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季浓没有听得懂他的暗示,还在美滋滋地想着如何重新布置这个新家:“我想在我们那个院子里放两只大水缸,夏天要到了,到时候再往里面植上几株莲花,再放几尾金鱼,是极好看的。”
元伯有些失望的应声:“唯!奴记下了,夫人想要什么品种的?”
“就只要红珍珠,”翁季浓想了想,又添了几样,“回廊下的布帘都换成竹帘,要墨竹的,窗台上摆几盆玉露……”
翁季浓满脸憧憬地布置着院子。
元伯一一应下,原本还对翁季浓没有听懂他的暗示而苦恼,但听她到软声软语的交代他们重新陈设院子,心就慢慢安定下来。
家中有了女主人便是不一样了,气氛沉沉的元宅,往后要热闹起来喽!
午后前院有人来禀,说军中有人来寻元琛,元琛怕军中有急事,便去了前头。
过了两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院子已经大变样了。
长长的抄手游廊下挂着半卷竹帘,竹帘下紫色的穗子随风飘荡。
宽大的院落一分为二,右边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摆着兰锜,他的兵器规整的摆在上面,一旁还有几只石凳。
与右边都是冷冰冰的兵器不同,左边更有趣味,两只他臂长宽的水缸贴墙而放,隐约有嫩绿色的荷叶探出缸边儿,往地上滴滴哒哒落着水珠。
不远处是一座小木亭,木亭下不是桌凳而是一张吊在梁上的靠榻。
木亭四周是新移植过来的牡丹花……
很显然,他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右边是他的,左边是翁季浓的地盘。
见他回来了,院子里忙碌的侍女们只来得及朝他屈膝行礼,便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
元琛眉梢微挑,带着些他不曾察觉到的期待进了屋。
院子都换了布置,屋子里当然也是。
先前都是元伯带人布置的,在翁季浓眼里当然算不得不好看,只不过看着像是官府一样森严刻板,一点儿都不像家的样子。
她只做了稍微的改动,原来的长榻,案桌,柜架只换了摆放顺序,撤下暗沉帐幔,换上鸭黄色暗花样式的,再另外添置了许多座屏花瓶等物,摆上鲜果花卉,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内室卧塌前摆了四五只箱子,翁季浓皱着眉头,摇着象牙骨扇,指挥着侍女们挑东西。
元琛无从下脚,只能正在屏风旁问她:“做什么呢?”
翁季浓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摇摇头让侍女们先退下,小心翼翼的绕过箱子走到他身边。
“给哥哥做衣裳呢!”
弯着眼睛,梨涡一深,笑得格外甜,面上还带着明晃晃的意思:夸我。
看得元琛心尖儿痒痒,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她白嫩的面庞上移开:“我衣服够穿。”
翁季浓一脸早就知道你要这样的说的表情,踮脚贴着他,手指着他的衣领:“哪里够了,你瞧瞧,这衣领都磨掉了,穿着要不舒服的呀!”
元琛有一瞬间的窘迫,但一瞧只起了一个线头,心里无奈。
他虽然很少注意外表,但也不置于穿件破衣服出去见人。
“哥哥在军营中行走,自然没有人会说你,要是与那些文官或那种大家族出身的人打交道,他们瞧见会笑你的,不过哥哥放心,以后有我,我会帮你安排好的。”翁季浓假装没有看到他无奈的神情,只把他按到软塌上坐下。
元琛知道她说的在理,他坐上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永远只待在军中,前些时候建元帝来密信,待武威郡郡守回京述职后不打算再派新的郡守过来,他这个河西大都督未来除了要防御外敌还需管理当地的政事。
他总要穿得体面一点,这一身却是不适合见客。
“那就有劳夫人了。”
翁季浓嘴角翘起,摆摆手:“哥哥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从江南带来的绸缎,哥哥喜欢哪个颜色?哪个纹路?”
“黑色就好。”元琛看到了许多花里胡哨的颜色,连忙道。
翁季浓摇摇头,虽然他穿黑色是很很好,但还有旁的许多颜色也符合他的身份气势:“这匹青色也好看,墨色的哥哥穿着也合适,再瞧瞧这匹玄色带雄鹰暗纹的,做成宽袖长袍,哥哥穿着定会威武霸气,那些蛮夷外族人一瞧你,就不敢入侵了。”
翁季浓小嘴巴说个不停,安排着哪个颜色的袍子佩带哪个腰带荷包……
叽叽喳喳的像只黄鹂鸟儿,不会让人厌烦只觉得十分动听。
看元琛听得认真,翁季浓有些得意,她旁的虽可能不如别人家的小娘子,但打扮上可首屈一指,以前在吴郡,她新做了什么样式的衣裙,不出半月,定会在吴郡流传开,外头的成衣铺里也都会摆上一样样式的。
和元琛商量完衣料的颜色,翁季浓就派人去将她从吴郡带过来的绣娘请过来,帮元琛量身长,折腾了好久才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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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琛舒展的长腿靠在榻上,眸子盯着翁季浓,就这样看着她坐在妆匣前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上了榻,不着痕迹的看她的脸,粉白娇嫩的与不抹那些东西时是一样子。
翁季浓钻进被窝里,看他嘴角上扬,软声问:“哥哥笑什么?”
元琛摇摇头:“笑你有趣。”
有趣?
翁季浓思来想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哪里有趣啦?
从小到大,她听过许多夸她的词,就是没有有趣这两个字。
元琛给她递了一个胳膊:“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明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他们要去翁宅。
翁季浓想到明日就可以见到兄长们了,忙抱着他的胳膊,闭上眼睛。
元琛却没有那么容易入睡,这几晚都是这样,先是他谨慎惯了,不习惯身侧睡人,后来又是小娘子睡觉不老实,浑身馨香,软绵绵的不设防的靠过来抱他,当真难捱,默默数了数,还有整整两个月。
每每想到这个就后悔,自己这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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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门口备好马车,回门礼也早就备好,翁季浓带着元琛一同回道翁宅。
翁氏三兄弟一早儿就在门口迎接,三位郎君长身而立,便是最小的三郎君也是风度翩翩,清俊风逸。
元琛面色淡淡的看着翁季浓同他们说话,他面对这三位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妻兄时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按理他得唤他们一声兄长,但他实在唤不出口。
翁叔泽只比翁季浓大个两岁,扯过翁季浓就嘀咕:“他朝谁摆着一张脸?”
翁季浓看向元琛,再看回来:“没有呀!”
翁叔泽冷哼一声,他不信,这人肯定还是记恨他们那日灌他的酒。
“让这两个小的去后面用膳,我们去前头,元兄可赏脸?”翁孟津看着元琛道。
元琛听他的称呼,心里笑了笑,这翁大郎君会做事,颔首:“可。”
翁孟津朝翁二郎君翁仲涟使了使眼色。
“三郎带妹妹进去。”翁仲涟笑着对一旁的翁叔泽说。
翁叔泽知道他和大哥哥要与元琛谈事,先带着翁季浓进了屋:“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早膳,你在吃些。”
翁季浓回头看元琛,元琛朝她点点头。
翁季浓这才放心了。
“小没良心的,这才几日,胳膊肘都往外拐了。”翁叔泽看她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气极!
翁季浓才不理他的气话:“大哥哥和二哥哥万一欺负他怎么办?”
翁叔泽冷冰冰的说:“放心,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虽说此话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不过也是实话了。
但是若论文章诗词歌赋,元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这话,翁季浓听完便道:“他又不需要作诗!再说,作那些诗还不如多习武。”
“哼,不知是哪个不知世的小娘子曾放口说非吴郡最具才华的郎君不嫁?”翁叔泽道。
翁季浓笑嘻嘻的说:“都五岁的事情了,三哥哥现在还拿出来说,好没趣儿。”
直把翁叔泽气得牙痒痒。
第10章
不知元琛和翁孟津他们谈了何事,等用午膳的时候,到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了。
而翁叔泽对元琛的不满,在收到两匹山丹马场的骏马后也消失干净了。
那变脸的速度看得翁季浓目瞪口呆,心里又隐隐有些羡慕。
两人在翁府待到傍晚才被翁孟津送了出来。
翁孟津笑着摸摸翁季浓盘的妇人髻:“我们阿浓是大人了。”
“大哥哥都把我的发髻弄乱了。”翁季浓有些害羞,娇嗔地说道。
翁孟津帮她理了理披风:“回吧!天黑了,外头要冷了。”
翁季浓眉眼弯弯:“明天再见!”
翁孟津笑了笑,朝她身侧的元琛点了点头。
回程的时候因着元琛吃过两杯酒,翁季浓就拉着他一起坐马车了。
车厢内点了熏炉,是淡淡的撩人的幽香。
元琛半阖着眼,眼阔深邃,目光落在翁季浓身上,看着她十分殷勤地给他倒茶。
这小娘子有事儿。
是想在翁府住两天?还是什么?
元琛挑了挑眉,眼里闪过玩味,泰然自若地接过茶盅,抿了一口。
翁季浓手指在他落在软塌上的衣边上滑动,脑子里在组织着将要说的话,心道要慢慢来,清了清嗓子:“哥哥头疼不疼呀?”
元琛:“我没喝多少。”
翁季浓回想新婚当日,他满身酒气,神色也是清明的,更不用说头疼脑热了。
这会儿他身上连酒味都闻不到,肯定更没有事情了。
看她竟然露出失望的神情,元琛报复性的捏了捏她的面颊,没好气地道:“怎么?希望我头疼。”
翁季浓赶忙否认,小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儿:“哪里会呢!”
话虽说出去了,但难免有些心虚,小心觑了他的眼神,见他故意偏头不看她。
翁季浓勾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哥哥酒量无敌。”
元琛被她弄得没脾气,胸膛震出笑意:“说吧,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