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走时留给杜姨娘的好礼,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舅母那边也应该有动作了。
只不过这些,她暂时都不能和顾氏说。那些本该她背负的,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娘亲多担心罢了。
姜清筠压下心底的复杂想法,摇摇头,带着几分惋惜,“没有,这次去乾州,我都没见到舅母。”
顾氏叹气,不在纠结于这个沉重的话题,“前几日娘收到了沈府的请帖,正好你也回京。十日后你和娘一起去。”
“阿筠长大了,娘能教你许多,但也不能让你一直不出府。”顾氏抬手,把姜清筠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沈府的宴会?
姜清筠一边应着顾氏的话,一边在脑海中快速寻找着这段记忆。
前世的那个时候,她刚回京城不久,原本无意要去沈家的宴会,结果耐不住姜清婉的要求,最后还是陪同她去了。
也正是那场宴会之后,她声名尽毁,成了一生抹不掉的心结。尽管后来嫁入镇南侯府,她也很少去赴京城中的各大宴会,逐渐将自己隐匿在镇南候的光辉之下。
而姜清婉却在那场宴会上声名鹊起,艳压京城贵女。
那场意外……
姜清筠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但还没清晰起来,她脑袋上就被顾氏拍了一下,“娘和你说的你都记下没有?”
她回神,打发走乱七八糟的想法,身体前倾抱住顾氏的手臂,“娘你放心啦,我一定乖乖的。”
前提是姜清婉不再来招她的话。
第10章 蹊跷 沈家赴宴
松筠居里,连着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顾氏都在教姜清筠看账本,打理内务。这些事情都是姜清筠前世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她上手很快。
以前姜清筠也学过打理内务,只不过远没有现在娴熟。为了不让顾氏察觉出她的异样,在学着核算账本时,姜清筠刻意地放慢了速度。
一段时间下来,顾氏见状也敢放心地将手里的几个铺子交到姜清筠手里,让她帮忙打理着。
“娘,爹今晚还回来吗?”用过晚膳后,檐外的碧空已经被泼成墨色,偶见几点零星的闪烁光点。姜清筠放下账本,往外看了一眼问道。
屋内挑着烛火,顾氏正在一针一线地绣着长袖上的暗纹,“应该不回来了。最近官府事情忙,你哥哥能回来陪你吃饭已经不容易了。”
南楚文武地位等同,学风良好,对科举更是十分重视。每逢科举,朝廷中的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姜清筠的父亲姜承文,时任吏部尚书。上一任礼部尚书刚致士不久,还没人调任,职位仍是空缺状态。而以往一向由礼部负责的科举选拔,便让吏部分了一杯羹。
而姜清时正是在礼部做事,熟悉朝政。
按照前世发展的轨迹,此时离今年的科举的确不远了。四月开考,五月中下旬放榜。
姜清筠低头,昏黄烛火在她侧脸落下阴影。账本平摊在桌案上,可她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集中注意力,去核对上面的账目。
这一场科举过后,是无数寒窗苦读的学士迎来人生的曙光,被颠覆的却是他们一家的命运。
想到前世种种,以及后来无端出现在父亲书房里的信件,她的眼神更加晦暗。
“阿筠,该休息了。晚上看账本伤眼睛。”
姜清筠抬头扬声说了一句,刚想要合上账本时,无意间瞥见账本页边处被点了一滴墨,像是有人在抄写账本时无意沾上的。
她眼眸微眯,心下起疑,往后又连续翻了好几页却都没有这抹墨点。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她又往前往后仔细核算着账目,都是真账。她凭着直觉,又换了一本账本,按照同样的页数翻看过去。
却发现了好几笔来自同一家商铺的订单。
城西,相宜胭脂坊。
姜清筠默默在心底记下店铺名,在顾氏的再三催促下合上账本,吹灭灯烛回了卧房。
*
沈府宴会当日。
姜清筠一早就被辛夷叫醒,起床洗漱梳妆。在她回京之后,顾氏趁着这小半个月的时间,亲手给姜清筠裁了一身藕荷色衣裙。临走前,顾氏来松筠居接姜清筠,看着她这一身装扮满意点头。
“这次你苏姐姐也要去,娘在前厅不能陪着你,你跟着你苏姐姐,别傻乎乎地又被人欺负了。”
这句话姜清筠听顾氏叮嘱了许多遍,又被姜清时念叨过,早已经熟记于心。心下也有几分无奈。
好像她在父母兄长的心目中,留下的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印象。在外人眼中,便只剩下了好欺负这一个词。
不过也确实,如果不是以前的她不懂反抗,只知道一味的付出和隐忍,最后又怎么会被萧庭言和姜清婉逼到那般落魄的境地。
可既然她回来了,就万不会让自己再走上前世的路。
马车上,姜清筠靠着软枕,闭眼养神,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前世时在这场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犹如昨日重现。
*
沈家是簪缨世家,许多人都在朝廷担任要职。而已故的太后,当朝的贵妃更是都出身于沈家。
沈家举办的宴会,更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想来参加的。不说攀附上沈家,至少也要争取在沈家人面前露个脸。
沈府门前的长街上停着不少马车,说是一句门庭若市也丝毫不为过。
顾氏领着姜清筠下车入府后,先带着姜清筠去前厅见人,认过一遍人后,顾氏就让身边的嬷嬷带姜清筠去了后花园。
“玉舒,你终于舍得让清筠出来了。”一位坐在顾氏身边的夫人调侃着,话语里却是说不出的羡慕。
方才姜清筠是第一次正式在众人面前出现,一身气质,亭亭玉立,不见一点怯懦。
“快要及笄才出来见人,莫不是怕挑不到好夫婿”前厅中另一妇人嗤笑一声,颇为不屑。
“婚事上她的意愿最重要。不用将军夫人多担心。”顾氏不疾不徐说着,对妇人这种时不时的挑衅懒得多费心力。
从她嫁人前斗到现在,十几年时间,
沈夫人还没到前厅,在场的人有眼见的绕过这个话题,同顾氏交谈着。也自动绕过了将军夫人。
那夫人气不过,出了前厅吩咐了丫鬟几句,转悠一圈后才又回去。
*
前厅是夫人们闲聊的地方,后花园便专门辟给了官家小姐。
姜清婉来得早,时常出入各种宴会的她,早已经有了许多相互熟悉的朋友。其中以镇南侯三小姐萧婷冉和她最为亲近。
“你这次怎么没带禁步?我刚刚还和想着你来了给她们看看。”姜清婉和其他朋友闲聊着,坐在她身边的萧婷冉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扮,皱眉说道。
姜清婉一噎,眼神闪烁,“走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了,而且那尾禁步和我衣服不搭。”
萧婷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大好,像是被落了面子的不快。
“清婉,走过来的人是你二妹妹吗”
和萧婷冉相处时间久了,她自然能看出萧婷冉的不快,刚想要说些什么挽回的时候,她身边另一位小姐就戳了戳她,好奇问道。
姜清婉顺着朋友的视线看过去,眼睛猛然一缩,下意识握紧双拳,满是警惕和妒忌。
因着姜清筠从前身子弱,顾氏便鲜少带她来参加宴会。京城中的人大部分只知道姜尚书还有个女儿,但见过她认识她的人却是极少数。
那位小姐能问出这句话,也不过是提前听人提起姜二小姐今日要来沈家宴会。而她又看着那人面生。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基本都能听到,一时间竟颇有默契地停下话题,朝来后花园的小路上看去。
第11章 故人 可敢和我对一局?
上身罩一件藕荷色春衫,下身是荼白色长裙,衬得姜清筠更加明媚和娇稚。
她脚上踩着一双藕荷色绣花鞋,随着她的步伐,裙摆处微微摇曳,上面的绣花暗纹也显得栩栩如生。
花亭里,姜清婉回神后悄悄打量着其他小姐的反应,一时间脸色更加难看。
她今日出门,林氏特意给她打扮过,从发髻到绣鞋,没有一样不是精心挑选过的,就是为了在宴会能够压过其他小姐。
可是她没想到,会先被姜清筠抢了风头。
她咬唇,心下的不甘愈燃愈烈。想到她临出门前林氏叮嘱她的话,姜清婉攥紧手帕,起身去接姜清筠。
“你身体本来就弱,还穿薄春衫。回京后半个月你都没敢出府,大伯母也不担心你出来一趟受凉。”
“清筠,你这病还没好,大夫不是说还不能出来吗?”见她这副关切模样,姜清筠不由自主想到前世,姜清婉说的也是相似的说辞。
看似是在关心她的病情,实际上却又将她和所有人划清了界限,无形的孤立。
在姜清婉走过来娴熟地想挽上她手臂时,姜清筠往后退了一小步躲开,“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大姐姐你不知道吗?”
“倒是大姐姐你,听说二婶娘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你请大夫,是那天去禅山寺受凉,风寒还没好吗?”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用纯良无害的眼神看着姜清婉,关切问着。
两个人原本离花亭就不远,说话时如果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坐在那边的官家小姐是基本都可以听到的。
先前坐在姜清婉身边的小姐恍然说了一句:“原来你之前生病了,难怪前几天我没见到你。”风寒说不上是大病,但一般没痊愈的人都不会随意出门。
“不是风寒。”姜清婉没想到姜清筠竟然会把事情引到她的身上,原先她一向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林氏为她请大夫是事实,要看的病却不是风寒,而是她禅山寺回来之后时常夜半惊醒。但是这些事情,她又不能同任何人说。
“清筠你还小,不要随便乱说话。”无力地解释了一句后,姜清婉就想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伸手拉着姜清筠往亭中走,让她坐在她身边。
“你就坐姐姐身边,有个照应。”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也好控制住姜清筠。
“大姐姐,位置不是主人家安排的吗?我直接坐你身边不适合。”姜清筠这次任由她拉着,却笑着再往她心口插了一刀。
姜老太爷虽然去世,但姜府仍旧有姜承文这个吏部尚书和姜老夫人的诰命之身在支撑着,官员一般也不会小瞧姜府,甚至还会让自己家的女儿多和姜清婉打好关系。
前世宴会上,姜清婉这么一句话,就让原先坐在席间的一个官家小姐让出位置,不仅落了那家的面子,还再次把姜清筠推向了众矢之的。
“阿筠的位置在我身边,就不劳烦姜大小姐费心了。”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姜清筠听出来是谁,猛地回头看过去。
从后院通往后花园的路上,迎面走来三位女子,锦衣华服,每个人都是名彻京城的才女。
沈家的嫡女沈若瑄和庶女沈若琳,一位是京城第一才女,一位在京城贵女中也排的上名号。这两个人一出现,就注定要受到最热烈的瞩目和艳羡。
可姜清筠一心只注意到了站在沈若瑄身边的苏未。
那是她前世后半生,为数不多的光。即便最后苏未自顾不暇,那抹光也被人亲手掐灭,可于当时的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苏姐姐。”
苏未和沈若瑄低声说了句话,径直走到了姜清筠身边,应了她一声,“这一去江南,身子看着是大好了。”
“几个月没见你,倒也值得了。”
说着,苏未就要带着姜清筠坐到她那边。走了两步,她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身来看向站定在原地不动的姜清筠,笑吟吟说道:“我带着阿筠一起坐,姜大小姐不介意吧。”
苏未是定北大将军的遗孤。定北大将军战死沙场后,朝廷便把所有的补偿都加在苏未的身上,不能给的便都转化为她的特权。宫中的妃嫔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姜清婉都快要把手里的帕子绞碎了,但仍是强颜欢笑着,“不介意。清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