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彧笑道,“本世子纵然想回去,也没有办法啊!难不成公主要做个好心人送本世子回去?”
“世子听说边疆的事情了吧?”颜瑜道。“听说了一点。”唐彧道,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哪里有理由不知道,“本世子对贵国的遭遇也很同情,不知晋王现在可好?”
“不知。”颜瑜实话实说道。“那公主还真是悠闲,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朝中,还有心情在这里关心本世子。”唐彧笑道。
在来的路上,颜瑜就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就是意外和唐彧没有关系,另一种就是唐彧和她做了同样的一件事,那就是到了南夏就是做探子。前者不必说,后者他也不会承认,有哪个探子会直接承认这事是他做的?退一步来说,就算唐彧承认了颜瑜也不信。
颜瑜当初选择了认下,那是当证据都摆在了她面前的时候,而唐彧,这时和那时不同,就算他认下,父皇暂且也要好好保住他。唐彧的价值远远比当时她在北燕的价值高。
颜瑜顿时觉得没意思了,自己执着的到底是结果,还是过程,亦或是别的什么?“天色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世子要是还要赏梅可在这里在看一会。”
唐彧笑着看她离开,隐隐绰绰的梅花里颜瑜越走越远。他知道,颜瑜是自己动手去查了,比起来一句话,颜瑜从来相信的都是证据。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唐彧心里发笑:因为他真的没有做。
御书房里,颜瑜跟皇上陈述了留唐彧在宫中的利弊后,皇帝又决定放他回府。颜瑜看的很真切,唐彧很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抖了抖衣袖,就直接走向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回了质子府。
☆、不同
颜瑜回到府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里外外地把所有可疑人的资料都翻了一遍。期间欣儿敲了好几次门,颜瑜都让她下去了。东方渐白,颜瑜抬眼看了窗外,才察觉一夜的时光匆忙而逝。
“公主。”欣儿端了早饭进来,看到颜瑜停笔这才劝道,“您还是吃完早饭歇息一下吧,就算不为了自己,等会儿还要面圣,而且暖公主还在宫中。”
她知道如何说颜瑜才是最听劝的,但这次颜瑜却没应下,用完饭后就让欣儿上妆。
“本宫不困。”颜瑜脸上没有一点睡意,甚至不用妆容遮盖的,她坚持道,“现在时辰就不早了,还是早点进宫,回来再歇吧。”冬日里的天亮的格外晚些,若在耽误上时辰是要迟了。欣儿见劝不动,也就不再说了。
“皇儿昨天查的怎么样?”皇上又关切地问道,“恐怕是熬了一宿?”
“劳父皇记挂了,不过儿臣无能,实在是一无所获。”颜瑜愧疚道。她完全没有查到任何关于这次战事泄露的消息。皇帝突然生起气来,这怒火却不是对着颜瑜的,“朕看是他能耐了,还是等这个不孝子回来才能查清楚!”
颜瑜默然,边疆的消息传来了,晋王已经解围,但他带的几万兵马去了一半,这些兵马大多数还是经验丰富、常年驻守在边疆的人,毫无疑问,这次损失巨大。
在进宫的路上颜瑜已经得知,父皇早朝发了好大的脾气,基本上全是冲着晋王的,原因是晋王这次没有听取老将的意见,一意孤行。
“父皇,二皇兄不是这样的人。”颜瑜等着皇上静下心来才道,在她的认知里晋王做事称不上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但也不是个果决,丝毫不听别人意见的人。“父皇这么多年,应该比儿臣更了解二皇兄。”
“朕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你看看他都给朕做了些什么事?”皇帝怒其不争,这是晋王第一次带兵,他原本是很看好这个儿子,太子一直是平平,挑不出什么错,也没有什么大的功绩。
他早日立下太子是为了江山稳定,以免兄弟阋墙。可他也是一位父亲,谁家的老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都有出息?颜瑜没再说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边疆的事情要紧,早朝一并传来消息,调去的兵马远远比不上长期驻守边疆的人,现在基本上是陷入了僵局。
皇帝又递了一个折子给颜瑜,颜瑜默默看完,这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朕刚得到消息,北燕暗暗在边界屯兵。”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北燕和南夏就安静了不到一年,留给他们修养生息的时间不多了。
“你怎么看?”听到皇帝问他,颜瑜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儿臣觉得北燕不像是要打仗的意思。”
“哦?皇儿何以见得?朕听太子也是这么认为的的。”皇帝道。
“儿臣觉得若是北燕真想打仗,那就不是暗暗屯兵,应该直接攻过来了。”颜瑜不紧不慢道。要知道,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少见,北燕趁南夏乱,南夏也趁乱打过北燕。所谓的一纸合约,不过是比废纸还廉价。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
“况且北燕的世子在南夏。”颜瑜又说出了一点。多么相似的场景,唐彧在南夏就好比她在北燕,是和平的象征,更是人质。
不同的是,唐彧会让北燕真的有所顾忌。而当初北燕和南夏发动战争的时候,她一个不得宠爱的公主,也只是得了北燕皇帝的一句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北燕不会放弃唐彧的。
“燕世子是自愿来南夏做人质的不错,北燕的百姓却认为是世子逼迫的,他们认为上次战事之所以失败,一大部分都是任人不善的原因。”
说起这点,颜瑜都有点佩服,百姓们不知道她是细作,却知道她是南夏和亲过来的公主。北燕的百姓好像都忘记了似了,颜瑜只能说唐彧在北燕百姓心中的地位,远远比她想象中的高多了。
对于颜瑜的这些看法,皇帝笑道,“要不是朕知道你刚入宫,真是有点怀疑你和太子是商量好的了,连话都说的差不多。”
听到这话颜瑜没有一丝慌乱,她很清晰地感知到父皇对此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淡定道:“儿臣比不得皇兄,对政事远不如皇兄了解。”
皇帝道:“那是你一直都没有直接参加朝政,不过。”皇帝的话锋一转,“皇儿和太子对政事却少了一些了解。”
皇帝不明所以地笑了,他坚定道,“朕觉得北燕肯定会出兵。”皇帝的话几乎不容一丝怀疑。颜瑜一时间没了话语。
看着父皇并不打算解释,颜瑜把折子重新递给皇帝,皇帝接了折子,却把它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他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旁的奏折,颜瑜见此主动告辞。
出了御书房,颜瑜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的拐角等着她的颜暖,“姐姐。”颜暖踩着雪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雪是停了,隐隐约约可以见些日光,可天气一如既往的冷。“这几天都没见到姐姐,姐姐是过来给父皇请安吗?”颜暖道。
“恩。”颜瑜答道,“父皇这几天忙碌,我都没有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颜暖连连点头道,“我看太子妃嫂嫂在抄写经书给二皇兄祈福,我也到佛前拜了拜。”
“太子妃嫂嫂可好?”颜瑜随口问了一句。
“挺好的。”颜暖给颜瑜说着,“太子皇兄忙的很,可还是每日都嘱咐下人们仔细着太子妃嫂嫂。”说到这,颜暖又道,“最近去了太子妃嫂嫂那里,感觉嫂嫂过的真舒心,太子妃皇兄对她也太好了。”
颜瑜牵着她的手往她宫里走着,听她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谈着太子妃,道,“你这话要让叶公子听到了,他指不定要伤心了。”
颜暖提到叶子攸就有些伤神,她已经很些天没见到叶哥哥了,宫里一连接的事情本就忙碌,现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和叶子攸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颜暖看向四周没什么人才小声道。颜瑜轻松道,“姐姐能有什么事,我也就处理一下自己宫里的事情。”
“哦!”颜暖闷着头应着。
“怎么了?”
“没事。”颜瑜想着大概是这几天变化莫测,再加上她和叶子攸都不在她身边,“暖儿,最近朝中特殊尽量在自己宫中待着,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姐姐在带你出宫,好不好?”
“恩恩。”颜暖道,“姐姐有事,暖儿也有事,暖儿和姐姐一样,才不无聊呢!”颜瑜笑笑,没过多久就出了宫。
唐彧回了质子府,质子府周围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对此唐彧没有半点反应,一如既往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朝中一连几天对边疆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对北燕的态度也是左右不定。一大部分人坚定北燕不会动,他们国家的战神可还在南夏。
一小部分认为在国家面前一个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为了一个人让一个国畏畏缩缩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颜瑜又去了一趟质子府,唐彧正在练剑。颜瑜看了眼时辰才反应过来,他在南夏的作息规律几乎和北燕差不多,这个点是到了练武的时候了。
“公主要和本世子比划比划吗?”唐彧看了她来了,话说着手中的剑却没停。颜瑜没问他如何知道自己会武,一口回绝了,“本宫好久没练了,早就生疏了。”
唐彧收了剑,笑着走过来,“那公主可要勤加练习,你说这万一某一天要动起刀剑来,岂不是要吃亏了?”
“世子说的有道理。”颜瑜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本宫觉得要是没有用到的一天更好。”
“有道理。”唐彧把剑递给了身边的流风,“但可能性太低了。”
“本宫也就是随口一提。”颜瑜道。她当然知道,在年年战争的情况下说出这话是多么的可笑,她以前也不会这么说,大概是最近真的有些忙碌吧。
☆、信任
唐彧倒是没头嘲笑她的这点看法,反而迎了她进屋里,“外面有风,公主有事情找本世子的话还是去屋内坐坐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本宫只是恰好路过看看世子罢了。”颜瑜随着他进了屋,屋内的摆设一如那日她来过的那样,只不过,桌子前多了一束红梅。
唐彧屋内的摆设大多都是不张扬的颜色,只有这红梅,大约是在打苞的时候摘下的,在水里养着,现在开的是这样烈,这么妖娆。唐彧也将目光移到了这束红梅上,“那日公主带本世子去赏梅,本世子随手折了几支。今日像是知道有人来似的,不早不晚地开了。”
“很好看。”颜瑜移开了目光。“最近局势紧张,公主还能闲来无事到本世子这里坐一坐,真是”他说着摇了摇头。颜瑜坐了下来反问道,“世子不是也挺悠闲的吗?”
“这不是实在没什么可做的吗?要是在北燕大概本世子还会有一点用武之地。”唐彧笑中带着苦涩。男儿本驰骋疆场,特别是对于他这种适合的男儿来说。
北燕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了唐彧这里,不过,对于父皇如此坚定北燕会和南夏打仗,颜瑜是有些迟疑的。眼前的这个人,北燕真的能放弃吗?颜瑜在心中暗暗想着。
“公主。”欣儿匆匆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颜瑜表面还保持着镇定,心中却是一片慌乱,立刻看向了唐彧。
他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他对欣儿匆忙进来,以及悄悄在颜瑜身边说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静静地在那坐着,嘴唇边带着些笑容。
欣儿传来的是大事,可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之事,不用过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南夏。北燕和南夏又一次开战了。
“公主可是府中有要事?”唐彧等欣儿下去才问道。颜瑜的直觉告诉她,唐彧应该是知道的,“世子远离北燕,最近时局纷乱,就不担心北燕起战事吗?”
“就算北燕起战事,本世子远在千里之外,也是爱莫能助。”唐彧道。他说完了自己,又有所指一样,“本世子可没有像公主一样的本事,这么为国为民。”
他所值的是何事,颜瑜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颜瑜淡定地回道,“世子在这里不也是一样的吗?”
“这哪能是一样的。”唐彧道,“本世子没有公主这么大的本事。”唐彧今日的语气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颜瑜却微微察出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世子的本事还是挺大的,毕竟父皇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
“是吗?”唐彧笑道,“公主就没怀疑过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吗?”
颜瑜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世子会是这样的吗?”“那要看公主信不信我了,就比如,”他顿了顿,“本世子当初就从未怀疑过。”
出了质子府,到了公主府,颜瑜下马车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一下。“公主。”欣儿惊呼道。
“本宫就一不小心。”颜瑜对她笑了笑,“并没有伤到。”
“公主快进屋歇息一下。”欣儿并没有听到屋里的谈话,还以为她为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而忧心,便宽慰道,“朝中的事情自有那些大臣来操心,公主就别想这么多了。”
“本宫只是在想,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相信另一个人呢?”颜瑜呆呆地问道。
“那公主有什么相信的人吗?”欣儿问道。
“有的吧。”颜瑜不是很能确定,她心中值得信任的没有几个人,颜暖,欣儿,这算是吗?
欣儿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那公主除了暖公主,除了奴婢这些人就没有什么相信的人了吗?”
这些人一一排除,那颜瑜只能说一个都没有了。欣儿道,“奴婢能相信的人也很少,”她数了数,“有公主,我娘,还有安哥。”安哥就是欣儿娘亲给她找的婚事,从小到大的竹马。
“本宫感觉你们好像也没见几面?就是长大后。”颜瑜道。
“确实没有。奴婢也就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耍,长大后家里实在穷,只有让我进宫做宫女了。”
她说着又有些欢喜,“幸好碰到了公主,公主这些年对奴婢很好,奴婢也渐渐攒了一些银子。后来听了娘给我说的才知道他一直心中有我,奴婢和他虽没见过多少次面,但每次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看来是和暖儿一样了。”颜瑜笑道。
叶子攸和颜暖就是这样,说起来,他们一开始也没有见过多少面。只不过是偶然的一次上香罢了。青梅竹马的感情是这么的纯粹,颜瑜常常看颜暖和叶子攸之间的相处过程,这种信任,大概是她很难理解的吧?
“公主可以尝试一下信任一个人的。”欣儿说起这个来非常娴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说了这么一大堆。颜瑜不禁笑道,“要是你一直信任的人辜负了你的信任呢?”
欣儿把这个想法代入了一下,如实道,“奴婢会觉得很难过。”
“既然难过,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不信呢?”颜瑜喃喃道。有些事情没有一开始就不会有后面的烦扰了
“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欣儿道,“就比如奴婢相信公主,从来都没有这种思量,如果”她跟久了颜瑜,有些话便自然地说了出来,“就算是公主某天做了一项错误的判断,奴婢也是绝不后悔的。”
“是吗?”颜瑜在心中暗暗想道。也许有的人是值得的,而有些人一开始就不值当。“公主还是怀疑世子吗?”欣儿见颜瑜陷入深思问道。
公主整日里忙的这些事情她不懂,大部分都是避开的,可她能感觉到公主觉得这些事情和世子有关。“不是怀疑。”颜瑜道,“本宫只是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而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她不禁在想,以前在北燕的时候,唐彧真的从未怀疑过自己吗?
皇帝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在南夏的部分将士和边疆人陷入僵局时,北燕就这样打了过来。所有人都以为北燕会有所顾忌,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失算了。
颜瑜不懂这种部署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开始不袭击,为什么在接壤地停了数日才开战。难不成,一开始就是为了迷惑人的?以前是这样的,而这次偏偏不!
幸运的是,南夏也早有准备。不幸的是,南夏的力量还不足以同时接受两个国家的进攻。显而易见,若是边疆之事再不能了解,那就始终无法集齐所有的力量对付北燕。
另一方面,边疆那边像是知道了南夏的困顿,始终不愿意出战,他们希望的是一直拖下去,拖到南夏自动认输为止。
颜瑜再一次登上了城楼,这一次的出兵没有上次那么隆重,站在城楼的只有颜瑜、颜纾、颜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