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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第一名相谢安_分节阅读_第14节
小说作者:刘雅茹   内容大小:153 KB  下载:乱世第一名相谢安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4-04-18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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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冲在淝水之战前,不是曾发牢骚说“谢安有庙堂雅量,但不谙军事,指派一帮孩子上战场,咱们就要亡国”之类的话吗,桓冲这话说得也是太轻率,静坐常思己过,闲谈休论人非,大敌当前,他就不该这么说。想想他犯错儿的时候,谢安啥时候指责过?其实这就叫自己堵自己的路。结果,淝水大捷的消息忽然就传来了,桓冲当时身体已经不太好,一听到这个战报,又听说被俘的朱序让谢玄给救回来了,心里这个惭愧,再想自己当初的气话,再想谢安拒绝他的3000兵,更加不是滋味儿,惭愧当中,一下儿病情加重,在淝水战后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人世。

  但在去世前,满心忧虑之中,桓冲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什么话,却只给谢安写了一封书信。在这信里,他这样对谢安说:

  妙灵、灵宝还小,亡兄(桓温)临终前把他们托付给我,我却没能等他们长大成人,让他们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恨啊。

  桓冲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啊。这个“妙灵”,大名桓伟,是桓温的第四个儿子,桓玄的哥哥,“灵宝”就是桓玄。

  这里,桓冲为什么不像桓温死的时候儿那样,向朝廷上书,推荐自己家的子弟,接过自家的势力呢?这是因为,现在桓家实在没有人啊。荆州这样重大的方镇,桓家这些“小儿辈”,虽然有几个也有些才干,但论起当荆州刺史,他们谁也够不上资格呀。他不是不想推荐,是实在没法儿说出口来。而且那边儿,谢玄有淝水高功,自己死后,由谢玄来领荆州,就是怎么看怎么合理的事。桓冲这个难受啊,如果这样,那桓家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岂不就在自己手里给毁了吗?

  他给谢安写这封信,只是想,谢安是个明白的人哪,虽然两族也有矛盾,但是大家一向还能团结起来,都以好的东西来对待对方,虽然送3000兵少点儿,但那也是心意,一点儿没拆台呀。桓冲只是希望,谢安能体会他心里这个难处,甚至还有点儿托付的味道,我死了,如果你能照顾照顾他们,让他们将来能有所作为,让我们桓家延续下去,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桓冲这心思,谢安自然是很明白的。其实对荆州的处置,他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

  很快,随着桓冲的死,关于荆州刺史的继任,大家就都议论起来了。果然就像桓冲所料,一提这个,所有人的心里,就都一下子,想起了谢玄。无论是从个人能力,还是从战功声望,或者从为人的持重,等等这些,是再也想不起别人来了。这个挺微妙,虽然大家都知道,谢玄如果从徐州调任荆州刺史,谢家就基本是掌握了整个天下,跟当年桓温一模一样,而且,谢安在中枢的势力,远不是桓温能及……但是,该推举谢玄,这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你不推举他,却举荐个别人,那就是摆明要跟谢家作对,这个好像也不太好。于是,大家支支吾吾地商议,最后还是没啥可说,一致定了谢玄,给报上来了。

  其实这时,谢安只须装聋作哑,啥也不说。你看这司马曜可得有多难办,很可能是磨叽好一阵儿,颤抖着拿起笔,痛苦地就给批了。那么,谢安到底是怎么做的呢?他根本没让这东西报上去,就在自己的手里,给一把按下了。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荆州刺史关系重大,也迟疑不得,于是,他很快就提出了这个人选,并对桓家的几个人,重新调整了一番,但在总体上,还是维护住了桓家本来的势力。

  谢安以曾作过他的下属,有才德,他也一向比较了解的桓石民当了荆州刺史;然后把桓伊调到了江州;而把豫州,交给了桓家最有武略的孩子桓石虔。其实,桓石虔这个任命,他是考虑了一番的,因为北伐的下一步,他就准备兵取洛阳,收复旧都,这样桓石虔从豫州起兵,就能和下游的谢玄一起,两路齐举,进兵中原。

  这个事儿,就是那段历史上著名的“处置三桓问题”。淝水之战的胜利,使南北矛盾一下子缓解了,上下游桓谢之间,就有出现问题的可能。由于谢安这一回的妥善处理,那么桓谢可能会爆发出来的矛盾,也再一次缓和了下来。同时,也为大规模北伐,创造了更好的条件。这里谢安牺牲家族利益以服从国家利益,也一直受到人们的称赞。《晋书》在这里评论说:谢安这种万事从长远打算,不让任何事物处于竞争状态的做法,这件事就是典型的例证啊。

  不过说到这里,倒不免令人感叹,倒是可怜了我们谢玄将军哪,一生征战,屡建大功,结果怎么样,直到去世之后,他才被追赠为车骑将军,终于混成了二品官儿……不过好在,人家谢玄自己,是根本不在乎。他叔叔不让他去当荆州刺史,他一点儿没觉得委曲,好,那我就不当。他叔叔让他领兵去北伐,好,那我这就去。是一辈子任劳任怨,没一句牢骚和不满。至于什么,能当多大的官儿,能有多高的名位,似乎就从来没有进入到他的头脑之中……

  第二:进军中原

  其实,淝水之战后,东晋的反攻是很早就开始了。383年十一月淝水之战结束,东线和西线都开始了战略反攻。

  东线:谢玄得胜后进驻寿阳,384年正月,他就派刘牢之向北攻克了谯城。

  西线:桓冲二月死,但在去世前,他也立刻趁前秦兵败,派部将郭宝出兵新城,秦军已经无心恋战,很快,新城、魏兴、上庸三郡纷纷投降。

  二月,桓冲去世,但西线这边儿的收复失地,可没有因此就停下了,四月,谢安派竟陵太守赵统进攻襄阳,一举收回了这个汉水上的重镇,从379年就失去的襄阳城,终于又回到了东晋手中。五月,谢安又命令梁州刺史杨亮领兵5万,进军巴蜀。

  各地捷报频传,西线虽然桓冲去世,但事儿是一点儿没耽误。于是,淝水战后的大规模北伐,也跟着拉开了序幕。

  不过,到这里,我们还得先来说个问题,这就是,历来南方北伐都要碰到的——粮运问题。可千万别小看了它,甚至我们整个历史上,从来都是“北”统一“南”,而不是“南”统一“北”,都跟这事儿有很大的关系呀。

  在古代,南方像骡马之类的,是非常少的。东晋那时候,连司马曜谢安他们出行都是乘坐牛车,没事儿时,也从不骑马。南方跟北方打仗,主要的运粮手段,就是走水路,最厉害的兵种,也是水军。由于这个客观因素,历来的北伐战争,碰到的最大难题,就都是——怎么保持粮道的畅通。这也是为什么南方人北伐,绝大多数都选在夏秋时起兵的原因。只有在这个时候,水路运输才能跟得上啊。当年桓温北伐的效果为啥不理想,一方面,是他不愿意过多折损实力;另一方面,可就是粮运出了问题。特别是大败枋头那回,不听人家郗超的,结果到了冬天河旱水枯,粮草一下儿就跟不上了。另外,在我们这故事结束后的好多年,刘裕又出师北伐了,但他也不愿在北方多待,还是因为这个粮运,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

  那么这一回,东晋要进行大规模的北伐,并且还要有成效,不能今天打下两个城,明天就丢了,也同样是面临着这个难题啊。上游伐蜀,不受这个水运的限制,所以就能提早动手,但下游的大规模进军,就必须要等到“水涨船能行”的时候儿。

  于是,公元384年的八月,谢安上奏司马曜,起兵北伐,收复中原。这时,水道已经畅通,出兵的时机是终于来临了。

  谢安很快就做出部署,兵分三路,进取中原。首先,任命谢玄为前锋都督,作为第一路,从徐州广陵北上;然后,以桓石虔为第二路,从豫州起兵,这一路在战略上,受都督谢玄的节制;第三路,命令荆州刺史桓石民,派兵从襄阳出发,攻取已经空虚的洛阳。

  桓家这两个“孩子”,本来担心,叔叔桓冲这一死,桓家这地盘儿就要丢了呢,没有想到,谢安居然就把他们俩都提拔成了刺史。于是心气也顺了,对谢安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桓石民立即出兵,攻克鲁阳,很快又派遣河东太守高茂,一举拿下了洛阳。

  这样一来,上游形势是一片大好,那么就再来看看下游这头儿:

  在出兵之前,下游这边儿出了点小事,这豫州刺史桓石虔,“突遭母忧”,就是说,他母亲突然去世了。在当时来说,这可是十分重大的事儿,于是,桓石虔就必须辞职去给母亲守孝。那么,下游这个北伐大任,就一下儿又都落到谢玄的肩上来了。就来瞧瞧谢玄的进兵(公元384年):

  (一)收复兖州:

  八月,谢玄从广陵带北府兵北上。兵到下邳,准备夺回淮北的彭城。前秦的徐州刺史,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害怕就跑了。谢玄立刻渡过淮河,占领彭城。

  九月,谢玄派刘牢之进攻前秦兖州刺史张崇。张崇也是闻风丧胆,当即弃城而逃。

  于是,谢玄收复了兖州。

  这时的谢玄和北府兵已经是名震天下,那些留在北方的汉族百姓们,当时不是都举族举村地躲在坞堡里吗,这一回,这些老百姓听说谢玄都打到兖州了,一下儿就都从坞堡里跑出来了,纷纷赶来迎接大晋的军队。大家这个激动呀,我们可算等到这一天啦。结果,北府兵所到之处,黄河南岸所有的坞堡,全都跑来投诚。这样,东晋与前秦“划淮河为界”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二)收复青州:

  兖州已经收复,谢玄一看这季节,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天气要是一冷,这运粮的水路可就成问题了。于是经过一番筹划,他就采用了督护闻人奭的计谋,以最快的速度修建了一个“水利工程”,后来人们就把它叫做“青州派”。他是怎么做的呢?就是引来吕梁的水,把两条河的水量汇到一起来,这样,即便天冷水势不足的时候,这条河也一样能行船运输。自从有了这个“工程”,无论是打仗运粮,还是老百姓们生活,都方便了许多啊。

  解决完这个后顾之忧,谢玄毫不耽搁,立即起兵,就向青州进军了。

  十月,谢玄派遣淮陵太守高素进攻前秦青州刺史苻朗,苻朗是苻坚的侄子。没想到这位苻朗,比起前面两位逃跑的,是有过之无不及,谢玄的大军刚到琅玡郡,他就立即表了态,弃城出降。谢玄一举收复了青州。

  (三)兵进冀州:

  谢玄乘胜渡过黄河,进兵冀州。他先派刘牢之、郭满分别守住要冲,自己就带领着颜雄,刘袭继续向河北进军。苻丕就派桑据镇守黎阳,谢玄命刘袭趁夜突袭,一举拿下了这座城。

  那么到这时,兖州、青州、司州、豫州就都已经收复了,于是朝廷就下令,让谢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这七州的军事,也就是把北伐前线的事儿都交给了他。

  东线的战果也是十分辉煌啊。那么我们回头来看,谢安这个东西并举,进兵中原的策略,到底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呢?这就是,把淝水之战前东晋下游以淮河为界,上游以汉水甚至长江为界的疆域,一下子提到了——以黄河为界!这很可能就是谢安这次北伐的战略目标。

  桓石民收复了洛阳,谢玄甚至渡过黄河,打到了冀州。那么整个黄河以南地区,都重新归入了东晋的版图。紧跟着,西线再度告捷,十二月,收复梁州。385年四月,蜀郡太守任权攻克成都,又收复了益州。

  我们来看这一回北伐,首先是因为把握住了时机,所以敌人个个忘风而逃,进军一直都十分顺利。在东晋历史上的几次北伐中,这一回,是成果最丰硕的了。经过了这次北伐的东晋,也达到了自建国以来,从没有过的最大版图。

  第四章 泪落哀筝曲

  当年的祸根

  谢玄那边儿在前线北伐,我们还回来说谢安。这时,他那个活宝女婿王国宝就该登场了,其实这兄弟早就在暗中展开了行动,只不过他干的那点儿事,也犯不上我们多说。

  另外,关于谢安对王国宝的压制,除了不任用他之外,倒还有一件事儿。这就是当年司马曜还没亲政的时候,大臣们给他选皇后的事儿。谢安是推举了太原王氏王蕴的女儿,然后就让王蕴出任了徐兖两州刺史。不过这事儿稍微有点奇怪,按理说,当时太原王氏是王坦之这一支最强,但谢安却偏偏没从这边儿选,反倒挑了王蕴那支的女儿。这人选报到桓冲那儿,问他的意思,桓冲也觉得有点儿怪,不过这毕竟跟他们桓家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也点了头。

  那么,当时谢安为什么要选王蕴这一支的女儿呢?很可能就是因为王国宝。他料定如果王坦之这一支有女儿当了皇后,那这王国宝肯定会仗着国舅的身份,惑乱宫廷,到那时管都管不了。而王蕴这支,王皇后的哥哥王恭,生性正直,甚至有些刚烈,小时候就很得谢安的看中。这个王恭还是个著名的美男子,下雪天身披鹤氅裘,踏雪走在路上,人们看到他,都忍不住停下步来,称赞说:“这王孝伯,可真是神仙中人哪!”另外,那个“身无长物”的故事,说的也是他。后来王恭当了国舅,果然深得司马曜的看重。他是死活看不上司马道子,也搭上他们家这个王国宝。每见到这俩干些苟且的事,王恭就毫不留情地当面斥责。甚至司马道子已经权倾天下,却仍对他十分忌惮。太原王氏到了这末世,一个王恭,一个王国宝,几乎就是两个极端,原来的正直家风传到王恭这里,已经演变成了嫉恶如仇;而王国宝,倒颇像个怪胎。结果,太原王氏的这两支,王恭支持司马曜,王国宝支持司马道子,是掐得你死我活,直到王恭起兵“清君侧”,司马道子就把王国宝给杀了,这种同族中主动的自相残杀,在当时的高门士族中,可是极少见的。当然,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啦。

  总之因为这些原因,王国宝是恨透了谢安,正好,这时司马道子又娶了他的堂妹为妻,王国宝一瞧,国舅没当成,给这王爷当个大舅子也行啊,反正这王爷也不是省油儿灯,正好能借着他飞皇腾达。于是王国宝就一直跟司马道子混迹一处,一边儿蹿掇着司马道子弄权,一边儿诋毁他岳父谢安。然后,这俩人又趁着司马曜因为谢家权势太盛,心里又害怕又难受的时候,天天凑到皇上耳朵边儿,把个谢安的坏话说个不停。

  其实要说,他们能说谢安什么呢?你挑不出人家毛病来呀。不过想来想去,有那么一桩事儿,还是很有份量的。这就是,当年桓温的那个行废立。桓温行废立,是个人就知道,那是他想篡位。但是,这事儿始终不能成为正式的说法儿。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你说,桓温行废立是错了,那不就等于说,司马昱当初不该当皇上吗?那这个司马曜不就更没资格了吗?所以,朝廷一直不给桓温扣这个篡逆的帽子,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啊。即便后来,朝臣一提起当年桓温行废立,还都说:“桓温做得对,桓温那是废昏立明”,大家也只能这么说呀。

  那现在,司马道子他们就有的说啦,当年桓温行废立,谢安可是反对的呀,皇兄您想想,他反对桓温,到底是反对什么呀?他手里有这个理由,到时候他要想对您怎么样,只要这么一说,您可怎么办哪……

  就算什么话对司马曜都未必有说服力,但这个事儿,可是非同小可的。是啊,如果谢安要反,要废了他,直接说当年桓温是篡逆就行了,再去找来海西公那支的后代,来当这个皇帝,就名正言顺了。这是司马曜最不能揭的短儿啊,于是他也就越听越心寒。原本呢,他跟谢安一直都处得比较近,国家有什么事儿,他也都仰仗着人家。不过现在,他是越瞧谢安,越觉得他像要谋反,谢玄那边儿北伐又节节获胜,越获胜他心里也就越难受。于是,渐渐的,他就跟司马道子他们更加密切,天天跟这弟弟聚一块儿暴饮,跟谢安是越来越疏远。

  那么皇上这边儿是这样,朝臣那边呢?关于这个,《世说新语》里记载过一个故事。就是当时有个名士叫韩康伯的,有一天他生病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忽然听到门外有富贵人家的牛车隆隆地驶过,于是他就跑出去看。结果一瞧,正是谢家华贵的车舆从门前经过,那气派那风格,自非一般人所能及。他看着这个生气,敲着拐杖就叹起来了:“这跟王莽那时候又有什么区别!”从前,对谢安的奢华,大家不过就讽刺讽刺,比比王导罢了,现在,可就上升到这高度来了。可谢安呢,也绝不可能,因为你们说了我什么,我就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他依然是我行我素,府里也依旧天天钟鸣鼎食,妓乐笙歌……

  不过到这里,我们还得回头来说,其实,也并不是所有朝臣都在猜疑谢安,支持他的人,也一直都有很多。跟桓温那时完全不同的是,那时候,是所有的士族团结一致,从心里跟桓温对抗。但现在呢,却是始终有一部分人,非常真心地支持谢安。而且那些猜疑他的,也顶多就跟韩康伯一样,说几句莫须有的嫌话,还老是羞羞答答。

  那么,当司马曜和韩康伯们的猜忌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些从心里支持谢安的人,就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

  泪落哀筝曲

  就是在这段时间,有一天,司马曜在宫里摆晏,请群臣共饮。我们那位大音乐家桓伊将军,不是一向善吹笛,被谕为“江南第一”吗,于是司马曜就来了兴致,让桓伊吹笛给大家听。吹过一曲,大家听得正入神,桓伊就对司马曜说:“臣除了能吹笛之外,还能弹筝,虽然不如吹笛那么娴熟,但也能听一听。请让臣为陛下弹上一曲,好不好呢?只不过,还需要有人吹笛来伴奏。”司马曜一听高兴,立刻答应了,就命令一名歌妓来吹笛。

  桓伊就说,不用,我自己有一个奴仆,(跟我一向配合得很好),由他来伴奏就行了。桓伊这举动,在当时来说,是很无视礼法的,司马曜见他这样旷达,也很欣赏,就应允了。

  于是,桓伊抚筝,他的奴仆吹笛,就一起演奏起来。桓伊弹奏着,忽然举头唱起了歌,大家一听,正是曹子建的那首——《怨诗》:

  为君既不易,为良臣独难。忠信事不显,乃见有疑患。

  周旦辅文佐,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桓伊唱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满座的人,仿佛都已经不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一下儿听明白了他歌里的意思,他正是在借周公的典故,来替谢安申诉不平……大家听着,一片寂然无声。

  这时候谢安的心里,一定会无比复杂吧。现在已经是公元385年的春天,从360年他离开东山,已经过去了25年,这25年……这个国家发生了多少事儿啊。他自己,也经历了多少事儿啊。这其中的艰难,凶险,心血,得失……他又能够对谁说出来?谁又能够明白呢?

  谢安抬头看着桓伊,心里想,自己还能有这样的知己啊……想到这里,忽然之间,就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他竟然泪水垂落,沾湿了衣襟……人们瞧着呀,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儿。这时,谢安也仿佛把周围的这些人和这些事儿都忘记了,他竟从席间站起来,旁若无人地走到桓伊面前,抚着桓伊的长须说,“您竟是如此不凡哪……”

  司马曜惭愧得说不出话来,想起从自己小时候,那时王坦之还在世,都靠他和谢安两个人,尽心竭力地辅佐,维持着这个国家的局面。等到自己亲政,谢安给他修宫殿,给他找老师,生怕他不成才,从来没有干过一件难为他的事……司马曜想着,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晋书》曾在《谢安传》做过这样的评论:

  建元之后,时政多虞,巨猾陆梁,权臣横恣。其有兼将相于中外,系存亡于社稷,负扆资之以端拱,凿井赖之以晏安者,其惟谢氏乎!

  君子哉,斯人也!文靖始居尘外,高谢人间,啸咏山林,浮泛江海,当此之时,萧然有陵霞之致。暨于褫薜萝而袭硃组,去衡泌而践丹墀,庶绩于是用康,彝伦以之载穆。苻坚百万之众已瞰吴江,桓温九五之心将移晋鼎,衣冠易虑,远迩崩心。从容而杜奸谋,宴衎而清群寇,宸居获太山之固,惟扬去累卵之危,斯为盛矣!

  史学家们都说这番话评得颇到位。一向冷眼看史的田余庆,在这里也说:“史臣所论,起自陈郡谢氏谢尚辍黄散以受军旅,迄于谢玄以疾解北府之任,其间四十余年,谢氏于晋室有殊功而少愆失,故作褒掖如此,以见谢氏家族发挥的历史作用。与东晋其他几家当政士族相比,谢氏翼卫东晋朝廷而又门风谦退,不妄生事端的特点,是非常明显的”……

  不过,无论司马曜是不是惭愧,是不是想改变自己的态度,但那已经不是谢安要考虑的事。

  这个时候,谢安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也许他早就开始这么想了,只不过好多事还放不开。现在桓家的事已经妥善解决,国家不会再乱,北伐也大致有了稳定的局面,他能为朝廷做的都已经做完了。那么……这一回,他是真的要把这件事儿,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第十卷 东山:一个人生的圆周

  第一章 是失去,是追求?

  如果我们把眼光撤到外面,再来看这件事儿,那么,它看上去,还是很有些不可思议噢。谢安为什么要离开呢?无论如何,他仍然是大权在握,重兵在手啊。他只要稍稍表现一点儿不满,哪怕就个脸色呢,司马曜就得心惊胆战。当然,他很可能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所以,淝水之战进行中,他就开始向皇室交权,战后也没有顺势夺取桓家的地盘儿。但是即便这样,他就非得离开吗?那些人除了背后猜疑他,说说他的坏话之外,还能把他怎么样?

  从古至今,这件事儿也一直被大家讨论,成为谢安政治生涯中最耐人寻味的问题之一。

  要说谢安现在的处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是门阀政治的特点造成的。其实在他前面,无论是王导,还是桓温,都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只不过,桓温跟他们俩心思不一样,做法自然就大不相同了。桓温就先搁一边儿,这里,我们不妨来瞧瞧王导,看看他在这个时候,是怎么办的:

  要说我们王丞相那时候,处境可是比谢安复杂呀。不过,王丞相有着过人的手腕和聪明,大处有大手腕,小处有小手腕,无论外界多混乱,他总能把这个利害得失观察个清清楚楚,该拉拢人的时候拉拢人,该装胡涂的时候装胡涂,而且能屈能伸,始终就维持着他这个相位不倒,所以后人都评价他“善处兴废”。要说王导的难受日子,应该有两段儿:

  第一段儿,就是他堂兄王敦造反的时候。其实当时王敦为什么反呢?就是因为王家人认为,东晋能有这个天下,他们是功高盖世,所以就得给他们无尚的权力。但司马睿哪儿受得了这个呀,他就开始扶植自己的亲信,想压制王家的势力。其实这弄得王导也很烦,只是他老谋深算,不动声色,不像王敦这么绷不住劲。结果王敦就真的举兵反了,不过这回,他打出的旗号还是“清君侧”,想让司马睿把他扶植的那些亲信给杀了。王敦这一反,王导在朝里的日子可就没法儿过啦,接着有人就劝司马睿把王家都杀了算了。我们王丞相审时度势,居然就带着王家20多个在朝当官的子弟,每天早晨跪在皇宫门口去请罪,听候皇上处治。这时,就发生了一个很有名的故事。

  那时的尚书仆射周顗(字伯仁),一直是王导很要好的朋友,两人平常一块儿说话的时候,也常常胡天胡地,这周伯仁好喝酒,但为人却很正直。一天周伯仁进宫去见司马睿,王导一家子就在宫门前跪着。王导一瞧见他,就赶紧恳求啊,伯仁哪,你可要救救我呀,替我到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吧,我们家这100多口子人的性命,可就都托付给你啦。可这周伯仁却一副名士的派头,理也不理,昂首就进宫去了。王导瞧着,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儿。进宫后,司马睿就拉着周伯仁喝酒。一会儿,王导就看见周伯仁又醉熏熏地出来了,就赶紧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哪知人家周伯仁还是不理他,一边儿走,一边儿还说着醉话,说什么:今年杀了贼子,弄个斗大的金印子,我就挂在胳膊上……王导听着,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生气。恨恨想,好你个周伯仁啊……

  后来王导终于熬过了难关,司马睿也没把他怎么样。这回王敦的确是要“清君侧”,没真想篡位,又搭上司马睿树的那几个亲信弄得所有士族都很烦,于是对王敦这做法也并不反对。结果王敦就进了建康城,这一回合,王家得胜。王敦就开始在建康处置官员们,他把王导请来,逐个地咨询王导的意见。当说到这个周伯仁还有戴渊,王敦就问王导,这两人都是当今的时望人物,让他们做三司的官儿怎么样?王导不说话。王敦一瞧他的表情,又说,那就当个“令”、“仆射”一类的吧?王导还是不说话。王敦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干脆就说,如果两样儿都不行,那就把他们都杀了吧!王导依然没有说话……然后,王敦就把周伯仁和戴渊一块儿给杀了。

  过了一段时间,王导上中书省去,整理从前的文件,忽然发现了周伯仁的一道奏章,那奏章上,周伯仁是极力地为他申辩,说他如何有功于大晋,如何不会谋反什么的。王导瞧到这儿,立刻就哭起来了。回了家,难受得要死要活,忍不住就对他的儿子们感叹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一世英名的王丞相,也因为这件事,背上了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第二段儿,那就是王敦真造反,最后被晋明帝司马绍击败之后的事,这时候王家保住了相位,但却失去了军权。戏剧性的是,在平王敦乱中,王导还是总指挥,他又以暧昧的机智平安渡过了难关。王敦被戳尸,他却因为“大义灭亲”被加封成了“太保”。然后司马绍就死了。于是,朝廷出了一大帮人辅佐小皇帝,庾亮仗着外戚的地位开始得势。然后,庾亮、卞壶就分头挤兑王导。王导心里也有情绪,小皇上登基,他居然就称病不去。卞壶是个正直的“礼法人”,就看不上王导一副胡里胡涂的模样(其实王导才不胡涂呢),就气愤愤地在朝堂上说,“王公难道不是社稷之臣吗?难道这个时候也能够称病推辞吗!”结果,我们王丞相果然能屈能伸,知道自己理亏,被人家这么一呵吒,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居然就乘着牛车,带“病”上朝来了。

  不过,人家卞壶看不上王导,并不是想跟他争权,只是从一个“礼法人”的角度来说,看不惯王导的一些做法。但是,真正挤兑王导的,是庾亮。这时候,庾家的势力极盛,东晋可已经过了“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了,现在是人家庾家的天下。但是,王导不想让。他为什么要让?东晋建国,他是第一功臣,他辅佐了三朝皇帝,论治国的本事,他也比周围这些人都强得多,他干吗要让给他们?可也没办法,现在庾家势强,争不过人家啊,那就只好小小发点儿牢骚吧:王丞相在冶城城头看景儿,忽然就刮起了一阵西北风,一片尘土飞扬。这时候,庾亮镇武昌,整好在西北方向。王丞相一想这个庾元规,心里就来了气。忽然拿扇子把脸一遮,不屑的说:哼,元规尘污人!!

  哈哈,这只是劳骚,但在实际上,我们王丞相可也没闲着呀。庾亮一心要整垮他,那可怎么办?他就动心思拉拢流民帅郗鉴。郗鉴在平王敦之乱的时候,立了功,现在也做了大官儿。其实,我们说到谢玄的北府兵,有一件事还是值得注意,这就是北府兵并不是谢玄创建的,他那一回是重建。北府兵最早的创立者,是这位郗鉴(就是郗超的爷爷)。王导看着郗鉴京口这兵权,心里可早就有了数儿。然后他就让王羲之娶了郗鉴的女儿。郗鉴对王导的支持可是很重要啊,庾亮曾经写信给郗鉴说:王导愚弄小皇帝,皇上都长大了,他也不肯还政于王,大家应该联合起来,废了王导这个丞相。结果郗鉴就是没同意。

  就这样,我们王丞相在无数人的非议和算计中,平平安安地把这个丞相当到了底,一半儿脑子用来治理国家,一半儿脑子用来维护自己,最显赫的时候,小皇上司马衍见着他都主动下拜,他说有病不上朝,司马衍就跑到他们家来,大宴群臣,甚至连他家曹夫人都一块儿拜了。对这些,我们王丞相居然就又真假胡涂地泰然处之了,好像也不觉得有啥不合适……反正他是拿定了主意,你们挤兑我不是?行啊,我也不急,咱就耗着吧,我不高兴,我就发牢骚,我就装胡涂,你说我赖着也好,说我怎么着也好,但想让我让位,那可不行。

  这就是王丞相的手段哪,他是很习惯跟大家一起斗争斗争了,仿佛这样,这生活才更加丰富多彩呢。

  说过了王导,这样儿我们就可以一下儿看出,王导和谢安到底有什么不同来了。

  要说,如果把王导放谢安这儿,那就好办多啦,不就一个司马道子吗,算什么呀,就你也能让我让出相位,做梦。不过,谢安终究不是王导,王导的一些做法,他是做不出来的。

  勿庸讳言,谢安对名利这些,看得没王导那么重。两人虽然都是玄学名士,但谢安要更“玄”一些,他心里对个人性情的追求,要更加强烈。后来“王谢”齐名,一个是说这两族齐名,另一个也是说这两人齐名,甚至,他们俩个性上的差别,也就是王谢两家门风的差别。王家人多少都像王导,“善处兴废”;谢家人多少都像谢安,“素退为业”。

  也许这个离开,对王导来说,就是失去;但对谢安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追求。如果跟他们斗下去,那是啥目的,难不成去篡位?而且,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也实在没有这个兴趣了。对这个国家,他能干得都干了,没留下任何惭愧。从前皇上需要他,那他就尽心地干,现在皇上不需要他了,那么,平平静静地走,也许是最上乘的选择。

  于是,公元385年四月,谢安向司马曜上疏,自请北伐,出镇广陵。虽然,司马曜给他加了大都督,统十五州诸军事,假黄钺,其他一切官职还都照旧,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把中枢的大权交给了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自己只是去管管谢玄他们北伐的事了……

  当然,无论如何,谢安的这个举动,都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他真的就放弃了?!就这么简单??而且没有给谢家寻找任何权力的后续?司马曜惴惴地批了谢安的奏表,在西池为他饯行。一切还都像往常一样平静,完全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人们都没话可说,猜忌的,不猜忌的,谁都什么也不说了……谢安很快打点行装,出发到广陵,这一回,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亲人,然后派人打造可以在海上行驶的船,准备等谢玄那边儿的战况基本稳固了,就从水路直接打道回东山去,重新去找回他自己的人生。另外,他也正是在通过这些,来告诉司马曜和所有的人,大家不要惶惶不可终日了,都放心地过日子吧,我是不会回来了……

  我们的历史上,这进取者比比皆是,有成功的,有不成功的。我们都乐于去称道他们。但是,那真正的退身者,又曾有几人呢?这一个“退”字,到底有多重的砝码?谁又能衡量得出来?

  这里,不免想起《倚天屠龙记》来,杨逍从孤鸿子手里夺下了倚天剑,大笑说:“这倚天剑好大的名气,只是在我眼中,也不过如废铜烂铁一般!”然后就一把掷在地上,扬长而去……

  真是同样的故事啊。杨逍这一“掷”,一下子倾倒了不知多少金庸先生的读者;而谢安这一“退”,却一下子倾倒了当世以及后来一千多年的文化人。只是,杨逍把这话说出来了,谢安却是在平静中完成,这样看,杨逍倒稍落了下乘啊……其实,真正折服了我们这些后人的,并不是谢安如何拒桓温扶晋祚,如何从容决胜于淝水,倒却是这一个千古难出其右的“身退”。也正是这一“退”,把这“潇洒”两字终于写到了极致,也使谢安的人生一下子趋近于完美……有人说,谢安这是好“名”,那这个“名”的份量,是否太重了些呢?千古以来,有多少人好名?又有谁能够这样地取舍?

  看到深处,其实那真正的原因却是在: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失去,却恰是一种自我的追求。他只是在做他自己想做的,完全不需要外界来评价。这是一种内心的强大,是外界所不能伤害的。在后世无数赞美谢安的诗歌中,倒还是谢灵运的这两句,评价得最为到位——达人贵自我,高情嘱天云。兼抱济物性,而不缨垢纷……也许毕竟是血脉相承,他更能贴近先祖的原因吧。

  第二章 遗恨寄沧洲

  并不平静的广陵

  谢安四月离开建康,来到广陵的步丘这个地方,建了一座城垒叫“新城”。不过,他在这里并没有住多久,仅仅只有四个月。但是这四个月,可也并不是什么清静日子。至少有两件大事,又让他好好操心了一把:

  第一件:大意败北五桥泽

  就在谢安刚到广陵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前线的战报:刘牢之在邺城,被慕容垂打败了!这可是自从出战以来,北府兵的第一场败仗。

  我们上面说到,谢玄已经渡过黄河,兵进冀州,并夺下了河北黎阳这座城,实际上已经完成了收复黄河以南的战略,那么黎阳再向北,就是这个邺城。邺城是前燕的旧都,慕容垂早就志在必得,只是苻丕在这儿死守,一直没打下来。苻丕也早撑不住了,一见谢玄的大军打到了黎阳,他是打算,就算邺城要丢,他宁可给东晋,也不肯给慕容垂。结果他居然就向谢玄来求救。于是,秦晋燕三国就在邺城这儿周旋上了。最终,谢玄是支持了苻丕,并派遣刘牢之带了2万人,跟苻丕一块儿,去对付慕容垂。一开始还是很顺利,刘牢之跟慕容垂两回交锋,一回不分胜负,一回把慕容垂杀退了。

  这时的刘牢之就有点儿轻敌了,忽然见到慕容垂下令向北退兵,他就求功心切,也不跟这“盟军”苻丕说一声儿,就独个儿领兵追下去了。这个退兵,很可能是人家慕容垂的计策啊。刘牢之追到五桥泽这地方,赶上了燕军。他原以为这回也跟洛涧大捷一样,敌人已经无力再战,就剩抢东西了,要不怎么也不告诉苻丕呢。于是,晋军一路追赶,战斗目标却是抢人家的辎重。没想到就在这时,慕容垂突然转回身来,就发起了强攻。刘牢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大败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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