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总是用微笑对潘氏的怒目而视,气得潘氏心里直骂,小奸鬼,等你把铺子折腾得不成个样子,到时候再收拾你。
吃过了饭,沐氏带着女儿回房收拾屋子。
沐氏把女儿的衣裳从柜子里往外取,“往后你要去铺子里,有些衣裳得改一改,有些袖子大了,有些裙摆长了。”
沈珍珠往床上一躺,“娘,什么时候咱们能单独过日子呢。”
沈家一大家子,大房总是虎视眈眈,三房夫妇虽然看着和善,但从来不偏帮任何一个。老头子整日作妖,老太太揣着明白装糊涂。
沐氏轻轻坐在女儿身边,轻声劝道,“珍珠,单独过并不能把所有矛盾都隔开,该来的还是回来。再说了,你一天没有自己当家立志,大房一天不会死心。不用急,慢慢来。”
沈珍珠试探性地问道,“娘,咱们以后铺子里的收成,真不上交了?”
沐氏点头,“不交了,但往后很多花销也得咱们自己负责。”
沈珍珠又来了精神,“那不要紧,现在我不生病了,咱们的花销不大,全当分家不分居,还能有免费的饭菜吃,就是爹天天这样闲着不是回事。”
沐氏笑道,“你爹辛苦了这么多年,歇歇又怎么了。”
沈珍珠忍不住笑道,“娘,咱们光吃饭不拿钱,时间长了,怕是大伯娘头一个要撵我们走。”
沐氏拿起旁边的针线筐开始穿针引线,“我又没吃她的,我这么多年交这么多钱,咱们再吃十年也吃不完。”
母女两个在屋里说私房话,潘氏也在屋里教训女儿,“你以后放机灵些,别整日傻乎乎的。”
沈宝珠胆子小,立刻低下了声,“我知道了。”
潘氏忽然眼睛死盯着女儿,“你老实说,沐家每次来人的时候,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呢。”
沈宝珠的脸瞬间红头,结结巴巴道,“娘,我,我没有。”
潘氏眼珠子转了转,沐家倒是个不错的人家,沐云舟那孩子已经是童生了,以后一个秀才肯定跑不了。多努力努力,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
孩子是不错,可惜是沐家人。要想促成这门亲事,还得去求老二家的。潘氏宁可死,也不愿意去求沐氏。
她瞬间泄了气,“你想也别想,你二婶是沐家人,她跟我吵了十几年,她不答应,这事儿成不了。”
沈宝珠的脸慢慢由红转白,然后讷讷道,“娘,我没有想这个。”她只是忍不住在沐云舟来的时候多看一眼而已。
平远镇最好看的儿郎是郭怀旭,但郭怀旭总是冷着脸,沈宝珠看了都害怕。说起风流倜傥,沐云舟才算第一个。一身锦袍,一把折扇,头上带着玉冠,腰间配着荷包,微微一笑间,仿佛用眼神在诉说世间最温情动人的话。
沈宝珠一想到沐云舟就感觉心里甜蜜蜜的,现在潘氏忽然戳破了她的梦想,让她从九重天瞬间跌落至地狱。
潘氏不耐烦地摆摆手,“别想东想西的,好生干活,回头给你说个合适的人家。”
沈宝珠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潘氏的屋子,到外面去打热水,正好碰见了沈珍珠。
姐妹两个性子截然相反,好在沈珍珠从来不欺负妹妹,一直肯让着她。沈宝珠知道大姐身体不好,也很照顾大姐。沈老太太也时常教导两个孙女,沈家就你们两个姑娘,要好生相处,以后长大了到别人家里,这也是一份助力。
故此,虽然沐氏和潘氏整天吵得乌眼鸡似的,堂姐妹两个关系倒是不错。
沈珍珠见到堂妹红红的眼睛和白白的小脸,忍不住跟到厨房里问,“宝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几天,文岳欺负你了?”
沈宝珠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大姐放心,文岳近来懂事了好多,不敢再招惹我。”
沈珍珠不再多问,自己打了水回屋去了。
晚上,沈珍珠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大床上。她的床是个架子床,床顶上好像放了一些东西。
沈珍珠在脑海里搜索,钱匣子在那里!
她立刻来了兴致,把凳子搬了过来,爬上凳子去找自己的钱匣子。摸啊摸,沈珍珠摸到一手灰后,终于捞到了钱匣子。
她一个兴奋,脚往旁边一歪,谁知道那椅子不稳当,她连人带椅子,咣当一声砸到了墙上!
好在她反应快,扑到了床上去。
隔壁沐氏焦急地问,“珍珠,发生了何事?”
沈珍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娘,无事,椅子翻了。”
沐氏不再发问,“早些歇着吧。”
沈珍珠嗯了一声,自己爬上上打开钱匣子。嚯,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呢。十几两银子,一堆铜钱,还有一个细金镯子和两根银簪子,外加两对银耳环。
嗯,还挺富有。
沈珍珠心满意足地藏好了钱匣子,吹了灯,一天的劳累,让她很快进入了梦想。
转天早上,沈珍珠刚出门,就碰到了郭怀旭。
见周围人少,郭怀旭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沈姑娘,昨晚我听见你屋里动静极大,可是有人打你?”
沈珍珠想到自己摔得脸着床,十分不好意思,“无事,我不小心踩翻了椅子。咦,郭二哥你怎么听到了?”
郭怀旭的眼神飘向了一边,“当日我家盖东厢房时,借用了你家的院墙,我住在东厢房南屋。”
沈珍珠瞬间明白,因为厢房比院墙高,很多人家就省了一面墙。她的屋子和郭怀旭的屋子,只隔了一面墙!
怪不得他听到了!
第14章 细心的帅哥
沈珍珠再次尴尬地抠脚指头,抠了两下后转醒,不对,我又没偷听他屋里动静,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珍珠立刻抬起下巴,“郭二哥,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郭怀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我去买些菜。”
沈珍珠瞪大了眼睛,“郭二哥你去买菜?”这个年代居然有男孩子买菜的吗?
郭怀旭有些奇怪,都是邻居,他买了多少年的菜,沈姑娘以前也没少看见。
沈珍珠拉回自己的思绪,试探性地问,“郭二哥,我屋里有动静你都能听见吗?”
郭怀旭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探讨下去,“沈姑娘严重了,并不能。”
沈珍珠放下心来,“那,我先去铺子里了,郭二哥你快些去买菜吧。”
郭怀旭点点头,沈珍珠提着灯转身走了,留下仍在那里思索问题的郭怀旭。
沈姑娘近来好像总是忘记事情,是不是上回病得太狠,伤着了脑袋?
郭怀旭带着一脑子的疑惑去买菜,沈珍珠也到了铺子里。
两个伙计也刚到,沈珍珠在脑海里把昨日出的货盘点了一遍,然后和总账一对,一文不差!
沈珍珠十分高兴,哼着小调,拿着账本子一样一样地查看价格,不时地跟伙计们说话。
眼见着天就亮了,沈珍珠熄了门口的灯,神清气爽地站在大门口。
大街上人流多了起来,沈珍珠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腾升起一股豪迈之气,我定要让铺子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让北街的杨家杂货铺关门倒闭!
沈家忽然换掌柜,最关注的自然是杨家。昨儿杨家就打发远亲上门来打探,见新上任的少掌柜并不像其他姑娘那样害怕见生人,杨掌柜心里起伏不定。
以杨掌柜对沈复年的了解,他定然不会撒手不管。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一个年轻姑娘。
要是能在这三个月把沈家杂货铺打压下去,等沈复年回来,自家就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头。
沈珍珠忙了个把时辰,沈复年拎着食盒来了。
他只带了女儿的饭,两个伙计一人得了两分钱去粥铺喝粥。粥铺的白粥一文钱一海碗,另外一文钱可以买两个杂面馒头。
沈家今日是沐氏做饭,主食是红豆稀饭,这季节慢慢有些缺菜,沈家用冬日剩下的咸菜和千张豆腐切碎一起爆炒,配稀饭味道非常好。
沐氏还另外做了菜饼,用一点点菜油烙过,香的很。
沈家虽然这些年挣了不少钱,沈老太太还是比较节俭。往常早上的饼只有男丁和生病了的女眷才能吃,沐氏说女儿现在干得是男丁的活,必须和男丁吃的一样,故而沈珍珠也分到一个菜饼。
沈珍珠看向沈复年,“爹,您等会子回家吗?”
沈复年摇头,“爹不回去,在这里陪着你半天。”
沈珍珠十分高兴,“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沈复年微笑着看向吃饭吃得香喷喷的女儿,“要是觉得没吃饱,等会子爹去给你买点心吃。”
沈珍珠偷笑,“爹,街上人多眼杂,咱们吃了点心,总要往家里带一些,到时候大伯娘又说我们不晓得节俭度日。”
潘氏总觉得二房的家产将来都是她儿子的,但凡二房多花了些钱,她就要摆长嫂的谱教训两句。沐氏可不是个软性子,每每妯娌两个都要吵一顿。
沈复年笑道,“不要紧,我儿以后想吃什么只管去买,有爹在呢。”
沈珍珠快速吃完了饭,“真不用买,爹,明日的饼留给我娘吃吧,今日来了客人都让我招呼。”
沈复年点头,“你娘吃了我的半个饼,往后你是掌柜,爹是伙计,都听你的。”
父女两个打趣的工夫,来了个买灯油的客人,沈珍珠毫不胆怯地迎接了上去。
沈复年在一边见她举止有度,言语得体,心里生出一股熨帖。
路过门口的郭怀旭见到沈复年,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去了自家的铁匠铺。
郭铁匠正在打一柄锅铲,郭怀礼在一边帮忙,郭怀章太小,只能帮着烧炉子。
郭铁匠打铁的方法十分简单,炉子烧火,生铁被烧红后捶打成型,然后入水,反复重复,最后锻造成自己需要的形状。
郭怀旭见郭怀章拉风箱有些吃力,走上前去接过风箱把手,开始有节奏地拉风箱。
郭铁匠看了二儿子一眼,“家里都忙完了?”
郭怀旭点头,“娘在做鞋呢,让我来给爹帮忙。”
郭铁匠是铺子里的主力,老大郭怀礼天生力气大,已经可以帮着抡大锤,郭怀旭力气比大哥小一些,但他心思灵巧,可以抡小锤,他做的剪刀和绣花针之类的小东西,比父兄都出色很多。
一想到家里只有一个铺子,郭铁匠就忍不住着急。铺子将来若是传给了老大,老二和老三要怎么办呢。
原说送老二去读书,说不定能另谋出路,他娘说太费钱,死活不肯。郭铁匠有时候看到二儿子用铁钳在地上练字,心里就十分难过,他本该坐在学堂里学圣人之言才对。
风箱刚开始拉的时候很吃力,等里面气流流通均匀后就可以很省力,郭怀章也能拉得动。
郭铁匠对郭怀旭道,“二郎,这里我跟你大哥能忙得开,你去沐家看看吧,三郎,拉风箱。”
郭怀旭抬头看着郭铁匠,“爹。”
郭铁匠一瞪眼睛,“沐姑娘要出门子了,昨儿吃了人家的点心,你不是做了一包绣花针,拿去送给沐姑娘,多少是个心意。”
郭怀旭站起身,“多谢爹。”
等郭怀旭走远了,郭铁匠看了大儿子一眼,“你别往心里去,要是你也有这个天赋,我也让你去。”
郭怀礼连忙道,“爹,您小看儿子了。二弟能多认几个字,我心里也高兴着呢。也就是二弟了,我看到书上的字就头疼。”
郭铁匠笑着骂一声,“蠢材!”
郭怀旭到沐家时,沐云舟正在学堂里。
沐云檀把郭怀旭带进正屋里,“旭哥儿稍坐,我去叫云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