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无限接近的真相。
景慧帝的身子骨儿本就不行了,所以李公公才根本就没有怀疑。
不过,不行了也不代表就要马上死翘翘,这不,就靠着这么一点儿时间差,景慧帝跟他最爱的老七联手送了老伙计李公公上路。
这么一折腾,便就是还有几口气儿,恐怕也折腾得没有多少了。
虽然冯婉最近这段时间都是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时间居多,但是这也并不表示她对宫中的事儿一无所知。
到底是上辈子认认真真奋斗了十年的地方,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但从宫人们的表情上看,就能看出来哪儿不对劲。
景慧帝要完了。
没救了。
这本就是宣袚自己告诉冯婉的——当然并不是通过言语,而是通过表情神态,种种细微之处发现的。
毕竟这位也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这种事儿简直就像白布上头的黑点儿一样明显。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么根本就不用冒险去刺杀了。
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够“一石二鸟”。
冯婉将宫中的情况又详细同项锐探讨了一番,然后便就问道:“老三、老五那边儿如何了,外头可有什么信儿传进来?”
这话问的就有些着急了。
毕竟不过才过去了一天,传信的人就算是用飞的,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但是没想到项锐那边儿还真的有结果:“父侯传话进来说‘一切顺利’。”
冯婉听到这个,不由得就松了口气。
既然是西襄侯亲自管这个事儿,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虽然说跟这位挂名公爹大人接触不多,但是他老人家那可真是一看就让人有安全感的人啊。
不管什么事儿,有他老人家出马就大可以放心就对了。
既然三皇子、五皇子那边儿已经有人去搞事儿,那么这两位要对付宣袚也是迟早的事儿。
大家都是皇子,没理由就你是太子我们都是王爷吧?
就算父皇喜欢你,那你也要配才行。
显然,不管是谁,都很难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特别是上辈子冯婉已经见过这两位做出过这种壮举,这辈子不过就是在重复这个套路罢了。
宣袚这两天根本就没有来她这儿打卡,就说明这事儿还真的成了。
景慧帝等着他自己死掉,宣袚那里自有他的两个皇兄磋磨,这么一看,项锐倒也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儿要做了。
因为都有人替他做了。
这么一想,他着急她的身体情况,也不算什么不务正业了。
项锐一件件说着这些事儿,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免就对着冯婉微微笑了起来,颇有些揶揄之意。
“如此看来,倒是没有为夫什么事儿了。都是婉儿太过能干,得妻若此,何其幸也。”
怎么这土味情话还说来就来了。
冯婉有些赧然,不过她一向心态很好,故此也不以为意,很快就调整过来,淡定道:“项兄过誉了……虽则如此,但是也防有变,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这一点项锐也同意了。
景慧帝虽然说可能是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只要他活着一天,他们就永远是造反的那位。
相反若是他死了,那外头的事儿就好办很多了——皇帝归天,宫里头却只有太子的人,那么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是什么?
谁知道景慧帝到底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呢,到时候都已经是“先帝”了,还不是新皇说什么是什么。
这样三皇子、五皇子就有机会“讨回公道”了,而其他人也能继续“清君侧”了。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死呢?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必须得好好关注,必要时该帮助他就帮助他一下。
冯婉跟项锐又商量了一番,便暂时歇了——天色虽然还早,但是冯婉是个病人。
项锐扮演了这么久的神医,也很累,加上晚上他基本没睡,守着冯婉一晚,正好补眠。
两个人都上了床榻,准备睡一觉,一来是等项锐那位师叔进来给冯婉瞧瞧身体,二来则是等天黑。
天黑了之后,很多事儿就很好办了。
比如去刺杀景慧帝虽然麻烦,但是去夜探一下,看看他是不是还健在就简单许多了。
而且就算是项锐那位师叔要来,肯定也是晚上来,总不能大白天地就跑过来了。
这么一想就更没有什么事儿做了。
不如睡觉。
就是在他们俩刚刚合眼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香雪急切的拍门声:“姑娘您睡了么?神医,您在吗?”
冯婉跟项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原本项锐是不想要任何人干扰的,冯婉也不耐烦有人服侍。但是若是一个都不留,反倒会引起宣袚的注意——他那么一个多疑多思的人,既要拿架子震慑,又要注意细节上的完备。
若是一个不慎,被他抓住了把柄,那可是立刻就会坠入无间地狱的。
故此,冯婉思量片刻之后,还是留下了香雪。
毕竟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香雪这姑娘一向懂事儿。话也不多,活儿干的还利索,特别是经过了杜嬷嬷那件事儿之后,她更是谨言慎行,愈发可靠了,正好来做这个掩护。
冯婉给了香雪这个机会,香雪也很是珍惜。原本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彼此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现在香雪直接跑过来报信儿,那想必就是有十分棘手的事儿发生了。
这么一想,冯婉就给项锐使了个眼色。
项锐便就起身下床,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姑娘才睡下,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他这话一说,门外的香雪就快要急哭了,当即道:“神医,我求求您了,这事儿十分紧急,若是迟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听她这么一说,项锐便就转头看向了冯婉,见到冯婉冲着他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犹豫,直接开了门,果然门外就站着香雪。
她一见到项锐,也是愣怔了片刻,继而便就千恩万谢地进了门,直接朝着冯婉的床边儿奔过来。
她原本想着冯婉正晕着,估计见了面儿也说不了什么话,但是这事儿实在是太过让她惊骇了,不管冯婉晕没有,她都想着见姑娘一面儿,才能安心。
万万没想到,她们家姑娘不但没有晕,居然还好好地坐在床上,看着精神比一天前的时候还好。她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还是冯婉招呼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紧跟着就扑到冯婉面前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姑娘您好了,可吓死我了。”
她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冯婉上辈子就已经被她服侍过几年,也算是十分熟悉的人了。故此还是从她这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语序中抓到了关键字。
原来还真的是出事儿了。
这次出事儿的,是凤妧。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凤妧原本就是被宣袚和景慧帝当成了凤家大小姐发配到了教司坊的。
听说从进去的那天开始就没有闲着,一会儿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谁敢动她,一会儿又说她身子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一定要皇姑父和太子表哥治他们的罪……
总之花样百出,根本就不服气,但是既然景慧帝和宣袚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对凤家下手,自然就不会理会她了。
她愈发气得不行。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很明显看出来是装的“病”倒之外,她之前那个要命的昏迷的症状居然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算了算时间,居然正好就是冯婉开始昏倒的时间。
这事儿不想还不觉得什么,一想就很有些“细思恐极”的意思。
说的是以命换命也好,命运互换也罢,总之一旦牵扯到了凤妧,就感觉有些莫名的奇怪……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凤家既然是全家被抄家,那不管是凤家老太太、还是凤家大太太邱氏,甚至是二房、三房的也都被牵连了。
几位姑娘都被送进了教司坊,听说里头最拔尖儿的那位庶女已经被朝里重臣收用了。
老太太并几房的太太们,倒是不会有这种困扰,她们被统一分配到了教司坊各处做活儿——这个时候就能够看出来平日里性格不同会被怎么样不同的对待了。
老太太年纪不小,基本上不可能让她做什么活计——三太太齐氏跟着三老爷被流放了,毕竟他们伉俪情深,这事儿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她原本就偏疼三老爷这个小儿子,那倒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如此一来,让三太太跟着三老爷去流放,倒是为了照顾三老爷了。
三太太原本就看着三老爷那两房小妾不顺眼,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她们都打发了——她到底心善,没有将她们发卖,只是让她们自去了。
反正是抄家,要带什么财物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两位姨娘哭哭啼啼地走了,倒是让三老爷乱感动了一把。
只是既然是去流放,那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就是了。
三太太既然不在,那么就只有二太太柏氏留在老太太身边儿服侍了。
虽然说平日里老太太很是看不上这位二儿媳妇,觉得她“真是随了她的姓儿了”,木讷得跟一块木头似的,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也还是挺有触动。
二老爷也是被流放之列,不过二太太却根本不想陪着去。她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她要照顾老太太。
既然三太太要去照顾三老爷,那么她肯定要留下照顾老太太了。
至于二老爷,那当然要他最爱的姨娘们跟着去照料了。
什么?你说二老爷的姨娘太多了,不知道最爱谁,那就选生育了子女的,都跟着去。
这话一说,好几位姨娘都白了脸色。
特别是那位闺女刚刚攀了高枝儿,妄想着借此脱离苦海的张姨娘。
她仗着女儿得老太太青眼,张狂了小半辈子,根本就没把二太太放在眼里,到了这个时候,才深知二太太的厉害。
这位木头似得、好性儿的二太太,她多年隐忍不发,表面吃斋念佛,其实心里都记着账本儿呢。
合着都在这一回算了总账了,而且一击致命,简直可怕。
偏偏她的理由都十分正当,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冠冕堂皇。
服侍老太太那是尊老尽孝,体谅弟弟弟媳妇那是体恤爱幼,连早就对她冷淡嫌弃的二老爷那边儿都还不忘记照料安排,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
不知道二老爷怎么想,反正她自己舒坦了就行。
虽然说留在教司坊也很是难熬,但是总比陪着那么一个不待见自己的男人去外头流浪吃苦的好。
二太太想的十分明白,故此做出的选择也就十分笃定,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