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国家大事商议完了没,聊完就上去一起吃年夜饭吧。这次我请客,不用从你的工资里扣了。”刘嘉非常大方。
家政部摆开了好几个大圆桌,阿牙、阿花、大妞,包括钟和馨,彭举也带着丽娜列席,所有中国员工及家属齐聚一堂,墙上贴着福、贴着年画,喜气洋洋。
“顾先生还没回来?”锦儿压低声音,问钟和馨。
钟和馨摇摇头。
“都这么久了,听说被压在关内的那批钨砂都已经到俄国境内了,顾先生怎么会还没回来?你告诉我一个准话,是不是顾先生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会突然出现在门口,给小姐一个惊喜?”
钟和馨还是摇头:“我真的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还在哈尔滨。之后就没有再发过电报。”
锦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要骗我。”
“骗谁也不能骗你。”
锦儿十分遗憾:“唉,明天还是小姐的生日呢。”
“哦。”钟和馨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天天都有人过生日吗?”
“大年初一生日诶,不觉得很特别吗?”
“很特别。”钟和馨嘴上这么说,但表情还是十分平静,还没有被刘嘉训的时候有起伏。
锦儿也不再跟他多说什么,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军师级人才吧,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的跟刘嘉没什么感情,一个普通熟人的生日是哪一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年夜饭吃到晚上十一点,大家已是酒足饭饱。
刘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走,出去看烟花。”
前面不远就是协和广场,沿着香榭丽舍大道向前三公里,就是今晚燃放烟花的地点凯旋门。
申请燃放烟花的手续刚刚获批,各大报纸就刊登了这个消息,几乎整个巴黎的华人都来了,住在近郊的都早早赶过来,香榭丽舍大道两旁的楼顶站满了人。
十一点半,为Emma留的贵宾专区坐满了人,刘嘉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着轰然一声响,第一发烟花上天,是Emma的LOGO,一个缎带飘动的蝴蝶结,做为开场。
第二发,就开始玩起了花活,水晶宫烟火公司似乎存心在今日大显身手,牢牢把握这个在全巴黎人面前秀技术的机会。
一会儿是法国的国花香根鸢尾,一会儿又是1921四个数字。
看得出,他们还努力想拼出中文的“福”字,但是用烟花打出字来,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相当大难度的,只能看出是一个四方型,以及左上角有一个点,如果用支付宝扫福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被AI识别的水平。
0:00,新年到,天空中炸开的烟花打出了长方型,由红、白、蓝三色组成,这是法国的国旗。
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混饭吃,让围观的法国人民也跟着高兴高兴。
按照原本的流程,这就是最后一枚烟花。
刘嘉站起身来,刚准备走,忽然又听见“轰”的一声响,她望向凯旋门的方向,只见一颗红色的心出现在天空。
接着又是一声响,天空中出现了疑似Emma的图型,比“福”清晰。
刘嘉心想:“大概这是水晶宫公司送的吧。意思是法国人都得爱Emma,多多消费。不错,意头很好。”
第二天,大年初一,刘嘉的生日。
大年初一与法国人没有关系,不过朋友和合作伙伴的生日宴,是一个大好的聚会时间。
刘嘉此前已经发出邀请,在丽兹酒店举办生日宴,把关系还行的人都请来。
一大早,刘嘉便起床梳洗打扮,做头发,查看嘉宾名单,在脑中把要与他们要沟通的事情再过一遍。
锦儿则是再次确定餐食,与酒店确定各种接待细节。
下午,刘嘉打扮得光彩照人,头上的羽毛状钻石发饰和脖子上吊着抱着雪花的小豹子,是卡地亚与Emma大秀时的经典款式,一袭前短后长的浅杏色礼服裙上绣着银色的花纹,斜肩带上镶着闪闪发光的水钻,浅金色的腰带斜斜地系在腰间,腰带上的流苏垂坠在侧腰,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胸口别着阿花亲手做的复古款珍珠蕾丝胸花。
请来的客人很多,但是他们感觉刘嘉一直在自己身旁,与他们说话。
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不容易,刘嘉就像一只忙碌的蝴蝶,在每个扎堆聊天的人堆里出现。
同时还要及时欢迎新来的客人。
为了保持最好的妆容和礼服的状态,刘嘉也不敢吃东西,只能在手里握着一杯香槟,从这里转到那里,哪怕是切蛋糕的环节,她也只是切了蛋糕,象征性的分了几块给最重要的客人,自己一点都没有吃。
刘嘉始终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笑盈盈地将一位又一位的客人送走。
最后一位客人离去时已近凌晨,刘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将脚上的高跟鞋踢开,赤脚踩在地毯上:“呼……”
她转头吩咐锦儿:“把刚才几家公司的态度总结整理一下,明天派人跟进。”
“哎。”锦儿一口答应,正准备从包里拿出本子,忽然,厅里的灯暗了。
“停电?”
忽然厅里响起了一个男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随着歌声,大厅的门打开了,有人推着一个餐车,慢慢向刘嘉走来。
餐车上烛光摇曳,映出了一个男人微笑着的脸。
顾宗华站定,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苗和刘嘉的脸:“幸好赶上了。”
第158章 恋爱归恋爱,生意归生……
识相的锦儿已经从房间里出去。
刘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慢慢抬起手指,试探着对着顾宗华的胸口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连戳三下,从指尖传来的体温,还有结实又有弹性的手感,是活人没错。
她又伸手去摸顾宗华的脸,用力在他的脸皮上搓了搓,左揉右拧,没有撕下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一个一走就是大半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一个连发了三封电报,都没有回音的人不仅出现在面前,还开口说话了。
不由得刘嘉不怀疑,这是不是范巨卿和张劭的故事在法国上演。
又或者是精通各种奇门异术的唐人街同胞们为了安慰她而玩的模仿秀。
“轻点……”顾宗华的脸被她拧得有点疼,出声讨饶。
在烛光的映照下,刘嘉清楚地看到他的衬衫袖子上那对钻石袖扣闪闪发光,玫瑰与剑的图案依旧清晰,那是他临走前,刘嘉在宝格丽为他专门订做的。
是顾宗华没错。
“吹蜡烛吧,许个愿。”顾宗华笑着说。
刘嘉吹灭蜡烛,又将蜡烛一根一根拔下,一共是十六根蜡烛,民国时的女孩子十六岁就能结婚,被视为刚刚成年。
刘嘉猜测顾宗华是通过自己去年与曹家的婚事,推断自己十六岁。又或者这只是类似“祝你永远青春”的美好含义。
如果他跟曹家或是刘家有什么往来,一打听就知道,这个身体十七才进刘家,十八定亲,过完年,是十九。
算了,十六就十六,反正多报三年又不能多拿钱。
顾宗华满面堆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一大块奶油蛋糕向他脸上袭来,他一时不防,整个人被结结实实拍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刘嘉揪住他的领子步步逼近,“我发电报,你为什么不回!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样很好玩是吧?!”
顾宗华的眼睫被奶油糊住,眼睛根本睁不开,他被刘嘉用力推着往后退,直到坚硬的桌边顶住他的腰部,他重心不稳,整个人被刘嘉按倒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想抬手去擦一下眼睛,手腕却被死死抓住,重重地扣按在桌子上。
“我很生气。”刘嘉咬牙切齿。
刘嘉在确认百浪多息已经送到之后,她就往伍连德办公室发电报询问疫情的情况,没有人回复,拉贝先生的人也不可能进入疫区替她打听消息。
她能得到的消息就是哈尔滨的疫情非常严重,伍连德先生还在到处筹措物资,同时华北的饥荒也在继续,她甚至想过顾宗华是不是已经感染了疫病,成为历史上那场大鼠疫死亡人数中的一个数字。
刘嘉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制住顾宗华,但是顾宗华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之后,不忍心也舍不得挣开,他闭着眼睛,保持着被按着的姿势:“我没收到电报,哈尔滨大雪,电报线路都被压塌了,伍先生每次发电报,都要赶到长春电报局。”
伍连德收发的每一份电报都是十万火急的重要信息,怎么可能让儿女私情占用电报线路。
刘嘉的理智说:“我懂。”
感情说:“我打死你。”
“那你回来之前怎么不发?”刘嘉气冲冲。
“没来得及……”
疫情稍有缓解,大帅府同意放钨砂出境,同时,顾宗华跟着运钨砂的火车从满洲里跨过边境,绕过堆积着蓝冰的贝加尔湖,进入喀山工厂办理交接手续,从莫斯科进入柏林,从柏林转到这里。
为了能早日赶回来,顾宗华一路连轴转,几乎没有下过火车,自然也没有办法发电报。
“那你到巴黎之后呢?!”刘嘉的语气还是很硬,不过态度好了许多,声音也软了下来。
顾宗华无奈地笑笑:“我今天凌晨刚到巴黎,早上本来想去见你,但是,你已经不在家了。”
说到这里,他咳了几声:“我有点难受,让我起来好吗?”
“活该!让你吃饱了撑的写遗书!害我占用了宝贵的两个小时上班时间!”
顾宗华不解:“啊?要看这么久?”
“看完之后,不还要花时间骂你吗!不还要做后续的工作嘛?你给我找了那么多事做!莫名其妙地送给我一堆公司,谁知道是不是有欠了巨债的,哼,还有一堆人要管,真讨厌,特别是钟和馨。”
钟和馨肯定在凌晨的时候就知道顾宗华回来了,今天生日宴钟和馨也在场,却没有告诉她。
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忘记现在的老板是谁了!
口亨!
“哦……”顾宗华低低应了一声,他的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无比委屈和难过,但是这样脆弱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他又恢复成从容镇定云淡风清的模样。
“我跟钟和馨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全交给他负责,他没有说吗?”
“没有!”刘嘉哼了一声,她也没说谎,因为她当时就一口答应了,钟和馨根本就没机会说她不想要这些公司也没有关系。
顾宗华轻轻叹了一句:“那他确实挺讨厌的。”
他突然咳了一下,想用手捂住,但是手腕被刘嘉抓着,他只能偏过头,用力压抑着,胸膛猛烈地震了几下,然后他缓缓开口:“能让我起来吗?我有点难受。”
?“装!”
“是真的,我在哈尔滨染上了鼠疫……你别怕,已经治好了,医生确认没有传染性之后,我才回来的。只是对肺部有一些影响,有点轻微的后遗症。”
刘嘉心里猛地一跳,她用力想把顾宗华从桌子上拉起来,被桌子硌了大半天腰的顾宗华一时没使上劲,他的体重反而把刘嘉给拉倒,两人脸贴脸,导致始作俑者刘嘉也被糊了一脸奶油。
“殊途同归。”顾宗华笑着去找干净的餐巾。
“谢谢啊,你没说是自作自受。”刘嘉没好气地把他手里的餐巾抢走,给自己擦脸。
两人把脸擦干净,刘嘉转头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