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婉宁微微一顿,制胜舆图?
她似乎并未听朱永琰提过。
紧接着,又听见大哥卫俊鸿的声音,“还有上回在西北,若非王爷及时发现常周田的意图,将其拦在营中,一旦叫其上到战场,臣只怕无法坐在此处与诸位饮酒。王爷料事如神,更是臣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臣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是啊!王爷对我卫家的恩德,臣等实在无以为报。”
这是爹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卫婉宁却又是一顿,料事如神?
她从前并不清楚那次西北战事的细节,今日听大哥这样一说,才惊觉哪里有些不对。
难道……
当初朱永琰早就察觉朱光深在营中安插了细作,所以要亲自上战场将那人揪出?
但,制胜舆图又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太清楚上辈子西南这场战事的具体战况,只记得那时朱永琰帅军在西南呆了许久。
似乎并未像今次这般顺利的。
这是怎么回事?
虽有满腹疑惑,但有别人在场,卫婉宁并不好直接问朱永琰,送罢了酒,便先回房等候。
等了许久,终于见他回来,却见他喝的宁酊大醉,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一早,他又早早去了前院,而她则忙着张罗入宫的事宜。
及至午后,一家人便迁入了宫中。
而又过一日,便到了登基大典。
一大早便是好天气,文武百官踏着朝霞入宫,只见宫中已经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众人入了太极殿,整齐列好,待吉时一到,便听殿中响起鼓乐和鸣。
须臾,便见年轻的帝王身着玄色冕服,沿汉白玉石阶缓缓而上,众人下跪,齐呼陛下万岁。
朱永琰登临宝座,俯视下跪的群臣,奉诏官在旁朗声宣读,尊封生母徐太妃为太后,封正妻卫婉宁为皇后,长子朱景元为太子。
与此同时,卫婉宁亦在后宫接受宗妇命妇们的朝拜。
她身披翟衫,头戴凤冠,明眸朱唇,娇美无双,虽未刻意严肃,但端庄威仪的气度无人能及。
贺仪过后,前朝与后宫分别举办了盛大的宴享。
小太子阿元被父皇抱于宴会上亮相,顿时引来一众目光,但小家伙丝毫不怵,乖乖坐在父皇腿上,明亮的大眼睛扫过众人,一副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
宫中一直热闹到了入夜。
凤仪宫一片正红,宛若新婚之时,店内红烛摇曳,鼻尖送来阵阵芙蕖的馨香,十分醉人。
卫婉宁累了一天,将儿子交与乳母后,便先去沐浴更衣。
待换上寝衣出来,只见朱永琰已经到来。
他换下了冕服,一身玄色团龙常服,身上散发淡淡酒气。
宫人们已经自觉退了下去。
卫婉宁墨发如瀑,散于身后,双腮被热水熏出绯色,修长脖颈如雪嫩白。
朱永琰眸色幽深,大步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哑声道,“皇后如此娇美,可是在迷惑朕心?”
语罢便要将薄唇落下来。
哪知却被卫婉宁伸手挡住。
“臣妾有事想问陛下。”
第44章
“臣妾有事想问一问陛下。”
卫婉宁神色正经。
朱永琰却并未当回事,嘴虽被挡住,但并不妨碍他将人拦腰抱起,几步便去了榻上。
转眼间,整个人便要压下来。
未料想,娇妻一下使了大力,将他推到在了榻上。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
卫婉宁已经从榻上坐起,姿势十分端正,又咳了咳,道了一遍,“臣妾有事想问陛下,很重要的事。”
朱永琰唔了一声,也坐了起来,道,“且说来听听。”
只听娇妻问道,“听说陛下曾为此次西南的将士们绘制了一副制胜舆图,叫将士们如虎添翼,得以速战速决,但,陛下此前从未去过西南,是如何绘制出这舆图的呢?”
这叫朱永琰一顿,终于意识到,妻子这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他咳了咳,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反应,倒有些出乎卫婉宁预料。
不过他既然问了出来,她便索性又道,“臣妾还想知道,那时在西北前线,陛下如何得知朱光深在军中安插了细作要杀臣妾大哥?”
朱永琰微微颔首,而后稍作思忖,便道,“朕曾分封西南十余年,其间经历过无数大小战乱,亲自走遍每一寸山河,那里的地形早已深入朕心,画幅舆图并不是难事。更何况,这场战事,朕曾亲身经历过。”
什么?他曾亲身经历过……
卫婉宁狠狠一怔。
也就是说,他也是……
未等回神,却见他又续道,“至于俊鸿……上辈子他牺牲后,朕亦是十分心痛,曾反复查看过那场战事所有相关卷宗,甚至曾私下亲眼看过他的遗体,他当时所受之伤,看似在拼杀时所受,但那伤口却并非匈戎人惯用的三棱铁箭造成,而是我军中常用的四楞铁镞造成,所以朕便知道,是军中出了奸细。”
他说完了,卫婉宁却陷入深深震惊中。
“陛下也是重来的?”她凝眉道。
朱永琰坦荡望着她,颔首道,“不错,朕也是重来的。”
卫婉宁还是不解,顿了顿,又问道,“那陛下从前为何不与臣妾说?”
朱永琰咳了咳,“因为,朕怕……”
“朕怕你知道后,会不愿嫁给朕。”
咳咳,毕竟,上辈子她曾是自己的六婶,而他却确确实实亲口唤过她“六婶”。
不说还好,这样一提,卫婉宁倒也想了起来,不禁一阵面红。
上辈子嫁给朱光深后,两人几次在宫中相见,他确实都规规矩矩唤她“六婶”……
最后一次,似乎就是那时二哥被困,卫家军危在旦夕,她私下去求他帮忙之时。
那时她担心他不会答应,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家国大义,没想到话音落下后,却只听他问,“六婶,近来可好?”
……
那时她还奇怪,他为何那般反应。
直至如今,才终于想通。
压下回忆,卫婉宁咳了咳道,“陛下上辈子为何没说过?”
若是上辈子早知他的心意,她没准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朱永琰闻言微顿,叹道,“上辈子是朕不好,以为许多事还有机会,但……并非如此。”
听他这样一说,卫婉宁倒好奇起来,忙问,“不知上辈子臣妾死后,还发生了些什么?”
朱永琰回神,道,“朕听说你的死讯后,一路从云南杀回京城,朱光深妄图逃走,被朕拿下后在牢中自己了结了。”
是的,那时去了云南后,他一直在储蓄力量,等待重新杀回的机会,但没料到未等他准备好,她却已经不在人世。
得知她最后经历的岁月,他怒不可遏,当即领兵背上,但就算将那座宫廷的人都杀光,将朱光深这个人渣鞭尸喂狗,也换不回她来。
卫婉宁心间唏嘘,竟没想到在自己走后,宫中是这样的结局。
他回来了,可她已死,所以……
这辈子他才早早安排,要娶到她?
思绪转回今生,卫婉宁想起一事,又问道,“所以那时臣妾从玉清观回城,陛下是早早等在那里的?”
朱永琰挑了挑眉,倒也没否认,“是。”
卫婉宁有些想笑,又问,“那难不成山路被堵,也是陛下的手笔?”
朱永琰又点了点头。
卫婉宁接下去道,“陛下其实并不喜爱花草,庄园里的花和那本九州草木谱都是做给臣妾看的,对吗?”
某人咳了咳,顺势道,“朕还搜集了许多其他名录,明日都叫人拿来。”
卫婉宁忍笑,也真是难为他煞费苦心了。
未等说什么,却又听他道,“但……那次在庄园,你的马受惊一事纯属意外。”
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她的安全冒险。Μ.χs12三.йēτ
卫婉宁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来,弯唇点头道,“臣妾相信陛下。”
笑过之后,是深深的感动。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衣襟,叹道,“陛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何苦为了臣妾做那么多……”
朱永琰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带进怀中,又将她的柔夷覆在了自己的胸口。
“朕,只会跟随本心,而这里,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全是你。”
卫婉宁心间一动,抬头吻了吻他的脖颈。
他低下头,与她唇齿相贴,缱绻交缠。
这一夜,胜似新婚。
第二日一早,帝后二人携太子前往金波园,拜见太上皇。
退位之后,太上皇没了重担,精神一下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