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是朱光深自己,其一众党羽也俱被收押死牢,听候发落。
待亲眼见到朱永琰回到府中,卫婉宁才终于敢松口气。
而直到此时,她也才知道,原来他并未随三叔二哥他们出征西南,这半月之中,他一直藏在京郊大营中,随时等候迎接这场变数。
而早在此前,他便发现朱光深命人在汤药中下毒谋害弘武帝,秘密禀报过弘武帝后,弘武帝便将计就计,顺势叫朱光深彻底现出原形。
弘武帝没事,朱光深也终于下狱,卫婉宁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但她心间还是颇为复杂。
因为她终于知道,原来上辈子大哥并非牺牲与战场,而是死在朱光深的手中。
原来,是她的轻信,造成了上一世那么多的悲剧,说来说去,最大的罪人恐怕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太笨太傻,怎么会喜欢上一头没有丝毫良心的恶狼?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道,“都怪我,是我太笨,都怪我……”
大哥,祖母,儿子阿耀,甚至是女儿安平……
是她害得他们上辈子落得那般凄惨的结局。
朱永琰忙将她拥入怀中,温声安慰道,“本王此前没有告诉你,正是怕你全都引到自己身上,不要如此,你本也是受害者,罪过并不在你身上。”
其实他也内疚。
若他上辈子及早警觉,她也未必会陷入朱光深的圈套之中。
夫妻二人均是心间沉重,正在此时,却听房门外传来小娃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是元哥儿。
此时天已大亮,小娃儿早就醒了,大约是没见到娘亲去抱自己,便闹着乳母将他抱来找娘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卫婉宁赶忙抹了抹眼泪,将门打开,一眼就见到了正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一见她,立刻露出笑来,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
她忙将小家伙抱进怀中,小家伙也乖乖趴在她肩头。
朱永琰也上前,轻声唤道,“阿元,想爹了吗?”
小元哥儿愣愣看着爹,须臾,也咧嘴笑了起来。
朱永琰心间怜爱,上手将儿子接回自己怀中。
小家伙的到来,将方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朱永琰又安慰道,“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现在都是新的,过去的都过去了,该往前看才是。”
卫婉宁点了点头。
是的,都过去了,该往前看才是。
几日之后,三司会审结果出炉,朱光深罪名确凿,被撤去王位封号,以一杯毒酒了却余生。
其府中众人及党羽,除过王氏及时悔悟当庭指证,得以从轻发配,其余皆判了死刑。
朱光深死后,卫婉宁找了一日,去了趟玉清观。
她在神前虔诚烧香磕头,既是为了告慰上辈子的自己,一双儿女及大哥,也是为了感谢上天叫自己有重来的机会。
此后又过半月,便到了弘武帝的寿辰。
陛下千秋,往年朝中与民间都会进行一番庆贺,但今年却有所不同。
朝中才经历过安王叛乱,弘武帝亲下圣旨杀了一个儿子,心情可想而知。
因此,今年宫中并未进行大肆庆贺,只是由各王府皇子皇孙们入宫参拜弘武帝,敬献贺礼,而后,陪着老人家吃了顿团圆饭,便作罢了。
虽然奸佞得除,但朝中气氛持续压抑。
直至到了六月末,卫兴与卫俊英大获全胜,彻底平定西南叛乱的消息传来,终于得到了改善。
西南安稳下来,西北的匈戎经过那次大败,这些年也一直老老实实休养生息,弘武帝终于放了心,随即降下一道旨意。
他决定退位颐养天年,将皇位传与皇长孙朱永琰。
这个消息,颇令朝野震惊。
尽管众人都已经知晓,将来承继大位的乃是巽王无疑,但谁都没有想到,弘武帝威武一世,会在身体康健之时萌生退意。
旨意一出,朝堂上自是一片痛哭流涕的挽留声,但弘武帝主意坚定,只道,“朕这个年纪,换成旁人,早已在家颐养天年,享尽儿孙之乐,朕辛苦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巽王自小由朕看大,最像朕,将社稷交与他手中,朕亦甚为放心,尔等该当继续全力辅佐他,给朕守好天下。”
众人只好应是。
紧接着,礼部便开始着手新帝登基一事。
朱永琰无可避免的陷入了忙碌之中。
虽然此前他曾监国,但今次,皇祖父是完全将朝政交给了他,每日有诸多大事需要他定夺,再加上要准备登基的各项礼仪,他简直脚不沾地。
卫婉宁也不轻松。
夫君登基的大日子定在了半月后,这期间,宫中尚衣监紧锣密鼓的为她与儿子裁制宫中礼服吉服常服等等,司珍处也要为她准备首饰珠宝,更有甚者,就如当初出阁时一样,宫中还派了教养嬷嬷及女官,前来指导她各项礼仪。:ノ亅丶說壹②З
毕竟等朱永琰登基,她便是皇后了。
母仪天下,多少双眼睛望着,不能出一丝差错。
当然,对于已经做过一世皇后的她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又过几日,尚衣监及司珍处将做好的礼服凤冠送来,请她过目。
卫婉宁试着穿戴上身,到镜前去照,那一眼,仿佛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
不,此时的她,与上辈子又很不一样。
那时她虽然贵为皇后,但与朱光深貌合神离,神色是冰冷的。
哪里会像现在,目中有光,面上带笑,是一个十足幸福的女子。
看她头戴九龙四凤冠,身披五彩翟衣,浑身流露着无与伦比的端庄与尊贵,丫鬟们都忍不住直呼惊艳。
卫婉宁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榻上正在玩玩具的小元哥儿听见声音,跟着转头来看,见娘亲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衣裳,不禁呆愣起来。
卫婉宁从镜中瞅见儿子的神色,不由被逗笑,便温声唤道,“阿元?”
小家伙已经七个多月,能听懂别人唤自己的名字了,闻声便也看向镜中娘亲的脸。
卫婉宁道,“可还认得娘?”
只见小家伙眨了眨眼,忽然道了声,“凉……”
凉……
众人都愣了一下,雪梅率先惊喜道,“世子是在叫娘呢!”
这样一提,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夸小家伙聪明。
卫婉宁也甚是惊喜,走到榻前,矮身对小家伙道,“元哥儿会叫娘了?娘好不好看?”
小家伙咧嘴笑起来,主动张手抱住了她。
今日朱永琰难得有空,早早回到后院陪妻儿共用晚膳。
小元哥儿会坐后,便有了自己专用的木椅,此时,卫婉宁端着瓷碗,亲自喂儿子吃粥。
粥是用骨头汤熬制,白米熬到浓稠开花,添加细碎肉末与菜丁,别提有多香了,小家伙一口接一口,吃到高兴处,主动笑眯眯的叫,“凉……”
卫婉宁忍俊不禁,也赶忙应着,朱永琰看得一愣,问,“阿元在说什么?”
卫婉宁得意笑道,“阿元在叫娘,王爷没听出来?”
“是吗?”
朱永琰顿时满是羡慕,对小家伙道,“阿元叫声爹来听听?”
小家伙看了看他,又叫了声凉。
当爹的并不气馁,耐心教导道,“爹,来,叫爹。”
语罢拿过妻子手中的汤勺,也舀起一勺粥送到小家伙口中。
小家伙吧嗒吧嗒咽下,大眼睛眨啊眨,叫了声,“大……”
两人一愣,卫婉宁笑道,“王爷瞧,阿元叫你了。”
朱永琰将信将疑,“这是在叫本王?”
只见小家伙笑了笑,又叫了声,“大……大大。”
还一连三声。
卫婉宁直笑,“当然,阿元还小,难免口齿不清,等过阵子会更清楚的。”
乳母也在旁附和,“世子这样小就会叫爹娘,已经很是少见了,其他的孩子大多数要到九个来月才会叫呢。”
朱永琰唔了一声,心间顿时倍感欣慰。
他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
赶在新君登基前,征战西南的将士们回到了京城。
因着朝中都在忙碌登基大典的事,弘武帝又已退位在即,宫中暂时无暇为将士们举办洗尘宴。
不过,赶在登基前,朱永琰特意在府中置办了场酒宴,为卫家军接风洗尘。
再过一日,他们一家便将搬进皇宫,到时宫中规矩繁琐,不若在府中自在。
入夜,王府中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卫婉宁陪婆母及儿子用过晚膳,回到了正房。
因要搬进皇宫,府中这几日正在清点物品,雪梅捧着一小坛酒问她,“主子,这个要带进宫中吗?”
这是她先前用自家种的葡萄酿的葡萄酒,去年朱永琰叫人将府中开辟出大片果园,结的果子吃都吃不完,她便拿来酿酒了。
带进宫中为免有些麻烦,卫婉宁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王爷不是在宴客吗,不如送去叫宾客们尝一尝。”
雪梅也点头道,“好主意!”
左右今夜来的都是自家叔伯兄弟,卫婉宁饭后无事,便亲自捧着酒壶往前院去。
待来到前院,远远就听见了宴间欢声笑语,只听三叔卫兴道,“此次能速战速决大获全胜,全都要归功于王爷的制胜舆图,王爷对西南地况及敌方的了解,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更令臣等自叹弗如,臣等甚为惭愧,平素下的功夫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