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挑了挑眉,宋砚这样子,可不像是醉酒的样子,那必然是合欢引的药效了。看来这个小禾子说的话是真的了。
他没有再怀疑她,合欢引只有东宫少数几人知道,料这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否则怎么会将他药发的情况说成是醉酒呢?
他继而沉默下来,既然宋砚中计了,就说明宋砚不像他想的那样,心机颇深?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他醉酒后,调戏了谢清瑶?
他捏了捏眉心,烦躁道:“你退下吧!以后发现宋砚的异常,拿着木牌来东宫找孤就可以了!”
赵嘉禾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这关是过去了,继而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等赵嘉禾走后,太子出声问道,“嬷嬷觉得这件事到底如何?”
刚才领路的嬷嬷从暗处出来,原来她一直未曾离开,只是站在一旁的黑暗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居然站了一个人。
“殿下,老奴认为,刚才那个小太监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第20章
嬷嬷姓周,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后来皇后安排她来照顾年幼的太子。虽说是一个宫女,但是太子一直是她教养长大。太子对她也很是尊重,未曾把她当成是一个奴才,遇到一些事情,也会找她商量一二。
“合欢引是东宫的东西,未曾流到宫外去,七皇子的反应显然是合欢引发作的样子,既然他未曾设防,那就说明,他可能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擅于隐藏自己。”周嬷嬷冷静地分析道。
太子敛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他盯着桌子上的灯芯,紧皱眉头。
自从赵嘉禾与宋砚摊牌之后,她明显感觉宋砚对她的态度不同起来,不再是那种漫不经心,而是把她当成心腹来培养。
这不,这几天一直拉着她练字。说是作为他的下属,怎么能不识字呢?
赵嘉禾只能被迫拿着笔,很是痛苦地写字。
宋砚在一旁,捧着书,时不时瞧一眼她这边,眉头紧蹙,“握笔的姿势不对,手腕发力,不是手臂发力,手心处要有一个鸡蛋的空间……”
宋砚很是无奈,已经教了她两天了,那个握笔的姿势仍然像是握筷子一样,笨拙僵硬,字也认不了多少,最近倒是勉强识得自己的名字,真是不知道平日里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读书识字竟是这么困难吗?
赵嘉禾只觉得宋砚强人所难,她已经十五岁了,愣是要让她一下子学会那么多东西,真的是很为难她了。
她已经练了两天的字了,怎么这笔看着细细的一根,握起来比锅铲还要难啊?什么横平竖直,不如油盐酱醋!
心底不平,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手肘一抖,纸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黑墨印迹。
“重写一张!”宋砚捏着眉心,寒声道。一张字,她已经练了一上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赵嘉禾痛苦地想要哀嚎,还有三行,她这一张字就完成了,没想到如今功亏一篑,又要重新来过。
青鹤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看到赵嘉禾伏在案桌上,闷闷不乐。因为宁康宫没有足够的炭,所以御寒只能靠一些其他的东西,青鹤便想了法子,熬一些暖身的姜汤给他们喝一下,好过就那样冻着。
赵嘉禾最讨厌喝这种奇奇怪怪的汤水了,皱着眉不想喝,青鹤脸一板,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嫌弃我的手艺不如你吗?”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赵嘉禾表示戴不起,急忙接过去,闭着眼睛,快速地喝完了一碗。
青鹤看她喝的干净利落,也不再板着脸,稍微缓和了脸色。
赵嘉禾只觉得喉咙处火辣辣的,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喝到肚子里去后,明显身上有股暖意。
宋砚倒是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喝汤,男子似乎生来就比女子抗冻,赵嘉禾在书房里坐了一上午,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哪都被冻僵了,哆嗦的不行。可是宋砚坐在那里,仍然是风光霁月的样子,像是不怕冷一样。
宋砚喝完汤,破天荒的没再看书,反倒问了一句:“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赵嘉禾: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虽然天寒地冻的,不太想出门,但是可以不用写字了,赵嘉禾还是很开心的,积极地帮宋砚拿了一件斗篷,屁颠屁颠地跟在宋砚身后。
京城风大,寒风透过宫墙,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宋砚接过斗篷,随意地披在身上,赵嘉禾也把下巴往衣领里面缩了缩,挡住了部分寒风。
赵嘉禾简直对宋砚无语了,这么冷的天跑到外面来闲逛,这大冷天的,哪个不是舒舒服服地窝在房中,即使没有地龙什么的,但也好比出门吹刀子好啊!
宋砚不理会她的怨念,自顾自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地乱逛。
“娘娘,今日梅园的花可是开得最好了,娘娘可是要去瞧一瞧?”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宫女的声音,赵嘉禾脚步一顿,还有人跟宋砚一样吃饱了撑的?
宋砚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不远处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宫装丽人,身上披着孔雀翎做的大麾,里面一件海青色长裙,上用银丝绣着牡丹花样,芙蓉髻,桃花妆,一套蓝宝石头面,富丽堂皇,脸上隐隐有些傲意。看着就是一个十分得宠的妃子。
来人赵嘉禾也认识,盛宠不衰的高贵妃,高宜华,威远大将军高宜斌的妹妹。
高宜斌是手握重兵的威远大将军,十分得皇上器重,一直镇守边疆,为大燕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唯一的妹妹在宫中也很是受宠,皇上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歇在她的坤玉宫。
宫中除了皇后娘娘,无人越得过她去,她为人也很是嚣张跋扈,皇上顾及她那个骁勇善战的哥哥,也一再容忍她的脾气。
高贵妃唯一不如意的,可能就是子嗣问题,虽然她圣宠不衰,但是多年无子,膝下没有孩子傍身,她也很是焦躁。女人在宫中,除了皇上的宠爱,还要有孩子傍身。她试过很多法子,也未曾怀上孩子。
今日刚喝下一剂土方子,口中苦涩难当,心情郁悒之下,便打算出来赏赏花,散散心。
赵嘉禾瞧着着高贵妃脸色很是不好,有些担心,怕宋砚遇上这位贵妃娘娘,会有些吃亏,但是看他一脸淡定从容,就知道自己瞎操心了。
这人可是未来的新帝,谁斗得过他?如今他只是蛰伏,等他一飞冲天的时候,那些得罪他的人,可不是要遭殃?
知道这一点后,赵嘉禾也淡定起来,垂着手跟在宋砚身后。
“本宫不喜欢梅花,那是那些酸客才喜欢的东西!”高贵妃很是不悦,她今日只是出来散散心,这些奴才跟着她,净给她添堵。
相较于凌霜傲雪的梅花,高宜华更爱雍容华贵的牡丹,本来她为贵妃,到底也是一个妾,担不得“花中之王”。
随即她不屑的笑了笑,扬了扬衣袖上绣着的牡丹,层层花瓣,靡丽华贵。
那又如何,就算她只是贵妃,如果她想要牡丹,那便要了。皇上还要仰仗她哥哥,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不会不允。
刚才提出要去赏梅花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是止不住的害怕,贵妃娘娘脾气很是不好,经常喜欢打骂宫女,轻则罚跪,重则一顿板子,命都去了半条。
“奴婢该死,不知道说话,求娘娘开恩!”一边说,一边磕头,实在是实打实的磕头,赵嘉禾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宫女额头上明显的红肿,隐隐有血迹。
她皱皱眉,低下头不再看。
高贵妃嚣张跋扈的名声,她听了两辈子,实在是印象深刻。
虽然她也是奴才,也见多了这样子,主子不把奴才的命放在眼里的情况,但是每次看见,她总是心里哀凉,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莫名有些可悲。所以她上辈子死命往上爬,就是想着,就算做奴才,也要做个别人不能随意打杀的奴才。
第21章
“滚开,看着晦气死了!”高贵妃不耐烦地摆手,让她走开,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还让她见了血,真是晦气。
一甩袖子,愤愤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来了两个人,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怒意。
宋砚扬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贵妃娘娘安!”
高宜华冷冷地抬抬下巴,受了这个礼。
赵嘉禾以为他只是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宋砚行礼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挡在高贵妃的眼前。
高贵妃提眉,眼神也变得不难烦起来,“七皇子有事吗?”
宋砚温润一笑,提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贵妃娘娘似乎喜欢牡丹?”
高贵妃脸色不变,可是身后的宫女一下变了脸色,惊恐地看了一眼周围,牡丹是“花中之王”,一般代指皇后娘娘,正宫之主,如今七皇子这样大刺刺地说出来,是想说贵妃娘娘妄图取代皇后娘娘的位置吗?
高贵妃倒是不在意,抬抬下巴,眼神满是倨傲,“自然!牡丹国色天香,本宫甚是喜爱。”
“那娘娘可知牡丹如何栽培?”宋砚追问道。
高贵妃愣然,她只是负责欣赏花开时候的美景,哪里会知道那些粗鄙的栽花技能。
宋砚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自顾自说下去,“牡丹花栽种的条件极为苛刻,无论是天气,土壤还是地理位置,对它的影响都是极大的,稍微有一点儿不对劲,牡丹都无法存活下来……”
高贵妃蹙起眉,实在不理解宋砚跟她讲这些干什么,难道让她也去种花吗?
她转身欲走,宋砚却忽然说道:“那牡丹花不结果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娘娘不想知道吗?”
高贵妃顿住脚步,惊诧地盯着他,“七皇子这话是何意?”
赵嘉禾也是迷茫地盯着宋砚,他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刚才高贵妃还很是不耐地神情,怎么如今反应这么大?
宋砚却不再说话了,只是肯定的点点头,“娘娘若是想知道牡丹花为何迟迟不结果,那就要找到牡丹花到底因为何缘故,恰好,微臣认识一位好友,他知道一些治理方法。”
高贵妃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是她想的那样吗?宋砚把她比作牡丹,以牡丹花不结果暗喻她迟迟无法怀孕?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说的治理方法,不恰恰就是可以治疗她不孕的法子?
想到此,高贵妃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倨傲,眉眼间夹着一抹焦急,但是明白宋砚既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怕是也觉得此处不是适宜的地方。
稍微收敛了急色,她温声道,“哦?七皇子还认识如此奇人异士,不知可否替本宫引荐一二?本宫的坤玉宫里有几株牡丹花迟迟不结果,本宫也甚是着急。”
宋砚笑了笑,拱手一福:“微臣之幸!”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高贵妃,稍微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露出一抹笑,“那就静候七皇子的消息了……”
说完,也不再逗留,朝着宋砚点头示意,领着一大堆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宋砚直起身,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眼神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赵嘉禾总算知道宋砚大冷天的散什么步了,原来是等着高贵妃呢!
只是,刚才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总觉得不是牡丹花,高贵妃虽然喜欢牡丹,但是也没有心思了解如何栽种,更不会关心宫里那几株不结果的牡丹,反正照着她的性格,不结果换几盆更好看的就是了,管它结不结果。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的嘴角微勾,莫名让她心底冒上一股寒意。她收敛心神,不再四处乱看。
果真宋砚达到目的后,也不再闲逛了,打算会回宁康宫。却不料不远处走来一位锦衣少年,手里一把折扇,自诩风流地摇着。
真是冤家路窄!
宋钰今日心情十分不佳,太子皇兄被父皇罚禁闭,东宫上下,噤若寒蝉,他今日去探望太子的时候,太子脸色黑沉地把他轰出来了。
他无聊至极,只能来御花园散散心,只是御花园里,百花凋零,除了一些将要融化的雪,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刚叫小太监去把鱼食端过来,走到桥边,发现湖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鱼也喂不了了,兴致缺缺地扔了鱼食,刚打算出宫去找小美人,却看到不远处站着宋砚。
他旋即甩开扇子,冷笑一声,就这样慢悠悠的走下桥。
“七皇弟这是要去哪?怎么见到皇兄就要走?”语气轻挑,一样的玩世不恭,只是今日神色看上去很是冷沉,瞧着就不好招惹的样子。
宋砚被叫住了,只能停下来,拱手行礼,道:“四皇兄安。”
宋钰随意地哼了声,态度很是轻慢。
本来宋钰是想看宋砚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宋砚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这倒是让宋钰自己气得不轻。
如今太子被关在东宫,父皇也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这个时候惹怒父皇,再过几日,便是冬猎,他怕宋砚这个小人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这是唯一一次太子没有参加的冬猎,不知道为什么,宋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最近有些心神不宁,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宋砚了。
赵嘉禾还等着宋钰狠狠地奚落他呢,没想到他只是叫住了宋砚,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赵嘉禾远远看了一眼宋钰的背影,心底有些疑惑,这还是宋钰吗?总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所幸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不长眼的人,两人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宁康宫。
不知不觉,晴光明媚,久违的日光洒在宫殿上的鎏金砖上,像是踱了一层金边。
青鹤正在暖阁帮宋砚整理衣物,明日便是皇家冬猎,众皇子都要参加,皇上想要看一下皇子们的骑射功夫。随行的还有一些年轻的公子,他们都是需要上场的,正好让这些大好儿郎施展施展拳脚。
以往都是青鹤随行,自从赵嘉禾来了宁康宫,宋砚的一些贴身活都交给了赵嘉禾,青鹤虽然觉得赵嘉禾为人机灵,但是事关宋砚,她总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