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和张简以自觉退出,张简又要了一盆热水,找了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擦着方才用过的针。
其余的人都缩着脑袋不敢抬眼。
送水的宫人进进出出。
忽然,宫外似乎传来什么动静,仔细听,竟然是某种呼喊。
“生擒太后,生擒太子妃——”
那声音狠厉,渐渐清晰。
人群之中,有人怯怯地看向太子妃。
柳盈月不为所动,只问张简:“第二次施针需要多久?”
张简沉思道,“一炷香。”
忽然,太医之中有人掏出一把短匕首,疯一般地朝柳盈月刺来。
殿中有人惊叫,柳盈月被张简一把推开,跌在地上。
那人又将匕首转向张简,两个人相互制住。
几位太医年事已高,坐在角落张大了嘴巴。
影卫守在殿外,不曾想殿内居然有人做此行动。
棠灵抄起手边的烛台就朝那个太医砸去。
噼啪一声巨响,那人反应极快躲过,像是铁了心要整死张简一般手不停歇,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柳盈月。
张简脸上青筋凸起,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柳盈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十六——”
一阵风过,张简觉得手中一松。
那人抽搐着身体往旁边倒去,瞪着大眼,没了声息。
柳盈月抬头,发现十六竟在眼前。
她轻飘飘地道,“太子妃,人已经死了。”
十六遮在她身前,是不想让她看见那惨烈的一面。
面前的太子妃看起来身娇体弱,必然没有见过血,更不曾见过尸体。
在听到人死时,柳盈月深吸一口气。
而后她令道:“若还有作乱者,下场如同此人。”
十六心中有些惊讶。
但见目光一低,见她的手背已被抓出几道红痕。
原来只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着。
张简刚脱了力,身上都是冷汗,揉了揉手腕:“娘娘,微臣这里可以重新开始。”
棠灵捡那药箱:“奴婢陪着先生。”
老太监匆匆忙忙上前拜道:“寿康宫上下已在外殿戒备,娘娘放心。”
柳盈月道:“劳烦各位。”
等殿内重新戒备,她就走向殿外,十六跟在身后。
寿康宫外,黑夜被火光照亮,影卫提着剑立在宫墙之上。
“生擒太后、生擒太子妃——”
那声音已在宫外,宫墙上影卫提剑杀去,消失在眼前。
没再回来。
“太子已死,寿康宫中都是老弱妇孺,速速投降吧!”
忽然寂静下来。
有人重新喊道:“阿盈——”
柳盈月心头一震,攥紧了手头的簪子。
是已被下狱的何玉辰。
柳盈月大喊:“何玉辰,谋反是死罪!”
她刚说完,被人拦腰一抱,她心头一惊,忽然反应过来身后的是谁。
十六姑娘将她带到寿康宫前,她定睛一看,冷箭射在她方才的位置。
寿康宫外,何玉辰骑在马上重新抽箭,他披着一件披风,清瘦的脸庞十分冷然。
一旁的有人打趣:“还是这么深情。”
何玉辰平静地道:“只是看她在不在。”
那人讥笑,“这次,人死的活的我们可顾不上了。”
“只要能攻下,死的也要。”
卑劣的占有欲在心底肆意生长,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何玉辰的眸光定定,下令道,“放火。”
第45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
何玉辰身后侍卫迅速将火把染油,点燃,装在长弓上。
待寿康宫中四下皆是火,他们自会逃窜出来。
不费一兵一卒,守株待兔。
忽然,一阵惨叫,漫天箭羽如雨般落下,染油的火把七零八落地掉地。
“后撤!”
马上的将军喊道。
一群士兵急急忙忙地将盾牌围上来,掩住马上的人往后撤退。
直到退离寿康宫门的宫道上,眼见箭雨才小了一些。
何玉辰定睛一看,为首的是裴宁,不由得怒上心头。
“他还真胆大,将金乌卫交给你,就不怕你将人占去?”
裴宁骑在马上,声音冷漠,“何玉辰,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心思龌龊。”
宫道上,金乌卫的身影层层叠叠,来者甚众。
何玉辰不由得大笑道:“他将金乌卫主力守在寿康宫,竟是自己都不顾了。”
“承明殿那里,还有大军等着他呢。”
裴宁旋动手中剑,令道:“全军听令,叛贼之子在此,务必将之斩杀。”
寿康宫内,只能见着宫外两侧不同的火光交汇纠缠,厮杀之声震天。
柳盈月后退了两步便靠在殿门上。
十六站在一旁,默然地垂眸看面的姑娘露出的掌心颤抖。
除了影卫,柳盈月能想到的就是金乌卫。应当是两方势力交汇在一起,寿康宫幸免一难。
她茫然失措地看向十六,“殿下不止是去救驾的,是吗?”
十六不答。
*
承明殿两侧的烛火影影绰绰。
裴阙提着染血的长剑,一步步走上染血的台阶。
暗冷的气息中血腥弥漫,几个金乌卫最后将承明殿前的尸首踹开。
承明殿龙椅案前,有一人拿着短匕,一旁几个人包着什么,眼见殿门大开,元帝咳咳几声。
裴阙出手凌冽,案旁几人瞬间倒地。
“母后对皇祖母下手,就是为了这个。”
光影照到提着短匕的人脸,一张精致的面容显露出来,皇后穿着夜行衣,摘了金甲的手握紧匕首。
“本宫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人都拦不住你。”她像是在叹息。
她遗憾一般地扫过刚刚包好的黄绸包袱,四四方方的角显得平平整整,只是上头的结系得不好。
她伸手解开,绸缎散落,露出一截玉雕龙头,“对你而言,不也是玉玺更重要么?”
即便是已被围,皇后依旧满是笑容,“没关系,等你死后,你那小太子妃自然有人照料,母后会帮你看着。”
“何家和窦家的人,孤已经让人擒了。”裴阙慢条斯理地道,“母后的外援不会到。”
皇后的脸色变了,又很快恢复。
“孤给了母后选择。”
“本宫需要你开条件?”她眼中一凌,握着匕首瞬间往一旁的元帝心口扎去。
只听一声尖叫,咣当匕首掉地。皇后跌落在旁,手心剧痛,勉强睁眼,能看到是一根雕琢粗陋的金簪。
裴阙淡淡地收回手,“父皇,过来吧。”
方才皇后的匕首差点就扎入他的心口,然而元帝不慌不忙地往地上瞥了一眼,面朝着天笑道,“淑妃,你看到了吗?”
奈何他身体不好,好容易说完一句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等他平静下来,才慢慢悠悠地起身,扶着桌沿走了很久,才走到裴阙的身旁。
“看看你的父皇,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她笑时,手中一阵抽疼,越是笑越是疼得越厉害,但依旧不依不饶,“你不过是他养出来报复本宫的傀儡。”
话一说完,她终于笑不出来,蜷着身子,只剩一双凤眸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儿子。
元帝并未否认,摆摆袖子,朝裴阙夸道,“你做的很好。”
裴阙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