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万金油说道：“你看他们要过最后一道坡儿，他们朝下的时候，视线是丢失的，我目测朝上的时候最多五秒就能到坡儿顶，第二辆车与他们之间距离三秒，也就是说要在第二辆车开始下坡的时候，我冲进树林，你要往树林深处跑。”
时间变得很快，第一辆车已经到了坡顶，歪歪斜斜地朝下冲去，一秒，两秒，三秒，该死！后面的车怎么还没上来。当后面的车头出现在坡顶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秒，两秒……
第二辆车是不是动力不够，上坡慢了一秒，第二辆车的车头终于朝下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背包已经被我塞进了衣服里，我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后脚猛地朝上一蹬，另一只脚同时看准落脚点，也同时发力，我的身子尽量前倾，我看到了一株蝎子草，我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了上去，下一秒，用力朝后一扯，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手掌传遍了全身，但这给了我一个向上冲的力道。
四米，三米……我甚至隐约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我需要蹬在高处最后一块石头，我不能踩在草皮上，那样脚下会打滑，势必影响速度，我更不能踩在枯草上，那样会卷起烟尘。
咚，脚下踩实，我顺势一弹，八米的距离已经到了，歪斜下来的松树枝就在眼前，我一把拽住，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整个人朝前一扑，我双手扣住了松树树干，另一只脚朝侧面一蹬，稳稳地站在了松树后面。
我大气连连，冲林子深处的万金油吼道：“万金油！他们看到我们没？”
万金油也喘着粗气说道：“不知道，我哪儿敢回头。”
我在树后侧过脸，朝下看，我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驾驶室里的人，副驾驶和后排都有人，看来来的人不少。
此处不宜久留，我朝着树林的深处钻了进去。
我们再次回到了之前蹲守的地方，我的手已经红肿，痛得我都想将手切掉，我粗气连连，躺在地上痛苦不堪。万金油也看到了，急忙说道：“我有酒精，你……要是能忍住不叫，你就用。那个，后山有草药，我可以给你找点。”
我一口咬住了背包带，伸出了手，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儿：“来！”
万金油拿出了酒精，他的手有点颤，说道：“银……银大少，你忍住啊！”
蝎子草之所以叫蝎子草是因为它的叶片两侧有无数褐色的毒刺，它可以扎根在石头地里，一点点水分就能成活，为了生存，它甚至连根茎上也长出了毒刺，我一把抓到了根茎，现在手掌里还扎着几根毒刺。
酒精挨上手掌的那一刻，原本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变成了无数的钢针直接从皮肤到肉里，渗入骨髓，我痛得在地上打滚儿，这里全是土，万金油一把压在我身上，不让我动弹，他双腿夹住了我的手，又将剩下的酒精倒在了我的手上。
他低喝道：“忍住！”
我的手动弹不得，那种痛越来越重，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将我的手掌上的皮一层层地割开，再倒上开水。
我浑身都在剧烈地出汗，风吹在身上，有一股冷飕飕的感觉，终于，这痛在一点点地褪去，除了火烧感，我能忍住了。
我慢慢地松开了嘴，背包带被我咬得无法复原。万金油起身，说道：“我帮你把刺儿拔了。”
我喘着粗气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可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喘着粗气，动弹不得。万金油取出镊子，说道：“你要忍不住，就再把背包带咬上。”
“不用！”“额！”
开水倒过般的手上，像是有人在拿钉子钉。我已经不再出汗了，全身都在发抖。我知道我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我真的昏过去了。
第24章 没头苍蝇
我在飞，飞了很远，我似乎看到了爷爷，他在对我笑，我想跑过去，扑在他的怀里，将过往全部告诉他，我哭了，很伤心很无助，每当我跑向爷爷的时候，他却又离我很远，我想告诉他，我不想长大，长大好累，我大喊着：“爷爷！我想回到从前，我、叔叔、二叔、小舅、小花儿，我们一起，不论做什么……”
可我喊不出来，爷爷在一点点地远去，我拼了命地追，爷爷却越来越远，我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没劲儿了，我摸到了腰间的刀，这一刻，我感觉到了无助，失望，痛苦，悲伤，我就像一只被打败的狼，满身是伤，却依然要将不屈的眼神露出来，要将利爪伸向天空，破碎这苍穹。
只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将刀拿在了手里，就随爷爷去吧，我用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猛地坐了起来，我意识到我做了一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我的手还是很痛，我看到手被包扎好了，我的眼角很冷，我抹了一把，是未干的泪痕。
侧过脸，我看到了万金油，他正呆呆地看着我，我转过身，趴下，朝下看去，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说道：“他们人呢？”
“朝前跑了。”万金油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他们会回来的。”
我掏出一支烟，点燃，昏死之前的那种虚脱渐渐地在恢复。
万金油说道：“银大少，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小伤。”
“哎！以前吧，我总觉得你就是个运气好的盗二代，如果没有你爷爷你啥都不是，今天一看，呵呵！”万金油递给我一瓶水，说道，“鬼脸家的人没有废物。”
我用力地抽了一口烟，说道：“我昏了多久？”
万金油盘着腿，坐在我旁边，说道：“十几分钟吧，我问个问题哈，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回来？”
我说道：“后面是群山，他们跑一段时间就会反应过来，游牧民族只会把墓穴埋在平原，埋在山区的都是穷人，他们进山的时候就应该看到我立的牌子了，后面路不好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回来地毯式的搜索。别忘了，他们中间有一个能看懂坟的。”
“哎呀，你们鬼脸家真是西境的活神仙。”
“别拍马屁，这时候不能出乱子。”我话音未落，就清楚地听到了车辆发动机的声音。
他们很谨慎，先是停在了土坡的高处，看着远处的河流，又折返回来跑到了干枯的河道里，接着又往回跑，从这点看，我就知道这个找墓的家伙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主儿。
岸边出现的石头变化那么大，他都看不出来，这些大石头很明显是在遥远的时候，一群人上山，采集了巨大的岩石，再拉到山下建坟，雨水来临，因为岩石空了，稍大的石头被雨水卷着，顺着山崖滚落到了河道，这么大的石头，如果不是遭遇大变故，根本不可能从山上落下来，再过五百年也不可能。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墓砖被人拉出来丢在外面。
万金油看了半天，说道：“我真为这帮人着急，要不我下去提醒他们一下，我去！”
我笑了，说道：“他们会有办法的，再让他们跑一跑。”
果然，他们瞎转了一个小时，车停了，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的两边同时伸出了两个长长的杆子。车子再次发动，只是速度很慢。
“他们干嘛呢？”万金油有些看不懂了。
我说道：“哼！金属探测器，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美国赏金猎人牌的，支持水下探测，东西越大，探测的灵敏度越高，这东西应该是外地来的人准备的，在西境这玩意不实用，耗电太快，忽高忽低会影响探测效果，还不如用日本的犬神3代，最大的优点就是省电，电池也小，一个人背着不占重量。不过我更喜欢德国的OKM，自带成像效果，德国从二战时期过来，那军工品质杠杠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全地形适用，就是放到严寒地带，照样能用，非常适合西境。”
“嗷！”万金油像发现了新大陆，在手机上记着什么，他说道，“啧啧！这才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改天，我弄一个，就放在车上，去了野外，马上打开，指不定我万金油就发现个什么宝贝儿。”
我笑了，说道：“你就不怕探测到地下高压电缆，一铲子下去，直接见阎王？”
“哎！别咒我啊，不是有热成像嘛，我可是很好学的！”万金油笑嘻嘻地收起了手机。
我说道：“这样的方法发不了财，别忘了，我爷爷可是没有这样的高科技，在西境任何一个地方，有没有坟，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能跟你们鬼脸家比吗？你们家漏点东西出来就够我吃喝了，我那是……那个叫个人爱好。对！个人爱好。”万金油打着哈哈说道。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了一个小时，他们还是没发现，以至于我开始和万金油打赌，赌注一万，我认为是至少两个小时才能找到，万金油赌一个小时，结果是我们都没赢，三个小时了，他们还在找。
不过，我挺佩服这些人的，吃喝都在车上，撒尿都是对着车窗外面解决，以此来节约时间。万金油已经是趴得迷迷瞪瞪，睡过去好几次。我看看表，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他们离目标地已经很近了。
我终于提起了兴趣。
一个小时后，我推了推万金油，他睡眼惺忪地说道：“啊？他们死光了吗？”
我低声说道：“别说话！自己看！”
我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他们，一个小时前，我看到他们中的一个人，并没有跟着车走，反而开始爬山，我不认为他发现了我们，他走到一块略高的岩石上，开始四下张望，之后在一个本子上画着什么，他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翻一页，又开始画，之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翻了半天，接着，胡乱地合上，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些文件，翻了半天，他站起身，眼光居然看向了那处坟地。
我猜测，那是他准备的资料，应该是地理简史之类的书籍，接着应该是某些杂志的论述，至于他在画什么，我看不清楚，但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推演出来，还当真有点料。
第25章 仇家曹操
我仔细打量着站在山坡上的男子，他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蓝色的冲锋衣，却穿着一双红色的徒步鞋，从心理学上说这种人个性张扬，喜欢交朋友，自认为才华横溢，实际上就是自傲。不过，我观察了半天，我觉得他还不是这个团队里的核心成员。 他手指着墓穴的地方，冲着车里大喊着什么。
车开了过去，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拿着金属探测仪四处扫着，很快，他有了发现，我甚至能听到他兴奋地大笑声。不一会儿，他找到了我的铜钱诱饵。
站在半山上的男人快步地跑了下去，他一把抢过了铜钱，放在阳光下看了看，又从口袋掏出了放大镜又看了看，接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很谨慎。
我的铜钱都是放在隔离袋里的，为了达到效果，我还丢在土里踩了踩，再抹去足迹，就是不让上面沾着人味儿。果然，他点了点头，将铜钱给了那人。
第二枚，第三枚铜钱接连被发现，他们非常兴奋，第二辆车里的人也下了车，他在裂层里找到了另外两枚。红鞋男跳下裂层，在发现铜钱的地方四处看着，这傻人儿尽然沿着河道朝下走，走了几十米又拐了回来。
我这下知道了他的手段，他认为如果在河道发现了铜钱，那么坟头儿多半已经被雨水冲掉了，很可能文物也随着河道被冲进了土里，果然，他招呼了几个人开始顺着河道探了起来。
我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方向错误，所有的努力都白搭。这时候，站在裂层上面的人一直在对着周围的人喊着什么，我知道金属探测仪探到了我的钢钎，有了反应。
红鞋男折返回来，冲着墓穴入口的方向指指点点。似乎是终于确定了墓穴的位置。车上的人全部下来了，一共九个人。
我问万金油道：“哎！你看有没有认识的？”
“额！你听说过曹操吗？”万金油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除了三国的曹操 我听过，真人里面对这个没有印象。
万金油说道：“出事儿以后，我就在想江湖上谁有这个能力，并且和鬼门有过节的，我甚至调查了几个嫌疑最大的，都不是。不过我得到一个消息，半年前，曹操出狱了，而且出来之后没有在江湖上活动，这就有点不正常，你说接受完劳动改造，洗心革面，那也应该找几个当年的兄弟合计一下，他却消失了。我托了几个哥们锁定他的身份证，居然没有半点消息，要么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要么他就在一个地方没挪窝儿。”
我说道：“他和我爷爷还是我家谁有过节？”
“都有，准确地说他跟过你爷爷一段时间。”万金油玩味儿地看着我，说道，“不过心术不正，你爷爷的做事方式你懂的，都是自家人上，不会轮到外人，而且出四存六，剩下的人都是外人，而且每次挖坟，手下的人都只是计划里的一个关节，要么负责探路，要么负责断后，核心环节都不了解。但是，他很聪明，他能够从蛛丝马迹里面推断出你家办事儿的地点。”
我说道：“这不难吧，根据车辆行驶的时间、方向，大概就能算出半径，再通过半径基本上可以知道地方。”
“那是你经过鬼王的栽培，而且你当鬼王没有考虑到这点吗？你们哪次挖坟是直接回家的，都会在外面呆一到两天，说是走晦气，实际上就是为了防止下面人搞事情。”万金油说道，“这个曹操更聪明，他不看时间，他根据轮胎的磨损情况和车挡泥板里的土来判断地方。”
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高手中还有高手，这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万金油说道：“曹操就这样推算了几次，还真让他找到了坟墓，他将里面的文物盗了出来，以回内地探亲的名义将文物带到了内地。”
我好奇了起来，“他的手法很老道啊，怎么会被发现呢？”
“狐狸再狡猾，能不被猎人抓到吗？”万金油就像在讲评书一般，说道，“你爷爷很快就发现墓二次被盗，还都是他去过的坟，那不就是很明显，自家有了内鬼吗？但你爷爷没有声张，哎，这里有个好玩的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快说吧，天马上黑了，还等鬼故事啊？”
他清清嗓子，说道：“你爷爷以为是你二叔和小舅搞的事情，还专门找人把他们俩儿给绑了，最后发现是冤枉了，你二叔和小舅好长一段时间没理你爷爷。”
我噗嗤一下笑了，“还有这事儿？哎，我发现你比我都了解我家事儿啊？你不会是我爷爷在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吧？”
“我倒真想是，那我就是你哥，鬼王传长子长孙，那我就是鬼王了。”万金油毫不示弱地说道，“不过，当年你爷爷很看好我，还想让我入鬼门呢，最后发现我不适合这行，我就适合倒腾，嘿嘿。”
“别吹了哈！继续讲故事。”我说道。
“你爷爷的手段那是老辣，开始排查身边人，最后查到了曹操身上。”
我问道：“他做得很干净了呀？怎么会被发现？”
“你爷爷排除了其他人，最后那个不就是疑点最大的咯。”万金油说道，“你爷爷带着你家人又去挖坟，不过这一次，是个圈套，曹操刚从老家回来，当然不知道你爷爷已经发现了，又跟着屁股去挖了，这次被警察堵在了墓穴里，人赃俱获。这个坟里挖出了不少好东西，警察都是根据墓里出土文物的多少和价值定罪的。他判了十年，量刑的最高标准。”
“哎！他没在里面乱咬吗？”我问道。
“据说你爷爷和他见了一面，具体谈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我看来，你爷爷是手下留情了，换了是我，他早就到墓里去陪古人了。”万金油说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我急忙问道：“曹操是下面的哪一个？”
万金油说道：“我也不认识，十年了，二十岁的小伙子都成壮年了，你不知道吗？监狱里关过的人，出来都会大变样儿。”
我说道：“那你说了半天，不都是猜测嘛？！搞得和真的一样。”
第26章 暴露
“我这还有一份情报。和他关在同一个号子里的人你可能会感兴趣。他姓吴，外号五鬼。”万金油玩味儿地看着我说道。
我皱起眉，说道：“这又是哪一路神仙？”
万金油说道：“他的案底是在2006年，用迷药弄晕路人，实施多起抢劫，到现在还关在里面。”
“哦？你的意思是五鬼将这迷药的本事教会了曹操。在伊利的案子是曹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