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错,就是那意思”。
“真的?我咋不知道呢?”
“现在不就知道了?你什么反应啊?”
铁牛把被子掀了想看她肚子,又赶忙把被子扯上来给秋菊盖好,头钻到被窝里,从屁股往下都在被子外面,把她肚子上的手拿开,自己的糙手放在秋菊细滑平坦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手上的茧子刮在皮肤上有种疼中带痒的感觉,心尖痒的直发颤,好在铁牛把手拿开,把头挪上去侧耳听着,那种难耐的感觉才消失。
“真的有了?摸不出来也听不出来”,铁牛心生期待却又含着无措,自从成婚后就盼着娃娃,同一天成婚的有三四个都怀两三个月了,但秋菊是大夫,他相信她身体没有问题,一直没有消息慢慢的也就平静下来了,快半年了,终于听到这个好消息,铁牛激动的都怀疑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才怀多久?要不是今天三嫂提醒我,我也没感觉到,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猪油多香啊,但今天闻着觉得腥,想吐”,秋菊在说服铁牛也说服她自己,她比铁牛更期待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独身嫁进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冻着没饿着睡着一起五个多月还没音信,她也心生着急,但她面上却要让人看不出一点心虚焦急,要不在冰雪融化的时候就有人问她肚子了。
“你自己给自己瞧瞧”,铁牛听了秋菊的话也不敢确定。
“我不会把脉,小李大夫会吗?”
“不会,他只会看看外伤”
“要不我去放肉的洞里闻闻?看还有没有反应”,秋菊被铁牛情绪影响,急需证据来证明她怀孕了,其实再等几天就知道了,但她等不急,也担心等来的是失望。
还没等铁牛回答,就自顾自的下炕要出去,但刚掀开帘子闻到油烛燃烧的味道,就感觉呼吸不过来,放下帘子就想呕。
铁牛就跟着秋菊后面,看她的反应赶紧打横给抱炕上去,“怎么了?”
“不用试了,我闻着油烛燃烧的味道就想吐”。
“那肯定是怀上了,在今天之前你闻着都没问题”,铁牛高高提起的心总于落地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躺好,我去把山洞门开着把味道给散了,免得时间久了飘到这个洞里来”
铁牛小心的掀开帘子,快速的挤了出去。
一句话的功夫,铁牛又进来了,原来是把山洞门开着,油烛也给熄了,他摸黑进来跟秋菊分享他高兴的心情。
秋菊在他叨叨的声音中睡了过去,铁牛到半夜才睡,早上秋菊还没醒的时候他就起来用没沾过油的陶罐做饭了。
眼底青黑却精神十足。
就此,在两人都坚信有孕的晚上,拉开了孕吐的序幕,连续五天,闻到肉味油味就吐,铁牛已经把大铁锅给卸了放进杂物间,放肉的山洞用木板给挡住,用草团把缝缝儿给堵的严严实实,还每天割一筐青草散在山洞。
得亏现在是清闲时间,铁牛能围着秋菊转,不能点油烛的结果就是天不黑就吃饭,做饭在山洞外面,一天三顿都是野菜和不沾油星的粥、米饭或是饼子,这些东西除了野菜都是精贵量又少,吃了还不顶饿,铁牛坚持了两天就瞄准饭点去他爹娘家吃,秋菊毫无意见,还让他把肉提过去。
用陶罐煮粥慢,烙饼烙不成,做米饭上面夹生下面烧胡,没有水果只有野菜,几天下来秋菊脸色有开始蜡黄。
秋菊想着哪怕这段时间将就过去了,那以后万一怀孕还是这反应呢,她就兴起了在山洞外面建两座房的想法去,一件做厨房,一件放杂物,怀孕想吐的阶段就把杂物收拾进山洞,人睡进去,肉是不敢放出来的,散出来的味道能引来食肉动物。
她把想法告诉铁牛,让他先把地基给打好,他辛苦点,砍些树埋在地基里,等她孕吐反应过了,就请人帮忙建房,用石块和泥巴和在一起砌出墙体,这样能经得起山里的狂风,也经得起大数动物的爪子。
清闲的时间还长,不用着急建房,铁牛用铁锹挖沟,挖出来的泥土堆在一起,累了就起来喝个水、带着秋菊出去散散步、采摘野菜、去捡小毛炉的石滩捡筐石子,日子过的轻松且规律。
秋菊在把她大嫂送的一罐腌酸梅吃完后,孕吐停止了,气温已经上升到十来度,,冬天的羊皮袄脱了下来,山里土生土长的人身体好,比如铁牛,在所有的男人里显得清瘦,他都已经开始穿单衣了,更何况别人。
妇人们都忙着清洗从入冬开始攒下来的外衣和被子,而秋菊力气小且还孕吐刚过,铁牛本来就心疼的不得了,洗衣服洗被子就不会让她碰,但他又担心被人笑,就晚上把衣服泡上,白天把门关着在山洞里搓洗,趁着晚饭后大家都做饭的时辰,带着秋菊偷偷摸摸的去山谷外的河里漂洗,他槌衣服的时候秋菊给他放哨,幸运的是把衣服和被子全部清洗完,都没有被人发现。
铁牛请他三个哥哥去帮他到山里砍树,不要胳膊粗的树就成,太细了容易折太粗了墙要砌的老厚才能把树给砌到墙体里。
第22章 二十二章 逗狗
孕吐结束,家里的大铁锅有派上用场了,春日清闲,铁牛叫上三个哥哥进山帮忙伐木,手臂粗的只用砍六七棵,每棵分成两段,粗细混合着砸进地基里。
这边,过了两个月月事还没来,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没了,等孕吐结束,秋菊就把好消息告知公婆兄嫂了,所以在得知两人有建房打算后,闲的时候就去帮忙捡小石子,而山里的人不知道是纯善还是想凑热闹,都去帮忙捡石子,不到三天,山洞门口堆了一堆石子,而泥巴更是省事,就在山体上凿个浅洞泥土就有了。
挖出来的土是湿润结块的,铺在地面上晒几天敲碎,一切准备就绪,把石子和土砾加水混在一起,往地基里填,有两掌高了就槌结实晒两天,然后继续砌、槌、晒,兄弟四个一人一面墙 偶尔还会有人来帮忙,如此忙了一个半月四面墙体就立起来了,但山里没木匠,如山下那样“人”字形的屋顶架搭不起来,撑起屋顶的横木需要有榫卯技术才能衔接起来。
没有办法上顶,铁牛和家里的老爷子成天在这儿折腾,都见过山下的房顶但费了几根树还是做不成,甩在一边用来烧火了。
没办法只能砍竹子,搓麻绳,把竹子绑一排给架上去,把整个村冬天剩下的枯草都收了过来,混合泥巴给铺在竹排上,先铺薄薄的一层,晒干后再铺一层,就这样连铺三层后又移了一些根浅的小草种上去,等竹排在房顶安家后,房内已经干透了,完全可以入住了。
在制作竹排房顶时,铁牛爹来帮他把灶给造好了,山洞里的火灶也被毁了,锅碗瓢盆都移进屋里,山洞里宽敞整洁多了。
房顶架上去后才发现没有窗子,门开着都是昏的,又在墙上砸个洞,再糊泥给抹平整,整座房子看起来像是缝缝补补的旧衣服,窗子歪歪扭扭,留门的时候担心门顶上面的泥土会垮,开的门快和墙高了。
秋菊孕吐结束后,口味很正常,就是饿的快,为此,她煮了一盆米饭,凉一些了贴在铁锅上做锅巴,她一直喜欢花椒的味道,就用大把大把的花椒炸了猪油,用花椒猪油来炕锅巴,出锅后咬的咔嚓咔嚓的,吃过后嘴唇麻麻的、热热的,余味悠长。
炖的山鸡吃腻了,就尝试着和很多胡椒、花椒一起做、分开做,胡椒吃着有些辣,花椒吃着有些麻,在迷上锅巴的时候,顿顿都有用加了花椒炒的鸡肉,而铁牛更喜欢吃有辣感的鸡肉块儿,但做饭的不是他,秋菊吃什么他吃什么,虽然说喜欢胡椒味儿,但每顿剩下的花椒鸡块都由他包圆,没有剩菜。
小毛驴长成个身体壮壮的半大的狗子了,已经不把它拘在家里,每天都有小孩来喊它出去玩,尤其是铁牛三个哥哥的小孩,村里唯一的狗,独享宠爱。
吃饭的鸡骨头、兔骨头、猪骨头都是它吃的,小的嚼巴嚼巴就进肚了,大的就给它磨牙了,还有孩子们送的,现在它的狗窝里、杂物间里藏的都是它磨牙的骨头,秋菊发现小毛驴的口味也重,喜欢吃加了花椒的肉骨头,每当铁牛和秋菊吃味道重的炒肉时,它站在旁边闻着直滴口水,就眼巴巴的瞅着你,口水睡着嘴筒子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朝着它吧唧嘴的时候它嘴巴也动,舌头伸出来舔一圈,屁用没有,反而是被嘴皮子包着的口水成串的下来了,逗的秋菊哈哈大笑,经常取笑它。
有一次,秋菊啃完鸡头,忙着跟铁牛说话,手上的骨头汪扔了,小毛驴急得直摇尾巴,发现没用后就试探着用它爪子扒秋菊的腿,秋菊看向它的时候它的尾巴低垂着摇,狗头也低着,不敢看人的脸色 ,秋菊就是缺陪她玩的,看小毛驴这副机灵相,就把手往下一伸,小毛驴马上把头搭上去,秋菊把鸡骨头扔给它,之后吃的鸡肉大多数都留在桌上,铁牛洗碗的时候,她就用这些鸡骨头引诱它的一些动作,比如伸手它会搭狗头,秋菊在推开它头抬起它脚的时候,把骨头给它吃,之后再身上,再握手,训了三遍再伸手它就会把爪子搭上来,就是一握手,狗头恨不得要砸地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像是用出卖爪子的方式换吃的让它的狗毛都遮不住羞红的狗脸。
铁牛教小毛驴打猎的时候,它可正经了,喊它的时候就是竖起来的耳朵动动,再喊它它就急得吭吭直叫,但一从教学中脱身,它就开始遍地撒娇了,耳朵微折叠的下压,扭着屁股摇尾巴,走路的时候贴着人走。
每当它一只狗在家时,铁牛或秋菊回来离得老远它就开始急得呜呜叫,把木门扑的都摇晃,没被关在家的时候,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噗噗的朝两人冲去,接到人了上窜下跳的,哪怕只是离家了一小会儿。
小毛驴可能得益于遗传的聪明,家里的人过来了,不论是铁牛爹娘还是他侄子侄女,它看到他们都不叫,亲热的不得了,但隔壁的邻居,他们的声音它天天听、时时听,他们一到家门口它就开始嗷呜嗷呜的叫,一天来串两次门的邻居都不行。
东边的邻居与铁牛和秋菊只周相隔十来米,那天有利的媳妇来找秋菊学做鞋,早上来了被小毛驴呜嗷呜嗷的叫了一通,中午她走的时候,小毛驴还一路把她送出去,盯的紧紧的,生怕别人把家里的东西偷摸带走了,吃了个午饭,有利媳妇再来又被它叫了一通,晚上看到有利媳妇手里拿着鞋帮子走,它硬生生的跟到人家的山洞门口去叫,直到秋菊去喊它,“不是咱家的东西,走,回去”它才停止叫,有利媳妇笑它把家又抠门,它又要呜呜的叫,还是铁牛回来牵着它的爪子才跟着回去。
知道小毛驴认人后,它更得铁牛爹娘和兄嫂、孩子们的喜欢,铁牛爹甚至跟铁牛抢着要去教它打猎,每天来都只是来看看它,给它送骨头。
很多人听着都不信,直到小毛驴单独见到了铁牛唯一的姐姐毛妞,没见过却亲热的迎上去。
第23章 二十三章 端午解密
再次见铁牛大姐毛妞是在端午节,毛妞就嫁在山里,离的不远,但家里也有三个孩子,不会特地回娘家,偶尔会在村子里遇见,她总是匆匆忙忙的,见面也就是互喊一声打个招呼,于秋菊而言,大姐是个和善有些内敛的人,山里的儿女都很大方爽朗,声音洪亮,在家里说话站在山谷外都听出是谁的声音,但大姐不是,她见人就抿嘴笑,声音和善但似乎不太敢说话,也不大开玩笑,跟婆婆不是一样的人。
山里和山下民间传统一样,端午节女儿是要回娘家的,端午是九毒之首,山里人在山里挣生活更注重这些,所以她们都是要回娘家住五日,以此求一年的平安,住五天后,夫家的人带东西再来接。
端午一大早,娘家是山里、父母还健在的小媳妇儿、老媳妇儿都收拾东西单独一个人回娘家,在这几天不再操劳家务,不伺候老的小的,回娘家的闺女是最尊贵的客人。
端午的时候秋菊怀的至少有三个月了,但她穿的比常人厚,看肚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毛妞提着红枣和一只晒干的母鸡来看她的时候秋菊正在跟小毛驴玩,半大的小狗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一根棍子都能玩半天,之前大姜提了个猪腿骨给小毛驴磨牙,秋菊把骨头扔出去它再捡回来,一人一狗玩的都挺起劲。
迎着太阳,秋菊看着小毛驴甩着尾巴迎接人的样子,以为是哪个嫂子来了,还笑着说:“看小毛驴亲热的样子我就知道来的是自己人”。
“我只听说你养的狗子分的清里外人,还以为是家里的人给它喂东西多才记住的,没想到是真的,我跟它可是第一次见面啊”,毛妞试探性的摸了一下它的狗头,它一点都不抗拒,还往她另一只手上蹭。
直到听到声音,秋菊才知道是大姐来了,这是她嫁进来后大姐第一次来,她也没提她没认出来人的事儿,“这狗灵性,第一次见你就亲热的像是铁牛回来了,这附近的邻居天天见都不行”,秋菊看大姐用小毛驴蹭的那只手摸它毛,小毛驴又想蹭到另一边去,“大姐,它是想帮你提东西,你把布袋给它让它叼进去就行了”。
毛妞把装红枣的布袋放地上,就见小毛驴叼起绑着的疙瘩啪嗒啪嗒的往山洞里去,大姐连夸几声好狗,眼里满是羡慕。
毛妞走进,挨着秋菊坐在一截横木上,“之前就听到你怀孕的消息了,但一直在忙孩子,再加上当时也快到端午了我就没回来看你,身上怎么样?”
秋菊知道山里的没会把脉的大夫,会有一些怀假孕的情况,比如一个每月按时来月事的媳妇突然一个月没来,第二个月又来了,所以不少人听说家里亲戚怀孕都是过了三个月才会上门祝贺,“我也是连续三个月月事都没来才确定怀孕,之前只是一个劲儿的吐,加上三嫂说她怀孕时也这样,铁牛就坚信怀了,嘴里答应的好好的等确定了再说,不出三天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了”,秋菊假假的埋怨道。
毛妞听了连忙接话:“铁牛是想娃了呢,几个侄子侄女和外甥他都稀罕的不得了,除了大姜和茅根没比他小多少,其他几个孩子都骑过他脖子让他架着走,他也跟他们玩的到一起”,她老实的本性让她赶紧解释,生怕她的一番话让夫妻俩吵仗了,说完后不住的偷看秋菊的脸色,秋菊还没咋滴她就一脸懊恼,心里发恨自己不会说话,解释都不会解释。
秋菊再也不敢在这老实的大姑姐面前说些作作的内涵话了,这段时间她对铁牛就常常说些假假的假话,铁牛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差点都养成习惯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是啊,他的确是喜欢孩子,三嫂还是第一个知道我怀孕的呢,我确定怀孕了铁牛还提了一只腊兔子去感谢她呢”。
“你三嫂她怀孕的时候也吐的厉害,你离她们比较远,她们家里也有娃要看着,你闲时可以经常过去问问她们的经验,你大嫂、二嫂都生过两个娃了”,果然一聊起怀孕经,大姐就忘了之前的话茬。
“她们家里嘴多,嫂子们都忙,我也经常在附近串门,她们也都告诉我要注意的事儿,大姐你生了三个都养活了以后我有问题可要去请教你啊”。
“就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哪提的上是请教”,毛妞红着脸连忙摆手。
两人就左一句右一句的聊到铁牛回来,铁牛看到毛妞挺高兴,“大姐,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这次回来住我家住几天吧,正好秋菊回不了娘家,我还担心她伤心呢,你来陪陪她”。
“你天天在外忙,我们俩当然不经常见面了,不住你家,你媳妇怀着孕呢,我就住爹娘的山洞里,再去老三的山洞里过两晚就将就过去了”,毛妞瞪了铁牛一眼,觉得铁牛当秋菊的面都这么说,肯定是把家里鸡零狗碎的矛盾告诉秋菊了,顿时感觉在秋菊面前挂不住脸。
秋菊接到铁牛的眼色,抱着毛妞的胳膊,“大姐,我过了孕吐的那段时间现在好的不得了,但铁牛不在家就不让我出去,我憋的不得了,你住这边,既能陪我出去走走也能教我一些怀孕生产的事”,毛妞在秋菊的话里没听到笑话她的意思,再加上她也不想单独跟爹娘共处一室,就没再推拒,就说今天晚上睡爹娘的山洞,明晚就睡过来。
中午一行人都去铁牛的爹娘家吃饭,由铁牛娘和二嫂、三嫂做饭,大嫂也回娘家了,其他人就聚在一起欢迎大姐回来,接下来的几天大姐要每天中午在一个兄弟家吃饭,哪怕大嫂不在家,由他人代劳做饭也要在大哥的山洞吃顿饭。
今天中午的饭吃的尴尬而悲伤,二嫂三嫂看别人都有娘家回,而自己是被娘家抛弃才嫁进深山的,虽说生活不错,但对比山里姑娘的处境,心里是酸的是苦涩的是心存期盼的,期盼着某一天回到娘家也是受欢迎的,是可以去苦除涩的,两人都沉默着扒饭,而毛妞也是安静着吃着,除了给爹娘夹了几筷子菜也拘谨的没说话,受她们情绪的影响,秋菊封存的回忆也出现裂口了。
她娘在她十岁那年去世,她爹在她两岁时给候府办事淹死在江里,她对她爹没印象,有记忆时就是她娘一派淡然的抚养她长大,只有在每个阴雨天会披着蓑衣走出院门愣愣的向村口盼着,在乡下她给了不少人治病却治不好她自己,临死前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四处托人给她女儿求个栖身之所,闭眼前满眼含泪的嘱咐秋菊要活着,直到听到秋菊答应的声音才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
回去的路上秋菊不再像以前那样走的欢快,逗铁牛伸出手去护她。
到家后,铁牛把小毛驴赶出去,把秋菊抱坐在腿上,“想家了是吗?明年秋天我带你下山看看?”
秋菊不愿意吐露她的来历也不愿意说假话忽悠铁牛,“不会下山了,我娘不在了,山下没我的家,我的家是这里”。
“对,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看秋菊还是闷闷不乐,铁牛就给她讲他家里这些矛盾的原因
当年马匪的小儿子带人分立出来生活在这隔虎山,虽说打猎生活到死没下山,但到了他们的儿女,也就是铁牛爹那一代,身上沾染的有匪气也不想过山里的苦日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二三十个成年小伙子收拾包袱下山求生去了,下山后这些人分散着离开。
那个时候新朝建立也就一二十年,一些规章还没制定完善,就被铁牛爹他们钻了空子,是个黑户也进了制炭厂,进去一段时间后铁牛爹见到了他的两个哥哥和山里的两个人,五个人装作不认识却偷学人家烧炭的技术,心养大后就打算出去自己干,结果窑还没盖起来就被原主家发现,地方豪族让几个人干干净净的消失还不简单,除了铁牛爹其他四个人都死了,铁牛爹带了一身伤回到深山,躺了两个月才能走出家门,但兄弟三个只剩他一个,当初兄弟三人逃下山他爹就被气死了,铁牛爹回来后娘也改嫁了,他亲眼目睹兄弟和好友的死亡,而且出去二三十个回来的还不到十个,个个儿都是一身伤的回来,最惨的是少条胳膊,他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再也不敢下山,只能靠学到的烧炭技术发了笔小财,娶了个婆娘过日子。
有了孩子后从小就告诫儿女生活在山里就不要盼着山下可以买卖的生活,在山里既不交税又不服役,山里的人到山下没有户籍是要下大牢的,从小就绝了铁牛他们下山生活的念头。
铁牛祖母当年改嫁后也没能再生孩子,又厌恶气死亡夫的儿子,为了不能动了之后能有人伺候,就起了养个孙子的想法,铁牛娘肯定不愿意,但婆婆经常插手夫妻俩的事,铁牛爹又对他娘气虚,对他娘养孙子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铁牛娘恨婆婆恨到骨子里,那个时候铁牛都已经出生了,但还不满一岁,铁牛娘又狠不下心抛弃孩子再嫁,如果她再嫁那她五个孩子就随死老太婆选了,最后选了个长的像婆婆的女儿给婆婆养。
铁牛祖母从中作梗,不让孩子见娘,但让跟兄弟们一起玩,再加上铁牛娘恨婆婆,也不愿意见到长的越来越像婆婆的女儿,母女两人都知道对方,但一年难见几次面,等铁牛祖母去世了,毛妞回到爹娘家住了两年,冷冷淡淡的相处着,也没了对娘的渴望,心中的幻想落了空,到了成亲的年纪选了个相熟的男人嫁了,除了每年回娘家避免不了见面,其他时间只要想避开一个人,只要一方使力就能做到,何况两方都有这个意向。
第24章 二十四章 入夏
秋菊也终于明白铁牛和他娘之间时远时近的关系了,铁牛只有鼻子长的像他娘 ,铁牛、他爹和他大姐三人的眼睛是一个模子上拓下来的,脸型和她大姐相似,至于其他的估计综合了两代人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更不像祖母,所以他娘对他的态度参杂着一份刻意。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毛妞就过来了,可见待在那里实在尴尬。
铁牛开始进山查看动物们的生长情况,这意味着进山打猎的时间快到了,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肉了。
好在秋菊怀孕了,跟毛妞坐一起有话可聊,说说怀孕时候的事、孩子们的丑事,说说笑笑把时间也打发过去了。
不到中午,两人就往大哥家去,嫂子不在家,饭肯定是要自己做自己吃的,就担心其他两个嫂子忙的丢不开手,只有婆婆做饭,秋菊早点过去,人少就帮忙,人多就凑热闹,总比和大姐两人唠嗑来的热闹,时刻担心着下一句没话冷场了。
男的都进山了,目前除了秋菊肚子里怀的,就是二嫂家的老二最小 ,她要抱孩子,只有婆婆和三嫂在忙活,秋菊过去看看也没事可做,大嫂昨天离家的时候把腌肉都拿出来泡上了,现在都已经炖上了,就婆婆上午去挖的野菜还在清洗,怀孕到现在,铁牛都没让她碰凉水,衣服床单要不烧热水洗,要不就是铁牛洗,所以秋菊也不会为了表孝心去洗菜,就坐灶门口去烧火,看一个菜都起锅了蒜苗都还没剥皮,秋菊就知道她们做菜又不讲究了。
前段时间他们帮忙盖房子,秋菊每顿又炒又炖的,把家里的腌肉消耗的差不多了,公婆哥嫂都吃的扶着肚子走,还请教这菜那菜怎么做的,把姜葱蒜之类的佐料也备的好好的,但当时秋菊估摸着她们坚持不了多久,一是她们利索惯了,肉菜大乱炖吃惯了也很香,什么油热放姜、花椒去腥,只要量够大,什么时候放都能去腥,至于葱和蒜,也就秋菊吃,铁牛碰都不碰,更何况有肉就不碰青菜的其他人?二是饮食习惯,他们已经吃惯清炖的,经常吃肉易上火,重口味的吃着上下都疼。
锅里炖的是只风干的母鸡,炖的都有一个时辰了,秋菊坐在灶边闻着从锅缝里冒出的香味,喉咙不住的吞咽着嘴里的口水。
三嫂端着一盆泡发的香菇揭开锅盖,秋菊站起来盯着冒白烟的锅,水汽散去,浓白的鸡汤就露了出来。
“真香,等明儿我也熬一锅”。
三嫂用勺子舀一碗汤递给她,“喝碗汤,腊鸡熬的鸡汤油少一点也不腻人”。
“不用不用,三嫂,我又不是个小娃”,秋菊羞的抬不起头,意识到她露了馋相。
“你肚子里的小娃想吃,都是一家人,羞什么羞,我们都是你这样过来的”,三嫂把碗放锅台上,把香菇倒进鸡汤里。
大姐也这样说,还给她拿个勺子放碗里,示意她慢慢喝。
秋菊没用勺子,端起碗就抽了两口,口感浓郁,咸味适中,浓白漂油花的鸡汤既不腻人,口感也不寡淡,嘴里不再泛口水了,秋菊才拿着那个木勺子舀着细品,不然再捧着碗喝两口都该洗碗了
秋菊喜欢吃各种菇,入春雨后摘的菇都不用晒两三天就吃没了,当然大家也都喜欢,不论是清炒、煮汤还是和肉炖,都是吃不够的,像这种干菇只有人多的家庭才有,一旦下雨,过夜后能走路的都进山去摘蘑菇了,那种家里有老人孩子多的,半天能摘好几背篓,林子浅的缓坡菌子不等腐坏就没了,像秋菊这才嫁进来过了一个春天,所有能吃的菌子认了个遍。
到了饭桌上,除了喝酒的男人,大家都舀了半碗鸡汤在碗里,铁牛看秋菊碗里的汤喝完了,又给她舀大半碗香菇加两勺汤。
“铁牛,你也给秋菊舀些肉,哪能只吃菌子”,二嫂指挥铁牛给秋菊个鸡腿。
“她就爱吃这菌子,鸡腿给娃吃”,铁牛把鸡腿起来递给他侄女小金橘。
然后他二哥就大抽一口气,赶忙站起来舀一勺子鸡肉放他媳妇儿碗里,觑着她脸色好转了才磨蹭着坐下,大家看他那样子都忍不住笑了,他娘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