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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_分节阅读_第49节
小说作者:布丁琉璃   内容大小:265 KB  下载:不驯之臣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7-04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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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噤声,是我。”贺兰慎清冷低沉的嗓音传来,如清泉淌过,驱散夏日的燥热疲乏。

  裴敏安静下来,望了眼门扉的方向,喘着气道:“你怎么会在这?不对,你如何进来的,我竟不知道!”

  贺兰慎摇着扇,为她纳凉去热,淡然道:“半个时辰前便到了。因不想惹人注意,便从后院逾墙而入,一直藏在屏风后。”

  裴敏震惊,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哭笑不得道:“你像个市井之徒一般翻墙进来?”

  贺兰慎‘嗯’了声,约莫也觉得这样做太过荒唐失礼,便咽了咽嗓子岔开话题道:“你怎的如此疲乏?我站在屏风后,你竟丝毫不曾察觉,倒头就睡。若是进来的是贼子,该如何是好?”

  “放心,我就是这儿最大的贼。”裴敏倾身按住贺兰慎的手,笑道,“净莲司内设有机关暗器,下次别翻墙了,当心伤着自己,有事知会我一声便是,我去找你。”

  “无事,就是想见你。”贺兰慎一副禁欲清冷的模样,通透的眼眸却十分炙热,仿佛冰与火的矛盾交融,热辣辣地灼烧着,“茶楼一别,你又不理我了。”

  裴敏顿觉冤枉,道:“奇怪,前天不是才见过你么?”

  “前天城中夜乱,你见我乃是为了商讨公事。”长安街上匆匆一见,交接了犯人事务,她便匆匆而别,连句体己话都没顾得上说。

  裴敏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歉疚道:“并非我疏远你,而是怕扯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上,又惹得彼此心中不快,不若少说少犯错。”

  “敏儿,下次你若心中有想法,不论好坏能否都说给我听?像如今这般什么都不说,我心中更是难安。”贺兰慎道,“我年岁不及你大,经验不及你多,虽心悦于你却总不得要领,但万幸尚有上进之心,肯学肯做。我若做得不好或是出言不逊,你便告诉我,我会改。”

  “你没有做得不好,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性和官职,已是十分了不起。那日茶楼你我观念争执,并非你做得不对或是我做得错误,‘成王败寇’的皇权纷争本就难分对错的。”

  裴敏只觉十数日的阴郁都一扫而空,眼中明艳艳盛着笑意,柔软道:“你这些日子,就在想这事?”

  “还想了许多。”说着,贺兰慎起身,从屏风后端出一只漆花食盒。

  裴敏已闻到了香味,本没胃口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馋道:“有吃的?”

  “上次路遇沙迦,他说你食欲不振。”贺兰慎揭开盖子,端出一碟碧绿可人的槐叶冷淘、一碗馨香扑鼻的麻油汤饼,又取出金乳酥、筷子等物,“以前在大慈恩寺时,每年苦夏都会吃些清爽开胃之物,既可饱腹,又能消暑。”

  “真心,你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都快忘了你是位驰骋疆场的猛将了!”裴敏深吸一口食物的馨香,满足道,“我原以为是酷暑难耐,所以才食不下咽,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而是被你养刁了胃口。”

  否则,为何一遇上他做的食物,便精神百倍、胃口大开了呢?

  裴敏各样吃了一口,每一样都好吃得令人咋舌。

  她含糊笑道:“别光看着我,你吃过了么?”

  “嗯。”贺兰慎看着她大快朵颐,眉梢眼角皆是柔情,“我想了很久,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并未与你相识,不知你经历了怎样的过往,故而没有立场去质疑你的选择。你这一路走来,所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我要做的不是给你施压,而是应站在你身边遮挡风雨,守住你的未来。”

  顿了顿,他道:“敏儿,我想帮你……”

  话音未落,裴敏伸手,将一颗奶香的金乳酥塞入他嘴中,止住了话语。

  贺兰慎眨眨眼,神情略微疑惑。

  “你想护着我,我又何尝不想护着你?不若这样,我们互相扶持、夫妻同心?”说着,裴敏夹着槐叶冷淘送入嘴中,咬着筷子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若真想帮我,不如等会儿陪我好好睡上一觉,什么烦恼都会忘了。”

  金乳酥乃是牛乳所制,贺兰慎本不食荤腥,但见到裴敏期待含笑的眼神,他默默将金乳酥含化在唇齿间,颔首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3 01:58:37~2020-05-24 14: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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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八月中, 桂子飘香, 膏蟹肥美,朝中上下休沐一日。

  暮色四合,裴敏难得换上了一袭朱红间色的襦裙,挽了髻,大喇喇往案几后一坐,支棱起一条腿道:“有什么消息, 赶紧念了。”

  朱雀道了声‘是’, 展开簿子道:“天后有令, 千牛卫参军方守静屡进谗言,离间皇族, 按律当诛……让净莲司今夜动手, 秘密查处方家, 一个不留。”

  裴敏叩着案几的手一顿,唉了声叹道:“我最讨厌,在月圆时打打杀杀了。”顿了顿,她吩咐道,“这事交给沙迦罢,告诉他晚些时候再去办差, 让方家多团圆会儿。”

  “可是,若是走漏了风声……”

  “走漏了便走漏了,他们能活,我们又不会死,有甚大不了?”

  方守静为人耿直清廉, 一生唯一的错,便是站错了队。

  只是稍稍转念,朱雀便明白了裴敏的意思,应承道:“属下明白了。还有上次您让司监堂盯紧中书令裴炎,不到一月便有了结果:裴相的外甥薛仲璋乃扬州反贼李敬业同党。”

  “哦?难怪他最近在朝中底气颇足,原来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借天后宠信上位,又勾结乱党匡复李唐,两边都不知亏呢。”

  想了想,裴敏道,“你去做两件事:其一,听闻李敬业在扬州建了匡复府,自称匡复大将军,想必发兵起义就在这几日了,务必盯紧他的动作;其二,天后与裴炎已心生嫌隙,只差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且派人煽动长安百姓,大力夸赞裴炎有忠君护主之风,他那人向来爱面子,必当为了这‘忠君’二字而直言死谏,扶持天子得罪天后,到那时,便是他自寻死路……”

  说到此,裴敏眉头一蹙,按住腕上的伤痕吸气。

  “裴司使!”朱雀忙单膝跪地,关切道,“旧伤又疼了?”

  “没事,想起了当年往事而已。”裴敏吐出一口浊气,将当年家人相继惨死的画面逐出脑海,竭力维持心境的平稳道,“还有何事?”

  朱雀这会儿合上簿子,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恭敬且诚心道:“中秋佳节,属下们备了瓜果美酒,邀裴司使一同宴饮。”

  裴敏愣了愣神,拉长语调哼笑道:“一定又是沙迦的主意,对否?那个不学无术的波斯人,正事儿不干,整日就想着饮酒作乐。”

  “自天后掌权,长安局势水深火热,属下们见裴司使日夜操劳奔波,心中不忍,便想趁此机会让您放松些。”说到这,朱雀有些尴尬地瞄了眼裴敏的穿着,“裴司使今日做女儿打扮,可是要见贺兰大人?不如,属下去将他请过来一起过节?”

  “不必了,忙碌了这么久,今夜我想清静些过。”裴敏端起茶盏润嗓,起身抻了个懒腰道,“瓜果美酒你们自个儿享用罢,再让李静虚给吏员发些小钱助兴,可别白准备了这一场。”

  说罢,裴敏取了帷幔遮面,推门走入华灯初上的黯淡暮色中。

  裴敏特地没有提前知会贺兰慎,伴着宵禁前的暮鼓声去了永乐里。到了贺兰慎宅邸前,裴敏抬手叩响门扉,不稍片刻,一位老者沙哑的嗓音响起,连声道:“来了来了,贵客稍等!”

  提灯开门的依旧是上次登门时见到的那位老伯,听说是贺兰慎父亲身边幸存下来的老兵,无妻无子,留在贺兰慎府上做管事的。

  见到裴敏,老伯大为惊讶道:“裴司使?我家少将军不是去找您了么,您怎会来此?”

  未料如此,裴敏也怔住了,问道:“他何时出门的?”

  老伯道:“一刻钟前,想来你们在路上错过了。”

  裴敏欲回去找他,然而仔细想想,贺兰慎去净莲司寻不见她,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府邸,遂负手笑道:“既是如此,我可否去屋里等他归来?”

  “理应如此,您请进!”老伯开门,将裴敏请进门去。

  裴敏在书房摆弄贺兰慎的木鱼,敲了敲,又敲了敲,发出梆梆的声响。借着烛火的亮光等了约莫两刻钟,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

  她玩性大发,悄声躲在门扉后,继而门被打开,贺兰慎在屋内巡视一圈,呼吸不稳道:“敏儿?”

  裴敏欲从身后偷袭他,谁料还未动手,地上的影子便出卖了她的存在。贺兰慎猛地回身,一手攥住她的腕子,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裴敏简直不能呼吸,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我投降我投降,快放开我,要憋死啦!”

  贺兰慎应是快步奔来房中的,鼻尖上还挂着薄薄的一层汗。似乎和裴敏在一起后,他的冷傲矜持全都化作泡影,只余下一腔青涩真挚的热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松开裴敏道:“我去净莲司找你,却听说你来了我的府上……”

  “你不是总说我不够粘人,冷落你么?今日休沐,便想与你一起过节。”裴敏顺手给他拭去鼻尖上的热汗,“谁料我们心意相通,竟想到一块儿去了。”

  贺兰慎露出一个内敛的笑,眼中盛着她的笑,藏着烛光的暖,低声问:“敏儿可曾用过晚膳?”

  “等着和你一块儿吃呢。”裴敏揽着他的腰道。

  贺兰慎垂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嘴角笑意扩散,抱了她许久才依依不舍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裴敏只想与贺兰慎多相处会儿,故而并未提什么山珍海味的要求,简单报了几个小菜的名字,便与贺兰慎一同在院中饮酒赏月。

  案几上摆了只切成莲花状的西瓜,一碟填馅蜜藕,一碗荷叶鱼脍汤,蟹黄馄饨佐圆饼,还有对月相酌的两人。

  贺兰慎夹了一块蜜藕放至裴敏碗中,低声道:“莫空腹饮酒,伤胃。以前我的母亲最爱填馅蜜藕,这手艺还是她教会我的。”

  裴敏眼角一抹桃红,眼中像是盛着月的波纹,执着筷子道:“我很少听你提及爷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家父甚为威严,但待人宽宏;母亲是个温柔的女子,但在我十岁那年就因弱症过世了……”贺兰慎斟了杯酒饮下,垂眸道,“九年前家父受命诈降潜入敌营,却因英国公瞒报实情而背负叛国之罪,贺兰家几乎倾巢覆灭,宗祠中父母祖宗的画像亦被烧毁,我都不太记得她是何模样了。”

  “有时候,忘记远比记得好。”裴敏将蜜藕送入嘴中,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往传来,“我阿爷是个强硬的男子,总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服,偏要耍枪弄棒习武,对针织女红嗤之以鼻。他常骂我,责罚我,说我处处都不如我的兄长裴虔,那时我真是恨他恨得要死……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是爱之深责之切,见我生性桀骜轻浮,便故意出言激我前行。”

  裴敏与贺兰慎碰了碰杯,短促一笑:“我那时太年轻了,看不懂这些,待到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李敬业和裴炎为何要害你父兄?”贺兰慎思索许久,终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裴敏想了想,哼道:“李敬业与我父亲结过怨,裴炎么,不知道……大概是嫉妒罢,同是河东裴氏,他永远被我父亲踩在脚下。”

  “我听闻扬州将有大动作,你若想扳倒李敬业,须小心他身边一名幕僚。”见裴敏投来疑惑的目光,贺兰慎道,“骆宾王。”

  裴敏说:“有所耳闻。”

  贺兰慎道:“此人虽倨傲古板,却极具才学。我有幸读过他的诗文,颇有风云之气,可惜……”

  裴敏道:“放心,即便李敬业兵败,天后也不会杀骆宾王的,以免寒了天下士人的心。”

  “好了,良辰美景,不谈这些了。”贺兰慎喝了几杯,眼中已有了一丝醉意,越发迷离缱绻,直勾勾望着她道,“今夜留宿,可好?”

  裴敏眯了眯眼,戏谑道:“坏和尚,你想做甚?”

  贺兰慎耳尖一红,扭过头留给她一个俊美的侧颜,眼角的一点朱砂小痣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勾人,喑哑道,“圆月在天,你我也应团圆。”

  裴敏没法拒绝他。

  窗纸上映着两道亲吻的影子,夜里两个人都有些燥热,险些干柴烈火烧起来,但弄到一半裴敏实在醉酒头疼,贺兰慎给她煮了半夜的醒酒汤才睡下。这么一折腾,火也灭得差不多了。

  九月,李敬业于扬州起义,拥戴废太子李贤回朝即位。

  裴敏揣着新搜罗的情报入宫,刚到大殿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大明宫殿内,武后怒不可遏,将一茶盏砸在地上,指着下方战战兢兢的中书大臣道:“李贤不是在巴州自尽了么?叛军拥戴的那个,又是哪里来的李贤!?”

  中书大臣唯恐丢了小命,无言辩驳,只能颤巍巍顿首道:“皇太后息怒!”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我奉先帝遗命辅佐朝政,名正言顺,自问治国才能远超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们到底在厌恶什么?因为我不姓李,还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武后蛾眉倒竖,愈发威严不可侵犯。她瞥见殿外候着的裴敏,拂袖道,“都退下,限三日内推举一名能将南下伐贼!若逾期未果,便用尔等的鲜血祭旗!”

  大臣们求之不得,擦擦冷汗仓皇拜退。

  上官氏瞧准时机,将裴敏请进殿中。

  “天后勿要动怒,以免伤了身子。”裴敏行礼,奉上密折道,“臣已查清楚了,反贼李敬业拥戴的那位,并非真正的废太子,而是一位与废太子长得酷似的人,不过假借其名声笼络人心罢了。”

  武后舒了口气,接过密折看完,神容恢复平静道:“那些朝臣,十个都比不上你一个。”

  “天后谬赞。”眼眸一转,裴敏起身站立,笑道,“天后威名远扬,但若光靠铁血手腕教化天下,怕是难以服众。臣有一个法子,可让他们心服口服地拥戴天后……”

  经过一番附耳低言,武后转怒为喜,笑道:“你这丫头,平日懒散惫赖,近来却如此主动为我出谋划策,实在反常。不过你替我解决了难题,我心情亦佳,准你提一个要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现在显然不是提及那事的最佳时机,裴敏便含糊其词,一笑揭过道:“如今局势未明,臣不敢贪心。待将来太平稳定,臣再提也不迟。”

  武后很满意,赏了些钱银,让她下去领赏。

  出了大殿,在庭前与一人擦肩而过。

  阴云密布,秋风乍起,来俊臣朝裴敏离去的方向拱手,森森笑道:“裴司使,留步。”

  裴敏目不斜视,负着手晃晃悠悠行走,权当他不存在。

  来俊臣也不急,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缓缓直身道:“二十年前,梁王李忠意图谋反,坐罪赐死,时年二十二岁。但世人不知,梁王身死时身边有一名宠婢有孕,据说在故友的帮助下逃往河东,不久诞下一女,取名李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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