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笑道:“奴婢知道。只是夫人万不可上手玩雪,还是有些寒凉,要注意保暖。”
林姝蔓点了点她鼻尖:“真是大胆,居然管到我头上了。”
两人笑闹一通,等贺千空习武归来,用了早膳,上了马车赶往广平侯府。
一路上,京都街边的屋舍房檐皆被皑皑白雪覆盖,屋檐下还挂着银闪闪的冰棱,远远望去,如同世外仙宫,琼楼玉宇。
一路无话,两人到了广平侯府进了正院,上首正坐着广平侯与王氏。
行过礼后,林姝蔓先问道:“爹爹,到底怎么回事?”
广平侯眼神扫过贺千空,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很快错开。
广平侯笑道:“能有什么事,你爹爹骨头痒了,想要出去溜溜,便跟陛下主动请去边关,至于你哥哥,也该历练历练了!”
把玩着手中的红海斗龙纹瓷杯,林姝蔓有些迟疑:“可是嫂嫂有孕也有四月余,哥哥一去边关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广平侯打断她:“放心吧,边关不过有些动静,陛下不放心,才派我和你哥哥看看,很快便能回京。”
“况且你哥哥也该去锻炼一下,整日在家,可不成了绣花枕头,我定是不许!”
这理由无懈可击,林姝蔓却还是心中担忧,还想再问,却被一旁贺千空拦住。
贺千空道:“岳父放心,我和夫人定会照顾岳母与嫂子。”
广平侯连连点头:“好了蔓蔓,你有这功夫担心不如去看看你嫂子,我和千空再说会话。”
林姝蔓无法,只得跟在王氏身后出了正屋。
待她们身影消失,广平侯脸上的笑意褪去,轻声道:“你没告诉蔓蔓吧?”
贺千空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广平侯眼中神色复杂,长叹了口气。
他与贺千空都没有跟林姝蔓说实话,去边关非是广平侯自愿,而是朝上成景帝在六皇子蛊惑之下点名广平侯。夺嫡之争中,广平侯立场坚定站在太子这边,六皇子如此举动,让人不得不深思,他下一步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然而这些广平侯不想让王氏、林姝蔓知道,与贺千空商议下,瞒下了此事。
至于前路等着他的到底是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姝蔓跟着王氏一同去了宋若静在的院子,怀胎四月多,宋若静已经显怀,大氅下的肚子圆圆鼓鼓,看得林姝蔓既惊讶又好奇。
只是许是因为林青峰要走,宋若静精神头不太好,见状林姝蔓忙一叠声的安慰,最后宋若静才打起了些许精神。
天色临近晌午,广平侯一家人又一起用了午膳。
席上,林姝蔓鼻尖发酸,边关路途遥远,这一去不知道爹爹和哥哥要何时回来。
用膳毕,屋外又开始下起了雪,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
广平侯道:“趁着雪刚下,蔓蔓你和千空快些归家吧。”
两人辞别广平侯和王氏,上了马车往镇国公府前行。
马车上,林姝蔓情绪有些低沉,倚在贺千空怀中昏昏欲睡。马车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的声音,林姝蔓眼皮越来越沉,头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
贺千空看着好笑,伸手将她额头压在自己肩头,让她睡得舒坦一些。
林姝蔓刚刚沉浸梦乡之中,忽的马车骤然停在路当中,车轮急停发出刺耳的声音,将她吵醒。
她猛地抬起头,见一旁贺千空脸色亦是凝重。
片刻,常四挑起了马车帷幕,上了车一躬身:“世子,夫人,有个小太监拦住了马车,他说是太子殿下派他来的。”
说着,常四递来一块造型古朴的玉佩,正是平日里太子腰间佩戴的那一枚。
贺千空眸光一闪:“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灰扑扑短衫的小太监爬上了马车,他见到林姝蔓有片刻迟疑。
贺千空道:“无妨,有什么事尽管说。”
小太监才道:“世子,太子近日私下追查三皇子中毒一事,昨日有了线索,是自尽的奉茶宫女的哥哥,名叫王大义,他很可能受了六皇子的指使将毒药送进宫中。”
小太监喘了口气,压低声线:“太子本想自己追查,但六皇子那边穷追不舍,太子无暇分神,想要将此事拜托给世子。”
贺千空眼中光芒闪动:“现在王大义在哪?”
小太监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封口用蜡油封住,“世子请看。”
贺千空撕开信封,掏出信件,立马扫视起来,半晌,他脸色难看,抬起头问道:“王大义在江南?”
小太监点了点头:“太子已经安排好了,近期有一个商队从京都出发前往江南,世子可以混迹其中,避开六皇子眼线。”
只是如此一来,贺千空势必离开京都,且如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贺千空有些踌躇,身旁林姝蔓忽然道:“世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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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枳知送的冰阔落(?′?`?)
第168章 匈奴来犯
贺千空正犹豫间,反倒是林姝蔓先出声:“世子,去吧。”
朝中太子与六皇子势同水火,势必要其中一方倒下,林姝蔓私心里不希望太子倒下,如此抓住六皇子下毒的把柄至关重要。
贺千空握住她的小手,“岳父将要离京,我再离开,实在……”
林姝蔓莞尔一笑,反握住他:“世子担心我么?难道我在世子心中如此柔弱么?”
两人相视一笑,贺千空已经明白,轻声道:“我会尽快回来,我将常四留下,让他保护你,你定要保重。”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短短一句话。
小太监道:“世子早些动身吧,事不宜迟。”
林姝蔓推了推他,贺千空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常四几句,跟在小太监身后下了马车。
大雪漫天飞舞,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贺千空与小太监上了街边等候多时的一辆不起眼蓝色小马车,马车踩着辚辚之声很快消失在铺天盖地的雪花中。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林姝蔓才收回掀帷幔的手,吩咐车夫回府。
她实在没想到,短短半日,她的父兄和夫君皆离了她,这个冬日还未来得及与贺千空赏雪景,饮清茶,便失去了机会。
北风呼啸,大雪席卷,马车中只有林姝蔓独自一人落寞的背景。
这个十一月,林姝蔓过得实在萧瑟又落寞,贺千空走后不出两日,广平侯带着林青峰赶赴边关。
这个冬季的雪格外的多,大雪下了化,化了又下,一转眼便到了十二月。
这日正好初一,一大早海棠便喜气洋洋进了朗月阁正屋,掀开榻沿边厚重的帘幔,对躺在榻上的林姝蔓说道:“夫人,世子来信了!”
一听此话,林姝蔓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正好瞧见海棠手中的信笺,她一把抢过,赶忙拆开匆忙看了起来。
刚一开头,龙飞凤舞写了“爱妻亲启”四个字,便叫她脸颊如着了火一般飞上一抹嫣红。
再看下去,她脸颊的红霞便没再下去过。
谁能想到贺千空此人平日里不善言辞,可信上却情话连篇,左一句“近日赏雪,雪景如画,美酒入喉,可叹爱妻不在身畔”,右一句“愿月华如水,将君相思意带到”。不多时,便将林姝蔓羞成煮熟的虾子—浑身红了个透。
待到全部看全,她又有些怅然若失,贺千空细细讲了他追查王大义的一路经过,末了写到他来到江南,但王大义生性狡猾,狡兔三窟,极其难抓住。
这封信写在十一月二十日,贺千空刚到江南之时,林姝蔓只得祈祷贺千空现在已经有了王大义的消息,能在年关前回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晃到了年节前,贺千空再无消息,广平侯与林青峰更是不可能归家,于是这个新年,广平侯府过得冷冷清清。
林姝蔓这边也不好受,贺千空不在,她却要和镇国公、卫氏、贺驰宇以及孙氏一起过年,年夜饭更是气氛尴尬,卫氏一家人有说有笑,衬得她形单影只。
这个年过得实在冷清,宫中亦是,成景帝醉心修仙,太子六皇子争斗不休,整个大周朝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便连十五元宵节,成景帝第一次没有参加灯会,整个年节过得实在萧瑟。
待出了年,一月末,林姝蔓请了宋若静、吴青杏来朗月阁,一来宽慰宽慰宋若静,二来近日她实在寂寞,也想让好友陪陪她。
吴青杏最先到的,进了朗月阁正屋,她解下赤红大氅,平日里欢快的小脸不知何时染上了愁容。
林姝蔓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吴青杏喝了一杯茶,方道:“还不是最近朝上局势混乱,爹爹也是难办,家中气氛凝重,我心情也受了几分影响。”
她一说完,林姝蔓亦是长叹一声。
两人忧郁间,海棠领了宋若静进屋,见她来,林姝蔓与吴青杏立时闭嘴,上前迎接宋若静。
宋若静的肚子有些大了,坐下走路皆有些吃力。
吴青杏有些害怕:“静姐姐,你这样还要出来走动么?”
宋若静柔弱一笑:“阿杏别怕,大夫特意嘱咐我多出来走动,越是月份大越不能整日卧床,我知道分寸的。”
三人相聚,默契的不去提朝政,只闲谈古今,品茶论谈。
吴青杏问道:“静姐姐,你何时生产可诊过脉了?”
“大夫看过,若没有意外,应当三月末便能生了。”宋若静苦笑:“这个调皮鬼折腾我这么久,可赶紧出来吧。”
林姝蔓笑道:“到时候我就做姑姑了。”
吴青杏不甘示弱:“我已经准备了好些小孩的衣裳玩具,只等静姐姐孩子出生。”
两人争先恐后,宋若静笑盈盈看着她俩。
忽的,帘栊摆动,海棠走了进来,她面色古怪,对三人行了一礼,“夫人,库房的房顶似乎有些松动,奴婢不知该如何处理。”
林姝蔓不由有些奇怪,海棠一贯精明能干,这点小事怎么突然拿来问她。
她对宋若静、吴青杏歉意一笑,“嫂子和阿杏先吃菓子,我去看看就回来。”
吴青杏浑不在意:“你自去吧,只要有这些好吃的菓子就行了。”
林姝蔓浅笑了下,跟着海棠出了外间,刚行至回廊上,海棠便停住身形。转身行了一礼,“夫人,刚才是奴婢擅自主张将您请出来,其实库房并未出事。”
果然。林姝蔓并不责备,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海棠迟疑片刻轻声道:“刚才奴婢去小厨房要些菓子,听到二夫人房里的益春和几个丫鬟说……说边关匈奴来犯,且来势汹汹……如今边关形势极其危险……”
林姝蔓只觉脑袋轰鸣,耳边嗡鸣作响,险些站不住。
海棠吓得脸色煞白,忙扶住她惊呼:“夫人,你怎么样?”
半晌,林姝蔓方定住心神,捏紧海棠右手,“这件事万不可让嫂子知道,知道么?”
哥哥还在边关,嫂子月份已经大了,若是知道后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林姝蔓不敢再想,这个时候她必须守护好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