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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_分节阅读_第43节
小说作者:阮阮阮烟罗   内容大小:428 KB  下载:我见观音多妩媚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6-20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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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还像从前那样”,宇文泓摸不准萧观音对卫珩究竟是何感觉了,不会真当亲哥哥吧,那他在她面前模仿卫珩言止,岂不是在促使她也把他当亲哥哥看,这样一想,宇文泓心内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总之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安静极了,雨后的庭园小径,连虫鸣鸟啼也无,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宇文泓看他说话后,萧观音一直微低着头不言语,暗想自己方才那句是不是太过轻浮了,面对萧观音,总是患得患失、慎而慎之的他,想找个话题岔过去,遂又提到了之前说过的话,惋惜地道:“我这么晚过来,什么都赶不及弄与你看,要是我今天得空早些过来,天公也作美就好了,原本这时候,我应该在放烟火给你看的……”

  “有烟火啊”,身边微垂着头的女子,忽地轻轻说了这一句,抬起双眸,引他看向四周的葱茏草木。

  有点点萤火,从雨后草木暗色中飞起,一只一只,似宝石,似星子,渐渐汇如蜿蜒河流,萦绕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的星灯海洋中,她双眸亦灿如星子,含笑静望着他道:“谢谢,因为你来,我才能看到这样特别的美丽“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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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心意

  夏夜萤火低飞, 秋日青枫染红,时光如水, 脉脉温情, 亦似流水, 在一日又一日的平静日常中, 缓缓流漾,款推时光向前, 荏苒光阴流逝,中有情愫,随之暗暗深浓, 日渐情难自抑,浮出冰面心尖, 化为百般温柔关怀, 令原于□□、总易误解糊涂的宇文二公子,都对此隐隐有所察觉,为此悄悄欢喜, 为此愈发沉下性子, 耐心等待,继续用自己暖烫热烈的心, 去捂自己的心上人, 等待冰雪化融,等待她同样暖热了一颗心,此后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人,也许用不了等待多久, 也许就是明年春暖花开之时。

  花尚未开,而这年冬天,一如往年凛风冻吹、万里冰封,只是虽是严寒侵骨,但宇文二公子,依然因暖热着一颗心,情热如火,和他至爱的女子一处,他不知人间寒冷,这一日,得闲前往善庄赴约的他,冒着满天飞雪,一手抱梅,一手策马,一路踏溅积雪,驰至善庄附近时,遥遥见有一辆王府马车停在善庄大门前,似乎是他那大哥,又来此地造访了。

  大哥偶尔会过来这善庄,他是知道的,在此安插的耳目,有告诉他,大哥每次来,喝杯茶,说几句话而已,而萧观音待大哥总是客气疏离,不似待他的,想到此处,宇文泓不由自主翘起唇角,加快驰速,纵马奔至善庄大门前。

  虽然大哥偶尔会来,但他们兄弟,从未在此处碰面过,还是头一次在此撞上大哥的宇文泓,在大门前勒停骏马,居高临下地望着那辆马车旁的两名侍仆,躬着身子,慢将车帘卷起。

  几片雪花,顺风飘入渐无遮掩的车厢之中,华美车厢内坐着的,果然是他那位大哥,一如既往地玉冠束发、狐裘拢身,一副浊世玉公子的翩翩模样,隔着簌簌落雪,淡笑着向他看来,并道:“这几支梅花,开得不错。”

  自然不错,在来的路上,见有片梅林开得正好,他特意折摘了其中最好的,抱来送与萧观音赏看,宇文泓人坐在马上,望着他这慕色大哥,在美色上向来无往不利,却在萧观音这里一而再地碰钉子,心中不由浮起一丝快意,再想到萧观音眼里看不到女子尽皆赏爱的雍王世子,却对世人皆憎的他,别有不同,一丝快意里,又涌起许多甜蜜,唇际笑意也不由更深,笑对他这大哥道:“我特意摘来送与观音的,她定会喜欢。”

  “观音?”大哥淡淡地跟道出这两个字,声音薄脆如冰,似刮得人耳膜一疼,而后又噙了些凉凉的笑意,静望着他道,“你与她早非夫妻,这样直呼名字,是否有些不妥?”

  宇文泓这些时日,渐可感知他在观音心中占有一定分量,与他曾经的妻子,在这几个月的交游中,似是未婚未嫁的年轻男女,在没有明摆上台面的默默追求中,依稀感觉得到,二人之间气氛,似与过去,渐渐有些不同,如美酒正酿,长此以往,定有香气四溢的一天,对未来之事、希冀满满的宇文泓,面对他这总是碰钉的大哥,自也是十分自信,直接言语打击,向大哥宣示他对观音的绝对主权。

  毕竟,就算萧观音疏离大哥,大哥只是偶尔来、吃杯茶就走,他也对此腻烦得很,被大哥多看一眼他的观音,他都浑身不自在极了,只想大哥离他的娘子越远越好。

  “大家都说我不通文墨,说大哥博闻强识,怎么我都知道‘破镜重圆’的道理,大哥竟不明白?!”

  宇文泓这样直接说罢,看大哥也不着恼,只是微笑着望着他问:“圆了吗?”

  “早晚之事!”

  宇文泓掷地有声地道出这四字,见大哥未在就此多说什么,只是眸光静静下垂,落在他抱怀的红艳梅花上,声平无波道:“抱回长乐苑自赏吧,今日她无瑕陪你游戏,我已邀她去往鹤梦山庄赏梅用宴。”

  宇文泓听了这话,简直觉得大哥是在自取其辱,萧观音怎么可能应约前往鹤梦山庄,她对身为升平公主丈夫的大哥,一向谨守礼节,保持距离!

  疑心大哥今日是不是脑子有点糊涂、以致莫名自信过头了的宇文泓,正心中不解时,又听门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抬眸看去,见是萧观音在莺儿的伴随下,缓缓走至了大门前。

  “观音!”

  宇文泓立如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抱着满怀的梅花,跳下马去,大步走至他心爱的女子身前,笑对她道:“你看我为你折的梅花!”

  可她却不看,一眼也不看,身子定定的,眸光亦只定定地看向前方,前方,是大哥的马车,人坐其中,静静地迎望着萧观音。

  “观音……”

  喃喃轻唤,亦不能唤回她的心神,宇文泓不知萧观音是怎么了,一旁扶着小姐一只手的莺儿,亦是不解,只是感觉到小姐掌心冰凉,一颗心也因此惊惶不安,小心觑看着小姐的神色,看小姐紧紧地抿咬着唇,面色发白,眸光幽闪,惊怔地望着马车内的世子殿下,双足如灌铅定在门边,迈不上前。

  不久前,世子殿下派人入庄传话,道他在庄外马车上,候等小姐共赴鹤梦山庄议事详谈,小姐待世子殿下,与待从前的姑爷长乐公不同,总是疏离客气的,自然不会应这外男之邀,如她所猜想的,客气婉拒了世子殿下的邀请,那派来传话的侍从,似也预料到了小姐的反应,在听小姐婉拒后,从袖中取出一道请函,道是世子殿下给小姐的,请小姐看后再做决定。

  她不知那请函上写了什么,只知小姐看后,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匆匆将请函阖上,抓着它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眸光是难以置信,并有深深的恐惧,她从未在小姐面上见过这种神色,纵是当初与长乐公的糟糕婚事,陡然砸至小姐头顶时,也未见小姐惊惧成这般!

  担心不解的她,有试着轻声问小姐是怎么了,可小姐不说话,只是惊怔地站在原地,如木塑石雕,是裂痕暗生的石雕,在将碎之时,忽似醒过神来,沉默地将那请函纳入袖中收好,改变了原先的主意,转身向大门走去。

  这一步步走来,小姐手冷得令她心惊,莺儿心中慌极了,惊忧不解地看着小姐,又看向车厢内的世子殿下,见世子殿下望着小姐,神情嗓音,皆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过来,观音。”

  简单四字,听得宇文泓心中一刺,但,以为大哥是在痴心妄想、自取其辱的他,却见像是看不见他的萧观音,闻声竟真缓缓抬足,向大哥走去。

  不解与慌乱,一下子袭卷在宇文泓心头,他抢身拦在萧观音身前,令她眼中只有他,忍惊望着她问:“……观音,你怎么了?”

  像是才看到了他,身前的年轻女子,似收回了些心神,微颤了颤唇,轻声道:“我……我有事找世子殿下……”

  ……她与大哥之间,能有什么事?!

  宇文泓还要再问,却听身后车内的大哥道:“我与观音今日有约,二弟你早不是小孩子了,怎还拦着不许人走?”

  耳听大哥一声声轻唤“观音”,宇文泓心中怒涌,却只能咬牙暂忍,只是微沉声道:“巧的很,我也有事找观音。”

  他望着身前的萧观音,柔和了声气道:“我最近忙,一直没能来看你,今日得空过来,陪你一起用晚饭好不好,你看,我还摘了许多梅花过来,你喜不喜欢?”

  宇文泓说着将梅花捧离萧观音更近,却见她眸光飘忽,根本无心赏看的模样,而大哥在后轻轻笑了一声,“既巧到一处去了,那就由她心意吧。”

  若放在这之前,宇文泓不用多想就知道,萧观音绝不会选去鹤梦山庄的,这倒不是他对自己有多自信,而是依他对萧观音的了解,她不会与大哥那般亲近,但,现在,眼看萧观音似是有些不对,宇文泓心中发慌,对此竟有些想不准时,见萧观音在片刻沉默后,低对他道:“我今天真的有事找世子殿下,改日,改日再……”

  她像是根本没心思“改日”了,话未说竟,便咽了声音,不再说什么,只是微低着头,掠走过他的身边。

  下意识地牵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往那里去,亦没能阻止她,挣不开他手的萧观音,竟急到用另一只手,试将他的手推开,并抬眸看他,焦急的眸光中,隐有恳求。

  终是败在她的眸光下,宇文泓放松了手劲,而她一挣脱手,便径走离开,在马车前微一顿后,竟真的上了大哥的车,在靠外处,坐在了一边。

  侍从将车帘缓缓放下,茫茫白雪飘落,进一步遮住了他的视线,只是隐约见萧观音坐上车后,一双眸子,便一直深望着大哥,一阵风吹雪,车夫调转马首,驱车远去,粼粼车轮轧雪路,载着马车,融入风雪之中。

  雪更大了,不解的惊怒背后,越发深重的不安,如飞雪,积压得宇文泓心沉如铁,他唤来自己安插在庄内的人手,问在他没来的这几日,是否发生何事,却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手下说近来一切如常,方才也只是世子殿下派人拿请函来请萧小姐而已。

  越是寻常,越是古怪,越是不解,越是不安,宇文泓现下顾不得耗时深思内情,担心萧观音会出事的他,翻身上马,急驰追去,篷簇绽放的梅花摔落马下,朵朵红梅,为疾奔的马蹄踏散为片片殷红,融入雪地,似血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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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祸事

  因先前宇文清道是接萧观音至鹤梦山庄, 心急的宇文泓未做多想,直接往鹤梦山庄方向, 策马奔去, 却未想宇文清中途改了行程, 所去并非鹤梦山庄, 而是另一处隐蔽庄园。

  风雪肆虐,车外冰寒彻骨, 车厢之内,则因设有锦褥暖炉等物,并无寒意, 但,饶是如此, 萧观音犹觉遍体冻彻, 她每回想那所谓请函上一字一句,便心头一颤,一字又一字, 像一柄柄尖锐的刺刀, 将她的心戳得鲜血淋漓,无尽的恐慌, 从伤口上涌, 似浪潮要将她吞没,佛家道出世,可她做不到真正的出世,她可以淡看自己的生死, 可做不到眼睁睁地望着她所珍爱的家人们,处境危难,生死悬于一线,迦叶、父亲、母亲、妙莲、哥哥、嫂嫂,还有小侄儿,他还那么小,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看这人间,方才数年……

  惊骇的恐慌,令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压在掌心,萧观音深望着告诉她这可怕之事的年轻男子,艰难地问出口道:“……是……真的吗?”

  “我不骗你,观音”,那年轻男子这样说着,将身边的一道方盒拿起,捧放在她手中,并帮她,将那盒盖的扣锁,轻轻打开。

  盒中诸物,是一道道的证据,是萧家不能承受之重,萧观音原就惊骇恐慌的心,因之重重沉至深渊底时,又听宇文清在旁淡道:“若你还不信,可回家问一问令尊,自然,令尊不惜自污名声,瞒了世人这么多年,对你,或也不肯如实相告,但……”

  他微微一顿嗓音,望着身边几乎面无血色的美丽女子道:“若事情揭出,进了刑部大牢的罪人,没有一个,可在诸多拷问刑罚下,至死一字不言。”

  这一句,像是将萧观音的心,都给击碎了,她抬起双眸,望着身前之人,轻颤着唇说不出话,眸中尽是恳求之意,他望着她,静静地望着她道:“为人子,为人臣,论理,我应将此事,直接报呈父王……”

  话未说罢,平日总是对他避之不及的女子,紧张焦急地抓住了衣袖,眸光恳求之意更深,宇文清见她澄净的双眸中,全然只映着他一人,心中暗霾翻涌愈烈。

  ……她的眼中,终于看得到他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一直所求的,不正是这般……早该这样,也许他早该这样的,而不是一再克制,一再犹豫,望着她与二弟夫妻情好,望着她在不是二弟的妻子后,还是待二弟那般亲厚,与别不同……凭什么,凭什么二弟能得她另眼相待,论地位、容貌、心智、才学,痴傻平庸、到处闹笑话的二弟,哪一点比得上他?!

  ……若她心上之人,真是令他宇文清也自愧不如的当世俊才,或许他心中,还不会如现下这般怒恨不甘,可偏偏是二弟,是让他幼时笼罩在阴影下的二弟,是长期以来,被天下人当笑话看的二弟,她这样举世难寻的品貌,竟偏偏对二弟青眼有加,在没了夫妻身份后,依然如此,令他妒火灼心,好似又回到了幼年忧嫉得夜夜难眠之时……

  ……就像身为嫡长子的他,幼年处处追随父王,平日说话做事,甚至在日常喜好上的饮食穿衣等,都尽向父王靠齐,不惜为此违逆自己本来的喜好,极力压抑自己做到这般,可父王,就是偏爱我行我素的二弟,二弟从一张脸开始,根本就不似父王,什么也不做,却最得父王欢心,正似他一再救她,从初识就是,为她一再破例,放弃谋取最大利益,为她不再游历花丛,明里暗里做了许多,却始终得不到她一丝半点的特别,她总是疏离,总是只看得到二弟,总是仅仅将他看做雍王世子,总是对他视若无睹……

  ……如今想来,何必那般求而不得,这样简单,就可以叫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原就这般简单,一直以来,是他魔怔了,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心神阴乱地想着,一只手,也不由轻托起她的下颌,令她双眸,与他靠得更近,她自是一惊侧首避开,恳求抓他衣袖的手,也匆匆滑了下去,垂下螓首,背靠着车壁,轻轻地颤着身子。

  宇文清也不着急追迫,只是缓缓垂了手,将自萧观音衣袖滑落至脚边的那道“请函”拾起,瞟了其上字迹一眼,目望向她道:“我想,我已在这上面,将唯一的解救之法,写得十分清楚……”

  她仍是垂着头,声音轻低,“殿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不应是……”

  “若我是秉公执法、绝不徇私之人,萧家从萧迦叶始,家破人亡,若我是……挟恩图报、私心深重之人,此事,绝不会传至父王耳中,萧家上下,满门平安”,坐定在车厢主座的年轻男子,华服玉白,纤尘不染,静静望着一旁身形清薄的女子问道,“观音,你希望我是哪种人?”

  她缓缓抬起头来,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眸光幽闪许久,艰难吐字道:“殿下想要的,我给不了……我心中并无情爱二字,如何对殿下有情……”

  “会有的”,宇文清望着她道,“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渐渐定会有的。”

  ……一直以来,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不甘与执念,如阴霾暗涌,遮蔽了宇文清心中的清醒与理智,只是将他心底的欲|望,翻搅得愈发声势浩大,不欲克制,不欲再忍,满心肆虐的情思与欲|念,如车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啸风中覆满天地,令四野一片冰冷的寒白,再无二色。

  暮色沉沉时,车马停在一处庄园前,此地与华美雅丽的鹤梦山庄,很是不同,占地不广,建筑陈朴,简朴地有些似山中隐士所居,庄内植满梅花,暗香浮动,挟着应时的冰雪寒意,清气香冽,扑面袭人,宇文清携萧观音沿着梅林小径,往林中居室慢走,边走边道:“其实鹤梦山庄并不是我最钟爱的别业,此处才是我心境燥乱时,会小住宁神之地,早想带你来此,可每次邀你出游,你总是推拒,从春到夏,从夏至秋,到如今梅花开了,才终于能带你到这里来……”

  他说着停下脚步,看向身边越走越慢之人,看她哪里有赏梅的心思,也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所有的心神,全在系压在萧家的要命秘事上,或正思虑着,是否要接受他的要求。

  是,要求,从前,他总是请求,请求她看向他,请求她考虑他的情意,然她总是一避再避,总是不肯,如今,涉及她所珍爱的家人,她避无可避了,她必须在心中权衡思量唯一可护她满门的办法,考虑是否接受这背后唯一的要求,她的心,终于有因此,有想到他宇文清了。

  一阵寒风吹过,有梅花脱离花枝,散入风中,宇文清解下身上的狐裘,披拢在萧观音肩头,这一举动,令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欲避,然在望见他双眸时,又定住身子,在沉默片刻后,再一次道:“殿下不应是这样的人……”

  “我父王是何性情,你这些年来,应有所耳闻,我母妃内里手段如何,你也差点领教,我是他们的儿子,我生在宇文家,为何在你眼中,会独自光风霁月,清清白白?”

  “宇文家的人,都能藏能装,二弟,也并不只是你看到的那般”,拢系好了狐裘,双手,却也没有离开她清弱的双肩,宇文清静静地望着身前女子道,“观音,你不够了解我,也或许,更加不了解他。”

  “二弟他在你面前,不管从前痴傻,还是现在渐渐‘病愈’,是否总是简单憨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一个头一次上战场的人,在战场之上,如何能做到挥刀劈面,毫不迟疑?又是用什么手段,撬开了异族斥候之口,令那些号称意志如铁之人,只求速死,甚至令己方目睹之人,感到胆寒?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心智渐长’之后,父王派了他哪些差事,他平日忙到无瑕来善庄时,都在忙些什么?又或者,他有没有同你说,他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几岁?当时我这大哥在旁,犹被惊得行动迟缓,可年幼的他,却眼也不眨,好像手下之人,根本是没有气息的死物,骨子里对杀戮之事,毫无畏惧……

  ……你不知道的,是不是……二弟他,不仅仅是你平日看到的那般,我宇文清两只手,固然不十分干净,但二弟他的手,同样浸满了鲜血,观音,你是虔诚礼佛之人,缘何没能嗅到他骨子里的血腥味?为何要那般亲近他,为何偏偏对他另眼相待,你可知每次听说你与他的事,我心中有多难受!”

  差点压抑不住的心潮,在一顿后,猛地收住,宇文清抑住心中暗霾,和差点失控的力气,咽下了那些更为激烈的言辞,缓垂下手,握住萧观音冰凉的指尖,声音也变得轻和,自嘲着道:“看我,在这里同你说别人做什么,该说我们的事才是。”

  他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将续完的《相思引》,弹与你听,可你总是避我,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如是说着,他抬眸笑着看她,簌簌飞落的飘雪,像有几片,落在他的眸底,眸中点点融雪水光,漾起心愿终将实现的欢欣。

第96章 诛心

  琴声清越, 一曲诉尽衷肠,余音袅袅, 却并不得身边女子凝神倾听, 她始终微垂着头, 双眸无甚神采, 似木塑石雕般失了心魄,心神不知坠沉至何方, 半点心思,也没有匀放在这曲婉转动人的《相思引》上,从始至终, 似没有听进耳中,一音半调。

  琴声的主人, 似并不在意, 他眼里看到的是长长久久,并不在意这眼下的得失,只是展手拂平琴弦, 为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 终于实现,而感到快意, 唇际浮露笑意, 温柔凝望着身边女子,一字字告诉她,自己正是依着对她的寸寸相思,才能谱完这支相思之曲, 情到浓时,相思曲成,这支曲子的下半阙,一音一调,皆是他的心声,是他全然为她一人而作,也,只想弹与她一人听。

  尽管无声回应,他还是一人说了许多许多,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太久,积了太多,从前他想对她略说一两句,她总是一字也不肯听,而如今,终于能柔顺地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倾诉心声了。

  ……只要能有机会握在手里,只要她肯给他这机会,终有一日,她是能将这些话,听进耳里,听进心中的……

  心中深藏的绵绵情意,随着喃喃倾诉,愈发上涌,宇文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抚上她愁绪凝拢的纤眉,似要为她将蹙眉抚平,萧观音一惊回神欲退,但腰肢却被世子殿下另一只手揽住,他勾拢着她,轻轻一带,即叫她跌落在他怀里。

  像是跌落汪洋大海,她愈退,却叫自己愈陷愈深,无法退离,只能极力偏过头去,不叫自己与他贴面四目相对,她心中惧怕,惧怕会让萧家家破人亡的祸事,惧怕世子殿下对她的要求,惧怕眼前这个宛似从不认识的世子殿下,重重的恐慌惊惶,像要将她淹没,她如溺水之人,抓不住任何救命稻草,只知自己最看重的家人安危,全都系在抱她的世子殿下的身上,他一句话,即可叫萧家顷刻覆亡。

  于是,当他一壁不肯放手,紧搂着她,一壁微张开唇,道出一句轻轻的“观音,乖些”,即叫她缓缓僵定住了身子、停止了徒劳的挣退,如被押至刑台的囚犯,如是砧板的鱼肉,无法动弹,只能强抑着满心忧惶,惊惧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所有。

  世子殿下似是满意她“乖些”了,眸中有着心愿得偿的欢喜,化作柔和的眸光,聚凝在她的面容上,凝望许久,一手慢慢拢在她的发后,轻抚着,将她拢入他的怀中,全然地抱拢着她,面贴在她的鬓发处,于她耳畔,轻轻发出一声,似是满足的喟叹。

  她的身子僵冷如冰,而世子殿下情浓如火,满怀都是热意,紧抱着她,似有一种将所失之物,重新寻回怀中的感慨,汹涌在他心中,几要令他为这一刻的拥怀,而感动不已,他抱着她,浸沉在满心欢欣中的同时,也似未忘了心中的尖刺,在拥怀有顷后,轻轻地问她道:“二弟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抱你?”

  未等她回答,世子殿下似也不需她回答,这样问后,已自轻笑一声,手抚着她的乌发,轻叹着道:“经常的,我平日看见的,就有不少,夜里梦中,也能望见,每一次看二弟抱你,我心中总是羡嫉不已,二弟他,占了一个丈夫名分,便可对你肆意亲近,而我,却连碰一碰你衣袖,都不能……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这雍王世子,在面对你时,其实像是个乞丐,等着你对我笑一笑,等着你允我抱一抱,等着你施舍给我一分半分,可是观音,你心肠这样好,对世人那般柔善,连对二弟那样的人,都肯那样包容,为何偏偏要对我心狠,为什么……”

  他犹有不甘地叹问着,但其实,已不想去追究那个答案了,现在这般,不是很好吗?他从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一个乞丐,终日眼巴巴地乞求,能求得什么,又求得多少呢,当做高高在上的君王,主动将一切都攥在手中,他本就是君王之命,未来北雍天下是他的,她自也是他的!

  原就是他的!!

  心潮激涌的宇文清,缓缓离了萧观音肩侧,目望向她清丽无瑕的面容,并抬起手来,随着寸寸拂过的眸光,一点点地,轻抚过她的眉眼鼻唇,他在心中,念了无数遍的皎皎容光,终于可在他指尖下真实柔触,指腹拂触在她柔软的面容上,也像拂触在他的心上,他的心随之变得柔软,随着指下每一次的轻触,为之轻轻颤化。

  无一处不好,由身至心,宛若天人,天下间,再无比她更好的女子了,宇文清想至此处,不由蓄着笑意,轻对她道:“世人都道二弟痴傻,依我看,他半点也不痴愚,因他也知道,什么是世间至好,知道追逐,知道占有,知道珍惜。”

  “只是,不是他的,他追逐一世,也不该得到,你也好,北雍乃至天下大权也罢,本就不应是他的,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宇文家人,生父或就是那被斩首扬灰了的败军之将,如何能娶你?!又如何能掌宇文权柄?!这一切,本就该是我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从前我流连风月,只当是一件消遣之事,美人环绕,却无人入心,但自与你相识,自在二弟成亲之夜,与你相见,并渐渐相交,我为你变了,观音,我心里装满了你,我只想要你,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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