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说出口,比两人适才紧紧靠近更显亲昵,她鲜少如此娇憨的回应他,闻瞻按在圈椅扶手上的动作一顿,嘴上的话已经不计颜面的吐出了口:“若是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之间仅仅隔着几步距离,能十分清晰的瞧见彼此面容上所有细微的神情,他看见她目光坚定,朱唇紧紧抿着,一如以往的清傲,她看见他平静如潭的深眸下,似是荡起波澜,只是不知这波澜因何而起。
“多谢皇上,不过不用了。”江知宜垂下眸子,福身盈盈一礼,再没有多余的话。
闻瞻自顾自的点点头,已经起了身,正抬步往殿外而去。
候在殿外的月诸随他走了几步,弓腰禀道:“皇上,江姑娘近日来,只命我查过愉太妃的事情,其余……”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闻瞻抬手止住,示意他不必再说。
而后闻瞻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她,沉思须臾之后,从容不迫的说道:“一人不侍二主,你这样替江知宜办了事儿,又来事无巨细的禀报给朕一声,成什么样子?既然将你调给她,那你以后便是为她所用了,自己主子的一举一动,自个儿藏好了就是。”
“这……皇上的意思是……”月诸将腰身弯的更低,尽显出恭敬顺从来。
说实话,虽说当侍从的忠心于主子是天经地义,但若是让他选,他还是宁愿随侍皇上左右,他又不是这宫里头的小太监,日日跟在一个姑娘后头听命行事,也忒不像话。
“意思就是你若对她不忠心,便是对朕不忠心,可领会了?”闻瞻乜他一眼,并没有太多情绪,但就是这样的平淡,流露出一些暗藏的威胁警告来。
“是,月诸明白。”月诸又一拱手,不再敢多言,出声告辞之后,又回去守在长定宫宫门前。
当时他被调来江家小姐身边,本以为这只是皇上为讨美人欢心,一时塞他来应付应付,却没承想,这一调当真是让他从此呆在江家小姐身边,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为何人做事的余地。
看着月诸走远了,闻瞻又开口询问跟在他身旁的李施,“那个被淹死的宫人,她的身份什么的可都调查清楚了?”
“正在查着呢,宫里平白多了这么个没身份的人,也不大好查。”李施面色不太好看,因为他听皇上提起这个,又想起那宫人。
那日有人发现那尸首时,他曾去看过,饶是见过无数死人的惨状,但瞧见那被泡了几天几夜的尸首,仍觉得是止不住的恶心,直让人反胃的难受。
“好好查查吧,指不定能不能查出真相,就要靠她了。”闻瞻摆了摆手,眉心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李施连连应道,又问:“皇上,咱们现在回正和殿吗?”
“先去荟春宫一趟吧。”闻瞻转头又望了望长定宫,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今日江知宜的那番话,让他最没有想到的,不是离王的所作所为,而是江知宜竟然在自身都难保的时候,会想办法为了舒嫔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开脱,她还真是对于旁人绝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只是对他总是带有几分怨恨。
“是,那奴才叫人让舒嫔娘娘提前准备好接驾。”李施边说,边招手让一旁的小太监过来,让他跑去荟春宫传话。
有没有人接驾的,闻瞻倒是不太在意,况且他去荟春宫,就是像江知宜所说的,去警醒警醒舒嫔,正好再顺带询问她些事情。
他依稀记得,舒嫔的娘家,应当是同离王的母妃有些关联,那有些事,或许她还知道一些,可以趁此机会问问。
第52章 询问 她帮你不是为你一声道谢
荟春宫内, 舒嫔盈身行礼,从侍女手中端过热茶,长颈微弯, 十分恭敬的将其奉给端坐在圈椅上的闻瞻。
她心头不解, 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摆驾荟春宫,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儿,但看他面上神情,并不大好看, 想来这趟来, 并不是要同她谈什么情谊,于是她一举一动之间愈发小心谨慎。
闻瞻抬手接过, 并未入口, 转头放在一旁的桌上,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舒嫔, 你近日可见过离王?”
舒嫔不知他会问起这个,还有些怔营, 心中说不清为何,突然发慌起来, 她下意识的觉得,她曾与离王殿下碰过面,并收了一串蓝白琉璃珠手钏的事情,不该在此时说出来, 宫中人言可畏, 她怕她此时说出来,会引出什么误会来 。
她轻握柔荑,暗劝自己平静,小心翼翼的回应:“不……不曾。”
“不曾?”闻瞻见她并不打算就此说出口, 颇为悠闲的端起适才的茶盏,用杯盖一下下的拨弄着其中游荡的新芽,抽出些余光来睨她一眼,又问:“朕再问一次,你近来可曾见过离王?”
他眉目之间并无动怒的神色,一双黑眸在茶盏上流转,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若无其事的平静姿态,愈发让人心慌。
舒嫔猛地抬头看他一眼,又瞬间低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闻瞻也不着急,终于低头抿了口茶水,并不催促,只等着她主动开口。
殿内一时悄无声息,只余下顺着倾泻而下的日光微扬的尘土,还在不停的飞舞,一片寂然之中,这“热闹”似乎能发出些儿声响来。
不知过了多久,舒嫔终于忍不下这磨人的安静,她突然跪了下来,细肩微颤,声音里已然有了些慌乱,“皇上,臣……臣妾只在离王殿下刚回宫的那日,见过他一面。”
她暗道自己适才真是糊涂,皇上既然敢开口询问,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她又何必心怀侥幸,以为当真能躲过去。
闻瞻将目光调转到她身上,沉默的睥睨着她,仍未开口。
舒嫔哽了哽声音,慌忙出声辩解:“皇上,您应当也知道,荣太妃是臣妾母亲的堂姐,那日离王殿下从良州回来,正是臣妾去拜见您的时候,臣妾回宫的时候碰见离王,就多说了几句,主要就是离王说他久不在宫中,怕荣太妃日子难熬,托臣妾照看她而已。”
她在心中回想着那日与离王碰面的过程,思索再三,也未敢将手钏的事情说出口,受离王委托,打算帮忙照看荣太妃的话还好说,但收下如此精细的首饰之事实在难言,她早知收那东西是个祸害,可当日一时糊涂,才乱了心智。
“照看荣太妃,可朕并未见你和荣太妃有何来往。”闻瞻轻飘飘的回应,言下之意,是说她在撒谎。
“那日臣妾与离王殿下,当真只说了此事,臣妾未与太妃娘娘有往来,是因为那日之后,太妃娘娘曾约臣妾在宫后苑一见,但臣妾到了之后,太妃娘娘因身子不适,并未应约。之后臣妾也曾再去拜见,但太妃娘娘身子好像一直不大好,回绝过臣妾几次,后来臣妾便再未去过。”舒嫔垂着头,有些话她不知如何说出口。
她家中地位低微,虽然从皇上的妾室,随着皇上登基水涨船高,成为宫中仅有的两位嫔妃,现在宫中更是只剩她一个,但家中地位摆在那儿,且并未得到皇上宠幸,并不能得人人敬重。
她当初愿意接受离王所托,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现下荣太妃若不愿同她拉扯关系,实属正常,她也没什么可说。
闻瞻听她说起荣太妃曾与她相约宫后苑见面,渐渐理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他侧了侧身,稍稍调整了坐姿,才道:“你可知道,那日荣太妃约你去宫后苑,兴许不只是为了赏景。”
“皇上此话……是何意思?”舒嫔犹有不解,抬头看着他,紧紧皱起的眉头,淡漠的如同一副掺了水的画卷。
闻瞻摇了摇头,耐下性子将江知宜所说的一切告知她,又道:“朕今日来,并非为质问,只是告知你,别因为无心之失,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今次若非江家小姐心善,你可知你会落得如何境地?”
他对自己认识的极为清楚,知道违逆他意思的人,大抵都会被他处置,况且其中还夹杂着江知宜,他只怕自己的处罚会更重,虽不至于要了她性命,但若是跟原先的良嫔一样,恐怕她以后也不会好过。
“臣妾……臣妾知错。”舒嫔瘫坐在地上,还有些失神。
她突然想起那日碰见离王时,离王说起往事时的遗憾模样,她当时当真有些动容,只觉得自己进了这深宫,就是搭进去一辈子的自由,幼时的欢乐早已经与她无关。
她当时没想到离王还记得那些琐碎小事,如今更没想到原来他提起那些,只是把她和过往皆布成棋盘,好为自己开脱。
闻瞻抬手示意她起来,面上并未什么变化,有些无情无义的说道:“你无需向朕认错,你错不错的,也与朕无关,往后你若是再如此,害得也只是你自个儿。”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正理,在这宫中,没有人让她倚靠,也没有人费心去关照她,或许这也是离王敢如此放肆利用她的缘由。
舒嫔一时砸不清心头滋味,只觉得酸痛的难受,险些要落下泪来,她微微偏过头,不欲把此种面容展现在皇上面前,咬唇定了定神,方道:“是,臣妾明白,多谢皇上指点。”
话音刚落,她又转过头来,用那双犹带水雾的眸子看着闻瞻,言语之间似是乞求,“皇上,不知您可否允臣妾入长定宫见一见江家小姐,臣妾想就此事谢谢她,若不是她,臣妾今日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不必了,她帮你不过是不忍见你无辜让他人利用,不用你特意去道谢,况且她身子不大好,不宜接待你。”闻瞻摆了摆手,出言替江知宜拒绝。
“虽然此事对于江家小姐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臣妾真的想当面感谢。”舒嫔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不知该如何相求。
以前良嫔在的时候,还曾想邀她去长定宫看看,皇上身边究竟藏着什么美人,她不欲无缘无故惹怒皇上,并未与她同去。
近些日子江家小姐被皇上宠爱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她虽有好奇,但并不想惹是生非,也没起过要去看她的心思,但今日突然知道江家小姐曾帮过自己,她倒生出些见她的冲动来,不为别的,只为亲口道一声多谢。
“她帮你,并非举手之劳如此简单。”闻瞻对她的话颇为不认同,抬眸乜她一眼,但并未再多言,突然调转了话头,又问道:“你既与荣太妃有些亲缘关联,那你可知,荣太妃家中有个弟弟,不爱在官场打拼,偏爱四处游走经商?”
“太妃娘娘的弟弟?”舒嫔沉思片刻,想起皇上说的是哪一个,忙应道:“太妃是有这么个弟弟,但他常年在外奔波,只有偶尔在家,臣妾幼时去太妃娘娘家中时,并未见过他。不过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倒从他那儿收到过好些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据说皆是从别的地方跟人买来的,那些地方的名字臣妾不怎么听到,且时间过得太久,已经记不大清了。”
“不记得也不打紧,知道有这人就是了。”闻瞻整了整衣衫,就要起身离开。
愉太妃当初是服毒自尽,他曾着人查看过她的尸体,知道她中的毒在宫中并不常见,据太医所说,这毒药好像是大光国所产,所以今日趁此机会来问问,省的还需再去打探,又引起些别的麻烦来。
舒嫔紧随其后,就要送他出去,临到门前之时,舒嫔再次开口相求:“皇上,臣妾真的想去向江家小姐道谢,我知道她帮我的时候,压根不在乎我这声多谢,但既然受了帮助,臣妾理应有所作为才是。”
她略微停顿,思索着如何让皇上答应,随后又道:“况且江家小姐独在宫中,眼下又临近年下,想必定是倍感孤独,臣妾虽然愚笨,但同江家小姐说几句话,逗逗趣儿、解解闷,倒还是做的来的。”
这话说得颇为真诚,加上那张柔顺温和的面容,让人瞧出些真心实意来,闻瞻看着她,突然想起江知宜原先确实告诉过他,日日窝在宫中无趣的很,他不由改变了主意,只道:“那就挑个过午的时候去吧。”
“多谢皇上。”舒嫔行礼道谢,将他送出殿内,就被他抬手止住。
她还欲再说些“皇上慢走”的客套话,就见闻瞻脚步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颇为认真的告诉她,“你若是去长定宫,不要带什么糕点,她吃不得那些。”
话落,他不等她回应,又接着往前走,但刚走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只撂下一句“不过你可以教教她,菱角挂花糖糕究竟该怎么做”,然后便抬步远去。
舒嫔站在殿门前,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清心中究竟夹杂着多少情绪。
她可以十分确定,她对皇上并没有任何爱意,当年嫁给皇上,一是先帝圣旨,她无力反抗,二是嫁给皇子,还能为家中寻个依靠,其它情愫她让自己想都不要想,如今见他对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百般爱护,当真觉得讽刺。
第53章 感谢 朕若是现在离开,路上是不是不好……
刚过了正午, 日头还盛,江知宜侧身倚在美人榻上,正对着日光阖眼小憩, 突听殿外有人禀告, 说舒嫔娘娘想要见她, 这会儿正等在长定宫门外。
江知宜自认两人并不相熟,唯一的关联就在于上次离王之事,而这事儿她刚同皇上说过, 想来舒嫔现在来见她, 或是因为皇上将此事告知了她。
说实话,她并不想与舒嫔有何关联, 一个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嫔妃, 一个是没名没分占着一席之地的外人,若真是见了面, 只怕彼此面上都不太好看,怎么说怎么难堪。
她有些倦倦的翻了个身, 开口叫采黛寻个借口将人送走。
可一向伶牙俐齿的采黛这回却是无功而返,她小跑着回来, 将舒嫔回她的话尽数告知江知宜:“舒嫔娘娘说她今日只是想来感谢小姐,没有别的意思,希望小姐能见她一面,也算全了她一片真心诚意。”
说完这些, 采黛还摊出双手来不忘补充, “小姐,我瞧着那舒嫔娘娘果真是真心想来谢您,自个儿亲自拎着个食盒,宫门口那块是个冻死人的风口, 奴婢不知道她拎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拎了多久,一双手都冻红了,还巴巴的往宫门里头看呢。”
采黛这话虽说的夸张,但人家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江知宜没法子再拒绝,她缓缓起身,略整理了仪装,便着人将舒嫔请进来。
舒嫔并非含含糊糊的扭捏之人,说是来道谢的,就是来道谢的,进殿之后二话不说,便立即弓腰行礼。
江知宜连忙扶住她,也随她弯下腰去,嗔怪道:“舒嫔娘娘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
“今日来,就是想来谢谢江姑娘,得姑娘大恩,才逃过一场无妄之灾,别说是这样一个礼,就算给姑娘跪地叩首,姑娘也是受得住的。”舒嫔的手搭上她的腕子,满怀感激的抬头看江知宜。
皎若秋月的画中娇撞进她眼帘之中,婉转蛾眉似染上了些许春烟,澄澈的双眸顾盼含情,因眉眼之间的三分病气,整个人都透出些懒怠来,但两颊浅淡的粉腮,加上盈润可并未点朱红的丹唇,丝毫不见寡淡之感,而有百般难以言说的恣情。
舒嫔有些愣怔,原来还对皇上沉溺佳人美色的说法不屑一顾,如今才知,佳人如此琼姿玉色,怎么能不得圣心眷恋?
“舒嫔娘娘这话可就太言重了,来,快快坐下,千万不必如此。”江知宜冲她笑笑,忙引她在桌前坐下。
两人这般靠近之时,江知宜这才算看清了她的面容,上回在宫后苑隔的远,只瞧了个大概,此时细细看来,舒嫔颇为娴静端庄,周身满是和婉柔顺之意,压根没有一丝令人不安的傲气。
她说话之间,好像总喜欢微微低着头,愈发显得整个人都娇小可人,从她的侧脸望去,让人平平生出些怜惜来。
舒嫔坐下之后,立即将手中的食盒提到桌上,缓缓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琉璃小碗儿来,温声道:“知道江姑娘是金贵人,我今日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唯有些厨艺还拿得出手,又听皇上说,你吃不得糕点,特意炖了些红枣雪燕来,给你补补气血。”
说着,她又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接着道:“还有这金丝攒重瓣茶花的绫帕,是我亲手绣的,拿来送给你,还望江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她今日来的时候,思索了许久应该带什么,但思来想去,仍觉得江姑娘是堂堂镇国公之女,又得皇上偏爱,无论她拿什么东西来,恐怕都入不得眼,还不如直接带了她亲手做的东西来。
“怎么会?”江知宜接过那绫帕,举起来仔细看了许久,又往桌上的琉璃碗上瞥过一眼,里面散落着的几颗红枣,让她煞是苦恼,她虽然向来不爱吃枣,但在此时的境地下,还是扬眉笑着回应:“舒嫔娘娘的手可真是巧,这绫帕绣的好看,连吃食也炖的极好,瞧着就赏心悦目。”
舒嫔暗松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唇,将琉璃碗往她跟前推了推,坦然道:“来的时候还惴惴不安,生怕江姑娘不喜欢,现下听见江姑娘夸赞,我便安心了,这红枣血燕是特意炖了许久的,江姑娘快尝尝吧。”
“那就先谢过舒嫔娘娘了。”江知宜端起琉璃碗,避开碗中的红枣,舀起一勺血燕塞到嘴中,连连称赞。
舒嫔眸中似有明亮,有些雀跃的回应:“江姑娘若是喜欢,我日日炖好着人来送也行的。”
江知宜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尽心,手上动勺的动作略微一顿,满脸皆是委婉的抗拒之意,忙摆手拒绝:“今日喝了舒嫔娘娘亲自熬的血燕,已是极为失礼,若是你日日着人来送,我恐怕真是消受不起了。”
她刚得了蛊惑君主的名声,若再得舒嫔如此尽心尽力的“照料”,怕是又有别的名号正等着她,况且说到底,她在宫中算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舒嫔娘娘如此对待。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在宫中……”舒嫔声音哽了哽,流露出几分难堪来,她勉力扯出个笑容,接着道:“我在宫中日日无事,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之人,炖个血燕而已,不费事的。”
她说得极为直白,意思是自己在宫中地位不高,就算来侍候她日日的吃食,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话让人听得难受,江知宜偏头望她一眼,想说点什么相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宜,只能闷着声音安慰:“舒嫔娘娘,没有人过的容易,你如今还好好的呆在宫中,切勿妄自菲薄才是。”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舒嫔的手背,动作极为缓慢,斟酌着语气:“你瞧我,从还未记事开始,每日的汤药就不曾停过,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或许有一日不用喝汤药了,也就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我这样的人,都不曾说过那样自轻自贱的话,你又何必……”
说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交谈,但因为彼此之间都太过坦然直接,平然生出些熟稔来。
舒嫔听完她这番话,心中颇为动容,反握上她的手,颇为苦涩的凄然一笑,回应道:“多谢江姑娘开解,说实话,自入了宫以后,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久在宫中,都觉得没了什么精气神儿,也没有什么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