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没有坏心,妨碍不了咱们,旁的也无需咱们去管。”子苓是在宫里浸淫已久的人,不像陆青婵总是有关怀旁人的心思,“各扫门前雪,宫里头的恩情太薄了。”
“也罢。”陆青婵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子苓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说:“刚刚奴婢去送松枝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在拐角的地方隐约瞧见一个人在等她,隔得远又是一闪而过,奴婢没有看清,可总觉得看着像是无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读者都是可爱的打卡机哈哈哈。
滴,天使卡。
第59章 忍尽藤(二)
走过午门, 正东侧是内阁大堂, 里头每日都会有阁臣在此当值, 今日刚好轮到荆扶山。今日的茶是雀舌, 兑了两回水,喝到嘴里也觉得滋味发淡,他喝了两杯就撂在了桌子上, 可也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们这些年轻的大臣们经常在内阁里当值是常有的,大都是看奏本写票拟,整夜不睡也是常事,再加上有浓茶顶着,熬一晚上再上个早朝也不耽误,今日竟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荆扶山忍不住又倒了两杯茶水,喝过了之后片刻实在扛不住了,他只想着平日里内阁大堂也并不会有什么人来,外头来来往往的侍卫也多,若是假寐片刻也无妨的。
这么想着, 他便伏在了自己的案头,不肖片刻便意识昏沉起来。
他是被人摇醒的,荆扶山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见那群面不改色,腰佩雁翎刀的侍卫们,登时清醒了过来:“这……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侍卫虎目圆睁:“宫里头丢了东西,我等按规矩来寻。”
荆扶山忙站起来:“可以寻, 只是内阁里都是国家机要,你们可不要翻乱了。”
那个领头的人一挥手,身后的那几个侍卫便走进了每一个屋子,那些堆在案头的奏折都被翻了出来,荆扶山蹙着眉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像是土匪一样,这是内阁大堂,不是仓库!”
“按规矩办事,荆大人稍安勿躁。”
荆扶山气哼哼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弹劾一下这群狂妄之徒。脑子里正想着,突然听见一个偏房里传来哗然,一个侍卫走出来,脸上带了一丝为难。侍卫头领的眼风扫过去:“怎么了?”
那个侍卫犹豫着把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左手是一尊小玉佛,右手拿的竟然是一个月白色的女子的肚兜。荆扶山是个读书人,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这……这是什么?”
这些侍卫都是京里有头脸的官家子弟,其中不乏有倾慕荆扶山人品才学之人,可亮出这么个东西,那些侍卫们当即面面厮觑,不知是谁啧了一声:“斯文扫地。”
侍卫头领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贵妃娘娘说了,丢的是一尊前明时的玉佛,是皇上赐给端嫔镇宅用的,看样子就是这个了。”
荆扶山瞪大了眼睛:“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偷的吧?我堂堂户部侍郎,怎么会偷这些东西,真是荒唐!”
“这话您和我们这些土匪说没用,荆大人还是和皇上去说吧。”
*
承乾宫里,萧恪脸色铁青的坐在宝座上,他面前的香几摆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前明的玉佛,另一个是那件月白色的肚兜。这个肚兜是端嫔的,料子和绣花不是宫女能用得起的,据说玉佛被找到的时候,便是被裹在这个肚兜里,这样的行径简直是辱没佛祖,端嫔宫里的几个小宫女都吓破了胆子,跪在外头的地上止不住的打摆子。
自鸣钟的滴滴答答,衬得这个夜色黏稠而冷寂。刚过了人定,陆青婵还没睡下,衣服也都还没换,只是头发已经拆完了,是刚刚又重新绾好的髻。她身上穿着霜色的褃子,脸上没有带妆,十分素淡,她立在萧恪身边,目光静静地落在端嫔身上。
端嫔跪在那里,目光落在身前一寸的金砖地上。
她对着萧恪磕了一个头:“不管皇上怎么问,臣妾只有一句话,臣妾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玉佛是皇上御赐,丢了是天大的事,臣妾因此才会主动去求皇贵妃娘娘,要真是臣妾做的,岂不是贼喊捉贼?”
端嫔不是个喜欢多言的人,话说到这已经是底线了,她直挺挺的跪着,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神情,萧恪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先把端嫔禁足在永寿宫。至于荆扶山,给朕狠狠的审!”
等承乾宫里的人散了个七七八八,里头只剩下了萧恪和陆青婵两个人,萧恪从宝座上站起来,和陆青婵一起走进暖阁里。萧恪的心情不好,陆青婵从头到尾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萧恪腰间的玉带解开,而后又替他松了脖子底下的钮子。
她的举止很从容,外头起了风,拍打着锦支窗的窗纸,陆青婵把萧恪的外袍挂在架子上,从后头看,只能看见她窈窕婀娜的背影,这段日子,陆青婵的身子好像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似乎比过去略丰腴了几分,只是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平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陆青婵把衣服放好,又重新走回萧恪身边,萧恪手里托着茶盏,陆青婵绕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捏了捏肩膀,终于轻轻开口:“皇上,端嫔不是这样的人。荆大人,也不会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这些,萧恪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萧恪知道,不代表悠悠众口都能接受这个说法,他摁住了陆青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朕能懂你的意思,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懂。朕何尝不知道端嫔无辜,可事关天家威严,不得不细细查办。” “若当真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其一会让荆大人这位能臣难担大用,另一方面,也会让端嫔母家领侍卫大臣与皇上离心,皇上是仁君,自然不会让这些奸佞如愿的。”陆青婵给萧恪的茶盏里添了一回水,萧恪看着她轻声说:“只是荆扶山不得不审,端嫔也不得不被禁足,这些都是朕的考量。”
“皇上……”陆青婵叫了他一声,萧恪摸了摸她的手:“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那天晚上,萧恪没有宠幸陆青婵,他从背后把她搂在怀里,陆青婵背对着他也一直没有说话。
端嫔素来清高,皇上的禁足只怕在她眼里便是疑了她,这比杀了她还会让她觉得难受,从私心里说,陆青婵作为皇贵妃,自然乐见其成。但是在陆青婵心里,端嫔不过是当年和她一同参加诗会的玩伴,偶尔难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她们骨子里都是类似的人,所以对于端嫔的处境,越发可以感同身受。
萧恪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缓了,只是陆青婵望着窗纸发呆,窗纸透出她檐下的宫灯光影来,外头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端嫔是被皇权牺牲掉的人。
思及于此,竟在心里难得生出几分兔死狗烹的悲切来。
所有人都知道端嫔是无辜的,但是她是强权之下无奈的牺牲。
陆青婵听着萧恪的呼吸声,微微抿住了嘴唇。萧恪给她勾勒过一个繁花似锦的温柔乡,里头锁着的只有他们两人,萧恪给予她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这些都让她偶尔忘了,眼前的人不仅仅叫萧恪,他还是皇帝,是尊贵的天下共主,有着睥睨一切,凌驾于万物的权力。
她也明白,萧恪不论任何事都有着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考量,她方才说的那些,到头来也不过是换来一个自己的心安罢了,萧恪的决断哪怕连她,都不能更改半分。这一夜,无边漫长,不知道端嫔此刻在永寿宫里,是不是也听了整夜的风声,陆青婵也不知道,萧恪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因为旁的事而疑她。
这种悲戚没头没尾,却让陆青婵无处遁形。
第二天一早,陆青婵醒得很早,萧恪已经在屏风后面换好了朝服,见她醒了仍旧是对着她笑:“你睡吧,再晚点朕过来和你用晚膳。”
陆青婵抿着嘴问:“慎刑司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荆大人他……”
萧恪由着方朔把腰带系好:“荆扶山没有吐口。”关于这件事,萧恪并不想让陆青婵插手,他也知道陆青婵生性就是一个喜欢关怀他人的人,她知道了之后,便很难不介入其中。
“朕走了。”
绕过地罩,承乾宫主殿的宫门一开一合,陆青婵枕着枕头又躺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坐直了身子,她说:“我要去一趟慎刑司。”
这一句话把子苓下了个魂飞魄散:“主儿,这地方您当真是去不得啊,那地方奴婢经过都觉得胆寒,污浊之地万一冲撞了您,咱们整个承乾宫的奴才们都担待不起啊!”
陆青婵微微眯了眯眼睛。
慎刑司的姑姑们都是了不起的角色,下手刁钻又犀利,荆扶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你们都不要拦着我,我这是在救端嫔的命。”
陆青婵鲜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熹微的晨光里,她的目光虽然依旧是淡淡的,可语气十分坚定,一字一顿:“另外,给我好好查一查端嫔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请了个假,实在是抱歉各位,鞠躬
第60章 忍尽藤(三)
慎刑司隶属内务府, 为七司之中的第五司。从承乾宫去往内务府, 要绕过大半个紫禁城。陆青婵换上了宫女的衣服, 从承乾宫的侧门走了出去。
宫里头的奴才太多了, 人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看着陆青婵的衣着只当她是个有头脸的大宫女。她走到内务府门口的时候,正是内务府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候, 李元衡忙着指挥奴才们往阖宫上下去送红萝炭,陆青婵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也没有注意到。
慎刑司在内务府的最西侧,和修书立传的方略馆隔了一小片林子,方略馆陆青婵还和萧恪去过一次,因而走到这边来也不觉得陌生。
慎刑司门口站了两个守门的小太监,陆青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头装了沉甸甸的碎银子,基本上没费什么力,就让她进去说一刻钟的话。
荆扶山被看守在最里面,昨日夜里上了刑, 囚衣已破,上头遍布着一道又一道血痕。他仰面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静静地看着屋顶。
陆青婵走到他身边,他缓缓侧过脸看,嘲弄到:“贵人临贱地。”
荆扶山也是心里有几分轻狂气的人,越是自矜自重, 对于这些莫须有的折辱便越是愤懑。慎刑司的空气都带着死亡的味道,是终日不见光的墙角缓慢滋生青苔带着一种霉变又混合腐烂的味道,陆青婵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这些事不是先生做的。”
在这个时候,这个天牢里,陆青婵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竟让他觉得眼眶一热,他回转过头,继续看向屋顶,似乎要清清楚楚地看清每一个榫卯:“这个时候,这样的话什么用都没有。”
“臣得罪的人太多了。”荆扶山淡淡道:“前朝的阿史那乌其、秋野、王敬学,他一连念了几个名字,这些大臣里有些陆青婵听过,有些便是闻所未闻,这些大臣遍布六部乃至各司,说到最后,荆扶山甚至弯起了嘴角,“这些是前朝,到了后宫,就连端嫔也算是和我有过节的。”
荆扶山和端嫔不大对付的事,陆青婵也略有几分耳闻,只听说是二人若是碰见,荆扶山常常对端嫔冷嘲热讽。端嫔其实素来避世淡泊,都被荆扶山激得反唇相讥。荆扶山看不起言几潭的做派,连带着也看不起他的女儿,所以说要把他俩栽赃污蔑到一起,甚至有几分荒诞。
“皇贵妃,你来到这慎刑司,缘由我也能猜到几分。你放心,我是不会屈打成招的。”荆扶山略移动了一下手臂,“你看重的是皇上的威名,我看中的是自己的清誉。我荆扶山也不是个糊涂人。”
“我越是宁死不屈,越是不吐口,皇上和端嫔就越清白。”荆扶山忍不住笑笑,“这些人都当真是好盘算啊。”
他侧过头看着陆青婵:“端嫔如何了?”
“她被禁足在永寿宫,皇上还没说要动她。”
荆扶山哦了一声:“言几潭这个老猴子,为人不正派,八面玲珑的左右逢源,他倒是生了个一根筋的闺女。”
“那一日,你觉得和平日里有什么不一样么,”陆青婵留心着外面的动静,看着荆扶山平声说,“说得细致些,你知道,后宫的事大理寺这边鞭长莫及,我倒可以替你留意几分。”
“有哪些不同……”荆扶山沉吟着想,“也确实有。”
出了内务府的门,正巧有一只鸽子自半空中落到了汉白玉栏杆上。金阳披在它身上,鸽子鼓翅而鸣,给这个肃杀的冬日,也添了几分生机。
荆扶山是萧恪登基之后,提拔的第一个近臣,萧恪蛰伏了整整一年,终于选定了荆扶山,荆扶山也果然不负众望,一鸣惊人。他的存在挡了很多人的路,有人想要接机铲除萧恪的左膀右臂。这朝堂之上,暗潮汹涌,无数的人像是吸血的蜱虫,在孜孜不倦地吸食着这个金玉王朝的玉露琼浆,他们仰仗着萧恪,又生怕他脱离了他们的桎梏。
回到承乾宫,子苓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主儿,您可算是回来了。”
陆青婵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子苓帮她重新绾了头发:“主儿,无幸的事奴婢着人仔细着去查了,您也知道,教坊司这个地方,下钱粮之后,便不能再入内宫了,昨日他夜里确实是按时回了教坊司,只是人定前出了一趟门。端嫔出事之后,身边的人已经都被带走查问了,奴婢还没有去问。”
子苓给陆青婵绾好了头发,沈也便绕过地罩走了进来:“主儿,端嫔身边的松枝吐口了。”
听闻此言,陆青婵蹙起了眉:“她说什么了?”
“松枝承认说,端嫔确实和荆大人私相授受已久……”
陆青婵猛地扶着桌子站起来:“什么?”
*
有些人是打定了主意,让此事不能轻易做罢了。松枝松了口,慎刑司那边便越发变本加厉了,听说过了午后,便上了针刑。陆青婵去乾清宫见过萧恪,每次开口,萧恪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旁的地方去,萧恪不希望她和这件事扯上干系,外头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宫妃和权臣,庶民们最擅长的便是人云亦云,这些画本子里都不敢写的东西,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似乎众人都乐见其成。
哪怕日后当真为他们二人洗刷了冤屈,茶余饭后,外头也会挤眉弄眼地调侃一二,荆扶山的仕途怕是要从此中断了。
针刑,用的是那细长的钢针钉进指甲里,那种疼痛近乎深入骨髓。沈也看着陆青婵的脸色,继续小声的补充:“如今,慎刑司的人,也已经把端小主请过去了,怕是也要对端小主用刑了。”
一种淡淡的悲凉在陆青婵心里缓缓弥漫开来。
这些约么也都是在萧恪的授意之下进行的,早知道他并不是个温柔多情的君王,可诸如此类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偶尔也会激起陆青婵心底的几分恐惧之意。
那天晚上,方朔带人传话,说是萧恪翻了陆青婵的牌子。
膳牌,有时候只是一个符号。自陆青婵的绿头牌做好之后,萧恪从来都没有翻动过这个牌子,他喜欢踏着月色,走路来承乾宫。偶尔抬头看看星沉月落,偶尔听听虫豸低鸣。他喜欢在她的这块地方和她厮守一起。
翻牌子便不同了,那是脱掉了衣服把人裹起来抬进皇上的龙榻,看着陆青婵难以置信的神色,方朔低声补充:“贵主儿坐肩舆去就成了。”
陆青婵说了一句知道了,方朔看了看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贵主儿,荆扶山荆大人,今日傍晚时在慎刑司吐口了。本来是要给端小主上刑的,荆大人突然开口说,是他倾慕端主儿已久,才做出这样的荒唐事。皇上盛怒,在乾清宫里摔了杯子,这事往后怎么着还不知道呢,您要是能劝,就劝一劝皇上。”
事情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就连萧恪都不能中途喊停。陆青婵点点头说知道了,而后又把子苓叫来:“无幸的事,查得如何了?”
*
自方朔传旨之后,萧恪一个人又在窗边站了很久。
他在这座煊赫的皇城里治理这个国家,而这个皇庭里面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耳目,所以当他知道陆青婵午前的去向之后,心里便升起了一种复杂的滋味。
萧恪知道陆青婵是个有才情的人,她谦逊却不卑微,可却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忤逆他。这种不满的情绪一直弥漫到晚膳十分,敬事房端着膳牌的时候,他破天荒的翻了陆青婵的牌子。
可直到方朔出去了,萧恪又让有善追了出去,额外加了一道口谕,不必让她遵从着翻牌子的流程,只管坐肩舆便是。只是哪怕说到这一分,他心里又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心。
曾记得自己尚且对她说过,许她在紫禁城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如今想起来,却像是一句没着没落的谎话。他在窗边站了良久,直到方朔进来回话,说是皇贵妃已经到了,萧恪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
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萧恪的皇位还没有坐稳,他骨血深处涌动着的依然是在战场上两军鏖战之时,面对面直直白白的拼杀,这些朝堂上的水深火热,这些把前朝后宫混揉于一体的胆大妄为,有时也会让萧恪觉得陌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他走向东暖阁,陆青婵静静地立在暖阁正中,她手上套着自己送的玉镯子,玉一样的人,对着他行了万福礼。就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那些看不见的博弈厮杀倏尔远了,陆青婵清清淡淡的模样,像是冬日里的一片雪,轻轻的落在屋檐上。
陆青婵抬起头,就看见了萧恪眼下淡淡的一圈乌青,他为了这个王朝殚精竭虑,南方的雪灾、北面的战役,明年春日即将到来的凌迅,闽浙一带的疫情。这些林林总总的大事小情撕裂着这个年轻的皇帝,萧恪把陆青婵搂在怀里,很久没说话。
在这一刻,陆青婵竟觉得有几分释然了。萧恪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帝,家国的重担施加在他一人身上,每一件事不说尽善尽美于极致,到底也算是功德圆满了。陆青婵抬起手回抱住萧恪的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