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铁柱见吴大六被抓,知道自己的清白很快就能恢复,当场便要朝宋慈下拜。宋慈忙托住辛铁柱:“辛公子不必如此,快起来!”
辛铁柱抬头看着宋慈,一个精壮大汉,眼中竟隐隐含了泪。辛铁柱心头千恩万谢,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多谢宋提刑!”
“不必谢我。你还是要回提刑司大狱,待元大人审过此人,认定你无罪后,你才能离开。”宋慈正打算让辛铁柱跟着许义一起回提刑司,忽听街上有人大声叫道:“让开,都让开!”
宋慈循声望去,只见前洋街的东头走来了一伙人,一边大声喝叫,一边推搡路人。这伙人有七八个,都是家丁打扮,当中簇拥着一个身着艳服、头戴花帽的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满脸通红,一看就喝醉了酒。有路人挡到那富家公子的去路,家丁们便一把将路人推开。那富家公子走路摇摇晃晃,明明是他不小心撞到了街边的一些摊位,家丁们却不由分说,冲上去将这些摊位掀翻在地。几个吃了亏的摊主见这伙家丁如此凶神恶煞,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待这伙家丁走远后,再自己收拾摊位。
“韩?。”宋慈认出了那富家公子。
韩?和那伙家丁从街上气焰嚣张地走过,行经宋慈附近时,又掀翻了一个卖木作的摊位,木老虎、木碗、竹蜻蜓、竹篮等精致小巧的木作散落一地。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丈,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那老丈不敢招惹是非,默默收拾摊位,那少女却上前拉住掀翻摊位的家丁,面有愠色,指着自己一片狼藉的摊位。那家丁马脸凸嘴,生着一对大小眼,骂一声“滚”,将那少女一把掀开。那少女仍不罢休,拦住那马脸家丁不让走。那马脸家丁恼了,抬手要打人。老丈赶忙上前拉开那少女,冲那马脸家丁一个劲地赔不是。那马脸家丁朝老丈“呸”地吐了口唾沫,这才去了。老丈唯唯诺诺任由欺辱,只是将那少女死死拦在身后。
那少女脸上仍有愠色,却不再上前理论,替老丈擦净脸上的唾沫,将老丈扶回摊位后休息,然后蹲在地上,一个人默默收捡木作。
正收捡之时,身前忽然伸出两只手来,帮着捡起木作。那少女一抬头,见到宋慈,立时笑逐颜开,比画起手势来,意思是说:“公子也在这里?”她这一笑纯真干净,充满了惊喜。
宋慈认得那老丈和少女。那老丈姓桑,是个木作手艺人,少女名叫桑榆,是桑老丈的养女,二人和宋慈是同乡,都是建阳人。以前在建阳县学求学时,宋慈常见到父女二人在县学门前的老榆树下摆摊卖木作,他不止一次去照顾过生意,也知道每逢年关,父女二人都会到大一些的城里卖木作,以求多赚一些糊口钱,没想到竟会在临安城里遇到。他微微一笑,朝太学中门一指,道:“我在这里求学。”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帮忙收捡木作。
桑榆比画手势,意思是会弄脏手,拦着宋慈,不让宋慈收捡。
宋慈见木作散落一地,不少都已摔坏,于是从腰间摘下钱袋,里面装着几串钱,都是十来枚一串,想给桑榆。桑榆连连摆手。
宋慈将钱袋放在摊位旁,顺手捡起一个摔坏的竹哨,道:“我买这个。”
桑榆比画手势,意思是那竹哨是坏的,不能卖给他。她从摊位上换了一个完好的用红绳系有千千结的竹哨,放到宋慈手中,只从钱袋中取走两枚钱,其余的钱连同钱袋一并还给了宋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韩?粗声大气的叫嚣声:“那驴球的叫……叫刘克庄,习是斋的……给我记好了……别叫那驴球的跑了!”
有家丁接口道:“公子放心,那驴球的就是多长两条腿,今晚也休想跑掉!”
宋慈突然听到刘克庄的名字,抬眼望去,只见韩?和那伙家丁去到了太学中门,掀翻了中门外一辆载满货物的板车,气势汹汹地进了太学,听其口气,观其架势,似乎是要去找刘克庄的麻烦。刘克庄此时酩酊大醉,正独自一人在习是斋里睡觉,他若坐视不理,刘克庄必然要吃大亏。
“桑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宋慈见桑榆执意不肯收下钱袋,只好将竹哨放入怀中,临走时还不忘帮桑榆捡起一摞木篮子,放回摊位上,顺势将钱袋偷偷扣在了木篮子底下。
宋慈回到许义和辛铁柱身边,道:“辛公子,可否劳你随我走一趟?”辛铁柱感激宋慈为他查证清白,根本不问去做什么,立刻便答应了。宋慈让许义押着吴大六先行一步,他回头带辛铁柱回提刑司。
宋慈领着辛铁柱赶回太学中门,见那辆被掀翻的板车载的都是米面,一口口麻袋倒了一地,其中两口麻袋的系口开了,雪白的米面撒出来不少。推拉板车的是两个斋仆,宋慈都认得,是之前在杂房问过话的孙老头和跛脚李。孙老头和跛脚李原本要将米面拉去太学的后门卸货,只是从中门外路过,没想到韩?嫌板车挡住了路,竟吩咐家丁将板车当场掀翻。
孙老头看着撒出来的米面,一脸心疼之色,可他知道韩?是谁,只能自认倒霉。跛脚李则是默默扶正板车,将一口口麻袋扛起来放回板车上。跛脚李虽然年纪大,腿脚也不利索,力气却不小,一口口装满了米面的麻袋,少说有近百斤重,他搬扛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宋慈瞧见二人,换作平时,定要停下来帮忙搬米面,可此时他心念刘克庄的安危,不敢稍作停留,冲二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奔入太学,向习是斋赶去。等他赶到时,韩?一伙人已踹开斋门,闯进斋舍,找到了正在床上酣睡的刘克庄。
韩?道:“你个驴球的,还敢睡觉……打……给我拉起来打!”
那马脸家丁搬来椅子,扶韩?坐下,其他家丁将刘克庄从床上拖起来,架到韩?的面前。刘克庄兀自昏醉不醒。几个家丁也不管刘克庄清醒与否,挽起袖子便要打人。
“住手!”一声喝叫,来自斋门外的宋慈。
那马脸家丁转头看了一眼,冲宋慈挥手:“没你什么事,滚!”
宋慈不退反进,踏入斋舍,道:“太学乃官家学府,你们可知擅闯闹事,已是犯了律法?”他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去,径直从几个家丁的手中扶过刘克庄,将刘克庄扶回床上躺下。这番举动旁若无人,仿佛没将几个家丁看在眼里,几个家丁不禁一愣。
那马脸家丁“呸”地吐了口唾沫,上前推了宋慈一把,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事!”
宋慈对那马脸家丁不予理睬,看着韩?,眼睛里似有火在燃烧,仿佛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份怒火转瞬即逝,宋慈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色,道:“韩公子,习是斋与你存心斋从无过节,你何以要带人前来闹事?”
韩?醉得厉害,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哼哼唧唧,没应宋慈的话。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闹事?”那马脸家丁又推了宋慈一把,指着刘克庄道,“是这驴球的抢了我家公子的女人,打死他也活该!”
宋慈道:“抢了什么女人?”
那马脸家丁道:“今晚熙春楼对课点花牌,我家公子点名要的女人,这驴球的居然敢抢!”
宋慈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青楼,不过他听说过“点花牌”,说是客人进入青楼后,以名牌点唤角妓,谓之点花牌。有些角妓的名头太过响亮,往往点唤名牌的客人太多,情况就会反过来,变成由角妓来挑选客人,通常会私设一场比试,比如作诗、填词、比酒、斗茶等等,只有最终胜出的客人才能获得一亲芳泽的机会。宋慈听了那家丁的话,又想起刘克庄回来时不断念着“虫娘”的名字,猜到是这位名叫虫娘的角妓设下了对课点花牌的规矩。宋慈知道韩?无甚才学,刘克庄却是以词赋第一的成绩考入太学,也正因为词赋第一的缘故,刘克庄才能被选为斋长,真要比试起对课来,韩?定然不是刘克庄的对手。宋慈道:“既是对课点花牌,不知韩公子可有对出?”
“我家公子对没对出,关你什么事?”
“这么说来,是刘克庄胜了。”
“就凭他,胜个鸟!敢跟我家公子抢女人,看不打死他!”那马脸家丁喝道,“此事与你无关,识相的就滚一边去!”
宋慈立在原地,没有丝毫让步,目光越过那马脸家丁,落在韩?身上:“韩公子,今日之事是你不在理,还请带上你的人,离开习是斋。”
韩?好似睡着了,躺在椅子里一声不吭。
宋慈忽然大叫一声:“韩?!”
韩?浑身一抖,吃力地翻开眼皮。他醉眼蒙眬,瞧了一眼宋慈,见宋慈穿着青衿服,道:“你也是……是习是斋的?”
宋慈应道:“不错。”
韩?一听宋慈是习是斋的,又瞧见刘克庄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顿时来气,叫道:“打……给我打……还有刘克庄……一起打……”磕磕巴巴之际,连打了好几个酒嗝,话还没说完,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恍惚之间,韩?听得耳畔响起了打斗声、叫骂声和哀号声。不一阵子,打斗声和叫骂声消失了,只剩下哀号声此起彼伏。他睁开眼,见宋慈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反倒是他带来的七八个家丁,歪歪斜斜地躺了一地。
韩?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眼神,看清宋慈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辛铁柱。
宋慈对韩?的为人早有所知,见韩?带了一伙家丁气势汹汹地去找刘克庄的麻烦,料想冲突在所难免,这才特意叫上了辛铁柱。辛铁柱勇力非凡,当初在太学射圃拒捕之时,数十个差役一拥而上都险些拿他没办法,区区几个家丁自然不在话下。辛铁柱原本按照宋慈的吩咐等在习是斋门外,见这伙家丁要对宋慈动手,立刻冲了进来,三两下便将这伙家丁揍趴在了地上。
“一群驴……驴球东西!”韩?骂着,想站起身来,可撑了几下扶手,实在醉得厉害,又倒回了椅子里。
家丁们的哀号声,引得一些从习是斋外路过的学子聚拢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见是韩?,都不敢插手,只在门外观望。
家丁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不敢再靠近宋慈和辛铁柱,全都退回到韩?的身边。
“扶我……”韩?道,“起来……”
那马脸家丁急忙扶韩?起身。
韩?跷起拇指对准自己,道:“知道我……是谁吗?”
宋慈道:“知道,你是韩太师的公子。”
“知道还敢……敢惹我不痛快……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上,给我打!”韩?说了这话,几个家丁却面面相觑,看了看辛铁柱,竟没一个敢冲上去,有的甚至往后缩了缩脚。
“一群废物!”韩?一脚踢在一个家丁的屁股上。那家丁一个趔趄,扑到辛铁柱身前,抬头见了怒目金刚般的辛铁柱,吓得急忙跳开了两步。
“上啊!”韩?叫道。
那家丁哽了哽喉咙,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肿起老高的脸,另一只手指着宋慈和辛铁柱:“你们叫……叫什么名字?”
宋慈也不遮掩,应道:“宋慈。”
辛铁柱声如洪钟:“武学,辛铁柱!”
“很好,记住你们了……你们等着……我家公子今日醉了……”
辛铁柱不等那家丁把话说完,忽然踏前一步,那家丁吓得急忙退开。
那马脸家丁一直扶着韩?,半边脸又青又肿,知道与辛铁柱动手讨不了好,道:“公子,要不今日先回府,改日再来算账。”其他家丁都附和道:“对对对,今日公子醉了,改日再来找你们算账……”扶了韩?,腿脚受伤的相互搀扶,想趁机开溜。
“滚……都给我滚!”韩?一把掀开扶他的马脸家丁,“一群驴球东西……敢惹我不痛快!”他一边叫骂,一边在斋舍里发起了酒疯,凡是够得着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瓶瓶罐罐,全都被他掀翻在地,砸个稀巴烂。他还不解气,抓起一个砚台,举过头顶,哪知砚台里还有墨汁,顿时浇了自己一头。他去抹脸上的墨汁,反而越抹越花,气得破口大骂,举着砚台朝宋慈走去。
辛铁柱一把抓住韩?的手腕,韩?举在空中的砚台便怎么也砸不下来。辛铁柱手上稍微加一点力,韩?立马痛得松手,砚台掉在地上。韩?叫道:“啊哟……快松……松开!”那马脸家丁虽然怕挨打,但更怕韩?有什么闪失,叫道:“放开我家公子!”冲了上去。辛铁柱一拳打在那马脸家丁的肚子上,那马脸家丁委顿在地,抱着肚子,好半天爬不起来。另外几个家丁也硬着头皮冲上去,辛铁柱毫不客气,一拳一个,又将几个家丁打倒在地。
韩?痛得哎哎直叫,辛铁柱手一松,放开了韩?的手腕。韩?刚得自由,非但不躲开,反而抓起地上的砚台,又朝辛铁柱的脑袋砸去。辛铁柱这一次用上了脚,一脚踹得韩?跌翻在地。
习是斋外聚集的学子越来越多,不少学子都曾受过韩?欺辱,没受过欺辱的学子也大都看不惯韩?的为人,只是忌惮韩家势力,平日里只能忍气吞声,此时见韩?被人教训,心里都觉痛快,忍不住暗暗叫好。可一见教训韩?的人穿着武学劲衣,是个武学生,又见另一人是从小就与尸体打交道的宋慈,众学子都不禁拉下了脸,目光中或多或少流露出轻蔑之色。
韩?哇哇大叫,从地上爬起,再次抓起砚台朝辛铁柱砸去。辛铁柱又是一脚,踹在韩?的肚子上,比之前一脚力道更重,韩?顿时痛得倒地不起。
见韩?消停了,几个家丁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辛铁柱这才站回到宋慈的身旁。
宋慈低声道:“辛公子,多谢了。”随即看向韩?,道:“韩公子,我有一事问你。”
韩?用手撑了几下地面,好不容易才坐起来,右手按着被踹的肚子,咽了咽喉咙,叫道:“水……我要喝水……拿水来……”
几个家丁张望了一下,见水壶放在长桌上,长桌则在辛铁柱的背后,要去拿水,就须从辛铁柱的身前经过。几个家丁害怕挨打,都不敢去拿水。
宋慈走向长桌,倒了一杯水,来到韩?身前,递给韩?。
韩?伸左手来拿水,原本按着肚子的右手突然向前一送,朝宋慈的肚子用力捅去。
辛铁柱眼疾脚快,抢上一步,飞起一脚,踢在韩?的手上。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宋慈的肚子上划过,青衿服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匕首从韩?的手里飞出,掉在地上。
一连串脆响声,来自掉落的匕首,也来自宋慈的怀中之物。青衿服被划破,原本揣在宋慈怀中的三件东西掉了出来,一件是被窃的白色玉佩,一件是圣上的内降手诏,另一件是不久前桑榆给他的竹哨。
“宋提刑,你没事吧?”辛铁柱道。
宋慈镇定如常,手稳稳地端着杯子,甚至连杯中的水都没洒出一滴,应道:“没事。”匕首只划破了青衿服,没有伤到皮肉。
“驴球的……被我骗到了吧……”韩?哈哈大笑起来。他假装要喝水,骗宋慈拿水来,突然拔出匕首偷袭,险些害了宋慈的性命。如此关乎人命的大事,在他眼中,竟然如同儿戏。
辛铁柱只觉怒气直冲脑门,额头上青筋凸起,提起拳头,就朝韩?的头砸了下去。
“住手!”宋慈深知辛铁柱勇力非凡,在赶回习是斋的路上,便叮嘱过辛铁柱,一旦与韩?一伙人发生冲突,拳脚要留力,不要冲要害去,正因为如此,辛铁柱教训韩?一伙人时,他才一直未加阻止。可此时辛铁柱这一拳太狠,又是冲头部而去,若打实了,韩?必受重伤,甚至可能伤及性命,宋慈立刻出声喝止。
辛铁柱硬生生地停住拳头,瞪着韩?,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韩?扬起了脸,道:“打啊……你倒是打啊……你个驴球东西,不敢打了吧……”
换作平时,以辛铁柱的脾气,别说韩?是当朝宰执的儿子,就是天王老子,他也早就一拳打了过去。可他看见宋慈冲他连连摇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宋慈捡起竹哨、内降手诏和白色玉佩。他刚刚遭受韩?的偷袭,此时非但没有与韩?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反而踏前一步,离韩?更近了。他不提韩?拿匕首刺他一事,仿佛那根本没有发生过,而是问道:“韩?,你可还记得巫易?”
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但他不是因为宋慈提及了巫易,而是因为看见了宋慈手中的白色玉佩,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驴球的……偷了我的玉佩……”
宋慈微微皱眉,道:“这块玉佩是你的?”
“我的玉佩……你也敢偷?”韩?的脸原本就因喝醉酒而发红,此时红得更加厉害了,如同猪肝之色。
宋慈问辛铁柱:“那个丢失玉佩的红衣公子,是他吗?”
辛铁柱看了韩?一眼,道:“我只看见那人的背影,没见着脸。”
宋慈又问韩?:“除夕那晚,你也在纪家桥?”
“我在哪里,关你屁事!”韩?叫得更大声了,“这玉佩是我爹给我的,你竟敢偷……我叫我爹把你抓起来,杀头……杀头!”说着连连挥手,做杀头状。
宋慈道:“杨茁在纪家桥失踪时,你也在场?”
“杀头,杀你的头……还有刘克庄,一并抓了,通通杀头……”韩?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笑声极为刺耳。
宋慈忽然手一扬,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杯水,泼在了韩?的脸上。
韩?脸一冷,神智霎时间清醒了不少。他抹掉满脸的水,之前脸上本就有墨汁,一张脸更花了。他怒道:“你敢拿水泼我!”
“现在清醒没有?”宋慈道,“杨茁在纪家桥失踪,与你可有干系?四年前巫易之死,是不是你所为?”
“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宋慈也不多言,展开内降手诏,又亮出了腰间的提刑干办腰牌。
韩?看清内降手诏和腰牌上的字,笑道:“原来我爹提拔的那条太学狗,就是你啊!”说着越笑越大声,指着宋慈,对身边几个家丁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爹提拔的太学狗,我爹赏他一个芝麻小官,瞧把他威风的!”忽然鼻孔一翻,“不错,杨家小儿失踪,是我干的。巫易那驴球的,也是我杀的。你一个小小干办,能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