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上场的是锅炉分场的集体舞《我们都是电力工人》,十几个男青工跳得非常卖力,表演可圈可点,虽然不是专业舞蹈演员,却给观众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表演结束,观众报以了热烈的掌声。紧接着是男女对唱《心雨》,这时候心雨还没有被杨钰莹和毛宁唱火,虽然台上的两人唱的还算不错,却没有引起大的反响。
陈兰兰的表演在中间,此刻,她正披着羽绒大衣坐在后台候场。旁边有几个排在她后面跳舞的女职工,在练习走位。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开始化雪,天气非常冷,那几个跳舞的姑娘穿着纱裙,陈兰兰看着都替她们冷。她表演唱歌,不用穿得这么清凉。她今晚的演出服是一件裸色的缎面斜襟中式夹袄,下面是湖蓝色曳地长裙,怕冻腿,她在里面穿了一条紧身毛裤,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冷,就在外面披上了羽绒大衣。
前面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自己了,陈兰兰有些紧张,搓着两只冰凉的手,在那走来走去。
“兰兰,你暖暖手!”朱灏也不知道从哪过来,将一个小热水袋递给了她。
陈兰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朱灏手里的热水袋,一时之间竟忘了动作。
“拿着!”朱灏扬了扬唇角,将小热水到塞进她的手里。
一股暖意从她的双手,迅速传到她的身上,再冲到心窝,荡起一股暖流。
“谢谢!”陈兰兰低声道了声谢。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面对朱灏发自内心的关心,实在是拉不下脸。
其他候场的人,迅速安静下来。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温馨,没有甜言蜜语,没有鲜花,只有那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热水袋,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足以温暖人的心。
到陈兰兰上场了,她将羽绒大衣放到了椅子上,又将热水袋递给旁边的一个黄裙女孩,整了整衣服,从幕后走到了舞台上。
她的出场引起了台下青工们的一片欢呼,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厂花,来一个!”
陈兰兰做了个深呼吸,朝着乐队鞠了个躬,又转过身朝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
在过门音乐想起的那一刻,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在寻找着感觉。
她一开嗓,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巨大的掌声和尖叫声,盖过了她的歌声。电厂这次演出,观众不光有电厂的职工家属,还有住在附近的市民。一些社会青年大老远过来,根本不是来看演出的,他们就是来看美女的。
电厂有八、九百个女工,有一半是年轻姑娘,长得漂亮的不在少数,最著名的有“五朵金花”“四大美人”,还有各届厂花。尤其是这届厂花,不但一进厂就替代了当时的厂花,还被评为历年来最美厂花。
陈兰兰被尖叫声口哨声扰的有些心烦,不觉中错了几个音。
这时,一阵婉转悠扬的箫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清幽的箫声和着她甜美的歌声,别有一股味道。
刚刚还吵杂的台下,瞬间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男的帅女的美,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画,非常唯美。
女孩一身中式裙装,温婉又不失妩媚。男青年身穿一身挺括的黑色中山装,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身上像是罩着一股仙气。他手握长箫,修长的手指按住箫孔,嘴唇阖动,一个个优美的音符便倾泻而来。
婉转的箫声宛如天籁,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再来一个!”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台下有人大喊。原本是独唱,中途加入了洞箫伴奏,真是意外的惊喜。
陈兰兰被朱灏带动着唱完整首歌,又跟着他一起朝观众鞠躬致谢。等她回到后台时,整个人还是蒙的。
她醒来的这半年,朱灏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她打架,一向低调不喜表现的人,不但将自己的书法和绘画拿去参展,还当众表演吹箫。更让她难以相信的是,一向冷淡的他,竟然能想到拿热水袋给她捂手,实在颠覆了她的认知。要知道,上辈子他可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孤独了大半辈子。
黄裙女孩将热水袋还给她,里面的水还是热的。她穿着羽绒服,抱着热水袋,整个人暖暖的,心情也慢慢平复。
“朱科长,你的箫吹的简直就是专业水平,我今天是大饱耳福了。”赵刚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是啊,朱科长要是穿上古装,活脱脱就是古代的大家贵公子,简直就是人箫合一。”节目统筹是个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姐,爱好音乐,懂得欣赏。
陈兰兰下意识的看向朱灏,还别说,这人还真有一股高贵出尘的气质。
被自己喜欢的小姑娘注视,一直淡定自持的朱灏,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演出在赵刚的压轴歌曲中落下了帷幕,所有的演出人员在一起合影留念。那个穿黄裙的女孩,站在了陈兰兰的右边,一个男青年刚要站到她的左边,就被朱灏不动声色的挤到了一边,他淡定的站到陈兰兰的左边,唇角自然的扬起。
合完影,众人纷纷回去,陈兰兰将热水袋还给朱灏:“朱灏,谢谢你!”
“你拿着吧,外面包了布,不烫人,适合你用。”
“我怎么好意思白要你的东西?”
“你那次去拘留所看我,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还没谢谢你呢,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朱灏见陈兰兰没有生气,便试探着说。
“吃饭就算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考试了,我想抓紧时间看书。”陈兰兰婉拒。
“守着我这个老师,你怎么可能考不上?放心,我给你开小灶。”朱灏得意地说。
“谁让你开小灶!”陈兰兰的脸上有些发烫,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完,将热水袋往朱灏的怀里一塞,转头就走。
看着女孩的背影渐渐的消失,朱灏收起脸上的笑意,刚转过头,就对上了张志强那张嫉妒得快要扭曲的脸。
第12章 人渣
朱灏不屑地扫了张志强一眼,抬脚就走。
“朱科长!”张志强叫住了朱灏。
朱灏停下脚步,睥睨着眼前的人,“有事?”
“朱科长,你真的在追兰兰吗?”张志强犹豫了一下,压下心里的畏惧问道。
“是!”朱灏眉头一凛,冷冷地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顺便告诉你,你不配叫兰兰的名字,人渣!”
“朱灏,你说谁是人渣,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侮辱人!”张志强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叫嚷着。
“把心思打到女人身上,骗女人钱,不是人渣是什么?”朱灏轻嗤了一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好脾气,居然和这种人多啰嗦。
“谁骗女人钱了?你拿出证据出来,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告你诬陷!”张志强的叫嚷声引来了围观的人,见人多了,张志强慢慢有了底气。朱灏刚因为打人被拘留七天,又赔了这么多钱,这下总该老实了。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人,总不能看着他打人吧?
“我救了兰兰,还抱了她,为她做了人工呼吸,她是女孩子,我为了她好,想对她负责,根本不是冲她家的条件去的,怎么就成了骗女人钱了?”张志强抬高了声音,一副凛然的模样。
“你找死!”被触碰到逆鳞的朱灏,倏地一下伸出三根手指,扼住了张志强的喉咙,眼里腾起杀意。上辈子,要不是吕红霞和张志强这对狗男女算计兰兰,兰兰怎么可能嫁给这个畜生。为了钱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要谋害,简直猪狗不如。
也怪他脑子迂腐,信奉什么君子不夺人之妻,这才让兰兰陷进深渊。这辈子再也不会了,莫说现在兰兰看张志强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厌恶,就算是还和上辈子一样,他也会从张志强手里把她抢回来。
“朱灏,你放手,咳咳咳……”喉咙被挤压,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张志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想要挣脱,可那人的手指就像是一把铁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扭断他的脖子。
他惊恐地看着朱灏,这人就是个活阎罗!
朱灏戏谑地看着惊恐不已的张志强,就像在看着一头牲畜。他想起年少时跟着父皇去狩猎,他射中的那头灰狼,眼中也是这样,恐惧中又夹杂着凶残。
“不要再打兰兰的主意,不然,我会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朱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说完,便松开了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咳咳咳……”张志强终于活过来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周围的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经历了什么,刚才朱科长出手太快,动作就像武打片里的画面一样漂亮,众人都看呆了,直到张志强捂着脖子,肺都要咳出来了,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大家震惊的同时,又觉得张志强活该。整个电厂都知道他和吕红霞的龌龊事了,他还想追人家陈兰兰,当朱科长是吃素的吗?朱科长连李强都敢打,何况是张志强?最让人恶心的就是,他居然拿人工呼吸当幌子,陈兰兰的室友早就辟谣了,是吕红霞为她做的人工呼吸。
“朱灏,我要报警,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终于缓过来的张志强咬着牙瞪着朱灏。
“有种你就报警!张志强,你想败坏我名声是吗,那你就放马过来!我再重申一遍,为我做人工呼吸的是吕红霞。就算是你为我做了人工呼吸,也不能成为你要挟我和你交往的理由,你这是玷污救护这两个神圣的字。你要是再颠倒黑白,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满地找牙?”陈兰兰一溜小跑着过来,因为来的急,连演出服都没换,只裹了件羽绒大衣就跑来了。
她虽然恨张志强,可更担心朱灏把张志强打坏了。这人刚被拘留,要是再出事,就不是拘留这么简单了,好在他还是有理智的。
住同一个楼层的女孩,跑到她的寝室告诉她,张志强说他为她做了人工呼吸,要为她负责,朱灏生气掐住他的脖子了。
“兰兰,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冷,你快回宿舍。”朱灏见她穿着裙子就下来了,有些心疼。
“你这人怎么这么冲动,为了这种人渣脏了手,值得吗?”陈兰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上辈子明明是个内敛得近乎沉默,理性得近乎冷酷的人,这辈子却屡屡为她失态,她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担忧。
第13章 珍宝
“以后听你的!”朱灏心头熨帖,他的小姑娘这是在担心他吗?
围观的人陆续散去,张志强像一只斗败了的丧家犬,灰溜溜的走了。他不甘心,这么好看、家庭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就看不上他?就因为他贫穷的出身吗?他已经很努力的考上了大专,被十里八乡的乡亲交口称赞。
大专毕业,他进了央企,当上了技术员,亲朋邻里哪个不羡慕他。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可结果呢?在陈兰兰和朱灏这种家境优渥的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贫穷的乡下青年。
张志强三步一回头,皎洁的月光洒在陈兰兰和朱灏的身上,两人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环,竟让他生出一种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感觉出来。
“我才不要你听我的呢,我跟你又没有关系。”陈兰兰羞恼地说。她越来越拿他没办法,这孤傲清冷的人一旦热起来,就不会轻易冷却,还会越来越灼热,甚至可以将一个人筑起的心墙融化。
朱灏莞尔:“如果你想要改变咱们现在的关系,我自然很乐意!”
“你真讨厌,想得美!”陈兰兰哼了一声,将羽绒股一裹,扭头就走,不想再搭理这个脸皮越来越厚的人。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身影,朱灏心情出奇的好。少年时,老宫女告诉他,如果小姑娘当面说你讨厌,非但不讨厌你,甚至还对你与众不同。因为如果一个姑娘真的讨厌你,,她绝对不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她讨厌你的。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看不见,朱灏才不舍地转回头,朝自己的宿舍走去。他家就在市里,从厂宿舍到他家,骑摩托车也就一刻钟,可他为了方便追女孩,就搬到了厂宿舍住。
陈兰兰回到宿舍,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想心事,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重生回来,她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争斗,没有复仇,远离那对渣男贱女,一切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结果,却出现了朱灏这个变数。他似乎对自己情根深种,每每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东西都让她觉得,她就是他遗失的珍宝。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陈兰兰很快就忘了朱灏的事情,还有两天就是除夕,正好赶上她休班,可以和家人过个团圆年。
在申城进修的二哥,也会从外地回来。她重生半年,还没有见过二哥,早就想他了。可一想到二哥春节会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回来,她就觉得头大。相比和大嫂之间的亲如姐妹,她对自己这个上辈子的二嫂,是一点也亲近不起来。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年三十早上八点,她下了大夜班,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护肤品,背上背包,坐上了长途汽车。
她家住在四十公里外的县城,坐大巴一个小时,她几乎每个休班都回家。她上的是运转班,四值三运转,十天休息两天,加上大小夜班的白天时间,她相当于有四个白天两个晚上的休息时间。
上了八个小时的夜班,加上昨晚设备出了点故障,她跟着自己师傅跑上跑下,又累又困,一上车就睡着了。
她是被售票员大姐拍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车上的人都下完了。
“你这个姑娘心真大,长这么漂亮也敢在车上睡得呼天倒地,也不怕有不怀好意的人对你动手动脚。”三十几岁的售票员大姐还和上一世一样,热心又有点碎嘴子。
“谢谢大姐,我旁边坐的是一个大妈,就算是有人不怀好意,不是还有大姐你吗?”陈兰兰感激地从包里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售票员:“大姐,过年了,给你家小孩吃。”
售票员连忙推让,“姑娘,这可不行,要是站里知道职工收旅客的东西,要被处罚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大姐一脸的紧张,陈兰兰不好意思的将奶糖放回了包里。大姐上辈子帮过她,她很想谢谢大姐。可她忘了,九十年代的人还有点较真,哪怕是一包糖,都不能收旅客的。
和售票员大姐说了再见,陈兰兰出了汽车站,在门口叫了个黄面的,回了自己家。
她家住在东关,那一片都是自己买地皮修建的两层小洋楼,按照后来的说法就是富人区。
“我回来了!”陈兰兰推开院门,刚喊了一嗓子,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旋风一般飞奔而来。
第14章 嫉妒
陈险峰迈着大长腿,走路带风,一张和妹妹有六七分像似的俊脸上带着笑,上前接过妹妹手里的背包和网兜,满眼都是宠溺,“你怎么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好开车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一来一回要两趟,我回来只要一趟就行。”陈兰兰忍住心里的激动,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些。
上辈子,因为二嫂的缘故,她刻意疏远了二哥,免得二哥为难。在她死前,她已经有两年没和二哥见面了。再加上这半年,她已经很久没见二哥了,她很想二哥。和大哥性格爽朗感情外露不同,二哥外表淡漠,感情内敛。除了对她这个小妹妹疼爱有加,流露出真性情,对其他年轻女性都是不假辞色。
“小兰兰长大了,不可爱了,知道和二哥保持距离了!”陈险峰见妹妹躲开了他伸出的手,语气酸溜溜的说。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妹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明艳动人。可他还是怀念那个肉嘟嘟,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拖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叫他二哥,软软糯糯的趴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她。
陈兰兰跟着二哥进了屋,一家人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说话。
“小姑姑!”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三岁的侄子陈景豪扑过来抱住腿,一张肥嘟嘟的小脸在她腿上蹭了蹭,“小姑姑给豪豪买健力宝了吗?”
“健力宝喝多了不好,会变丑,姑姑给你和睿睿买了高乐高。”陈兰兰揉了揉侄子毛茸茸的头,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