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面色复杂,同情地看了一眼赵嘉禾,低声道,“小禾子,殿下让你去伺候他用膳。”
赵嘉禾:这是不打算让她躲了是吧?
认命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书房,果然,桌子上摆了菜,一口没动。
宋砚满是兴味地看着赵嘉禾从进门时的丧气,变脸一样,挂上了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简直没眼看。
赵嘉禾勾着腰,小跑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进宋砚眼前的小碟子里,笑道:“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是个好东西啊,殿下多吃点!”
昨日一顿全笋宴,赵嘉禾也大概摸清了宋砚的口味,偏清淡一些,不太能吃辣。所以今日的菜,她都按照清淡爽口来做的,保证宋砚能够吃的欢畅。
赵嘉禾心底暗暗想到:这哪里是主子,这是祖宗吧?真的是,抱大腿达到了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
宋砚斜斜看了一眼她,也没说话,提起筷子就开始吃饭,毫无疑问,宋砚很是俊美,用膳的话,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因为昨夜的事,赵嘉禾不敢随意开口,宋砚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今日异常沉默,但是眼神时不时扫一眼站在一旁的赵嘉禾,让赵嘉禾的心时不时提起来。
反正一顿饭,吃得是提心吊胆,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宋砚一直速度都很快,她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碗筷,宋砚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说,让一个人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宋砚冷不丁问了一句,赵嘉禾手一抖,不会答案是“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吧?
好在求生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扔下碗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宋砚的衣角,“当然是让她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如果秘密暴露,大家只能同归于尽了!”
她仰着头,努力让宋砚看清楚她的决心,她也想清楚了,既然已经看到了宋砚的秘密,宋砚指不定心里在想怎么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她如果想要活下去,不如让自己变成秘密里面的一员,自此,荣辱与共,他生她活,他死她亡。
但是她熟知未来宋砚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她这做法简直不要太赚!
宋砚也没想到赵嘉禾居然来这么一招,愣在原地,这是投诚?
他本就没想着杀她,他对她还有好奇,到底为什么她对他隐忍至此,讨好至极?
随意地拨开赵嘉禾的手,抚了抚被她抓皱的衣角,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说的也很是有道理,只是我如何知道,她是否是真心投靠呢?”
赵嘉禾噎住,是哦,光靠嘴上说的,确实很不靠谱啊!
没等赵嘉禾想出对策,宋砚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玉瓶,白玉做的瓶身很是漂亮,只是其中褐色的液体,让赵嘉禾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不会是毒药吧?
果然,宋砚把小瓶子放在桌子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只相信,只有那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的小命,把握在自己手里,自己的秘密才会最安全。”
瓶子与桌子发出一声轻响,却像是一道惊雷炸裂在她的耳边。
真,真是毒药啊?
赵嘉禾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的脸色很是淡然,眼神落在远处,也没有瞧她。
她咬咬牙,爬起来,端起小瓶子就把瓶子里的液体一口气喝了。
嗯,有股甜甜的味道,味道还不错……
赵嘉禾觉得自己简直是心大,现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尝这毒药的味道。
好在这毒药不像是鹤顶红之类的,见血封喉,入口就发作,喝下去后,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皱着眉,苦哈哈的样子逗笑了宋砚,“如此我便是信了……”
赵嘉禾站在那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闷声问道:“解药的话,我什么时候来拿?”
这种毒药,怕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的话,那必然会肝肠寸断,痛苦至死。
哪料到宋砚手一摊,疑惑道:“什么解药?”
赵嘉禾:……你是在逗我呢吧?毒药没有解药,是要致她于死地?
她一脸苦色,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您刚才给我喝的毒药的解药啊……”
宋砚展眉一笑,眉眼微弯,很是愉悦,“谁告诉你那是毒药了?不过是一瓶青鹤做的白豆蔻熟水罢了!”
白豆蔻熟水,是一种用植物或者它们的果实作原料,用糖水煎泡而成,味甜甘美,口感很是醇正,在京城很是受大家的欢迎。
赵嘉禾只觉得一言难尽,所以,宋砚这是逗她呢?!虽然恼怒被人当猴耍,但是小命暂时是没有危险的,这让她很是安心。
宋砚收起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肃杀,“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既然选择我的阵营,就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在我这里,容不得任何背叛,如有背叛,下次可不是给你喝一些糖水了……”
以前宋砚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上次只是警告她谨言慎行,如今是警告她安分守己,两者意义不一样。
如今明显是将她放在了自己人的行列里,所以,自己这是成功地抱上了未来新帝的大腿吗?
赵嘉禾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貌美的小宫女,那个宫女同她一样,是东宫过来的。只是平日里她一直另外住在一个院子里,与她不是很熟悉。
却不料这个宫女一直挡在她面前,她往左,她也往左,她往右,她也跟着往右。
她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她的名字,“紫苏姐姐,有事吗?”
紫苏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怕是忘了太子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吧?”
赵嘉禾:她真的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记住紫苏,后面要考!
第19章
赵嘉禾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因为对面的紫苏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很是鄙夷:“太子殿下交给你的任务,你竟然如此不放在心上吗?”
她不知道紫苏是不是太子的人,她在太子面前分量几何,也不敢贸然搭话,她昨日还看到了宋砚房里有他的属下,指不定刚才“毒药”那一关没有骗到她,现在拿紫苏来诈她呢!
紫苏看她只是沉默,也不回话,想到这个小禾子公公很是得太子青眼,也不敢太放肆,到时候她立了功,在太子面前告她一状,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缓了神色,低声道,“今日亥时,带上木牌,东宫一见。”说完,也不再管赵嘉禾的神色了,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赵嘉禾抿着嘴,终是确认了,紫苏就是太子的人,木牌这件事,只有太子以及四皇子知道,如今紫苏能够明确说出用木牌去见太子,可见她也是太子安插在宁康宫的细作。
太子到底是不放心她,还派了一个人来监视她。
她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放下心来,现在她在宁康宫,可不要被宋砚的人发现她还与太子有勾结。
坐在椅子上,她沉思良久,打算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一捋。
千秋宴上的事,太子肯定会怀疑是宋砚做的手脚,问题是,确实是宋砚干的啊!如果她不拿出一些可以让太子信服的情报,那她在那边可能就是一颗废子,但是她如果真的把宋砚的情况告诉了太子,那她小命又要不保。
既然他能设计太子,让太子吃那么一个大亏,太子身边肯定有他的人。如果她现身东宫的话,那宋砚就会发现她的身份……
她心下一惊,背后冒出冷汗,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太子既然会安插细作到宋砚身边,深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宋砚,会不知道安插细作到太子身边吗?
看来她以后必须要谨慎小心一些,万不能两边都不得好。
入夜,寒夜微凉,皇宫内只有巡逻的侍卫来回走动,各宫皆熄了灯,四下静悄悄的,宁康宫里面蹿出一道黑影,脚步轻灵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东宫的侧门开了一个门缝,黑影拿着手里的木牌,直接进入其中,前面带路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宫女,面容瞧着很是普通,但是从她的衣着看,等级不小。
赵嘉禾没敢乱看,只是心底有了大概的想法,太子这次栽了一个大跟头,怕是有些着急了,如今竟然让他的教养嬷嬷来接她。
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很是不起眼的小偏殿,太子坐在太师椅里面,只有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偏殿内昏黄,衬得太子周身暗如鬼魅。
里面没有像上次一样,铺着羊绒毛毯,是坚实的青石地面,跪下去的时候,赵嘉禾只觉得膝盖处凉飕飕的。
“太子殿下安!”赵嘉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额头点在地上,也是一阵透心凉。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
果然,太子这次被罚面壁思过,心情很是糟糕,好在没有让赵嘉禾等太久,太子开口了,声线很凉,像是掺了冰渣子,隐约还有些阴鹭。
“本宫不叫紫苏叫你,你是不是消息都忘了要传回东宫了?”
赵嘉禾:怎么一来就是兴师问罪啊?!
她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声音恳切:“实在是七皇子并无任何不妥啊,奴才也不敢让那些琐碎的事情打扰到您,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国事繁忙,怎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耽误正事呢?”
太子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你这件事稍后再说,你先说一说,宋砚他在千秋宴前几天在干什么。”
赵嘉禾装作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七皇子他千秋宴前几日一直在书房作画,除了用膳和就寝,其余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了。”
“他没有去见什么人?”
“并没有!”赵嘉禾回答的斩钉截铁,她也不怕他去查,宋砚那几日本就待在书房里,哪里也没去。只是不是他去见别人,而是别人主动来见他了。她也不算撒谎,只是这话,她也不敢说。
太子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像是敲击在人的心里一样。赵嘉禾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因为宋砚时不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在他那里听多了,也就不觉得这个声音有威慑力了。
“那你说一说,他在千秋宴上有哪些奇怪的举动。”
赵嘉禾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宋砚在宴会上的表现说出来,“……七皇子与谢小姐一起饮酒……”
“你说,宋砚和谢清瑶一起喝过酒?”
“是的。”你不是参加了千秋宴吗?看到了还来问她干什么?
太子不再说话,宋砚与谢清瑶?他刚开始的时候未曾想过这件事,只是如今再提起来,他又觉得很是蹊跷,这会不会太巧了?宋砚与谢清瑶一起喝过酒,随即谢清瑶就被他调戏了?
但是宴会上也没看到两人言谈有多么亲密啊!宋砚与谢清瑶,都是自顾自地喝酒,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很平常的。
两人不会有什么勾结吧?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被他给否认了。他们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这次千秋宴,他们都不一定认识呢!
“本宫见宋砚有一段时间离开了,他去做什么事了?”
赵嘉禾有些心虚,那段时间她好像喝酒去了,醉的还睡了一觉,哪里知道宋砚的动向。但是,她一觉醒来好像就发现宋砚出现在宁德宫。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两人因为有宫女过来,不得已躲在窗户外面,但是天寒地冻,可是宋砚全身上下就像是一个大火炉一样,烫得吓人,当时情况很是紧急,她也每天在意,以为他也是喝酒喝得全身发烫。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她也是喝了酒的,身上的温度应该与他差不多,不应该感到烫,而且,当时的味道,不止“玉壶春”的酒味。
她喜欢烹饪,对于香味很是敏感,如今想来,宋砚身上的味道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她闭着眼睛,细细回想,那个味道,隔得远了,几乎闻不到,只是当时他们离得特别近,宋砚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幽香扑鼻,似是伽南香,又像是迷迭香……
合欢引!
她总算知道这个香味在哪里闻过了,就在上辈子,东宫!
合欢引是一种催/情香,对人的身体危害很小。这种香料是太子的一位妓妾自己调制的,那位妓妾是从风尘之地来的,所以干的事情也有些上不得台面,为了争宠,她会使用这种香料,偏偏太子就是喜欢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宫中规矩森严,这种手段无法流传开来,太子也知道轻重,也只是在东宫玩一玩罢了,所以,这种香料是东宫独有的。
而宋砚身上沾有这种味道……
太子没有告诉她,他也给宋砚下药了,所以,又是在试探她!
她心思急转,一下子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恐怕是这俩兄弟互相算计,只是宋砚略胜一筹,让太子禁闭两个月。
如今为了让他相信她,她恐怕是要仔仔细细的讲清楚宋砚消失那段时间的状况。
“七皇子喝醉了酒,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宴会,他路上神志不清,好几次差点摔倒,后来迷迷糊糊间,无意间闯进了宁德宫。没有德太妃的宣召,奴才不敢跟进去,只能候在宁德宫宫外,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七皇子又出来了。”
赵嘉禾也说的半真半假,反正他也只是为了试探她,如果不是前世她闻过合欢引的味道,她肯定发现不了宋砚的异样,那就无法得知宋砚被太子设计了。
她也不能说宋砚根本没有神智不清,而是很淡定地坐在宁德宫,静等药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