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殊词握着玫语的手道:“玫语,你放心,我答应过盼兮妹妹,等这个孩子出生后,盼兮妹妹亦是这个孩子的母亲,我会教导他,让他记住盼兮妹妹是为了救我们母子而去世的,我会让他一辈子记住盼兮妹妹这个母亲的。”
玫语也握紧了纪嫔的手,道:“纪主儿,您能平安生下龙子便是我们主儿泉下最大的慰藉了,所以纪主儿您一定要好好的,至于……还我们主儿的人,奴婢一定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纪殊词压低了声音道:“玫语,你是怀疑贵妃吗么?前几日贵妃身边的锦绣便被抓到慎刑司里面去了,锦绣承认了她是幕后的主使……”
“纪主儿难道真的相信是锦绣做的,而不是贵妃拉锦绣帮自己顶罪,毕竟锦绣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哪里就能有如此大的能耐了?”
“玫语,你说的不错,其实,我心里也怀疑是贵妃做的,自打我有了身孕,每回遇到贵妃她便总要上前刺我几句,且听她那语气,便是不想要我诞下皇嗣的,玫语,如果真的是贵妃做的话,我亦会让贵妃血债血偿,玫语,我不能让你独自为盼兮报仇,玫语,相信我,我与你一样,恨不得她去死。”纪殊词冷声道,语气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坚定,以及仇恨。
突然蓉儿喊叫一声:“是谁,谁在那里?”
玫语和纪嫔对视一眼,便回过头看去。之间一个素色宫装的玲珑娇小的女子从霁月殿大门走进来,女子有些怯怯的看了纪嫔一眼,才微微俯身道:“双儿请纪嫔姐姐安。”
纪嫔见是安宝林,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安宝林和盼兮一向交好,这安宝林素日里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唤着盼兮。如今盼兮走了,她也定是难过的吧。
“双儿来了,唉,快过来。”纪嫔轻声叫安如双过来。
安如双也挨着纪嫔跪坐下来,道:“听到姐姐骤然离世的消息,双儿难过不已,姐姐那么善良的人,双儿真的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要置姐姐于死地,今天,是姐姐的头七,双儿想要送一送姐姐。”
纪殊词有几分伤感的道:“这宫里也只有你和我能来送一送盼兮妹妹了。”
安如双看了玫语一眼道:“如今姐姐走了,玫语你在宫里也无依无靠的,不如跟双儿去合欢居,双儿会代替姐姐好好照顾你的。”
纪殊词原是想让玫语跟着她回华阳宫的,但想到她若把玫语留在了华阳宫,多少会让身后之人有所警惕,倒不如让玫语跟了双儿,以后的事情她在和玫语从长计议。
纪殊词与玫语相视,皆是猜出了对方的心思,玫语便动容开口道:“多谢安主儿收留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安如双道:“能替姐姐照顾玫语你,双儿想也是了却了姐姐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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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贵妃娘娘,昭仪娘娘来了。”如意从寝殿外进来,对着贵妃禀道。
沈栀婳此时此刻正在对着窗外一株枯萎了的芙蓉花发呆。
听见如意说到昭仪,便想了颜宛清平日里娇俏玲珑却又惹人嫌的嘴脸,面色便有几分不虞,道:“皇后娘娘让本宫在长信宫反省,她来做什么,本宫这里不欢迎她,叫她出去。”
沈栀婳的话刚刚说完,就听见寝殿外传来一阵娇俏可人的声音:“哟,妹妹我就是来看一下贵妃姐姐你,贵妃姐姐你何必生气呐。”
沈栀婳瞪了如意一眼,道:“你怎么把她放进来了。”
如意有几分委屈的道:“贵妃娘娘,是昭仪娘娘执意要闯进来的,奴婢也不敢拦着昭仪娘娘她。”
沈栀婳知道颜宛清这人刁钻的很,如意这懦弱的样子怎么拦得住她?况且颜宛清身边的冬雨念春逢春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栀婳便正了正身子,道:“昭仪来这里有何贵干?皇后娘娘罚本宫禁足,本宫记得皇后娘娘并没有旨意让后宫嫔妃可以踏足本宫的长信宫。”
颜宛清有几分轻蔑的道:“皇后娘娘是没有旨意说妃嫔们可以踏足贵妃姐姐你的长信宫,但是娘娘也没说不能进来,看看,贵妃姐姐,臣妾猜的不错的话,臣妾还是自贵妃姐姐你禁足后第一个来看贵妃姐姐的吧?”
颜宛清娇俏的声音在沈栀婳看来是异常厌恶的,且她颜宛清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儿。
“昭仪你有什么话就快说,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说不定你也要同我一般禁足宫内了。”沈栀婳懒得与她假惺惺的在哪里绕弯子,颇有几分不耐烦的道。
“贵妃姐姐别着急啊,什么禁不禁足的,妹妹我现在呀深得帝心,皇后娘娘哪里舍得罚妹妹禁足呀,也就姐姐如今秋扇见捐的,才会安心养在这长信宫里。”颜宛清继续扬起明媚的笑容嘲道。今天她为了来见贵妃,可是穿了一件内务府新送来的樱子红对襟绡沙新衣,头上簪的是皇上新赏赐的一对玛瑙海棠簪,为的就是好好嘲弄一番失宠的贵妃!
沈栀婳听了颜宛清的话有几分气闷,指着颜宛清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颜宛清轻轻拂掉颜宛清指着她的手指,道:“贵妃姐姐,妹妹此次来姐姐的长信宫呐,就是为了告诉贵妃姐姐一个消息,姐姐听了之后说不定还要感谢妹妹冒着禁足的可能来告诉姐姐你。”
颜宛清顿了顿,道:“贵妃姐姐还不知道吧,今个儿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赐死谋害关婕妤的罪婢锦绣,不过,贵妃姐姐你放心好了,皇后娘娘仁慈,留了锦绣一个全尸,如今,赐死锦绣的毒酒也快送到慎刑司了吧。”
颜宛清抚了抚簪子上的流苏,坐在了离贵妃很近的玫瑰圈椅上,很是享受的看着贵妃骤然变色的模样,心里畅快不已。
“什么,锦绣被赐死?本宫怎会不知,如意本宫不是日日叫你去打探锦绣的消息吗?”
如意也有几分震惊,道:“娘娘,奴婢的确每日都去打探锦绣姐姐的消息,可是奴婢确实没有打探到锦绣姐姐今日要被赐死的消息啊!”
颜宛清冷笑一声,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黄鹂一般好听:“贵妃姐姐如今被禁足在长信宫,谁会告诉你锦绣何时被赐死,不过,姐姐应该也能料到皇后娘娘为何迟迟不肯赐死锦绣,毕竟,今天可是关婕妤的头七,今天赐死锦绣,意义才更大不是么?”
沈栀婳脸色苍白,突然道:“如意,快随本宫前去慎刑司,本宫要去救锦绣!”
颜宛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道:“贵妃姐姐还是顾好自个儿吧,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去救那个早就该偿命的贱婢,而且,贵妃姐姐如此心急的想要去就锦绣,倒让臣妾觉得贵妃姐姐对锦绣心中有愧,莫不是贵妃姐姐做了坏事,让锦绣替你顶了罪?”
沈栀婳气急,多日里积攒的怨恨和无力以及燥乱,终于忍不住要爆发出来,扬起手,想要给颜宛清一巴掌。
颜宛清并不畏惧这即将落下来的巴掌,因为……身边的冬雨已经有了更快的动作,狠狠抓住了贵妃的手,道:“贵妃娘娘别失了您该有的风范,我们家主儿好心告知娘娘你,娘娘却反过来打我们主儿,要是皇上知道你打了我们主儿,那贵妃娘娘你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第28章 胭脂和泪伴成堆
沈栀婳被一个奴婢如此说教还是头一次,以前不论在太子府还是皇宫里,宫里谁不是捧着她的,如今她已经沦落到连沈栀婳的奴才都可以欺凌的地步了吗?
沈栀婳心里如此想着,却见如意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冬雨的脸上。然后,直接用力的把冬雨推在地上,虎着脸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抓着贵妃娘娘的手,跟贵妃娘娘如此说话!”
沈栀婳震惊不已,同时也很感动,她一直以为懦弱不已的如意竟然会如此护着她!如意看了看沈栀婳被冬雨抓红的手心疼问道:“娘娘,您没事吧?”如意心中也是来气,她家贵妃娘娘一向金尊玉贵的养着,谁敢动她一根儿头发丝。
“如意,我没事,谢谢你这么护着我。”沈栀婳这次没有用“本宫”,而是自称“我”,便是真的感激着如意刚才的爱护之态了。
冬雨被如意打了心里面自然不乐意,从地上爬起来道:“如意,你竟然敢打我!”冬雨是打从心里看不起这个如意的,以前的锦绣精明能干,她忌惮,可这个如意不过是跟在锦绣后面的跟屁虫,她哪里来的胆子敢打自己!
冬雨想冲上去打回来,却被颜宛清制止了,道:“冬雨,算了,别和她们计较了,本宫想着贵妃主仆二人连给锦绣收尸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也是可怜。”
冬雨虽然想打回来,但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便暂时忍着,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的,遂阴狠的瞪着如意。
如意和沈栀婳都忧心锦绣,自然懒得理会这冬雨凶狠的目光。
却见颜宛清身边的念春来了,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贵妃娘娘,昭阳娘娘,锦绣在慎刑司服了毒酒,如今已经毒发身亡了,被小太监拖到乱葬岗扔了。”
沈栀婳脚下不稳直接瘫坐到了地上,等了七天,锦绣还是去了,为什么?明明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还要遭受不公平的对待,为什么锦绣年纪轻轻就要被赐死?
颜宛清看贵妃几欲崩溃的模样,笑道:“想不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办事如此利索,本宫刚来贵妃姐姐这里没有多久,锦绣就与咱们天人永隔了,贵妃姐姐,锦绣也算是罪有应得,贵妃姐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沈栀婳几乎是吼叫着道:“颜宛清,你给本宫滚出长信宫!滚!”
颜宛清嗤笑道:“贵妃,你冲本宫吼叫作甚,又不是本宫想要让锦绣死,你要怪就怪锦绣自作孽不可活啊!既然贵妃情绪如此不好,本宫也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又看了如意一眼,颜宛清故作关心道:“如意,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啊,毕竟为这么一个罪恶之人伤心实属不该呀!”
如意冷声道:“多谢昭仪好意,我们家娘娘不劳昭仪操心,昭仪还是顾好自己吧,在我们娘娘失意时难得的恩宠,昭仪还是趁现在守好,不要到时候昙花一现才是。”
颜宛清心里略微不爽,但还是道:“如意你还真是伶牙俐齿,看来本宫以前小瞧你了,你的话,本宫记住了,冬雨,念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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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送走锦绣了吗?”叶嫤萱问道。
贞淑答道:“回娘娘的话,锦绣已经服用了奴婢送去的毒药,如今尸体已经被送到了乱葬岗。”
叶嫤萱看着手里皇上派人重新串好的南珠手串,微微勾唇道:“好,如今关婕妤一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娘娘,庄太医来了。”从外殿进来的贞德道。
“请庄太医进来吧。”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庄太医跪拜道。
叶嫤萱淡淡道:“起来吧,本宫问你,贞婉现下的伤势可还好?”
庄太医垂首道:“禀皇后娘娘,贞婉姑娘恢复的很好,再有几天,姑娘便可以下床活动了,娘娘请放心。”
叶嫤萱点头,微笑道:“多亏了庄太医医术精湛,本宫甚是感激,正好太医院院判一职空虚很久,本宫已经禀明皇上,让庄太医你担任院判一职,庄太医你觉得如何?”
庄太医自是感激,能做到院判的位置,便是后宫主子对他医术最大的认可,他复跪拜道:“微臣多谢皇后娘娘提拔,以后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报答皇后娘娘!”
叶嫤萱亲自扶起了庄太医,道:“现下你能治好贞婉,照顾好纪嫔的龙胎便是对本宫最大的报答了,对了,如今纪嫔的胎象可稳?”
庄玄凌道:“纪主儿比起前几日好了许多,只要好好调理,纪主儿顺利诞下龙胎便不成问题。”
叶嫤萱听庄太医这样说,内心便稍加放心,只不过她还是要日日看了才安心。
叶嫤萱便问贞德:“今日是关婕妤的头七,纪嫔想必去送关婕妤最后一程,如今快到晌午了,也不知道纪嫔回东暖阁没?”
贞德道:“娘娘,纪主儿回来有一小会儿,如今应该在暖阁里歇着呐。”
叶嫤萱点头,道:“那你和贞淑便陪本宫去瞧瞧纪嫔。庄太医,你刚上任院判一职,太医院还有不少事务需要你去整顿,你便先退下吧。”
庄玄凌低头道:“微臣告退。”
叶嫤萱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庄太医,留步。”
庄玄凌恭敬道:“娘娘还有何事要交代微臣?”
叶嫤萱问:“那日跟着你来的那位医侍可是庄太医你的侄儿?”
庄玄凌回道:“是,正是微臣的侄儿庄致远,致远从小跟着微臣这个叔叔学习医术,微臣见他这些年长进不少,便让致远跟在微臣身边做个医侍。”
叶嫤萱想起那日跟在庄玄凌身边的少年,每次庄玄凌吩咐下来,他总是能够很快找到对应的工具和药材,整个人也是临危不惧,这庄致远,怕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叶嫤萱心里有了打算,道:“本宫看庄致远做一个医侍到底太过屈才了,便留在太医院任职太医罢。”
庄玄凌大喜,他们庄家兄弟三人一共有六位姑娘,却只出了致远一个儿郎,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致远身上,致远如果能得到重用,他们庄家也算是有希望了!
“微臣替侄儿致远谢过皇后娘娘。明个儿,微臣便带致远来皇后娘娘宫里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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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嫤萱让小厨房做了一碗燕窝粥,带着去看望东暖阁的纪嫔。
纪嫔安静的坐在床上绣着小孩子穿的肚兜和鞋袜。
只不过身上一身素白,精神也不是很好。看叶嫤萱打起门帘进来,才由着蓉儿扶着起身想要行礼。
叶嫤萱温声道:“你身子弱,这些虚礼便也免了,本宫见纪嫔你又消瘦了几分,跟个纸片人似的,让本宫忧心的很啊。”
纪嫔这才坐下,又叫人搬了一个雕花圆木凳过来给皇后坐。
“让娘娘忧心是臣妾的不是了,只不过今天是盼兮妹妹的头七,臣妾去送了妹妹,心里面真的伤心。”纪嫔有些羸弱的道,声音显得有几分空灵。
叶嫤萱道:“如今锦绣已经伏法,你也别想太多,养好自个儿的身子,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才是头等重要的事,你过好了,关婕妤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纪嫔有些心冷的问道:“皇后娘娘,什么叫锦绣已经伏法,娘娘真的觉得这件事是锦绣干的,而不是锦绣的主子贵妃娘娘指使的?”
叶嫤萱斥责道:“纪嫔,慎言,本宫已经查明此事和贵妃无关,以后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就别说了。”
“皇后娘娘,您心里比臣妾心里更明白到底是不是锦绣做的吧?娘娘,您为何不……”
叶嫤萱打断了纪嫔的话,从贞淑手里接过燕窝,道:“本宫让小厨房熬了一碗燕窝,纪嫔你用些吧。”
叶嫤萱端着燕窝,细心的帮纪嫔吹了吹温度,喂到纪嫔嘴边道:“来,尝尝看。”
纪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皇后如此,也只好咽下肚里的话儿,张嘴吃下燕窝。
但纪嫔到底几日没有好好用过膳食,今天更是滴米未进,如今吞下燕窝,倒有几分呛人,纪嫔便干呕起来。
几滴燕窝的汁液溅在了皇后的衣裙上,贞淑皱着眉头唤道:“皇后娘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