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刘氏被栾良砚讽刺十足的话勾得心火直冒,硬邦邦地道:“我们刘家闺女自是比那些不知来路的野丫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老三,你今日抓着燕儿不放,硬是要逼她承认她没做过的事儿,莫不是想跟我们刘家撕破脸面?”
闻言,栾母脸色有些难看,便转头看向陶茱萸,“茱茱,你来说,今天到底咋回事儿?”
陶茱萸被刘燕害得差点在外面回不来,到家后还被栾刘氏如此挤兑,她确实咽不下心中那口气。
但栾家和刘家毕竟是亲家,难道真要为着她的事,让栾良砚和刘家撕破脸面?岂不是让栾母夹在中间为难?
栾母一直待她不错,她不想让栾母难做,要不算了?
她这里正犹豫着,忽然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她手背上。
栾良砚温柔且坚定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只管说。”
栾良砚的话就如同一颗定心丸,陶茱萸思忖片刻,点点头同栾母道:“娘,相公说的都是实话。”
她将下午刘燕怎人让她采花儿,又怎么害她跌进水沟,最后又怎么丢下她不管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既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也没有故意夸大事实。
言罢,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刘燕,一字一顿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本以为刘姑娘很快便会找来帮忙的人,可没成想天黑了也没见着人影。”
陶茱萸本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可今日着实被吓到了,说到这儿,眼眶便有些发红,连带着声音也有一丝颤抖,“若非是相公上山寻我,我今晚怕不是要被蛇虫咬死,又或是被豺狼虎豹叼了去。”
栾母脸色早就黑如锅底,只拿一双难以置信又满是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栾刘氏和刘燕。
栾刘氏瞧见栾母的神色,突然转身,一巴掌甩在刘燕脸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原本还指望着栾刘氏能给自己撑腰的刘燕一下便被打傻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栾刘氏,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栾刘氏破口大骂:“你这作死的小蹄子,怎的就做出这种罔顾人命的事儿来?好在今儿个没闹出人命,若是茱茱有什么好歹,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刘燕捂着半边又红又肿的脸,哭喊道:“姑妈,明明是你……”
“闭嘴!还敢狡辩?”
栾良砚冷眼瞧着她们姑侄二人狗咬狗,上辈子他可没少因栾刘氏的作为被言官弹劾,如今看着栾刘氏还是这副嘴脸,心下颇为厌恶。
他不由嘲讽道:“二嫂,你这卸磨杀驴的本事倒是越发熟练。意图谋害他人性命,这种罪名不知刘姑娘是否担得起?”
栾良砚这话一出口,刘燕原本涨红的一张脸,刷的一下没了血色,指着栾刘氏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姑妈……”
“是我什么?难道我还叫你去害人性命了?”栾刘氏瞪着刘燕,眼神里充满威胁。
刘燕此刻也算是看明白了,她的好姑妈想让她一个人担下所有罪名,便直接跪倒栾母面前哭道:“栾奶奶,我一个小丫头哪能做出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儿?都是姑妈,是姑妈说她见不惯小婶子那副矜贵的样儿,也不想日后这家里由小婶子做主,才让我想办法把小婶子丢在野外,最好让小婶子这辈子都回不来。她还说,如果我不听话,她便让我爹娘将我随便找个人嫁了,您一定要相信我。”
“你这贱蹄子,我可是你亲姑妈,你怎敢如此污蔑我!”栾刘氏急红了眼,扬起巴掌又想打刘燕。
陶茱萸不喜刘燕心思不纯,但更看不惯栾刘氏自私自利的嘴脸,便一把将刘燕推了开来,怒目道:“亏得二嫂也知道自己是刘姑娘的亲姑妈,如今见不得人的心思被人戳破了,便推自家侄女出来顶包,当真是好姑妈。”
“放屁!”栾刘氏又急又气,见巴掌落空了,便朝眼前的陶茱萸扑去。。
栾良砚一把将陶茱萸拉到身后,阴沉着脸盯着栾刘氏。
栾刘氏见她两番打人的手都落了空,便扑到栾母脚下,哭天抢地起来:“娘,我冤枉啊,这两小蹄子就是看我老实好欺负,才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娘,您可得给我做主。”
她此刻已然是狗急跳墙,只想将所有罪名推脱干净,又指着陶茱萸骂道:“定是你!定是你暗恨我撮合木箪和燕儿,才故意将自己弄成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好来陷害我和燕儿。”
“陷害?”
栾良砚看着状如疯癫的栾刘氏,拉着陶茱萸又后退了两步,不屑地说道:“我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自认为还是有点识人的眼光,相比起那些个歪心邪术的人,茱茱可是最纯善不过的。再说了,我倒是不知二嫂和刘姑娘有哪一点值得茱茱陷害的?”
栾母瞧着她的二媳妇儿,打完自家侄女,又开始乱咬茱茱,完全就不知认错的态度,满满都是失望。
偏生栾刘氏还没一点眼力见儿,见栾母脸色铁青,便又可怜巴巴的望着栾二道:“二郎,你瞧瞧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在这屋里熬油灯似的熬了这么些年,不光将娃子拉扯大了,田地里的活儿也没少干,现如今一个两个的都快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你就这么干瞪眼看着?”
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吭声的栾二,见自家媳妇儿可怜巴巴的,便有些不忍的同栾母道:“娘……这事儿可能也有些误会,要不然……”
“好了!”一直指望栾刘氏能主动认错的栾母实在是失望透顶了,出言冷呵道。
若栾刘氏能有一丁点儿认识到自己错,栾母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可她不仅四处攀咬指责,到最后还想着撺掇老二,这样的儿媳妇儿,到底是怎么被选中抬进门的?
栾母冷冷地瞥了一眼素来没什么主见的二儿子,沉声道:“能有什么误会?茱茱一向是个乖巧的,从没与人红过脸,对你媳妇儿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调调,也多有容忍,她是做得出往你媳妇儿身上泼脏水这种事儿的人吗?”
栾二也知栾母说的都是实话,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栾刘氏,张了几次嘴,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垂着头坐回角落里,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杆子。
栾母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栾刘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平日你脾气大了些,嘴碎了些,整日里看茱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我体谅你干活儿辛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的,你竟真当我是瞎了不成?算计人命,这种遭雷劈的事儿你都想得出来?”
栾母咬了咬牙,同栾二道:“老二,你明儿便通知刘家,将刘姑娘和你媳妇儿接了回去,等她啥时候想通了,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你再啥时候去把她接回来。”
这下栾刘氏彻底傻了眼,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栾母,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栾母赶回娘家了?
她一个出了嫁的女儿被婆家赶了回去,不说她爹娘会不会捶死她,就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栾刘氏刚嚎了半天都没掉下一滴眼泪,现下倒是眼泪鼻涕一把抓,“娘……我错了,媳妇儿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别赶我回去,我要是回娘家了,平子可咋办?”
第17章 送客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客,该回家了。……
平子虽小,但也知道看人脸色,见状一把抱住栾母的腿哭道:“阿奶,阿奶,你别赶我娘走,我不让娘走。”
栾母心疼地抱起小孙子,将他放在陶茱萸跟前,“平子乖啊,等你娘想清楚了,我们再去把她接回来,你先跟着你小婶儿。”
平子虽不大清楚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她娘是因为害了小婶子才会被赶走的,当即摇头反抗道:“我不要!我不要!她是个扫把星,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陶茱萸听到这话,倒是没多生气,只是有些担心平子。这娃子才这么小,便被教成如此模样,长大后可怎么得了。
她拉着平子的小手,轻声说道:“平子乖,先跟着小婶儿住几天。”
谁知平子拉起陶茱萸的手,一口咬在了她手背上。
陶茱萸吃痛松开了手,平子便一溜烟儿地跑到栾刘氏身边。
栾母见状,只觉自己都要踹不过气儿了,指着栾刘氏骂道:“看看,看看,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成啥样儿了?老二,还不给我把平子抱过来!”
栾刘氏却一把抱起平子,冷笑道:“好,好,既然你们如此欺负人,那我们娘儿俩都不活了!”
言罢,栾刘氏抱着平子一头朝墙上撞去。
还好,栾良砚反应快,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平子被栾刘氏这一举动吓得哇哇大哭。
陶茱萸连忙将平子拉到怀里,这时,却又听到大嫂栾李氏惊慌失措的声音:“娘,娘,你怎么了!”
栾母自是被栾刘氏给气晕了。
栾家三兄弟此刻也顾不上撒泼耍赖的栾刘氏,只将她关回了自个儿屋子,便火急火燎地去找大夫。
第二日,还未到晌午,刘家接人的来了。
栾母强撑起精神带着栾良砚和陶茱萸见了栾刘氏爹娘,她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又表示要栾刘氏回娘家去好好反省反省。
刘父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亲家母,这才多大点事儿?我闺女确实做的不大厚道,可这木箪媳妇儿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又没出啥事儿。”
刘父眼珠子一转,又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我闺女嫁到您家也有不少年了,伺候了您这么些时日,好歹也饶了她这一回吧?若真是让她回了娘家,您让这街坊四邻的今后咋看她?”
栾良砚倒是被刘父的话给气笑了,“刘世伯这话可真有意思,我娘子没出事那是她福大命大。难道非得我娘子有个好歹,在刘世伯眼里才算得上大事?”
刘父最是见不惯栾良砚这种目无尊长的人,他们长辈在说话,小辈插什么嘴?
可他想到栾良砚如今身份不同了,是个举人老爷,便强忍下不快,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又多心了不是?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栾良砚哼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前世也和刘父打过几次照面,最是捧高踩低之辈,那看碟下菜的本事让人叹为观止。
刘父瞧着坐在栾良砚身侧的陶茱萸,撇了撇嘴,眼里明晃晃地带着不屑,但嘴上仍旧笑着说道:“茱茱这丫头我瞧着越发水灵了,比在陶家时可长好了不少,她能过得如此松快,那不也是因着你二嫂把家里的活儿都干了,你就不能看在你二嫂对茱茱的关照上,饶过她这一回?”
栾良砚一愣,他倒是小瞧了这刘父蹬鼻子上脸的本事,不由冷哼一声道:“刘世伯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娘子嫁来我们栾家这么些日子,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我一年到头补贴的银子也都在公中,二嫂到底关照我娘子什么了?关照到她差点丢了命?”
刘父被栾良砚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便拿出了胡搅蛮缠的本事,“我闺女在你们栾家做牛做马这么些年,你们到好,嘴巴一抹,便想不认账了。我今儿可要找左邻右舍的评评理,你们凭啥要赶我闺女走。”
“刘世伯只管找人去便是,”此刻栾良砚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刚好我也想让人来瞧瞧,我的好二嫂是如何想害我娘子的性命。”
刘母见自家男人与栾良砚越说越不对头,干脆将他扯到一边,自己同栾良砚道:“木箪,你刘伯伯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你别理他。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将你二嫂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栾家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
她又看了一眼栾母接着说道:“再说了,平子还那么小,离了娘可得多可怜?我这做阿嬷的,想想都心疼。”
正巧,栾二刚好抱着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公,阿嬷!”
平子一把扑到了刘母身上,不料刘母却照着他屁股打了一巴掌,板着脸道:“你这没心肝儿的臭小子,你娘都要被赶走了,你还不去求求你阿奶,让她原谅你娘。”
平子倒也不傻,见状立刻抱着栾母干嚎起来。
刘母此刻又开口道:“亲家母,你就真狠心看娃子这么哭?罢了,若你非要赶我闺女走,那我这外孙留在这儿估计也没啥好日子,我便将她娘儿俩一同带回刘家吧。”
栾母一惊,忙道:“那可不行。”
往日里有她看着,平子在栾刘氏的教养下,已经有些不成样儿了,再脱离了她的视线,她这孙儿还不知会歪成什么样子。
她当下也觉有些难办,这刘家看样子是不会只带走栾刘氏,若要将她孙儿一起带走,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这时,栾二也低声下气地哀求到:“娘,我知道此番是委屈弟妹了,可这孩子确实离不开他娘,回屋后我定会好好说说他娘,不然这一次就先算了?”
栾母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道:“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我定饶不了你媳妇儿!不过,到底要不要饶过她,我说了不算。木箪,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她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想让栾良砚借坡下驴,顺势给栾刘氏一个机会。
栾良砚却是像没听懂一样,淡淡道:“娘,这事儿最委屈的是茱茱,该由她来做主。”
陶茱萸垂着眼,感受着手背上栾良砚掌心里的温度,整颗心也热乎起来。忖度片刻,她抬起头笑道:“二嫂得在家照顾平子,二哥屋里也离不开人,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刘姑娘来我们家做客也有些时日,也该回家了。”
栾良砚当即皱起了眉头,这小兔子还是心软了。罢了,只得他日后多护着点。
他也不想留在这听刘家那些不走心的感谢话,便拉着陶茱萸的手回了自个儿屋子。
回屋后,陶茱萸见栾良砚还是阴沉着一张脸,便明白他定是不满意自己就那么轻易的放过了栾刘氏。
她捏了捏衣角,有些不自然的没话找话:
“相公,你想看哪本书?我去给你拿。”
“相公,我见你早上没吃多少,要不我再去给你煮点面?”
“相公,这是我前日练的字,你瞧瞧有没有长进?”
不过不管她怎么找话,栾良砚就是不接茬儿。
半晌后,陶茱萸突然皱着眉头,捂着脚,朝一边倒去。
栾良砚吓了一跳,一把抱起她,边朝床边走去,边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脚还没好全就这么不安分,非得我把你绑在床上是吧?”
陶茱萸抿着嘴轻笑,朝栾良砚眨眨眼,“我一向都很安分,我可最怕疼了,不过只要相公愿意同我说话,我便不觉得疼。”
栾良砚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故意收起脸上的疼惜,板着脸道:“你诓我?”
第18章 搬家 要搬去城里
他将陶茱萸的脚轻轻放在床上,闷闷不乐地别过头,不再看陶茱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