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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_分节阅读_第211节
小说作者:克里斯韦伯   内容大小:2.36 MB  下载:天下节度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3-07-13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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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瑾闻言大喜,霍彦威的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失败了最多也就失去了一个降将,无关紧要;可若是成功了,一下子就能不战而获得关中、河中的大片地盘,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想到这里,朱瑾笑道:“好,好,那霍将军此行有什么需要的,就算我的坐骑,也双手奉上!”

  霍彦威躬身道:“不敢,据末将所知,那贺緕有个侄儿在段凝麾下当差,若是在降军中,请让末将领了去。还有现在兵荒马乱,路上只怕并不平靖,末将想从降军中选三百骑兵来同去,以为壮行之用。”

  “好说,好说!”朱瑾笑道:“不过三百少了点吧,老夫在这里做个主,翻一番六百人马吧!人马甲仗都要精选,以壮行色。还有,待会我让宫中内监去府库中好生挑选,给那贺緕背上一份厚礼,霍将军以为如何?”他此时倒是爽气的很,反正现在光是降于吴军的梁军就有五六万,当年张全义留守洛阳多年,府库中积蓄的财货甚多,正好拿来送礼,正是慷他人之慨,惠而不费的很。

  “末将这里先谢过总管了!”霍彦威赶忙起身拜谢道:“若是总管允许,末将待会就去挑选士卒,争取明日便出发!”

  朱瑾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霍彦威坐下,沉声问道:“霍将军忠于王师,老夫佩服的紧,不过某家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贺緕的处境我们看出来了,王建、李茂贞、张承业他们也看得出来,也会派出使者来劝降。若是事成自然一切大好,若是那贺緕一意孤行,不愿归降我大吴,霍将军此行必然危殆,当如何处置呢?”

  屋中顿时静了下来,朱瑾的问话指出了一个严酷的事实,霍彦威的出使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贺緕决定投靠其他势力,那么代表吴国出使的霍彦威一行人就成了最好的投名状,被贺緕砍掉脑袋送给所投靠的势力就是最好的结局,在这件事情上,贺緕和霍彦威的私交有多好也是没有用的。

  “大总管!”霍彦威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若是那贺緕执迷不悟,那末将便带领同行壮士,将敌军使节突袭杀死,迫使贺緕降吴!”

  “好!”朱瑾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赞道:“霍将军果然气概非凡!我再从麾下挑选一百壮士给你,都是善于使用火器的精锐,以补偿梁军不擅火器的缺失!霍将军以为如何?”

  霍彦威躬身拜倒道:“多谢大总管,只是末将此行随行人员总数最好控制在五百人以内,若是再多只怕便会引起贺緕注意,适得其反!”

  “嗯!这些都由你自己决断,来人,取酒来,我要为霍将军壮行!”

  汴京,这座雄城已经渐渐从一个多月前陷落所造成的混乱中恢复过来了。被任命为留守的石敬瑭将军队从城中撤出,安置在城外的军营中,加上宵禁制度,总算恢复了汴京城中的秩序。相比起塞外和河东贫瘠的土地来,汴京附近要温暖和富饶的多了,城外的军营中的那些杂胡们惬意的享受着周围肥沃的田野所产出的出产:酒、油、蔬菜、米面以及大量的猪肉和羊肉,换上用精美的绸缎制成的衣服,清点着自己获得的恩赏和劫掠而来的财物,对于他们来说,天佑十五年的冬天真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但是对于汴京城内城外的居民来说,天佑十五年的冬天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作为梁国的都城,虽然人口和城市规模无法和大唐的长安、洛阳相比,更无法和后世宋之汴梁相比,但也有大量附丽于梁国中央政fu的非农业人口,其中最大的一块就是军士的家眷和工匠、奴仆。这些人口平日里都是依靠直接或者间接服务梁国的中央政权极其官员为生的,这样多的非农业人口是如果只是依靠当地的农业出产,即使汴京四周土地肥沃,也是很难满足要求的,他们粮食的主要来源是通过水路从各地转运而来的,但是自从晋军破城之后,和四周郡县的大部分交通都已经断绝,自然不会再有粮食转运而来,加上汴京原有的达官贵人和政fu机构已经不复存在,这些人的生计也自然断绝了。虽然在城外的官仓里还有相当多的粮食,但是晋军早已将这些官仓接管,作为军粮之用,他们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拿出来赈济百姓。这些升斗小户在苦熬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存粮,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获得食粮,渡过这个可怕的冬天。

  石敬瑭站在帐前,精赤着上半身,正就着眼前的石漕里的冷水,用粗粝的毡布擦洗着他肌肉累累的躯体,虽然是冬日,他的肌肤却是健康的暗红色,热气从头顶上一阵阵冒出来,仿佛是熟铜铸造而成的一般。这时两名亲兵从帐内出来,将石敬瑭的袍服放到一旁。石敬瑭一边捡起袍服穿上,一边问道:“马都备好鞍具了吗?”

  那亲兵赶忙躬身答道:“禀告留守,都准备停当了,都喂足了料!”

  “嗯!”石敬瑭点了点头,下令道:“让亲兵队准备一下,出外巡营!”

  “喏!”那亲兵赶忙小心退下。

  石敬瑭骑在马背上,百余名身披铁甲外裹披风牙兵簇拥在两旁,显得格外威风,但在石敬瑭心里却是忧心忡忡。李嗣源南下攻徐州之后,便派信使要求留守魏州老巢的石敬瑭将霸府转至汴京来,作为李嗣源的心腹,石敬瑭自然知晓主上这么做的意图:位于冀中平原的魏州无险可守,自从李存勖死后,李嗣源与河东和幽州的关系就十分微妙,既然现在已经拿下汴京,撕破脸称帝,那还是赶快将霸府迁至有黄河天险可以凭借的汴京为妙。但数日前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吴军已经进入洛阳,李从珂大败,仅带数百骑逃回河内,而徐州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落城的消息,自己这边虽然还有数万大军,但要面对河东、幽州、洛阳三个方面可能到来的危险,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该死的阿三,输的这么快,便是多坚持个十来天,等我到了汴京便可与你连成一气了,又岂会弄到现在这般田地!”石敬瑭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虽然听说李从珂到了河内后便大肆搜罗丁壮马匹,号称要打过黄河去,重新占领洛阳,但知道内情的石敬瑭却对其不抱什么信心,且不算吴军精锐,就凭那些已经归附吴军的五六万梁军前身可都是精锐,可不是李从珂临时搜罗来的那些土鸡败犬能够比拟的,若是这般容易就让他打回黄河去,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正当石敬瑭在马背上忧心忡忡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笑骂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三四条汉子正从一旁的树丛中走出来,为首的一个犹自扎紧自己的腰带,看他们的打扮,应当是军中士卒,口中犹自骂骂咧咧不停。

  跟在为首那人身后的汉子一脸谀笑道:“怎么样,头儿,昨夜那小娘不错吧,只要半口袋黍米,便任你揉*搓,比起那些浑身羊膻味道的娘们,要强上百倍吧!”

  那为首的一边束紧腰带,一边笑骂道:“就你小子心眼多,拉弓持矛不行,这些鬼门道倒是精明的很。”他将扎好腰带,打了个活结,拍了拍肚子笑道:“不过这次过河咱们倒是赚到了,吃的喝的就不必说了,帐篷后面金的银的,绸子布匹弄到了不少,女人也睡了个够,便是立刻上阵死了,也没白过这一辈子!”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原来晋军破汴京之后,周围很多衣食没有着落的百姓不得已在晋军营外搭上地窝子,寻找机会获得充饥的食物,在饥饿的威胁下,很多百姓不得不让妻女成为半掩门来换取食物。而现在的晋军士卒几乎个个手头都有不少铜的、银的,久战之后灭亡大敌,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卒,一股子久绷的弦松下来了,更是格外的贪图淫乐,于是乎两厢一拍即合,在晋军营外不少避风处都三三两两的布满了地窝子,茅屋,天刚刚一擦黑,就有很多晋军士卒偷出营外享乐,上面的军官自己高乐都来不及,也懒得约束。不知不觉间晋军的纪律便松弛了下来。

  “你们是那个营伍的?在这里作甚?”一声断喝将这几个还在回味昨夜的温柔乡滋味的晋兵给惊醒了,才发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竟然迎头撞上这队骑兵。这几个晋兵虽然没有认出石敬瑭的身份,但这队骑兵装束的如此齐全,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了,他们赶忙纷纷敛衽下拜,行礼如仪。

  天意 163演讲

  ? 方才那个引领同伴私出快活的汉子心知若是泄露出来了,其他几个倒也罢了,自己肩膀上吃饭的家伙铁定不保,刚忙抢着答道恭:“禀告郎君,我等是受了军主之命,前往西面探察军情,不意回来的时候得遇,方才失礼之处,还请郎君见谅!”其余几个人听到这里,也都会过意来,赶忙齐声附和道:“正是!”

  “探察军情?受军主之命?那你们身上的酒气是怎么回事?怎么个个不曾披甲,没有兵刃?”石敬瑭在马背上早已看得清楚,冷笑道:“那好,你们军主是哪个?在哪个营盘?去探察哪里的军情?可有符节凭信?”

  那汉子本想撒个谎将其敷衍过去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石敬瑭这般打破沙锅问到底,顿时支吾起来。 毕竟只要石敬瑭与他们上司一对质,事情便立即水落石出。这几人的神色石敬瑭看在眼里,哪里还不明白究竟,冷笑一声道:“来人,将这几个贱奴给我拖到一旁,分开盘问,若有半点欺瞒,便给我狠狠的打!”

  那几人听到石敬瑭的命令,顿时慌了手脚,为首那人赶忙扑到在地,连声哀求道:“郎君且慢,小人并非受命外出,乃是夜出耍子才回,还望郎君恕罪则个,恕罪则个!”说到这里磕头如捣蒜一般,其余几人也是连连磕头。石敬瑭的脸色早已气得如铁青一般,冷喝道:“私出军营,当重责一百二十杖,插箭游营,示众三日。欺瞒长上罪加一等。来人将这几个贱奴拖下去,依照军律处置!”

  石敬瑭话音刚落,十几名亲兵便如狼似虎一般涌了上去,将那几个汉子按到在地,那几人听到石敬瑭的宣判,早已吓得手酥脚软,须知古时军中杖责本就是极重的,往往二三十杖便能结果了一条性命,便是极健旺的汉子,一百二十杖下来也是死路一条了,更不要说插箭游营,示众三日,便是天上神仙下凡,这一遭走下来也要丢了性命。石敬瑭这般处置而不直接处斩分明是为了让他们多吃一番苦楚,同时杀鸡给猴看,震慑军心之用。

  片刻之后,这几名汉子便被亲兵用皮索绑了,拖在马后面,就如同他们昔日劫掠而来的奴隶一般,这些亲兵也知道这几人反正是活不成得了,下手也特别的重,捆绑的时候连筋骨都折断了不少,那几人被拖在战马后面,步履蹒跚,没几步便被拖到在地,一路滚来,连声惨叫,眼见得不到他们军营就要没命了。

  石敬瑭脸色铁青,他领兵从魏州渡河来到汴京还只有小半个月,虽然也有听闻说汴京这边的晋军军纪松弛,大不如前,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军士夜不归营,在外间厮混,那一旦敌军发动袭击,岂不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现在看来李从珂在洛阳那边一败涂地一点也不奇怪了。自己要立刻整肃军纪,重新恢复晋军强悍的战斗力。想到这里,石敬瑭握紧了拳头。

  很快,石敬瑭便到了一处晋军营地,他立刻赶到军主的帐篷里,将这个正抱着两个赤条条女人的家伙从卧榻上抓了起来,然后迅速击鼓召集全军,计数点卯。然后将全营士卒集合在辕门前的空地上。

  近两千名士卒依照各自的部伍,站在辕门前的空地上。在辕门旁已经用木板临时搭成了一个高台。其中一名昨夜私自出营淫乐的兵卒正被绑在高台上,两名石敬瑭的亲兵正挥舞着木杖对其行刑,随着报数声的持续,受刑者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了最后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呻吟声。无论是站在高台下等待行刑的犯禁军卒还是刚刚被从床上抓起来的军主,脸色都惨白的和死人一般。石敬瑭站在高台上,整个人就好像钢铁铸成的一般,连双目也一瞬不瞬。围观的军卒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高台上的情景,整个军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木杖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前面几个受罢了杖刑的汉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正躺在木台下的草垫上,一群苍蝇在他们的上空嗡嗡的飞行着,不时落在他们血肉模糊的躯体上,除了胸口的微微起伏和肌肉微微的抽搐之外,很难将这些人和尸体区分开来。

  “留守,那厮已经断气了!”行刑者走到石敬瑭身旁,低声禀告道。石敬瑭目光扫过那个躺在地上的受刑者,惨白色的面容湿淋淋的,这是方才用冷水泼在身上的结果,无神的双目看着天空,胸口连一点最细微的起伏都没有,这个人正是那开口哄骗石敬瑭,罪行最重的那个。

  “已经行了多少杖了?”石敬瑭问道。

  “禀告留守,已经行了八十七杖!”

  “此人夜里私出军营,当行刑一百二十杖!”石敬瑭的声音很大,足以让空地上的所有军卒听清他的话语:“军法如山,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例外!还有三十三杖,你去将其行刑完毕!”

  “喏!”那行刑者微微一愣,旋即躬身领命。很快石敬瑭的命令就被一折不扣的继续执行下去了,木杖击打在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辕门前空地的上空。

  很快,所有的杖刑执行完毕。依照石敬瑭的判决,那个罪行最重的受刑者被砍下脑袋,挂在辕门前示众,剩下几人则被插箭游营,此时剩下这几人也基本没气了,但有了前车之鉴的行刑者们没有再去烦扰石敬瑭,而是机械的执行命令——哪怕是死人也必须插箭,把尸体绕军营一圈才得安葬。一开始空地上的士卒们还有一些骚动,但是高台上石敬瑭冷静的态度慑服了他们,士卒们变得平静了下来。

  “士兵们,你们中间某些人可能觉得我过于冷酷了,不但不放过活人,连死人也不放过!”石敬瑭突然大声说道:“的确,我石敬瑭的行为很残酷,但是你们现在的处境更加残酷,使得我必须用残酷的行动来恢复你们的纪律,只有这样,你们才能从现在的危险处境中生存下去!”

  石敬瑭突兀的话语一下子让人群中出现了一阵耸动,士兵们惊讶的交头接耳,洛阳李从珂惨败的消息还在封锁之中,就连营中军主也一无所知。石敬瑭一声不吭的静待着,直到人群中重新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就在十一天前,吴军已经攻占了洛阳,李从珂李将军带着两百骑兵逃回河内,洛阳的敌军据说有十万之多;徐州久攻未下;由于陛下称帝,河东的张承业和幽州的周德威也有领兵北下的迹象;你们现在实际处于三面包围之中!”

  石敬瑭的这一席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手下的亲信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一系列消息告诉所有兵卒,这简直是一种疯狂的行为。但是石敬瑭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深知只有激烈的情绪可以让人做出非常不可思议的伟大事业来,既然现在无法用希望来鼓舞,那就用绝望来恐吓,只要运用得好,也能让手下的军士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来。

  “是的,现在情况很糟糕,但最糟糕的是你们自己!”石敬瑭大声喊道,他的浑厚的嗓门轻易的压倒了士兵们的声音:“看看你们自己,脱掉了羊皮和麻衣,换上了轻柔的绸缎;不再吃稗子和粟米,而喝着屠苏酒,吃着羊羔肉,搂着漂亮女人,还用那些香膏涂在屁股上;睡觉睡到日上三竿,连自己的战马都交给别人去替你照料,连弓弦都忘了涂蜡,盔甲忘了清理,却记得自己的背囊里有多少铜钱和金银。难道到了阵上,你们能用这些铜钱和金银杀敌求胜吗?到时候,你们这些肚子里塞满了黄粟米和羊羔肉的蠢货会连马背都爬不上去,连弓弦都拉不开,然后一个个被敌人大卸八块,然后他们会从你们的尸体上拿走那些你们珍若性命的金银,你们那些漂亮女人也会投入他们的怀抱。这是你们这些蠢驴应得的下场!”

  石敬瑭这一番连珠炮般的怒骂让场中的军士们纷纷低下了头,像一群刚刚被阉掉的公驴。石敬瑭走到高台边缘,一把将自己的一个亲兵扯上高台,指着这人大声喊道:“看看他,看看他。是的,这个家伙穷的除了屁股下的马还有身上的甲仗弓箭之外,就只剩下他的影子了。但这汉子行军的时候可以就靠腰间的水囊和几块干饼一口气走四百里路,上阵则可以弯弓挺矛杀他十几个来回也不歇息,只要腔子里还有一滴血,就不会后退一步。这就是咱们晋军的好汉子,那种油光亮滑的汴梁子拿一百个来换他一个我也不干!”

  石敬瑭的话语一下子被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声打断了,那个亲兵兴奋地满脸通红,激动的看着石敬瑭。空地中的晋军士卒向高台上的那个亲兵挥舞着手臂,发出各种各样的欢呼声。不少人羞愧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裳,尽可能的躲到别人的身后。石敬瑭方才的演讲成功的激起了这些野蛮人或者半野蛮人胸中的那种朴素的高贵感情。

  天意 164北道

  “军营里面只能留下士兵和军官,所有和军队无关的人员都必须离开军营,军营的每一双手都必须用来挥舞长矛和拉开强弓,这里不是妓女和商贩可以呆的地方,而且在此之后,只有出售粮食和其他必需品的商贩才被允许接近军营-_)”石敬瑭待到欢呼声平息了下来,大声道:“每一个人都必须清理他的行装,将多余的东西全部处理掉,每一个士兵除了他的盔甲、武器和各种扎营用的工具之外,只容许携带一床毯子、水囊、一只木碗、木勺、还有切割食物用的小刀和烤肉用的铁钎,其余任何东西都不允许携带,那些多余的东西只会让你们变得软弱和行动笨拙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让你们出售身边的东西,三天之后军主将亲自检查每一个人的行囊,所有胆敢违抗的人将像他们一样被杖责以后处死,因为他们是一些软弱的蠢货,在战场上这些蠢货会拖累他的同伴,把他们一起害死”

  晋军士兵们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石敬瑭的回答,依照野蛮人的风俗,不少晋军士卒用刀柄撞击盾牌或者护心甲,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这是他们向主帅表示赞同的表现石敬瑭满意的下令全军解散,一旁的营官已经被他方才雷厉风行的行动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方才那几个被处死的家伙只是私自离开军营的话,他竟然把女人留在帐中,自己违反军法的程度和处罚都要沉重的多,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活阎王会忌讳自己的官职,毕竟以方才那些军士对他欢呼的程度来看,石敬瑭只要将自己的罪行公诸于众,不用他自己动手,那些军士就会立刻一哄而上,把自己处死

  石敬瑭待到回到帐中,突然对那营官喝道:“你方才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军法”

  话音未落,那营官已经扑倒在地,连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请留守饶命,饶命呀”

  石敬瑭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但是现在形势紧急,我饶你一命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三天后我回来的时候,我要一支重恢复纪律的强军在这里,否则你的脑袋就会和那几个家伙一样挂在辕门外,知道了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那营官听到这里,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赶忙连声磕头谢罪

  石敬瑭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帐外走去,到了帐门口,他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道:“还不快点动手,还赖在地上作甚?”

  就这样,石敬瑭就像一股旋风,在两天内刮过了汴京附近所有的晋军军营,用各种激烈的手段,迅的恢复了留守晋军的军纪,准备迎击即将到来的敌人的进攻

  由洛阳往西,自安、陕县而至潼关一带,包括崤山、函谷的广袤秋林山地,是豫西走廊之中地形复杂、最难通行的地段,近四百里的山路,重峦叠嶂,连绵不绝,终日走山峡中,车辆不可方轨,骑马不得并行,其中硖石、灵宝、尤为险要,古人所说的崤函险地、百二秦关所指的便是此地而崤山峡谷纵横深邃,难以通行,又分为南北二道:自洛阳到安后,沿着谷水河谷西行,过缺门山、渑池、东崤、西崤而至陕县,便是北道;而南道则是自洛阳沿洛水西南行,至宜阳折向西北,沿今天的永昌河谷、雁翎关河谷隘道,穿越低山丘陵,于南道汇合于陕县

  崤山北道,狭长的山谷曲折蜿蜒,谷底的长满了灌木和小乔木,只有路边的厚厚的落叶间偶尔露出的残垣断壁才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人活动的痕迹由于已是冬天,山间的大部分树木已经落尽了叶子,露出了光秃秃的枝干,只有少数松柏等常绿木还为山谷保持了一些绿色一只松鼠轻快的从树上跳到地上,在落叶间搜索着落地的树籽突然,这个机警的小家伙站直了身体,抬起头,然后敏捷的跳上一旁的一颗橡树

  半响之后,山谷入口处传来一阵人马声,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寂静树梢上的松鼠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奇怪的侵入者,和平日里零星出现的山民不同,这次的侵入者人数很多,而且他们有大量的战马和驼畜,还有闪亮的盔甲和锋利的武器,显然这是一支组织的很良好的军队

  “霍将军,这里便是崤山北道了?怎的这般荒凉,倒好似多年没人行走了”一名吴军校尉向牵着战马前进的霍彦威问道,由于多年无人行走和修缮,道路上已经长满了灌木和小乔木,人们不得不下马步行,以免战马被锋利的枝杈戳伤

  “不错”霍彦威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砍刀,将挡路的灌木和小乔木砍断

  “隋代大业初年开位于南道的莎册道而废除了北崤道,自此之后,北道的不少驿站和关塞都被废除了,加上有好走的莎册道在,行人商旅自然不再走北道,时日一久这条道路自然就废了”霍彦威突然停住脚步,用柴刀指着道路右侧上方,那边的山坡上有一个土堆,从四壁夯土层次上不看出曾经是一个人工建成的壁垒,几个眼力好的士卒甚至可以看到土堆上有几点铜绿色,那应该是深深嵌入其中的铜箭头

  “其实秦汉时崤山的主道是在北道,史上所记载的主要战事往返躲在北路一线,如秦末周文、项羽与王莽末年的赤眉军入关,东汉光武帝西巡及董卓挟持献帝从洛阳迁至长安,都是走的这里,想必是北道虽然没有南道好走,但较为近捷,兵贵神嘛倒是北朝后期东西两魏及齐、周两立,战事虽然繁多,但大军多多走宜阳所在的南道,想必是后世兵力多,只能走南道的缘故”

  霍彦威这一席话下来,将崤山南北两道的由来优劣一一道明,那个吴军校尉听在耳里,也不禁暗自佩服此人对于军要地理所知甚多,原先将其当降将看待的轻视之心也去了不少,便收敛容色,低声问道:“那霍将军舍南道不走,而走北道,想必也是为了抢时间的缘故?”

  “正是如此”霍彦威低声答道,眼前的这个吴军校尉虽然只不过统领一百火枪手,但却是出身殿前司的班直,在平日里乃是负责吕方宫城之外宿卫的,千万不可小视了,自己以降将之身,出嫌疑之任,若是在这方面马虎了,就是取死之道

  “我此行的任务陈校尉你也是知道的,眼下几家势力只怕都有拉拢贺都督的意图,我们早到一步就抢了先手,后面便步步顺手了若是走南道,浪费时日不说,那宜阳城还在梁军手中,通传起来耗费时日还是走北道,可以直接到陕城,那里被屏关中,外维河洛,北临黄河,一定有大将领重兵防守,说不定连贺都督本人都在那里,我们到了那里就可以直接通传,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听到这里,那陈姓吴军校尉已是心悦诚服,躬身道:“霍将军高见”

  两人正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枪响,霍彦威皱了皱眉头原来这次他所领的人马主力虽然是梁军中的精骑,但崤山道路险阻,并不利于骑兵冲击奔驰,所以担任前哨任务的并非梁军骑兵,而是那一百吴军火枪手中的尖兵,这两声枪响,想必是担任前哨的尖兵遇到了敌人,才开枪示警,可这荒无人烟的崤山北道中,又会有什么敌人呢?

  “末将马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霍将军请安心等待”陈校尉躬身对霍彦威拜了一拜,便转身带了十余个手下向前跑去,这些从殿前司挑选出的锐士个个身手轻捷,在山路上奔跑如飞,不一会儿身影便在树丛中消失了

  “这些南蛮子倒是傲气的很”梁军的骑将凑到霍彦威旁边低声道,作为降众的一员,他们对于吴军的心态是十分矛盾的,虽然和晋军不一样,吴军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积怨但作为中原大国的头等主力,在内心深处这些梁军对于以江淮之众为主力的吴军是不太瞧得起的,毕竟自古以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南方的军队很难和中原的军队抗衡可是就是这些南蛮子,将那些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沙陀人打得屁滚尿流,逃过黄河去了,这让他们这些梁军军官的心里颇有些酸酸的

  “你若想保住脑袋,嘴巴上就干净些”霍彦威的声音冷若冰霜,随即他的语气变得和缓了点:“现在已经没有梁国了,吴王乃是一世枭雄,眼看马上就要平定中原,登基称帝,我们的功名富贵都着落在他身上,你若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可莫怪我不念旧情”

  “是,小人明白”那骑将低下了头,他也不是不清楚眼前的事实,只是心里面总有个坎子过不去罢了,霍彦威几句狠话下来,立刻变服软了

  眼见得回来报信的吴兵已经出现在前面山谷的转折处,霍彦威赶忙低声喝道:“那还不快让士卒列阵,我挑你们来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可不要让我难做人”

  “那是自然”那骑将赶忙唱了个肥诺,回头大声喝道:“该死的,还不快些下马列阵,老子平日里都白教你们这些蠢驴了”他在霍彦威那里触了霉头,自然要在手下的兵卒那里找回来,同时也在霍彦威面前卖弄一番本事,免得被人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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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 165组碍

  这些梁兵都是在河上身经百战的老卒,不待头领多言,前面两排的士卒跳下马来,立刻列成横队,长枪斜指向前方,后面是弓手和火绳枪射手,在横队中预留了一条通道,以备骑士寻机冲出。只听得甲胄铿锵声声,六七个呼吸后,这边便布置停当了,一片静默,杀气腾腾。

  这边刚刚布置停当,那报信的吴兵已经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对霍彦威叉手行礼道:“将军,前面路上有人设垒据守,隔断了交通,看旗号应该是梁军!前哨的兄弟有人碰到了陷阱,腿上受了伤,被岩砦里的守兵发觉了,两边起了冲突,还请将军速派援兵!”

  霍彦威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一名十将道:“你带二十骑去,把人接回来就是了,不得耽搁了!”

  “喏!”那十将是个红脸膛的汉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唿哨了一声,便带了二十骑兵沿着山路疾驰而去,他这些都是梁军的锐士,马术娴熟,不少人见山路狭窄,干脆就打马沿着谷道两旁平缓一点的坡地疾驰而去。

  那十将越过山口,便看到先前那十几个身着黑袍的汉子正沿着谷道向自己这边撤来,正是方才前出的那些吴兵,其中数人用火绳枪交叉起来,做成了一个临时的担架,上面放着一个汉子,想必就是那个中了陷阱的吴兵,剩余的几名吴兵落在后面,正一边向追兵开火,一边撤退。在大概相距四五十步外,数倍吴兵的追兵缀在后面,也许是顾忌吴兵火器厉害的缘故,这些人追的并不很紧,只是不断向吴兵放箭鼓噪,并没有追上来进行肉搏战。

  那十将立刻做出了决断,大声下令道:“你们两个快过去,把马让给那个伤兵,接应那些蛮子回来!其余的人,跟我上!”随着他的号令声,梁军骑士们分成三队,两翼散开队形,冲上谷道两边的山坡,大声鼓噪,而那十将便带着七名手下,排成了一个最简单的锋矢阵,沿着谷道向追兵冲去。那些追兵正得意间,突然遇到敌人的骑兵,不由的惊慌失措。为首的军官大声呵斥,让手下列阵抵抗,却不像两边坡上的骑兵冲到,居高临下便是一阵箭矢下来,立刻便倒了四五人,追兵顿时大乱,那十将趁势冲开阵去,一刀便将那为首的军官砍倒在地,其余人见了,纷纷弃兵逃走,被梁军骑兵追在后面,射倒砍翻了不少。

  那十将砍翻了两人,眼见得手下追的兴起,想起方才霍彦威的叮嘱,大声喊道:““罢了,莫追了!”又用颔下的铜哨猛吹了两下,梁军骑士这才意犹未尽的退了回来,回到被自己砍倒的敌兵尸体面前,割下血淋淋的首级,悬挂在马颈旁。自从汴京被陷以来,这些梁兵的精锐在段凝的麾下,先降晋军,又稀里糊涂的输的一塌糊涂,降了吴军,虽说是兵随将主草随风,但上下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这次总算可以在那些趾高气扬的南蛮子面前露一手,实在是扬眉吐气的很。

  “头儿,一共斩首二十一级,咱们连油皮都没擦破一点,怎么样,活儿不赖吧!”一名梁兵得意洋洋的对那十将说道,他的嗓门特别的大,目光还不时飘过一旁的那几名吴兵,炫耀和示威的意思脸上满当当的。

  “可有抓到活口?”

  “这个!”方才那梁兵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只见山路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无头的尸体,只得回头苦笑道:“头儿,弟兄们憋得紧了些,那些追兵也忒不经打,所以——”

  “好了好了,也怪我事先没说清楚!先回去将情况禀告将军再说!”那十将看来心情还不错,摆摆手便示意手下一同退回去。

  半响之后,霍彦威站在壁垒前。这道壁垒的主体结构是一条横亘谷道,约莫一丈半高的矮墙,在这里,山谷变得宽阔了,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小盆地,而矮墙就位于盆地的入口处。矮墙并不是平直的,而是锯齿形,这样可以用侧射火力攻击在矮墙的后面,在锯齿的底部还留有守兵出击的出口,在矮墙的后面有三座箭塔,可以用弓弩或者火器射击进攻的敌兵;在矮墙的前面,是一条壕沟,在壕沟的外面还有少许陷阱,陷阱和壕沟里都有竹签,这是前哨的吴兵发现的。壁垒的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谷道右边的山坡,半山腰上是一座岩砦,那岩砦并不大,最多可以容纳百人罢了,但从岩砦上可以俯瞰整个小盆地,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制高点。从霍彦威所在的地方望去,不难看到矮墙上人头攒动,显然守兵通过逃回的同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矮墙后传来一声炮响,但是炮弹的落点离霍彦威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又偏又远。一旁的亲兵赶忙扯住主将的马缰,想要让其先退。一旁的吴军陈校尉笑道:“不必担心,就看那升起的烟雾就知道守兵用的是劣质火药,又离的这么远,看他们这炮术,让他再打个十炮,只怕也打不中的!”

  霍彦威推开亲兵扯自己缰绳的手,笑道:“论炮术,那些守兵自然是不及陈校尉,不过你看这壁垒布置的如何呢?”

  陈校尉凝神看了看守兵的布置,脸色凝重了起来,小心答道:“看这工事设置的正好在盆地的进出口处,又层次分明,考虑了射界和突出的通道,布置的算是相当不错了!”说到这里,那陈校尉的脸色突然现出得意之色:“不过若是给小人两门炮,就凭现在这四五百兵,最多半日,便能拿下这壁垒。”

  霍彦威听到这里,脸色不变,心中却微微吃了一惊,吴军善于使用火器他也是亲身体会过了,但他更知道相比起其他的纯粹冷兵器部队,吴军的火器与冷兵器杂编军队的组织、布阵、队形变化要复杂的多。但眼前这个陈姓校尉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在吴军中最多也就是个指挥使级别的军官,就能指挥如此复杂的作战行动,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两人正交谈间,方才那个十将已经打马上前,他特意在同伴面前炫耀,驱马直到离壁垒只有七十步的距离,大声将己方的来意喊出,壁垒上的守兵虽然向他射箭,但他混当没事,只是用长枪拨去箭矢,大声向壁垒后叫喊。

  “墙后的人听到了,咱后面的军主是大梁检校侍中、忠武军节度使霍彦威,你们是哪个营盘的,还不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矮墙后面闻声一阵攒动,随即传来一阵叫骂声:“放屁,把你家老爷当傻瓜了,霍相公早就在襄阳之役没于军中了,这里又是哪里来的鸟霍相公。再说方才那些拿火枪的家伙分明是南面来的吴狗子,还想哄你老子我,再在这里胡咧咧,小心老子一箭射穿你脖子上那吃饭的家伙!”说到这里,壁垒上便射来一箭,深深的扎入那喊话的十将面前的泥地里,显然是在威吓他。

  那十将却是不惧,大笑道:“哪个龟儿子哄你了,霍相公并非没于军中,而是投了大吴,如今大吴北伐,已经去了洛阳。霍相公正是奉了大吴朱总管之命,前往关中的,那些吴兵是通行的随从。”

  矮墙那边顿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喊道:“霍相公又怎么了,这年头相公、太尉的多了去了,哪个认得这么多。就算当真是他,现在他跟了姓吕的,领着南蛮子来打我们,更是可恨。要想过去,就一刀一枪的杀过去,想要空口白话,却是休想!”

  那十将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恼了,调转马头道:“打便打,哪个还怕了你们不成,只是听的乡音亲切,不愿意下刀子罢了!”说罢便要回头,却看到霍彦威打马向这边过来了,正要阻拦,却被霍彦威一把推开,解下头盔大声喊道:“某家便是霍彦威,里面来个能主事的出来说话!”

  矮墙后一阵声响,片刻之后,一条黑脸汉子爬上矮墙,对霍彦威拱了拱手,道:“便是某家主事,不过霍相公现在投了南边的吴王,想必得意的很,未必记得我牛存这等苦哈哈的厮杀汉了。”

  “怎的不记得?”霍彦威混私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讥讽之意,笑道:“当年某家在河中当营官时,便是你身中数箭,还死战不退,那一指挥五百多将士能活着回来。我霍彦威也是个有人心的,你这般铁打的汉子如何忘得了!”

  那牛存听到霍彦威这番话,脸色稍微和缓了些,拱手道:“多谢霍相公垂念,不过现在你我各为其主,我受贺总管之命,把守这里,关东来的一律不得通过,还请相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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