昀哥儿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眼角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泪痕。
陆憬进屋的动静打断了他沉湎于过去的状态,他转头看来,就见陆憬怀里的真真向他伸出胳膊,嘴里也亲热地叫着:“嗲嗲!”
昀哥儿撑着箱子站起来,他维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起身后才感觉到酸麻,没控制住踉跄了一下。
陆憬几步上前扶住他,昀哥儿顺势把真真接到怀里。
真真到他怀里后马上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到他颈边,是一个十分依恋的姿势。
陆憬看着两个宝贝贴贴的样子眼里漫出笑意,弯下身帮昀哥儿捏捏大腿帮助他恢复正常。
昀哥儿被这两人从感伤中拉了出来,一颗心像是浸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让他眼角忍不住泛酸。
陆憬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仗着真真趴在昀哥儿肩头看不见,低头亲了亲昀哥儿的眼睛。
昀哥儿抬头看着陆憬,一双眼晴波光粼粼,和一刻钟之前的真真一模一样,“阿憬,谢谢你。”
陆憬伸手搂住他,像哄真真那样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昀哥儿情绪平复了很多,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腿,没有什么不适,便抱着真真先走了出去。这间屋子的灰大,怕待久了让真真难受。
陆憬伸手把箱笼合上。斯人已逝,生活总要向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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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昀哥儿把云姣的嫁妆全部料理完后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
他们就算回比浣州更近的筠州慢慢走也要走一个月,几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今年一起在芜州过年。
陆憬和昀哥儿之前一起过的两个新年不是在村里就是在镇上,也是直到今年陆憬才见识到了这个朝代的新年过得有多盛大、多壮观。
从小年起,城里的年味便渐渐浓了起来,云飞买的东西一箱又一箱地送进府里,陆憬看得开始怀疑云飞是打算在芜州安家。
云飞嗤笑道:“大过年的,图个喜庆怎么了?”
陆憬:“……噢。”
原来换个时空也有大过年的这个说法。
昀华斋推出了许多过年时适合的新衣样式,别的不说,光是宝宝穿的样式便多得能让人挑花了眼。
这些衣服最先做好的一套都是送到真真这里,昀哥儿一天一套地给真真换着穿,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可爱崽崽。
云飞抱着真真就不想撒手,真真也喜欢这个漂亮外祖父,愿意和他一起玩。
陆憬乐得有人帮忙看孩子,高高兴兴地拉着昀哥儿的手逛街去了。
昀哥儿走在从小熟悉的街道上,兴致也很高,一会儿带着陆憬去买这个,一会儿又指着那家店面告诉陆憬自己小时候最爱吃。
陆憬看着昀哥儿开心的样子,几乎能想象到小小的昀哥儿是以什么样的神态走在这条路上,然后笑着回头牵起阿娘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道:“阿娘,我想吃那个。”
昀哥儿说完回头,正好撞进陆憬温柔的笑眼里,他便也停下脚步,对着陆憬静静地笑了。
从今天起,他对芜州城的回忆里便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过完年,昀哥儿一家又去筠州玩了一段时日,回到折溪镇时已经到了五月。
昀哥儿收到晏知的消息,冰饮铺子已经在各处都开了起来,同时给他送来的还有合作的第一笔分成,昀哥儿数完银票后一整天都是乐滋滋的。
与此同时,京城里发布的一条告示震惊了所有人。
识字的人大声念了出来:“有人培育了高产的粮种,产量是普通稻种的两倍以上,高产的稻种会渐渐从京城分发到大俞各地;还有能增产一倍的肥田法子,将会由各州府告知所有人。”
话音落下,众人茫然地对视,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但是这可能吗?有粮种和肥田法子能让粮食增产这么多?
可这是皇上亲自发布的告示,又怎么会有假?众人渐渐反应过来,狂喜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像水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众人轰一下沸腾起来。
告示是一级一级往下传播的,因此天子使臣到折溪镇时,镇上的众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众人只见县太爷领着极气派的一行人进了镇子,往陆家的方向而去,纷纷呼朋引伴地去看热闹。
王季在正厅里宣了旨,陆憬因培育高产粮种以及发明肥田法子有功,赐封停云伯,享八百食邑,赏金银器物若干。
陆憬和昀哥儿接完旨都还有些懵,他们之前完全没得到消息,今天突然有人来教他们接旨礼节,紧接着天子使臣就上门来宣旨。
陆憬转念一想就知道了,恐怕晏知就是故意不告诉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