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能看出来吗……”苏欢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又像意识到什么一般,“不对,你俩一直陪着我吗?”
“对呀。”
“你没去吗?!”苏欢激动道,“我为了给你俩送信,都被人揍了,你居然说你没去?”
“你这个样子,我哪里顾得上。”江禾偏过头去,将那角被捏的不成样子的碎布扔过去,“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去。”
“这个纹样……是我那天见到的样子。”
昨日的记忆如流水般涌来,引得她头又不禁痛了痛。
“嗯,首辅府的标志。”
“可他为什么呀……”苏欢皱了皱眉,“我俩也就关于你的事吵了两嘴,他那么想和你重归于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对我下手的。”
想到了什么般,她又突然压低声音道:“你说……不会是红鸢吧?我瞧着她最近怪怪的,不是很安分的样子。”
“受了谁的命令也未可知。”江禾淡淡道,“你当时,可有反抗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干就躺下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样的话……那这块碎布,应是被故意留下的。”
“哎呀你就别猜了。”苏欢推了推她,“你去问问他不行吗?你俩真的是要急死我,我还不如再多睡会,省着受这折磨。”
“我只是没想好,万一真的是他……”
苏欢作势倒在颜竹苓身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一副不愿再讲话的模样。
她微叹了口气,思及方才与她们二人的对话,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
“辛苦颜姐姐照顾她。”
她留下句话,转身出了门。
-
江禾抵达议事殿时,是刚刚要准备开始早朝的时辰,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鱼贯而入的朝臣,却始终没看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漏了人,便熟门熟路地绕到大殿侧面的小门处,偷偷朝里望了望。
然而百官之首的位置上,竟空无一人。
她自觉奇怪,又努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许是动静有些大了,引得江晏将目光落到了她的方向。
“禾儿,找皇兄有事吗?”
像被抓住了错处的孩子般,她稍显慌乱道:“没……没有。”
在众人面前,江晏也略有些无奈:“先前你私解禁足的事还没同你计较,注意分寸。”
“臣妹知错。”
江禾行礼道,匆匆退了下去,又长舒一口气。
“怪吓人的。”
她本想直接回宫,思及昨日自己因故失约一事,虽是被横来之事乱了心绪,却终究还是自己做得不对。
她唤了小芒来,同她一道去了首辅府。
然而一向在首辅府畅行无阻的她,刚刚踏进府内,便被人拦了下来。
“公子身体不适,殿下还是请回吧。”
“他怎么了?”江禾微皱了下眉,“那我去看看他吧。”
“公子不想见你。”红鸢直直地盯着她,“殿下昨日去哪里了?为何不肯赴约?”
“他亲口说的不想见我吗?”她忽然来了些气,偏要与她争个高低,“如果我现在转身走了,你敢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吗?”
“……”似乎没想到她这般坚持,红鸢不由得怔了怔。
“还是说,你现在能替他做主了?”
面对她的质问,红鸢冷声答道:“我只是觉得,你既不愿真心待他,就不该一次次的伤害他。”
她漠然看了她一眼:“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殿下如今,对我好大的敌意啊。”
“是红鸢姐姐先变的。”江禾绕过她,径直向内走去,“不是吗?”
红鸢神色复杂,看着她走远,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是。”
-
“禾儿来了。”裴渊本在卧床休养,听得通报,立即费力地将身子撑起来,噙着笑看向她。
“嗯。”江禾见状,目光有些闪躲,“不打扰你吧?”
“自然不会。”他温和道,示意她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听说你与红鸢起了些冲突?”
“……一点点。”
“她近来的心思是越发不安分了,若实在惹得你不开心,我杀了她便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眼神柔和,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何问题。
“……不至于的,你也该对身边人好一些。”江禾微怔道,“况且,她对你的确是世上少有的忠心。”
他忽然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神情已然极痛苦了,面上却还挂着笑:“禾儿善良,还肯替她说话。”
“你……没事吧?”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又缓缓缩了回去,“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淋了些雨,又不小心摔到湖里去了。”他苦笑道,“不碍事的。”
她睫羽快速扑闪几下,用极低的声音道:“……抱歉。”
他愣了下,又凑近了些:“禾儿说什么?”
“我说……抱歉,虽然因为一些事情,我不愿来见你,但终究还是我失约了,也是我不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而裴渊却看着她几乎皱成一团的别扭模样,忽得笑出了声。
“没事的,在我面前,你从来不需要说抱歉。”
他这般温柔地哄着她,好似春日的第一缕风轻轻推开浮满了薄冰的湖面,又将那水吹得泛起波纹来。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却嘴硬道:“你之前讲学的时候明明反复强调,人要懂礼数,讲规矩。”
“先生的教诲,和……”他仿佛怕冒犯她一般,生生咽下了中间的几个字,“……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禾偏过头去,似乎对这种氛围无所适从。
“早知道落个水禾儿就肯来看我,还肯同我说这么多话,”看出了她的窘迫,他调笑道,“该落上个十回八回的,多淹几次,值得很。”
“你……你又发什么疯!”
“好了,是因为苏欢遇袭的事情,不愿意见我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碎布丢到他手上:“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到此为止。”
裴渊盯着那真真切切出自自己府上布料纹样,眸中晦暗不明:“是我府上的东西,但我并不知这件事。”
“……还有谁敢打着你的旗号办事,我好像没办法相信你。”
“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他轻声道,“禾儿若肯施舍我哪怕一日的信任,便也足够了。”
“……好。”面对他这般真挚的眼神,她犹豫片刻,还是应下了,“书院那边的人,你可以试着考虑一下。”
“看来禾儿心里多少有些答案了。”
他点点头,又仿佛得了什么恩典一般,展颜一笑,从枕下取出一张被小心封好的小笺,递给了她。
她迟疑地接过去,打开一看,仍是那俊逸的字迹,却写着同她一样的内容。
——酉时正,湖心亭。
她有些奇怪的抬眼看他,恰对上一双清澈的眸。
“这次换我来约你,好不好?”
第57章 幕后
屋内静了下来, 连檐下铜铃声都听得分明。
沉溺于他那镜湖般清冽的眸中片刻,江禾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你……有什么事吗?”
“禾儿之前说想和我谈谈, 可惜被耽搁了。”他和声道, “那禾儿还愿再给我一次月下相叙的机会吗?”
“只要你能证明欢欢之事与你无关,那我自然会到。”她别扭道,“当然, 只是对昨日失约的弥补,你不要想太多。”
他稍稍有些无奈:“好。”
“你休息吧。”她起了身, 行至门口时, 脚步又顿了顿, “你若身子撑不住,不用来。”
说罢,她头也未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裴渊温润如水的眸中缓缓爬上了几层寒霜。
“进来。”
听得召唤,一直守在门外的红鸢应声而入, 看到他面上仍有些纸色, 锦被一角几乎要掉到地上, 连忙上前替他掖好。
然而手刚刚伸过去,却一把被人握住了手腕处。
“公子……?”红鸢弓着身停在与他距离颇近的地方, 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若仔细看来,她的耳根甚至有些红了。
她的这点旖旎思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听到他开口:“解释。”
“什么解 释……?公子在说什么?”
他手上一用力, 眼见着她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忍着痛道:“公子误会属下了,属下断然不敢冒充公子命人去袭击那……那苏欢……”
手腕一点点被握得更紧, 她跪倒在床侧, 疼得几乎说不下去。
“你惯是个不会说谎的。”他双目微眯, 沉声道,“我没有时间向你展示我的忍耐能力。”
她低着头浑身颤抖着,不敢去看他。
这个人着实太过可怕,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一刻还是个温柔和善的病公子,不过几瞬就仿佛狱中放出的修罗一般,言语不多,却句句夺命。
可她依旧紧紧抿着唇,赌他在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