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菲只好将气吞进了肚子,将脸硬是挤出了笑容,往那画师对面坐定。
此时,魏枝枝却蹑手蹑脚,毫无知觉间挪步到了沈菲菲的身后。
她想着这沈菲菲好歹是侯爷的侄女,更是亲如其女,自己眼下不适合与其结怨。而这沈菲菲又生得娇俏,想着太子妃候选多一个便是多一份希望。她若从中助攻,还能趁此化了误会。
这般想间,魏枝枝是缩着脖子,凑到沈菲菲的耳边低语:
“在下这几日看了这么多女子,沈小姐的姿色端的是这个。”
魏枝枝竖起了大拇指。
“哼。” 沈菲菲只用余光瞥了下魏枝枝,嘴里冷哼。
“其实那日小姐走后,太子整整问了三次沈小姐可无事,实是对小姐关心的。”
其实那天是赵之御派了内侍来右相府问了三次魏侍读可无事。
沈菲菲吃了这套,嘴角忍不住扯了笑,却还是未回话魏枝枝。
“小姐可知,太子殿下最是不喜那松山毛尖,虽名贵却是太过于涩口,殿下一见便心烦。在下看当日小姐带的正是此茶,怕惹了殿下不悦,留了小姐不好的印象,一时情急才打翻那茶水,泼了小姐一身叫殿下看不出来是那松山毛尖。”
沈菲菲猛地回头看了魏枝枝一眼,将信将疑,不过眼神却是温柔了许多:
“殿下当真不喜那松山毛尖?那他喜欢什么茶?”
“听小姐这般说可是爱茶?那可真真是投了殿下喜好,殿下虽不喜松山毛尖,但平日里确是极爱茶的。”
魏枝枝见沈菲菲和颜悦色,心里有了数,便又放了些话头出去。
果然沈菲菲大喜,跟着称呼魏枝枝也尊敬了些:“自然是。那魏侍读快与我说殿下最爱什么茶?”
“小姐莫急,在下是极愿意帮小姐一把,小姐若是以后得了太子殿下的眼,可要多替在下美言几句。”
无功不受禄,无利不往来,总得说出些帮人的理由才叫人心安理得的合作,魏枝枝又低下些头说道,
“眼下人众眼杂,等今日事毕,在下托人送一小条给小姐,上将书殿下平日里爱喝的茶品。”
这小条子对她魏枝枝来说实在容易。无非就是写上曾经赵之御唤她奉茶的时候,他喝光的那些茶品:镜湖龙井,同庭碧螺春他次次都能喝光她奉的茶,那便表示他是喜欢那几种茶的。
“如此,谢过魏侍读了。” 沈菲菲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耳根子一下子红了,“若是能令太子殿下心下喜悦,菲菲就满足了。倒是还得多仰仗魏侍读您了。”
沈菲菲在这端坐的时间里,大半都笑得极其开心,如此倒叫画师省事,三两下便出了令人满意的画作。
重华殿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平阳侯府。
“魏侍读可又做了好事?瞧那沈姑娘的前后变化,令人瞠目。” 原福看着魏枝枝一脸灿笑的模样,当即于车内忍不住向魏枝枝打趣。
“哎,原公公,您可别取笑我,我还不是鞠躬尽瘁为了咱太子殿下。”
原公公无奈摇了摇头。
*
魏枝枝走进将军府的一瞬间,便就被一支木制羽箭给穿了发冠,吓得她直直坐在地上发颤。
这羽箭的源头正是堂中正坐的卢木楠,一身青色镶边红衣。
“让他出去。” 卢木楠起身指着坐在地上的魏枝枝的鼻子喝道。
卢木楠的爹正是朝中的骠骑将军,手握大郢边疆几万大军,战功赫赫。在朝中更是得了皇上之令,免去一切繁礼,令他在宫中大摇大摆,而他又极其疼爱卢木楠,可想而知卢木楠该是如何骄纵。
眼下任将军府的下人如何劝,卢木楠都执意要魏枝枝出去。
“卢姑娘,此乃太子身边的魏侍读,为此次生辰宴的主办。”
原福上前两步,将魏枝枝挡到了身后,并示意旁人将其扶起,
“这···魏侍读按着差事,是需过目此次生辰宴的画像。”
还在地上坐着的魏枝枝,心里甚是感激原公公如此维护,便想着如何都要替他办好了差事。这卢将军的女儿本就在受邀名册,画卷是必须要呈上去的。
此时魏枝枝将将站定,方正了正身子,却听卢木楠发话:
“既然这样,那让他再受我一箭,这一箭让本姑娘高兴了,魏侍读要我画多久便多久。”
卢木楠看着魏枝枝,举了举靠在太师椅边上的弓箭。
“如何···如何,卢姑娘能高兴?” 魏枝枝哆嗦道。她没想到替赵之御选个妃,竟然还要搭上这种事。
“自然需得玩点花样。你头顶这苹果,本姑娘蒙面射之,若是中了,本姑娘便高兴。”
卢木楠拿起侍从递上来的苹果,笑得灿烂。
“若是在下如此做了,是否卢姑娘既往不咎?”
魏枝枝害怕间,却是在心内也盘算了起来。
这卢将军乃天下武士心之所向,其背后是疆土安定。赵之御定然不会小瞧他们一家。若是招得这姑娘不高兴,自己遭殃便罢,牵连父亲也是有可能。
此刻魏枝枝已然是感叹自己一时冲动埋下了恶果。今天这箭要是不受,便在卢家这又招一恨。
“自然,你若是受了我这一箭,你我恩怨一笔勾销,我卢木楠向来说到做到。”
“这···恐是不妥。魏侍读是太子身边的学士,又是魏相爱子。这蒙面射箭太危险,若是出了事,卢姑娘与咱家都不能担待。”
原福见势态发展不对,赶忙提醒这刁蛮的将军之女。
“怎么,不相信本姑娘这日夜操练的箭术?还是信不过我爹爹的训军方式?” 卢木楠看的是那魏枝枝,“一个大男人,这点胆子都没有,娘儿们似的。”
这往往最不按套路出牌的最是难搞的。提到训军去了,这下原福也没辙,往旁的魏枝枝使眼色,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门口使:要不你别趟这浑水,一走了之?
“卢姑娘,卢将军自是我辈楷模,小侄当是对卢将军敬畏在心。不就是一箭,本公子受了便是。”
魏枝枝突然挺身向前,她魏枝枝也不按套路出牌了。
卢木楠心下一惊,更是多看了魏枝枝几眼:“魏侍读真是为差事鞠躬尽瘁,更是好胆量。”
将军府水木亭榭,魏枝枝头顶一苹果立于柳树之下,对面约十步之远站着卢木楠。
旁的内侍宫女只站的远远的,交头接耳,叹的都是堂堂魏相之子,竟为了太子生辰宴受此大辱,实乃不可多得的忠主之人。
怪不得先前说了辞官,太子殿下也没应下。
魏枝枝自是咽不下这辱,但如今不是自己出头冒进的时候。她就赌这卢木楠再没脑子,也不会冒那取朝廷命官性命的险。
“嗖——”
手离箭弓,箭如飞。一支铁剑直直将魏枝枝头顶的苹果射成了两半。
这一箭射得卢木楠痛快,射得原福紧闭双眼,射得魏枝枝虚脱。
终于解脱。
出了将军府,魏枝枝将卢木楠的画轴拢进了画袋,随着左相府家的,平阳侯家的,一同带上了回宫内的车。
眼下这画袋里头,各色各样的贵女都有。娇俏可爱的,明媚动人的,清雅高贵的,更还有刁蛮任性的,这般乱花渐欲迷人眼,赵之御总能挑中一个吧。
魏枝枝看着画袋,脸上笑得灿烂。
原福看着魏枝枝这般样子,想到她方才遭的事,心下无奈感叹:魏侍读竟是为了殿下的选妃之事做到如此地步。
再一想到殿下那日日将魏侍读挂在嘴边的样子,他不禁感叹:究竟是殿下看走了眼,还是魏侍读被蒙了心。
“原公公,在下只求今日将军府之事,莫要让我爹爹知晓。”
此时车内的魏枝枝似是想到什么,又与原福交代了一声。
原福对她颔了颔首,只想着之后究竟如何与殿下说今日之事。
第14章 到访相府 儿时回忆来一波
画像进了宫,需经过内官再度审查世家,逐级上呈,如今已是到了翠华宫的桌案。
皇后林舒靠坐软塌,抿了口洛神花茶,将手头最后一卷贵女画像放下。她对此次呈上的画像极为满意,更是直言原福有赏。
“原福跟了御儿这么多年,在这方面倒是早早开窍。” 林舒将桌案上的画卷重新挑了挑上下叠放的顺序,
“本宫看着,或柔美,或娇艳,或雅致,当属优质,若是御儿看上了,纳来做侧妃,本宫也是满意的。”
话落,林舒将一张写有“左相府四女坯婉婉”的画像抽出来,插在了这叠画卷的第四位,上边叠的是几个家世低些,姿色稍平的贵女画像。
这般动作后,林舒又抽出左相五女坯碧莲的画像瞅上一阵,终是皱了皱眉头,将其塞在了画卷的下几层。
“这什么事都得讲究个规矩顺序。不让上台面的便就在后头站着。”
林舒招了招旁的内侍,“将这些送去给太子罢。”
*
这规矩叠放的画像到了重华殿这,却被赵之御一把甩了个无序四散。
“原福,你都跟了孤十七年了,现在还没开窍?”
赵之御在偏厅内快步踱来又踱去,又停在原福身边用手指了指他,
“她说跟着去你就让她跟着去了?”
“奴是想...” 原福有些委屈,明明是太子自己说要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的。
"你想什么想?原福,这种事你竟也不禀报孤。孤的侍读是上那些世家给人小姐说道的?”
“奴万死。奴以为得了殿下口谕,这魏侍读要作何都依他,奴便凡事从急,没先跟殿下禀一句。奴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 赵之御圆凳双目,白皙的脸上透出一些红。
“这魏侍读接了差事,也倒是尽心尽力,为殿下择选了不少贵女。”原福又将嘴巴朝那些散落在几案与地上的画卷努了努,想提醒赵之御魏侍读之“忠心”。
赵之御顺着扫了眼这些画卷,姿态妖娆有之,气质出尘有之,清雅柔弱有之,各色各样统统有之,他冷笑出声:“魏侍读倒还真是尽心尽力。”
当他视线定到卢木楠的画像上时,立时甩了甩金丝蟒纹广袖,朝原福咬牙道:
“一个将军之女就令她这般软弱?她到底在怕些什么?将军再厉害不是还有监察史吗?”
原福此刻不敢说话,只连连点头应和。
赵之御又看了眼散落的各式画像,越想越气,便出口对原福说道:
“摆驾右相府。”
*
重华殿的马车到右相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按照往常,右相府内此时除了值夜班的下人,大多准备休息睡觉,主屋早早就会熄了灯,
而现下却是灯火通明。
魏明带着府里的管家打着一盏灯立于相府门口。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只见原福在重华殿的金顶马车旁摆了脚踏,赵之御便掀了帘子从车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