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着早餐,说着话,一时倒是心情很好,又讨论着明天即将开始的培训,一个个忐忑又期待,叽叽喳喳的。
这时候,就见一个年轻人走过来,看到她们这边还有一个空位,便礼貌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王招娣几个都怔了下,忙点头:“当然可以。”
那年轻人恰好就坐在孟砚青对面,他坐下后,笑着冲孟砚青颔首打招呼:“你好,我叫罗战松。”
孟砚青听这名字,微拧眉。
这就来了?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她打量着来人。
这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留着小平头,穿着齐整的蓝色工作服,礼貌谦和的样子。
非常讨人喜欢,没有任何人会和这么一个小伙子过不去。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仗着来自三十年后的先知经验,把自己儿子踩在脚底下。
仇人见面,孟砚青笑了下。
她笑望着那小伙子,很是礼貌地道:“你好,我叫孟砚青,你的名字真好听,战松,这意思是不是,战胜严寒的青松?”
罗战松笑着连连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便开始搭话,聊了几句,孟砚青不着痕迹地套话,很快就再次确认,这果然就是的,家庭背景出身和那书中一样。
这罗战松虽是来自未来二十一世纪的人,但他附身到了这个时代一个农村小伙身上,他意识到自己情况后,便设法离开农村走向大城市,靠着城里招工进了饭店,拿到了正式编制名额,端上了铁饭碗。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对于一个农村小伙子来说已经非常成功了,足以让很多人羡慕了。
不过这对于罗战松来说却只是刚刚开始。
他还要读大学,要奋发进取,要激流勇进。
他仗着自己上辈子所知道的,还要买卖股票,投资黄金,之后开始做进军珠宝和房地产等行业,赚了大钱。
自己儿子在九十年代也想做珠宝,奈何和这男主角棋逢对手,几次交锋后,一败涂地,甚至踏入罗战松的陷阱,构成了经济犯罪。
那时候陆绪章四十岁出头,身处高位,忙于公务,无瑕顾及儿子,当他知道儿子做出的一切时,为时已晚。
他匆忙给儿子安排,请了最好的律师,动用了所有关系,但也无济于事,儿子到底锒铛入狱。
判了五年。
进监狱的第三个月,儿子自杀了。
儿子死后,陆绪章精神崩溃,一夜白头。
孟砚青想起这一切,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她之前明白事情会这样,但那毕竟是来自未来的小说,一切到底会不会按照那个故事走,都是虚幻而不太真实,对她来说那些故事都隔着一层,有些虚浮。
但是现在,看到眼前活生生的罗战松,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种强大的力量会将剧情拉向那本小说的方向。
眼前的罗战松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他知道许多儿子不知道的先机。
相比之下,自己儿子虽然智商出众,但自小享尽富贵,备受宠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这样的儿子,自然不是这个步步为营罗战松的对手。
她这么想着时,那罗战松却和旁边王招娣几个说笑,他很是能说会道,又有些幽默,于是很快生疏感便减轻了,大家对这罗战松倍感亲切,说说笑笑的。
不过罗战松时不时看向孟砚青,很有兴味的样子,时不时把话题转到孟砚青身上。
很明显罗战松对孟砚青有些好感,颇为殷勤。
孟砚青神情淡淡的。
这罗战松男主在孟砚青眼中还嫩着,根本不够瞧,比起年少时的陆绪章差了一大截。
更不要说这人以后还是他们家的敌人。
慢慢的,罗战松也看出孟砚青神情间的疏远,他作为男主,以后能做成一番事业,自然不是没什么眼力的,见此也就不说了。
吃过饭后,回到宿舍,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都在讨论罗战松,她们对罗战松很有好感。
孟砚青从旁看着姑娘们的热情,越发感觉命运的齿轮即将启动。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她没法贸然说什么。
自己知道的那些本来就是虚幻的,没凭没据的,没法说出来。
而对这几个姑娘来说,少年慕艾,看到罗战松心生好感也正常,她这个时候泼冷水估计大家也冷不下来。
只能后面寻机会慢慢来了。
当下她沉默地收拾了下,带着自己仅有的一毛钱和那翡翠手链,赶过去护国寺。
*
孟砚青对护国寺是有些感情的,当年从法国回来大陆,刚回来时人生地不熟的,也觉得无趣,陆绪章便说带她吃好吃的。
那时候家里还都有奶妈,奶妈带着他们四处游玩,带他们吃各种好吃的,还参加庙会,其中孟砚青最喜欢护国寺的庙会了。
这庙会在清末时候,那可是热闹得很,有一句诗说“一日能消百万钱,多少贵人闲至此,衣香犹带御炉烟”,指的就是这里。
不过可惜,后来轰轰烈烈的运动开始,一切都变了,这庙会就停了。
而此时的护国寺已经重修过了,前几年才重修的,一过去便见进门处的山门,那大肚弥勒佛耷拉着两只巨大的耳朵冲着众人笑呵呵。
门前有工人师傅正修路,看上去是要铺设新水泥路,就在护国寺旁边的街道,已经是门店林立,各样小吃杂货齐全。
孟砚青先沿着那小吃街走过去,发现物件还真齐全,至少比前些年好了很多,有各样黏货和细馅元宵,诸如艾窝窝,蜜麻花,豌豆黄等比比皆是,还有那杂碎汤,豆汁和面茶等全都应有尽有。
这边热火朝天香味四溢,有人边走边吃,还有人端着面茶蹲路边吸溜。
孟砚青也想吃。
早上吃那油条和豆腐脑还觉得很满足,现在却觉得味道寡淡了,她想吃甜到齁的蜜三刀,想吃粘牙的艾窝窝,想吃热腾腾的煮饺烙,还想喝杏仁豆腐,喝莲子粥。
甜的咸的香的,干的稀的稠的,都想吃。
孟砚青快走几步,很快走出了那边小吃区,陆续看到一些书摊和杂货铺,显然现在虽然开放了,但是古玩玉器销售这方面还有管制,所以一般都是以卖杂货卖旧书掩护,只卖给内行人。
好在孟砚青飘了十年,人间的事她多少听了几耳朵,知道里面的道道。
她便随意走进几家铺子,拿了翡翠手链问问价格,这些地方报价不一,有人报三十块,也有人报五十块。
没办法,玉器行业就这行情,现在比较热门的是岫玉,翡翠根本没行情。
翡翠原石现在按照重量算,一公斤也就是大几十到上百,就算是冰种翡翠原石也才几百块一公斤。
自己这翡翠手链能卖几十块,已经算是高的了。
按照那本年代小说中所说,以后这些价格自然会高起来,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哪顾得上这么多。
孟砚青又陆续询价了几家,最后终于九十块卖出去,算是非常不错的价格了。
拿到这激动人心的九十块,孟砚青便觉得自己发财了。
她马上杀入小吃街,左手馓子麻花,右手驴打滚,吃得不亦乐乎,最后又跑去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老北京面茶。
那面茶可真地道,浇一勺芝麻酱,洒上芝麻盐,拌匀了,整个细腻厚实,浓郁香味扑鼻。
正所谓午梦初醒热面茶,干姜麻酱总须加,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孟砚青端着面茶,在那热气腾腾中,满足得浑身舒畅,忍不住再次感慨,活着真好,有钱真好。
至于什么罗战松,等她吃饱再说!
第9章
孟砚青有了这九十块,心里多少有底了,有钱了就腰板直,就不至于活得太狼狈,也可以体面地去找儿子了。
另外还有那位牛所长,她也应该买点东西过去,顺便还人家钱。
她当即快步就要离开,赶过去新街口,谁知道走在街上,却看到一处店面,上面赫然写成三个大字“济兴成”,她一时也有些意外。
济兴成这三个字,在过去那会儿可是大名鼎鼎,她听父亲给她讲过。
以前北京前门外炭儿胡同有一家济兴成玉器店,那可是做白玉素活的行家,四十年代他们便把店开到了香港,当初孟砚青父亲带着她从法国回来大陆,取道香港,父亲还曾带她游览香港,去过这家店,已经是香港知名连锁店了。
这不起眼的小店铺,竟然也叫这么一个名字?
她待要进去看看,不过想想时候不早了,还是想尽快赶过去新街口,改日再过来看就是了。
有了钱,孟砚青爽快地雇了一辆板车,直接过去,到了胡同口,她也不敢贸然敲门,上次那么疼实在是有些怕,她就安分等在胡同口槐树下,想着陆绪章或者陆亭笈回家时,她总能看到。
虽然她也没见过长大的儿子,但她感觉自己能认出来,总归不是像自己就是像陆绪章。
槐树底下有个水泥乒乓球台子,一个十三四岁姑娘拎着球拍往这边走,一眼看到了她,便歪头好奇地看她。
孟砚青看着这小姑娘,长得倒也清秀可人,心里一动,突然意识到了。
刁蛮任性假千金女配?
她当下笑问那小姑娘:“小姑娘,你是不是姓宁?”
那小姑娘惊讶:“姐姐,你怎么知道?”
孟砚青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要知道,那小说是一本龙傲天崛起的小说,同时还是一本真假千金文。
宁家就住在他们家对门,是军人之家,也算是位高权重,他们家小孙女出生的时候,是和某位大学教授妻子一个产房,也是恰好了,那位教授也姓宁。
当时正好是运动最闹腾的时候,护士也没心思,两家又是同姓,都是女儿,忙中出错,两家孩子互换了。
大学教授家女儿被宁家认作亲生女儿,取名宁碧梧,被宁家养着,而宁家的亲生女儿被大学教授抱回去,取名叫宁夏。
当时特殊时候,大学教授遭受打击,不甘受辱,跳河自杀,那位教授的妻子带着女儿回去农村投奔兄长,从此宁家真正的女儿长在乡间。
若干年后,真千金宁夏考大学回来北京,认识了罗战松,和罗战松彼此深爱,但是她家儿子陆亭笈却也爱上了宁夏,死缠烂打试图强取豪夺。
与此同时,这宁家的假千金宁碧梧痴恋罗战松,死缠烂打。
总之男女主角遭遇了来自宁碧梧和她儿子陆亭笈的纠缠,好一番悲欢离合后,宁家终于发现,原来他们的亲生女儿是宁夏。
他们悔恨不已,和宁碧梧割袍断义,帮亲生女儿打压男配陆亭笈。
最后,男女主事业有成抵死相爱,而男配女配则是各自付出了沉重代价。
孟砚青把那些剧情都通通在脑子里捋过一遍,却发现一个问题。
书中说真千金可怜,假千金吃香喝辣,可事实上是,真千金虽然在乡下,但由教授的爱人亲自教养,那教授爱人也是老一辈大学生,很有些能耐见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