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思着周家村里剩下的几家里有没有能拿出银钱来,王家沟的人比他们庄子逃荒的人多,剩下的也多,可惜他们里正中途死了,如今只剩下他的小儿子领头,又想去找他说说话。
可是他一动,他的老腰就疼得不行,大儿媳妇已经在满道找人,他只好摸着袖子把自己眼睛遮上,躲着太阳躺下来。想来还有一大袋观音土在大孙子那里,如今也不知道去向,难啊,难。
“周爷爷,爷爷。”有个声音喊他。里正一开手臂,睁开眼睛,见是周郡。这小子过来何事?难道要求他多带一个?
“郡小子,啥事?”
周郡将他半扶起来,靠在他的家具上,接着哑声道:“刚才人多,我不敢说实话,爷爷。我有钱可以交过路费。但我和周娇,还有路云,人小力薄,害怕被人知道有钱,藏不住被人抢走。我们怕,爷爷,你帮帮我们。”
“你小子的心眼比你爹多多了。”周里正道,眼光审视他。
周郡感觉到那怀疑审视的目光,并不惶恐,他嗓子干得很,多说几句就疼得要命,所以尽量说得很慢,“阿爷别怪,我只是害怕,阿爷你一路帮我们许多,我也是在没办法才能来求你。这是我娘留给我们兄妹俩的唯一的东西了。我一直贴身藏着,想着等到了江南安顿下来,给我妹子娇娇,算是念想。”
他拿出一根断了半截的金钗,那金钗上灰扑扑的脏兮兮的,交给周里正,“阿爷你帮我们收着,到时候帮我们几个交过路费,要是能多一点,能分到半瓢水就好了,娇娇和我娃娃已经一天没喝水了。”
里正没有接,而是上下打量他,周郡尽量显示出真诚和信任,“路云也是你和我大奶奶看着长大的,他如今和我们兄妹相依为命。这金钗当初在稻花村的时候,我为了买水活命,把另一半给花出去了。随后就一直没有花钱的地步。当初也是舍不得。如今倒是能救我们兄妹几个一命,是我娘上天保佑。”他说完这些话,气喘吁吁的,嗓子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咳嗽起来,喉咙竟然咳出血来。
这倒把周里正吓了一跳,接过了金钗。他吃过的盐比周郡走过的路都多,知道周郡的打算,也明白他的顾虑,这小子想让他帮着拿出这根金钗,不想惹麻烦。同时也用这根金钗表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行了,我替你拿着,你回去吧,照顾好路云。”路云是老婆子的妹妹留下的独苗孙子,沾亲带故的照顾照顾。
周郡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周里正感慨着周家这小子心眼深,但同时也不得不说他心中也很欣慰。周郡这种行为也说明他相信自己的本事和人品,对他这里正也是一种赞赏和尊敬。他把金钗塞进了怀里。
周郡回去的时候,路云正在放血给路拾喝,路拾奄奄的,路云更是奄奄的。周郡要他把手指拿出来,又看了看,指了指他旁边的网兜。路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周娇提醒说周郡是问王丫,问她哪去了。
路云道:“去找她娘了。”他又瘫下来,“王丫性子倔。我和她说好了,她往南找,我往后找。哥,你回来了,那我就去找人。”
周郡点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周娇和自己,再指了指地。周娇小声道:“哥是让你找不到人就回来,别耽搁。我们就在原地这等着你。别逞能。”
路云点点头,他找了个树枝,拄着往后找,他人小按理说是没力气再动了,可是昨晚乱糟糟的时候他去找周郡的时候看到有人的观音土块掉了,他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吃掉了,倒是比其他人多一些力气。不过他没敢让周郡知道,他害怕大哥骂他。因为周郡说这种观音土吃多了要死,每次吃的时候他都再三叮嘱。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炙热地烤着大地,土匪们大口喝水吃着饼子,那个黑脸歪脖看着他们说:“别磨蹭了,最多到天黑,如果不能拿钱,就给我绕路,别再这里碍眼。”
“我这兄弟说话直,大家别介意。看到那处堡垒没有,那就是封家堡。封大将军知道吗?那个数次击败匈奴直捣王庭的封大将军。”
坐着的土匪慢斯条理地说:“那个土楼堡垒的城门很牢固,只要我们不开城门,任谁也攻不进来。就算我们不在这守着,你们要过这条路,也必须经过那条城门。要么就绕路,或者还有一条选择就是走官道。但是去年这一带的官道因为地动,塌陷了一部分,那赵王可是把朝廷拨下来修路的银子给卷走了。那条官道一百多米的路仍塌陷着,听说深百尺。”
众人沉默着。
他们一开始不走官道是因为害怕赵王的军队,走了小道山路,后来则是因为干旱,寻找水源,所以一直走小道,一边可避开追兵,一边可以找到水源和吃的,所以就偏离了主线路。接着又碰到了逃荒的大部队,就想着一起南下,然后遇到了那七八个骑马的镖局走镖的,他们又给指了一条路,便一直沿着他给的路线走了。
如今这人又说官道被地动地震震塌了,只有那封家堡可以过。他们就更沉默了。别说地动地震,就是官道在哪,他们有的人都搞不清楚。一辈子在土地上自己村里打转,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晕头转向的,都是跟着人群走,随大流的。
“我知道你们还在犹豫,或者还在等你们的亲人一起,那好,我就陪着你们耗。天黑前请你们决定。也别想着趁天黑,我们离开后偷偷过去。要是那样的话,就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了。”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几十个土匪齐声喝道:“杀。”
这阵势和杀气让众人在夏日里打了个冷战。
当然表面上都是害怕,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趁着夜色逃过去。在生死面前总会有人奋力一搏的。但周郡他们不敢。
第16章 争端
土匪的话让众人嗡嗡了一阵,随后又陷入沉默,就是濒死的呻吟一直不断,然而没人去关注这些,他们商量着,寻找着,希望能找到铜板。
周娇用树枝挠着头皮,“路云哥能找到人吗?”
周郡他们等了许久,在下午太阳下山前,王丫和路云回来了,王丫没有找到她娘,她呆呆地如死了一般,不说话了。周里正再次把他们叫过去,说要在天黑前土匪离开前交过路钱。
里正说周家村的人口还剩下44个人,少了两个人找不到了。他们准备等到最后一刻在等等,实在等不到就先走了。周里正家丢了一个孙子,二儿媳妇哭的要死要活的,他们去的时候她还在嚎啕大哭,大家说着可能会再见的。其实心底都明白,恐怕凶多吉少了。那么累那么饿,说不定到哪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同意这个,然后大家一起凑钱,每个人都不能少。当周里正说周郡几个的过路钱由他拿出来的时候,大家愣了愣,周郡低着头给大家鞠躬,说感谢大家照顾,他很感动,路云和周娇各自向里正磕了个头。
周里正赶紧让他们起来,他受之有愧啊。同时在心底决定等下多买一瓢水,分给周郡。这几个孩子都实诚懂得感恩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观察剩下的村民的神色,有几个明显的不以为然,大拴也求着他帮忙,周里正点头,对乡亲们苦口婆心地说要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一旦走散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拴家里丢了一个女儿,现在只剩下他和儿子了。而周家婶娘他男人和儿子找回来了,周婶娘就说她可以帮忙出5个铜板,帮一个人。然后剩下还有三个人没钱,也没人再拿出钱了。
那三人目光可怜兮兮的求着众人,开始下跪磕头,也有眼神扫到周郡身上,认为他抢走了他们的机会。
最后开始恳求,后来声音大了起来,其中一个瘦瘦的一双吊梢眼,他最为激动,说他们见死不救,最后头也不磕了,爬起来悲愤的很,眼神扫视着众人,落到周娇和路云身上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了恨意。
周郡见势不妙,赶紧将周娇拉进怀里,这人叫周青,一路上周郡没和他打过交道,就是一开始逃难的时候他老是和自己说话。父亲一见他们俩混在一起,就是责骂周郡。周郡从父亲的话中猜测出自己以前应该是村里的二流子,而这吊梢眼的就是和自己一样的货色,小混混古惑仔那类的。
他知道后就远离了,毕竟他不是真的周郡,上学时候也是好学生来着,不想混社会。一开始周青不理解还过来找他。随着粮食逐渐少了,他爹死了,周青的爹娘也死了,行路越来越难,两个人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如今周青见周郡有人拉扯,而他没有,心底的怨恨藏不住了。他指着周郡,“他怀里的小娃娃也要阿爷出5个铜板?”
没等人回答,他突然冲着周郡伸出手,要抢路拾,“这个野种,根本不是我们村的,摔死他就好了!”
周郡早有准备,要躲闪,可是他很久没吃饭没喝水,又一直放血喂养路拾,躲开了,但周生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仰面倒下。周青发了狠,和周郡抢夺路拾。
路云最先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咬住了他的胳膊,周娇也尖叫着扑过来。这些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周娇冲上去的时候众人反应过来。二牛和大拴赶紧把他们拉开。婴儿的大哭声响起,如刚出生的小狸猫一般,细细的似乎受了伤似的,但是又格外地清晰。
路阳媳妇听到这哭声,立刻叫道:“别伤了孩子。”
“胡闹!”
“快把他们拉开!”周里正叫着。周大福和媳妇立马行动,将几人分开,而路拾嘴巴里有血,几乎要把周青胳膊咬下一块肉来。周郡怀里的路拾嚎啕大哭起来,周郡头晕晕的,几乎站立不住了。路阳媳妇道:“把孩子给我。”
周郡不放手,路阳媳妇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他的。”
周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因为饥饿显得气力不足,而且他腰部有伤,半躺着也起不来,他拍木板,动作笨拙,就有那么一些滑稽。可是他的语气却非常严厉和失望:“周青,你要是再发狠,就给我滚,滚出我们周家村。”
周青捂着手臂,低头不语,突然又跪下了,哽咽道:“我不想被丢下,我不想死,我害怕,阿爷,求你救救我。”
周娇和路云两个围着周郡,周郡脸色惨白,喘着粗气,他刚才为了护住路拾,下意识地用背部着地,现在背部极疼。
周娇皱巴巴的似哭非哭,路云突然从里正的板车下拿出他的小镰刀。他们的行李放在了板车下面,众人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路云突然爬到板车下面做什么,就看着他掏出小镰刀,就冲着跪在地上的周青砍去。
被周大福挡住,呵斥一声,拎着他走开了。
路阳媳妇把路拾抱着,安慰着,路拾一直哭,想了想她拿出了一个水壶给路拾沾了几滴水。她喂完水后还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从二牛那边换来的水拿出来了。
这可是他男人救命的水,她自己都没舍得喝,可是听到这孩子的哭声,她就不由自主地拿出来了。好在路拾喝了水后就不哭了,而是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巴的,唯独一双眼睛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心里,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这场闹剧闹得众人脸上都不好看,谁也没说话,里正周里正摆摆手,说他再出5个铜板,帮一个,周青一喜,砰砰地给里正磕头,后来爬起来躲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周里正喘息好久,又看着剩下的两个。然后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大汉,那大汉脸又黑又红嘴唇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里正语重心长地说:“大坤他爹,路廪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要拉扯一把啊。大坤是不是昨晚丢了,周廪他给背回来的。”
路廪是个老实孩子,很腼腆,闻言猛然抬头,周大福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反应过来给那黑脸汉子磕头,“谢谢二叔,谢谢阿爷,谢谢你们。我路廪做牛做马都记得你们。”
然后还剩下一个,是王二狗,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是命大,一直□□着,是个老光棍。周里正又看了看路阳媳妇,路阳媳妇摇头又点头,“我再对付对付。那个镯子能抵五个人吗?”
她把路拾还给周郡,从手腕上拿出镯子给里正,“叔,你眼神厉害,给我看看能不能值五个人头。”她其实还有一副耳环,但那是留着给男人买水喝和饼吃的,而且就算到了江南,也需要前。她不想现在就拿出来招人眼。而且她也看得出,这其中还有人没出家底,人人都有私心,她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包着头巾的妇人,喊了声“三婶子。”
三婶子知道他男人和王二狗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闻言耷拉着眼皮,“我做不了主。”她捅了捅边上的男人,“你做主吧。”
她男人嘿嘿笑着,“我们家哪有那钱,这不只多出2个铜板,要不你们谁在凑一点?”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里正拍板,“我出剩下的吧。”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叹息。挥挥手让人都准备着,准备凑在一起,排好队排在一起,交过路钱。
大家都回去准备着了,周郡的行李早就放在了周里正的板车下面。他本来不想动的,因为一动背部疼的就受不了。刚才那周青冲过来的时候他倒下的地方有两个尖尖的碎石头,估计是那个捣破了背部,路云掀开看了,红肿着,有一道血印子。
他气得眼通红,握紧拳头。周郡看了看周里正一家都沉默不语的模样,又看到周大福的媳妇瞪着他们。思来想去让路云扶着自己,周娇抱着路拾,往前面走了十几步,给他们家人私人空间。他看得出,刚才周里正说帮他们掏过路费的时候,除了周大福大叔没什么反应,其余人都有些惊讶和不满。
他知道周里正大概没把他给的金钗说出去。他背部的伤很疼,心情却好了许多。果然周爷爷是能相信的,靠谱。他爹生前就说过周里正和他们的老村长都是厚道人,能够相信。一些事情可以找他们帮忙。当初的周里正他娘周大娘路上就帮他们不少。路云说过他奶奶死前就让他去求周大娘,然而路云和周郡兄妹俩混在了一起。周大娘也帮衬着些。
他们离开后,周大福媳妇儿过来,“爹,我们真要帮他们出过路费?”
她有些不情愿,那钱可都是他们一点一滴攒出来的,她这一路再苦再难,也没有想过用这些钱,她知道那些碎银子藏在哪,周大福藏得,周大福做事不瞒他。可是公公却忒大方了,一开口就是帮六个人出过路费。这可够买半瓢水了。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冒烟,多想抿一口水啊。那是命啊!
周里正瞅了她一眼,皱纹横生。周大福赶紧推了媳妇一把,“爹只有打算,你别多嘴。快去把咱剩下的东西规整规整。”
周大福媳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多说,闷头丧气地收拾东西去了。
第17章 过路
太阳渐渐落下,空气中越来越干,以周里正为首的板车一家人,周郡和周娇等人跟在板车后,后面是路阳媳妇推着独轮车。
之后是二牛大拴等族人,他们浩浩荡荡地四十余人。走到路障一边,安静地排着队等着过路。大家都沉默着。
路云回头看王丫,王丫慢慢地在队尾移动着,但她并没有排在过路那对,而是在另一旁躺下了,看不清神情。他挠挠头,道:“哥,要不要再劝劝她?”
周郡摇头。
路云很纠结。本来说好王丫和他们一起走的,但是王丫不走,她要留在这里把她娘找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没亲人了,就一个娘,不能丢下她不管。
王家沟的人也来了劝了,但是王丫坚持留下。说她没钱也不想拖累别人。其实路云隐约知道王丫没说实话。她家是王家沟富裕的,肯定有点积蓄,不说别的,就那个玉扳指就能值好多钱。
周郡见路云还神思不属的,眼神一直往那边瞟,拍了他一下,“别想了,人各有志。”路云几次听周郡哥说这句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她会死在这里的。”
周郡想说那是她的命,她的选择,但看着路云的眼,他说不出,于是他低下头在路云耳边说了句:“这样吧,你去对她这样说,如果她愿意,你让她过来。”剩下的话他说的很小声。
周娇也没听清楚,而路云则跑过去了,过了半盏茶左右他又回来了。
周郡没问他情况如何。他看见路云闷闷不乐的表情就知道王丫这丫头没有完全相信他们。周郡能理解,她一个小女孩能够这样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他是让路云问问王丫手里除了扳指,还有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如果有,就拿出来给他们。
他们过路后买水和饼干,在另一旁等着,王丫可以过到桌子那边来吃。如果有人要抢,他们在另一边就立刻收回水和饼干,她也不要离开,就在水缸旁边喝完吃无奈。
当然这样做不确定会不会引起土匪不满,但是可以肯定流民不敢到土匪跟前抢东西。那个路障旁边又都是土匪,王丫有没有勇气在土匪注视下吃东西也不知道。但这的确是唯一的周郡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王丫没有水和食物,撑不了多久,也没有力气去找她娘,而她手里就算有东西,能够买水但也护不住。所以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周里正肯定要买水喝,他们周家村四十余人,团结一致也能护住自己。
路云扭捏地说:“王丫一直没说话。”周郡点点头,看着前面周里正已经排到了第三位,前面还有两家人家。
路拾又哭起来,周娇踮起脚尖,“路拾被吓到了。”她把手指伸进去,周郡把路拾交给她,让她坐在地上。
“王丫!”路云惊喜地叫着,又转头对周郡说:“哥,她来了。”
“你想通了吗?”路云走两步搀扶她过来,“和俺们一起走?”
王丫摇摇头,她头发又短又乱又脏,几乎都竖起来了,脸上都是黑泥,眼珠却黑漆漆的,对周郡说:“周郡哥,谢谢你。”她声音嘶哑地几乎听不清说什么,一字一顿的,“假若我找到了我娘,我会报答你们的。”她说的很郑重,也是真心实意的。
今天得知土匪要过路费,王大牛来找她,问她有没有银子。
王家沟里她家和王大牛家都是能够吃上白面的,王大牛来问她不足为怪,她父亲没了后,她和娘相依为命,也没依靠别人。如今王大牛想探问她手里的东西。她当即指着地上的网兜,说家当都在那里,让他自己去翻。
她身上也没有可藏钱的地方,王大牛悻悻的,说没有就算了。说他家凑不出钱来,不能带她走了。王丫低着头,“找不到我娘,我就不走了。你们先走吧。”王大牛还真的走了。
她堂姑也没问一句,之前在村里,每次上山,父亲有了收获,或多或少的都会送给她堂姑姑一点。父亲说他们那一辈就他们两个兄妹,其余的都不在了,所以格外的亲。当初她爹在的时候,堂姑姑还笑着说让大牛娶她,亲上加亲。
可是这位堂姑姑……得知她母亲走丢之后,没帮着找一次,还支使着大牛来找她要钱。后来逃难的时候他父亲也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最后也是为了一家人去山里打猎,碰到老虎,没躲过去。据死里逃生的人说她父亲救了大牛他爹,这个真假不论。但逃难的时候父亲的确是带着大牛他爹和大牛一起去打猎,手把手的教他们各种野外知识,把猎物分给他们。
王丫理智上知道堂姑姑情有可原,但情感上接受不能。她也没什么打算,还有一点观音土,等她吃进去恢复点力气就去找娘亲,找到哪算哪,死了就死了。周郡和路云在小河边及这一路帮了她和娘不少,她也不想拖累他们。
所以路云劝了她几次,要她跟着一起走,王丫也不想走。刚才路云又突然问她有没有银子,她一下子就心凉了,可是路云接下来的话让她百感交集,后来思来想去就来了。
她让路云掩饰着自己,偷偷摸出袖子里的玉扳指,握在手里递给周郡,“周郡哥,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给你。”
周郡知道可能是扳指,刚想皱眉,又听王丫道:“我娘那也许有银子。”她爹死得匆忙,尸体也没被人带回来,娘哭着擦了眼泪说以后就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给她看了家底,她娘衣服里缝了两三张银票,后来娘磕破了头傻了,可是那银票依旧在衣服里,而且她娘一个痴傻的人疯疯癫癫的也没人会在意了。
她要是能找到她娘,就一起能过路,找不到也就一起死,她这样想着就很平静。周郡听到这也就点头,“按照路云和你说的做。”周郡又拿出石刀,“这个你拿着防身。”他其实有把匕首,但匕首王丫拿着显眼,而且她一个小女孩手持利器,恐怕更不安生了。
而且匕首他还有用处,周郡也的确不太舍得。这把他自己做的石刀,虽然不是那么锋利,但是隐蔽好拿,紧要关头也能拿出来避险——毕竟谁也不会注意或者防备一块石头。
王丫接过来,眼眶红红的,握住了石刀,“我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