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有何打算?”颜瑜皱了眉头,问道。
“北燕现下重点攻打的是河阳一役陪给我朝的城池,因此朝中大多猜测,北燕要趁机收复以往的城池,当然也有可以更进一步。”
这样做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就像南夏对于失去的城池要讨回来一样,北燕也是如此的。
“公主也不用太过担心的,想必皇上是有办法的。”
“颜瑜摇摇头,有些无奈,当初做奸细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这种后果,北燕的男儿大多血性,若是在战场上赢得光明正大,那他们不仅会没有话说,反倒是会心生敬畏。
诚然,两国交战都有细作从中斡旋,但像她这样被送出去的和亲公主当了细作,特别是做了军中的细作……
北燕并没有广而宣之这件事,当初颜瑜一度认为北燕即使觉得栽在一个女子手中这件事传扬出去不好,那也会用一些别的理由来扩大北燕人对南夏的仇恨,这样一来更有利于他们的军心稳定,没想到北燕什么都没做。
“边疆怎么样了?”颜瑜问道。
“还是老样子。”
颜瑜道,“我们想速战速决,他们却不想速战速决。”一味地拖着,于南夏不会有半点好处。
“公主。”欣儿着急地闯了进来,她急得直跺脚,“这下真的出事了,燕世子已经出城了。”
“备马。”颜瑜立刻吩咐道,现在不是纠结唐彧是怎么出的质子府,怎么出的城的?最重要的是,一切要有回旋的余地。
“公主。”欣儿知道她说的话不管用,还是担心道,“刀剑无眼,您去了能做什么呢!”
“欣儿,你留在府里。”马已经在公主府门前等着了,她不能再有一点点的迟疑。
“奴婢和您一块去。”欣儿不肯。
“你留下来比去那有用。”颜瑜一边出府,一边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吗?”
那人匆匆跟着,答道,“这事归公主管,卑职一有消息便赶了过来,皇上还在议事,并没有其他人知晓。”“那就好。”
两匹马飞快地从公主府出发,一路上惊的两边百姓慌忙撤退,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人的,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扬起的飞尘和慌乱的人们显示着刚刚确实是有人来过的。
城门外,一个茂密的树林里,白雪皑皑,唐彧被人抓住了也丝毫不慌乱,他只有一个人。当颜瑜赶到的时候,流光和流风也突破重围赶了过来。
“公主殿下。”唐彧剑上还滴着几滴鲜红的血,他却笑道,“本世子若说自己是出来看看风景的,公主相信吗?”
“世子应该知道逃出去很难。”颜瑜不理会他的笑语,坐在高高的马头上,直接道。
皇宫里的守卫被派了这么多人都在盯着他,就算漏下了一点,也能迅速地补上的。
“本世子知道啊!”他刚刚和这么多的守卫打了一场,没受伤是不错,但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连连进攻,上好的蓝色衣服被染上了不少鲜血。
但他坚定地站在那里,没人觉得他会倒下。
这是颜瑜第一次见他拿起剑来杀人,她看见过他舞剑的样子,矫健优美,也见过他练剑的样子,凌厉果断,也有他射杀猎物时的样子,明确精准。
这些却都不敌这人身上的血,原来是那样的刺眼,特别是在这白雪的映衬下,妖艳地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一半对一半,人总要尝试的不是吗?”唐彧挑眉道。
“你们只有三个人。”李将军直言道,“世子若愿意好好放下箭,那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虽然气愤于失了兄弟,但也知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你们敢过来试试。”流光和流风站到唐彧面前狠狠道。
“让让。”唐彧把他们两个人轻轻地推到了一旁,“这点事,还不用你们站在我面前的。”
李将军眼见唐彧不听劝,目光看向了颜瑜,希望她下命令直接用武力解决,颜瑜最终点了点头。
双方再次交起手来,今日也是一个晴朗的天,冬日里的阳光显得格外珍贵,因是早上,树林里的雪还未开始融化,昨夜里打了霜,现下有些滑。
索性这里是树林,本来在冬日里就人迹罕至,又是早上,没有一个人。这大概也在李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当然不能找一个人多显眼的地方直接动手。
李将军的人带了弓箭,却没有一个人敢射出第一只箭,这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颜瑜并没有动手,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将军占了下风,和唐彧手一开始还能抵抗,渐渐地落了下层。
流光和流风两个人也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特别是流光,从战场上下来的他进步很大。李将军带了这么多人手还是打了一个势均力敌,颜瑜还有一张底牌没用,因为一但用了,唐彧立马就会明白了。
☆、崖底
一个转身间,李将军已经撑不住了,颜瑜终于忍不住抽过旁边弓箭手随身带的剑,在唐彧要刺过来的那一刻出了手,两把剑摩擦出来的巨大声音让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李将军手握着剑,愣在一旁。
这一刻,对于他老说太具有冲击力了,他一直以为文弱的公主竟然是会剑的,而且绝对不是那种绣花枕头,甚至于可能比他的剑术还要高。
那天晚上颜瑜射出的箭是让他刮目相看,但他想到的更多的则是历代皇子公主都会射箭,也许昭文公主只是比那些公主的箭术好上一点。
现在,他一直以来对皇上让公主看着质子府的疑惑解开了,可是更大的疑惑又浮现在眼前,可眼前的情景却不容他思考。
这边,颜瑜和唐彧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始动手,唐彧对于颜瑜会武功的事实一点都没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了颜瑜会武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颜瑜直直地盯着他,她几乎没有动过手。
“也没有多久,大概是在北燕的时候吧!”唐彧道。
看来早就清楚了,颜瑜没再问下去了。
“我那时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们动手会是什么样子的?”唐彧浅浅地笑着,笑中带有苦涩之感。
周围的人一刻都没有停下,刺耳的刀剑声入了耳,颜瑜的眼轻轻地闭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满是坚定,“世子动手吧。”
唐彧也没有片刻犹豫,两人在几句话中停了片刻,现在却是刀剑相向。李将军也就发了那一会儿愣,下一秒刀起刀落一点都不含糊。
两方人马打得难舍难分,唐彧在一个空闲处却闪到了一旁,颜瑜愣了一下,只见唐彧往树林深处走去。颜瑜自然紧跟着过去,林子很偏僻,但不是很深,没过多久就到了林子的尽头。
流光和流风一路上边打边跟着唐彧,身边的侍卫倒下了不少,颜瑜这边也是。双方谁都没有要停手的意识,谁都没有先服输。
可是在这一刻,颜瑜像是察觉了唐彧的目的。这里的地势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怎么能猜不到唐彧的打算呢?悬崖深不可测,从高处望下去,下面的一切都格外的渺小。
这里几乎没有人下去过,一旦从这里跳下去……
所以颜瑜当机立断,抢到了他的前面,李将军也是,形势陡然就发生了变化,颜瑜站在离悬崖近的地方自然有好处,同时只要唐彧那边的人抱着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想法,她的命运就不得而知了。
幸运的是,后面的守卫及时跟上,堵住了那边的空缺。
“世子还是跟本宫回去的好。”颜瑜试图劝说
他,只要她一扬手,唐彧此刻不等跳下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世子倒是觉得还是在这里待着的好。”他仍然有心情笑。
“世子殿下。”李将军手中的剑直直地指着唐彧方向,“我朝皇帝一向对世子不错,况且你身为北燕和南夏两国和平相处的质子,这个时候私自逃回北燕,就不怕你们北燕的皇帝问责吗?”
“那也得给他问责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唐彧反问道。
“世子为何不想开一点,以世子的身份,北燕自然会迎你回去的。当了质子回国,百姓自然会挂念着世子的恩情,何必这样狼狈不堪逃回去呢?”
“再者,”李将军继续劝道,“要是北燕有和世子作对的人拿这件事做法子,诬陷是世子不甘为质,才导致北燕南夏两国纷争不断,世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本世子看你做个将军实在是屈才了,”唐彧上下打量了一番,“本世子觉得你应该去做个文官,这样才能更有用武之地啊!”
“公主,你说是不是?”他的话语间自然没把李将军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李将军自然也不相信仅凭着这几句话就能让唐彧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回质子府,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北燕和南夏已经开战,所谓的和平相处不过就是个幌子。
但他需要这么一个时间来分散唐彧的注意力,他的副将已经悄悄地指示后面的弓箭手了。
若是不能全须全尾的捉唐彧回去,那也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了。
颜瑜没有搭话,李将军继续说着。唐彧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副将一看时机已够,各个守卫都拉满了弓弦,打了一个手势。
箭飞了过来,流光流风团团围着唐彧,一只只箭被打落,一只只箭又飞了过来。数箭齐发,李将军和颜瑜这边也已经动起手来,要想不被箭射死,很好的方法就是跳崖。
跳崖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方法,一个是尸骨无存,一个是乱箭穿心,真是难以比较哪种死法会“好”一些?
“世子殿下还是停下吧,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王爷也要惜命,难不成你想让王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李将军一边抵挡,一边嘴上晓之以情,“世子现下回去,皇帝是不会怪罪的。”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唐彧大声道,“本世子的命可不是谁都能取到的!”
他说着,就已经一个箭步,跑到了悬崖边上,颜瑜一直在偷偷关注着他,此刻一见他真的存了这种心思,心中又气又恼。
唐彧的动作很迅速,离在他最近的李将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颜瑜却已经冲了了过来,下意识地想把唐彧从悬崖边上拉过来,她脸上焦急的表情甚至都还没有显露出来,就见唐彧对着她浅浅一笑,她根本没有时间弄懂是什么意思,就已经随着唐彧跳了下去。
身体下坠的速度飞快,风烈烈地吹着,颜瑜没有看到唐彧脸上那得意的笑容。
李将军完全慌了神,愣住了,他从来没存过这样的心思,作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光荣的死法。同为男子,刚刚唐彧逼近这座悬崖时,他从来不会想到唐彧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大丈夫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能自断性命呢!更何况,和他一起的还有公主。
所有的人都扑到了悬崖边,流光和流风恨不得把面前的这些人都杀了,可一切都没有世子的姓名重要。李将军这边完全慌了,北燕世子掉下了悬崖暂且不说,连昭文公主都掉了下去,这下该如何给皇上交代?
流风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有血迹,再加上现在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是从地域里出来的恶鬼一般。
他掐着李将军的脖子,“这下面是哪里?”李将军正扒了悬崖边上呆滞着,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力气用的很大,李将军就是想说话也是发不出来音的。
副将绝望道,“这地方无名,基本上没有人下去过。”流风却不认命,“下去找。”他坚信,世子一定活着的。流光也是,嘴里还喃喃着。
悬崖下,最开始醒的是颜瑜。醒来的那一瞬间,她爬起来就去找唐彧,就在隔两步的位置,唐彧静静地躺在那里。
“还有气息。”颜瑜痴痴地笑道,“还好。”此后便一言不发。
她顺势坐了下来,打量着这熟悉的景致,悬崖下面的河水一如既往地流着,潺潺地流水声让这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悬崖上面明明是个显眼的冬天,这里的冬天却没有那么明显,在温和的阳光照耀下,偶有可见一点点积雪。
在坠崖的过程中,情急之下,颜瑜忽然想到也是本能地借助了悬崖上面的大树,借着树的力量缓冲才稍稍减缓了他们下降的速度,可唐彧还昏迷不醒,若是等到侍卫赶到……
她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颜瑜慢慢地扶着没有意识的唐彧缓缓向岸边走去,把唐彧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山洞后,颜瑜找了一些干燥的柴火。
火缓缓地升了起来,熊熊烈火,一点都不冷。她的手上甚至脸上都有细细的伤痕,特别是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冰冷的衣服穿在身上,颜瑜打了一个寒颤,她重新点着了一堆火,轻轻地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完全没在意这里还有一个男子。
而唐彧就是在这个时候缓缓醒过来的,他一看这洞中的情形,立马别开了眼睛,“你,你怎么能随便脱衣服?”
颜瑜斜了他一眼,不说话,她还穿着衣服呢!只不过脱了一个外套而已。
“你,你这个人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扰?”唐彧结结巴巴,吭吭吃吃道。
“非礼勿视的是你该做的事情。”颜瑜淡定道,还没有注意到,他每次用词都是你,还有那惊恐、生疏的话语。
“你!”唐彧气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他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这个山洞好奇地问道,“这里哪?”
“悬崖下边。”颜瑜淡淡道,既然有胆子敢跳悬崖,怎么能分不清是哪呢?
“我怎么在这?”唐彧自问道。
“你不在这,能在哪?”颜瑜说完才察觉不对劲,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我,”唐彧一时间说不上话来,过了半晌,呆呆问道,“我是谁?”
颜瑜烤衣服的手一顿,唐彧至始至终就背着她,自然是没有看到这一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