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大人只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嫡出,故而对这个儿子十分爱惜,今儿请我们来肯定也是存着交流、拉拢的心思、为他儿子铺路,所以媳妇你也不用紧张担心,就正常陪着陆夫人说话就成。”
锦欢心里有数了。
马车悠悠前行,很快便到了。
陆家宅子地处京城的中心区,周围都是非富即贵人家,远远看去一片高宅大院、门庭森严。
时迁奉上帖子之后就被陆家的小厮领去了前院。
锦欢跟着丫鬟继续走,入了垂花门,沿着两边的抄手游廊穿堂而过,又转了三四个弯儿,进了一处极大的庭院。
入目便是三座气派的正房,廊下站着两个当差的仆妇。
锦欢冷眼瞧着,陆家的仆妇身上穿的戴的倒是比她家常时候的还要好一些,此刻,她心中对陆家富贵的认识又要提上一层。
丫鬟并没直接领着锦欢进去,而是先跟锦欢告了回罪,然后快步走到廊下当差的仆妇跟前小声问了几句,晓得陆夫人这会子不忙,这才使人进去通报。
很快,锦欢便被一个穿着富丽的婆子领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上首端坐着一个富贵的美妇人,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媳妇恭谨地侍候在侧。
“想来这便是陆夫人跟她儿媳吧”锦欢心里想道,果然边上的仆妇为她证实了这点儿。
锦欢便笑着跟二人打了招呼。
儿媳吴氏先回了她一抹笑意,却未出声,只看婆婆眼色行事。
陆夫人呢,倒也不急,她先仔细端详了锦欢一会,才招手让锦欢到身边坐下,笑着跟锦欢寒暄。
锦欢乖巧坐下,含笑应对。
这过程,不说长袖善舞,起码还算比较合宜,没冷场、也没发生什么叫人尴尬的事。
陆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诧异的。她早打听过,这时迁的媳妇是地地道道的乡下女人,还当是个不上台面的,却不妨今儿见了还有些个样子。
年轻漂亮,打扮的也不寒酸,说话行事上也还过得去。
没她想象中那么不堪。
陆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锦欢的态度也稍微热络了一些,“我常听子昂说,时迁是个有才华的,平日对他又十分照顾,前几天还帮了他一个大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
——早想请你们入府坐坐,今儿可算是盼到了,你可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家一样,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说,千万别拘束。”
锦欢就很惊喜的模样:
“您过誉了,我家大人可是说令公子才是少年英才、见识过人,至于说什么帮忙、大家难得同处为官,相互照顾、伸把手那都是应该的,实当不得夫人如此赞誉。”
陆夫人点了点头,对锦欢这份识趣很是满意。
见也见了,话也说了,陆夫人自觉完成了自家老爷交代的任务,就不大愿意再在一个小官之妻身上浪费精力了。
纵使时迁有些才华,但以时迁如今的地位却还入不了.娘家夫家俱都位高权重的陆夫人的法眼,自然也不值当她花心思。
当然,贵夫人的教养使得她不会将这份轻视做的明显、使人尴尬,而是稍微迂回一些,将儿媳拎了出来:
“我瞧着还是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聊,我就不再这边讨嫌了,就让我这个儿媳妇招待你吧!”
“您说笑了,能聆听夫人的教诲我倍感荣幸,哪会嫌弃?不过夫人管着这么大份家业,想来事务繁忙,您有事只管先去忙,我这边实在用不着客气。”
锦欢好似没瞧出陆夫人的敷衍,场面话信手拈来,将陆夫人身心愉悦地恭送走了。
***
陆夫人走了之后,锦欢没觉得怎样,倒是儿媳吴氏神色放松了很多。
婆婆一向重规矩,有婆婆在的场合,她得站着侍候、尽孝道,哪怕身子再僵腿再酸她也是不敢坐下的。这会儿婆婆走了,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膝盖,又问锦欢是想去园子里逛会儿还是就在屋里休息一下?
“我瞧着今儿外面日头挺大的,还是在屋里吧,凉快些!”
吴氏面上笑容更大了些,“也好,这样咱们说话也更便宜些!”
如今时迁在朝廷里一点点扎根,锦欢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公务上她不说能帮上多大的忙,起码圈子里的“夫人外交”上不要拖后腿、给他添事儿。
该她出面的就不能退。
她不是京城里到底那些小姐,先前还愁怎么混入“夫人”这个圈子里,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哪能错过?
所以,她十分抹得开脸面,拣着吴氏感兴趣的话题凑趣儿,晓得吴氏有一个闺女,她便拿阿九平日里的趣事来说,逗得吴氏嘴角一直上扬。
没多大功夫,吴氏待她便亲近很多,主动说起她认识的一些朋友,说是改天有机会下帖子凑个场子,介绍她们认识认识。
那自然是好,锦欢说得比较直接:“您也知道我是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京城这边除了您我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了,往后还得劳您多提点。”
吴氏轻一扬眉,笑道:“哎哟哟,我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叫你给安排上任务了,你说说,哪个乡下来的有你这份胆识?快别谦虚了。”
“不敢不敢。”
“我看明明是.极是极是.才对。”
……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一个下午的功夫倒真真是处的非常要好的朋友一般,临走时吴氏还一个劲儿地让锦欢下次带闺女一起来。
等离了陆家,时迁就笑,说没看出来媳妇这么厉害,居然还是隐藏的社交小能手!
锦欢轻轻扬头,得意道:“那是。”
至于陆夫人的态度锦欢就没提了,怕时迁知道了心里不舒坦,也怕他下次不叫她往外走动了。
接着锦欢又跟时迁说起宫里的事,这就是她跟吴氏闲聊的时候吴氏跟她说的,说宫里最近气氛很是不一般,那些个娘娘们大大小小的争端闹了好些场了。
这消息吴氏是从她的交际圈里听来的,女人家凑在一起聊的不是孩子就是八卦,尤其是宫里的八卦那更有吸引力。
什么东西但凡入了宫里,那必然就尊贵上了,就是为正室所恶的小妾进了宫里,那也成了得罪不起的主子“娘娘”。
当面得跪、得敬着,便是心里再不甘也没法子,那背后看笑话啊总成吧,什么娘娘,还不是一个个不上台面、拈酸吃醋的闹腾?
女人看的是女人家的那点儿事,吴氏纯当笑话讲给锦欢听的,锦欢又跟时迁提起,时迁却叹了口气,悠悠道了一句:
“怕是又要变天了……”
***
锦欢先还不懂时迁那话的意思,直到宫里的大皇子跟二皇子先后脚出生。
她这才明白,皇子的诞生就代表着朝廷的势力又将重新洗牌。
从皇子一出身,他身后的力量竞争就已经开始运行,不管皇上愿不愿意,都无法阻止。
但是吧,反正甭管别人如何,时迁他肯定是坚定地站在天子身后就对了。
所以,锦欢后面也就不纠结了。
相比于这些想也想不透的朝廷大事,锦欢觉得她还不如多花些功夫在一双儿女身上,嗯——也许还有一双公婆……
这个就要从她最新的无意发现到的现象来说啦。
从前她觉得自家公婆对阿九很是疼爱,所以她是没担心过阿九会因为公婆受委屈什么的。结果等儿子出生之后,她发现……她可能放心地有点儿早。
公婆对这个小的明显不一样。要说以前对阿九是疼爱,那对这个小的那可以说是疼到心尖尖里还有再里面去了。
打这个小的出生之后,公婆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公公,特别明显,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跟焕发“第二春”似的、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喜悦。
就……就很不一样。
看得锦欢有点儿傻眼……
第一百零八章 ……
锦欢旁敲侧击地提过两次, 但老两口死活不承认,尤其是时父,人家坚决不认他那是偏心眼。
“孙子孙女我一样疼, 哪有什么偏心眼?没这回事。”时父连连摆手,脸上满是不同意。
锦欢心里呵呵:我可信了您的邪!
要是胖儿子瑾轩没出生, 您这话我信,可现在……您那浑身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再说一样, 我能信?
可时父就是不认。
人家说的可明白了, 男娃跟女娃他都疼, 他也没偏心,但是甭管怎样, 那家里是必须要一个男娃的。有了男娃,儿子这一脉才能传下去。
要是没有瑾轩这个男娃,等他百年之后, 谁还晓得他这个人?
所以, 他盼来了瑾轩这个孙子心里头高兴, 但孙女他一样疼啊, 他没偏心。
没偏心、没偏心, 说一百遍人家就是认准了他的确公平公正、一点儿不偏心。
锦欢:“……”
别看时母平日嘴硬, 说孙子孙女一样,其实她心里头知道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自家老头子, 她还看不明白?
说是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男娃能光宗耀祖,女娃能吗?
男娃能承继香火,女娃能吗?
男娃将来能养老,照顾父母, 女娃能吗?
所以,怎么可能能一样呢!
就说老头子,当初阿九生下来,他的确喜欢、的确也疼这个孙女,但是平时做事跟从前还是一样,喝个小酒、抽个烟的、除非人给他分派任务否则眼里是一点儿活没有,一不注意就出门溜达去了。
有了孙子之后那全变了,一天起码要看孙子三遍。早上一起来啥都不干先去看孙子,白天有空就得陪着孙子“啊哒啊哒”逗他,晚上睡觉前还得去看一眼。
不看一眼他就睡不安稳。
酒一般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说是要抱孙子怕熏着他。
以前眼里没活只知道玩的人现在也不爱出门溜了,时不时就进灶屋帮着她做饭、刷锅,就怕儿媳精力惫懒委屈了他孙子,叫她去帮把手,千万把孙子照应好。
呵……就这,老头子还敢说一样?
要不说是枕边人呢,最了解时父的还是时母,不过时父这人倔强、又爱面子,他不肯认、时母当面也不拆他台就是了。
不过,私下里时母还是找儿媳说了一下。
孙子重要,孙女她也疼,老头子也是,如今他们一家也不是在乡下、生活困难那个时候了,如今家里条件好,衣食住行上面肯定不能委屈了孙女。
毕竟是亲孙女呢!
哪怕就是偏点儿心,也顶多对大孙子更重视一些,教导地严格一些,别的就没了,让儿媳不用担心。
锦欢:……行吧
锦欢不是很懂,但是婆婆这么说,只要不影响到闺女就行。
等晚上小夫妻两个躺床上时候,锦欢还特别跟时迁探讨了一下“重男轻女”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