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欣满意点头道。
“很好,你们先回去好好歇歇,我们共计端掉蛮族在外围的十多处驻点,他们从草原深处出来的时侯, 没有了外面的这些物资供给驻点,肯定会跟我们拼命, 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王修业也能预猜得到这点。
“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趁着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我来这边探探地形,我打算在这几处敌军最有可能走的路口做些布置。”
李常欣所说的布置, 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 就近征工,在那些路口挖陷阱,为防止消息走漏,还故意设下疑兵之计, 雇用的都是些在官府中有备案,曾在去年的袭边之灾中遭劫的百姓,布置防御的地段不许外人接近。
整个边境线, 都被安排有定北军驻守,驻守每段边境线的军营中,都分派的有随李常欣从京郊大营带来的人,按照李常欣的要求,带领众将士在轮值之余,抓住一切机会练身手与体力。
除个人的训练外,还有集体性的战阵训练,以及对战式的演练,训练众将士彼此间的配合与默契,以及反应能力。
因为生活水平得到让人想像不到的巨大提高,肉吃得多,这些正值青壮,甚至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很年少的将士,体质已经得到巨大的改善,再不像从前那般看着虚弱无力,走起路来无精打采。
身强体壮的情况下,纵然每天都需要下力气轮值与训练,这些将士们也都甘之如饴,毕竟但凡是体会过被饿到虚弱无力的滋味得人,都会很珍惜这种能吃饱肚子,精力充沛的生活。
更何况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好好练身手,是为了到时候能够保护自己的小命,当然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不仅表现得很配合,还很积极主动。
这种充斥着积极向上的精神头的氛围,让那些定北军中的老将看着十分感慨,他们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看到军中出现这种景象。
新任大将军亲自带人去草原‘打猎’的创举,不仅成功的给军营缴获大批的物资,同时也为定北军上下的将士们重塑了信心与斗志。
随着一个个驻点相继被攻占,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给人留下强悍凶残印象的大敌,只能跪在他们面前求饶,变得毫无还手之力,让人感到解气的同时,也让所有将士都士气大振。
李常欣忙得分身乏术,她不仅要经常巡视正在修筑的防御工事,还要不定期的亲自前往各营,了解各营的训练进度,根本没空坐镇主帐,四处奔波忙碌。
朝廷的修路项目正式启动时,几处进入向阳的府边界关键地段,不仅被挖出长沟,还被挖出许多中空区域,不是一踩就踏的那种,而是需要达到一定重量后,才会齐齐塌陷,表面看上去跟普通地面没有任何区别。
对李常欣而言,不管那些陷阱能不能建功,多做些准备肯定不嫌多,要不是根据历史记录看,蛮族留给他们的时间有实在有限,她还能做出更多的准备。
与做工的百姓结算完工钱后不到五天,蛮族就像是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正式劈下,被前锋巡逻队伍发现后,及时通知给已经列阵在边关的大军。
知道他们外围的驻点,被这些安国人趁着冬天接连端掉十数个,损失多达数以万计的牛羊马不说,还有多达上千的青壮男丁被废,让蛮族各部都蒙受巨大损失。
也让这些蛮族各部的首领们都怒不可遏,发誓一定要给狠狠的给安国一个狠狠的教训,不是他们多有同族之情,而是安国深入草原袭击他们的部落驻点的行为,让他们感到自己的草原霸主地位与威严,可谓是深受挑衅。
蛮族的骑兵在对上安国士兵时,往往能发挥出以一对十不止的威力,虽然知道自家已经损失了数量多达上千的手下,但是他们自恃这会为了能够实现他们的目标,召集的有多达三万多的兵马,击溃他们的老对手定北军,占下向阳城,乃至北疆府,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他们直接气势汹汹的向安国边境袭来,为了能让定北军阻挡不及,还特意兵分两路,向安国的边境发起冲击。
选的两条路都是他们此前很少走的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常欣根据定北军与对方的作战经验,已经仔细研究过对手可能会选择的目标。
他们自以为聪明的决定,正好遇上被李常欣圈重点的两条路,让他们想要玩出其不意,直捣向阳城这一目标的决定彻底破产。
三万多的草原勇士,是这些蛮族在三年前的那场耗时颇久的大战,损失惨重的败归老本营后,能拿得出手的最强班底。
蛮族很清楚定北军近两年来的落魄,即便听说了这些安国人是如何仗着掌握了在雪上行走的手段,去袭击他们的部落驻点的事,这些人也没将定北军放在眼里。
因为去岁入冬前的秋季,如过无人之境般的连抢数个县城的经历,给了他们足够的自信与底气,让他们坚定的认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定北军不可能有多大改变。
面对他们这些英勇善战的草原勇士,依旧会像过去般,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依靠人数优势勉强支撑。
这些信心满满的蛮族人没有想到的是,还等到他们的兵马正式进入安国境内,就被地上那些坑给坑掉了他们的多达上千的先锋队伍。
大量的利箭如雨般一齐飞射而下,顿时让那些掉进坑里的同族死伤无数,等到他们愤怒的踩着自家兵马的尸体,穿过那片中空地带后,气极了的蛮族又被前方的深沟给绊倒一地。
出师不利的打击,让蛮族人恨之欲狂,嘴里怒斥着安国人只会耍阴谋诡计,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定北军近战,发誓要狠狠的教训这些狡诈的安国人。
可是首战告捷后,定北军并没有恋战,而是迅速退到安国境内残存城墙工事内,那里正是蛮族每次入侵,得到消息后的定北军会列阵等侯这些大敌的地方。
李常欣正是猜到这些蛮族的惯性心理,特意让人在让他们预料不到的地方布置陷阱,才会成功坑到对方。
自家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给对方的造成死伤多达上千的战绩,让定北军上下无不为之感到欢欣鼓舞,士气极为高涨。
在接下来的两军对战中,纵然那些蛮族依旧保持着他们在马上的优势,可是定北军却充分发挥出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据他们在学习时总结出来的制敌经验,以骑兵与步兵相结合,合力制敌。
早在侦察队伍判断出这些蛮族到底选择冲着哪个方向来后,就已经迅速传出消息,守在其它路口的队伍已经迅速就近赶来支援。
由于此前已进行过多次相关的演练,这种各驻点互为支援的模式,已经变得十分娴熟。
所以蛮族还想像过去般,出其不意的择一方位进攻后,就算遇上阻拦,因定北军驻守边界的兵力分散,也能被他们轻松突破防线,顺利攻入安国境内的盘算,算是彻底泡了汤。
本着大将军挂在嘴上的那句,寸土都不能让这些蛮族侵占的原则,士气高昂的定北军,都展现极为英勇无畏的强大与气势,按照既定战略,成功将这些蛮族挡在已经残损殆尽,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的边境城墙之外。
这种意料之外的战争结果,让蛮族不得不施行战略性的后撤,可是不管他们如何想要耍什么阴谋,定北军的节奏始终不乱,牢牢把握着主动权。
随着定北军这边赶来增援的兵马越来越多,蛮族每每出击,都是损失惨重,更让那些蛮族焦躁不已,正当他们感到进退两难时,定北军却在此时,突然对他们发起毫无预兆的总攻。
“北疆大捷!北疆大捷!”
捷报被送抵京城时,京中百姓还有懵,都没听说北疆起战事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大捷了?
毕竟这次的北疆战事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结束得实在太快,还没等北疆起战事的消息传回京城,捷报传出的更快,与北疆起战事的消息,是前后脚的功夫被相继送回京。
朝堂上的众臣还在议论头天晚上刚被送到内阁的北疆奏报,得知蛮族在时隔仅三年后,便再次组织三万多的骑兵,对北疆发起袭击,不仅众臣都忧心忡忡,陈凤琪和安常煦更是担心到一夜没睡。
三万多草原骑兵,对上二十万定北军,从数量上看,的确是定北军占尽优势,可是他们都他们都很清楚蛮族骑兵的厉害,要不然,北疆也不至于要常年驻守二十万以上规模的驻军。
本就为边关战事感到忧心不已,又听到有些勋贵与大臣再次提起要往定北军派人,认为李常欣太过年轻,没有实战经验,难当大任,安常煦冷着脸坐在那里,暗自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高喊声,不仅安常煦和陈凤琪,殿内其他大臣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随后就被高举着送进殿内的奏报告诉他们,他们的确没有听错。
“北疆大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贺礼
北疆大捷?这怎么可能!
这是所有朝臣心中一致升出的想法, 就算存在‘大捷’的可能,可是‘大捷’它也不能来得这么快啊!
纵观古往今来所有规模如此大的边关战史上,都没出现过种边关起战事的消息,与边关大捷的消息, 在相隔不到一天的情况下, 被先后送抵回京的案例。
那可是多达三万多人的草原蛮族骑兵, 对上安国军队,素来有着能够以一挡十的威名,怎么可能如被纸糊的一般, 被定北军给轻而易举的打败?
安常煦顾不上其他人怎么想,迫不及待的接过刘乐呈给他的那份加急奏报,快速看完后,露出充满惊喜与欣慰的笑容,递给刘乐。
“来, 给大家读一下,让诸位卿家也都听听!”
说完, 他便侧首在陈凤琪耳边轻声道。
“奶, 常欣这次可算是彻底露脸了,三万多敌军, 斩杀七千多, 俘虏近万,近半逃回草原,还大多都带伤。”
说的时候,安常煦仍有种仿佛身在梦中的感觉, 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也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可是在此之前,他即便是做梦,都不敢生出这样的奢想,最大的期待就是无论如何,李常欣都要平安无事。
陈凤琪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军伤亡如何?”
“目前的统计结果是伤六千余人,亡七十七人。”
相较于这场战争的规模,以及定北军取得的战绩,这个伤亡数字着实低到让人意外,谁都知道,但凡是战争,伤亡就会变得不可避免。
陈凤琪闻言,叹了口气道。
“要好生照顾受伤将士,还要尽快就近调取所需药材,确保所有受伤将士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与照顾。”
要不然,死亡人数还会持续增加,希望她托刘家送去的超高度数的酒与一些其它物资,都能派上用场,尽量减少定北军的损失。
听到捷报中的内容,朝堂上的众位大臣都深感错愕,不是他们不想自家好,北疆若是失守,京城肯定也会受到威胁,这是与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事。
实在是这份捷报来得太过突然,捷报中所写的战绩也太过惊人,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纵然是当年同样是少年成名,有着‘战神’之名,声名最盛时,曾令蛮族闻风而逃的王东宁,也不曾取得过如此骄人的战绩,尤其还是在伤亡损失如此小的情况下。
有人甚至忍不住想要提出质疑,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夸大其词、弄虚作假、瞒报的现象。
可是一想到现在执掌定北军的,是那位敢当众送把锄头给皇上当贺礼,还要顺便跟皇上哭穷卖惨讨钱的乐阳郡主。
这种质疑莫名就变得有些站不住脚,毕竟那就是位不仅不要面子,还能主动将自己的面子扔到地上,亲自上前踩两脚的奇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为了面子好看,就夸功造假的事。
更何况以人家的身份地位,与皇上之间的手足情深,所享有的无上圣宠,又不图什么封官拜爵,完全没必要做这种肯定瞒不住人的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岁能收到一份如此珍贵的贺礼。”
对了,人家乐阳郡主在捷报里强调了,这场大胜的捷报,就算是她今年给皇上送上的贺礼,一如既往的抠门,却很讨巧的风格,绝对符合乐阳郡主的行为习惯。
有邵云博带头道贺,其他群臣当然也都纷纷跟着恭贺皇上,就算有的人心有不甘,也不敢在此时跳出来说些讨人嫌的话。
安常煦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好!好!定北军能立下如此惊世之功,实在可喜可贺,朕要重赏定北军上下!”
户部的葛尚书一改往日里一听说花钱,就忍不住要抗议,或是讨价还价的习惯,心情很好的附和。
受皇上的某些话的影响,葛尚书现在的思想已经在逐渐发生改变,认可了皇上曾对他说的那些开源节流的理念,不再一味坚持要如何省钱,而是开始学着思考如何开更多源的问题。
利用定北军这次守住了北疆不被侵犯,甚至还是以这种速战决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就结束战斗,不仅让北疆百姓免遭战乱,可以安心的耕种土地,还能让朝廷节省一大笔赈济钱粮。
而定北军的伤亡如此小,也为朝廷减轻了发放抚恤金的压力,将这些钱都用来嘉奖定北军的将士,鼓励他们可以再接再厉,葛尚书也挺心甘情愿,因为值!
这些朝臣不知道的是,战后损失报上来后,看到那个伤亡数据名单,李常欣正对手下的部将发脾气道。
“我再三强调,一定要配合默契,反应及时,照顾好自己与同伴的安危,有人受伤,就要赶紧撤下去,一定不能强撑,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死战不退!我们有数倍于对手的人,撤下去自有替补,怎么就轮到你们要死战不退了?”
李常欣是真的火大,有些伤亡,是真的没有必要,按照她在事先制定的对战策略与演练,所有人都有各自负责的任务,只要各司其职、配合得默契,肯定不至于死伤这么多。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带兵与敌人正面交战,也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人的伤亡,让她极其心疼,同时也彻底明白了她在原州时,擅自调兵逼出那支私军的举动,会给她引来重罚的原因。
那一次算她走运,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可是那回若是出了茬子,造成了死伤,且不说按照国法,她该承担的责任,她自己肯定也无法原谅因自己鲁莽,而伤害到别人的行为,从而背负上巨大的自责与压力。
这应该就是她的祖母在后来,一再跟她强调人命的重要性,要求她在做任何决定前,一定要尽量考虑周全,要全力保障自己手下的性命安全的原因。
现在看到那些将士的战亡名单,李常欣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人命的脆弱与重要性,虽然她也知道,这种伤亡,在这种战争中不可避免,也知道这已经是她竭尽全力努力过后的结果。
可是一想到那每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后,都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她就忍不住愤怒与不甘,总觉得那些数字完全可以再少些,最好是一个都没有。
她不想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要是她取得的功绩,需要用这些人命换,她宁愿不要。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李常欣终究还是太年少,心态各方面都不算成熟,可是谁都无法否认的是,这种特别珍重将士生命安全的态度,说是赤子之心也罢,还是比较让人动容的。
尤其是对这些在定北军中多年,早已经见惯生死的老将而言,新任大将军不仅拥有超乎寻常的军事谋略,新奇却极为有效练兵之策,还不会倨功自傲。
在如此年少,且是初当大任的情况下,就成功指挥了这么一场让人极为惊艳的战争,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胜利后,最在乎的竟然是那些在他们看来,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亡,这份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大将军,您在事前考虑周全,已经全力做到最好,这场战争下来,也已最大限度的减少了伤亡损失,人各有命,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怨那些蛮族不该试图侵犯我们国土外,怪不得其他任何人。”
王修业的话,立刻引来在场所有人的附和,李常欣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尤其是在全军上下都在为这场大胜欢欣鼓舞的时候,自己这脾气发得有些不大合适宜,可是她实在不想下次又出现这种情况。
不能因为以往的战争总是死伤惨重,就觉得那样是正常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减少一切伤亡,才是她李常欣的目标。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我只希望,这些伤亡在将来能够尽量避免,谁的命都是命,如此年轻就没了,实在让人痛心。”
众将闻言,赶紧齐心应下,经此一事,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将军对功绩什么的,都不怎么上心,最上心的反倒是他们这些将士的生命安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