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杨连娇哎呀声,“你知道什么?论起来也是皇帝先对不起我表哥,我姑母是昔日梁国公主,我们杨家才是真正的皇族,大雍先祖皇帝侵占我梁国疆土,将我们赶出自己的家国,姑母忍辱负重嫁给萧渊林做妾,才换来我们的栖身场所,我表哥如今不过是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凭什么觉得他不对!”
门外虞媗惊怔,萧复竟是梁国后裔!她骤然记起来昨日萧复说过的,他不是造反,他是讨回他应得的东西,萧复成了幽州节度使,是父皇亲封的,这里是从前的梁国,萧复在这里起兵,不过是报复!
他不可能收手,虞媗于他而言是仇人,如今不杀她,竟已经是仁慈了。
门里杨连娇还在说,“等表哥攻入镐京,那群权贵都会俯首叩拜,你觉得你自己忠诚,可你背后还有你全家,你总不能拖着你全家去死吧。”
她烧好茶,倒了杯等水变温,递到荀钊面前,示意他喝。
荀钊别开脸。
杨连娇瞬时张手掐住他的脸将那杯茶直接灌进他口中,火大道,“你们镐京人是不是都这么扭扭捏捏的?矫情什么!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那个娇公主你想都别想,小心我表哥砍了你!”
她说完一口啃到他嘴上。
荀钊和虞媗俱是一愣,虞媗当即错开眼,侧身避到一旁假山后。
过了半晌,杨连娇从密室出来,抹抹嘴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虞媗在假山那边躲了一会,确定杨连娇不会回来,才敢到门前敲了敲,小声唤道,“阿钊哥哥。”
门里过良久穿出荀钊低哑嗓音,“这里危险,殿下回去吧。”
虞媗顿了顿,“阿钊哥哥,萧复拿到了城防图,本宫……不知道怎么办。”
荀钊温声说,“事到如今,你我已无路可走。”
两人一时无言。
就在虞媗以为他真的没办法,准备离开时,他又出声道,“若能毁了城防图,或许能帮陛下拖延一阵。”
虞媗握了握手,轻轻道,“本宫会想办法将城防图毁掉,那位表姑娘喜欢阿钊哥哥,阿钊哥哥委屈些,把她哄住,等本宫想办法救出张嬷嬷他们,我们再一起逃出幽州。”
荀钊道,“臣明白,臣会帮殿下打探张嬷嬷的下落,这里不能久留,快走吧。”
虞媗紧攥手,匆匆离去。
她回去时没见到杨连娇,便又拿起弩接着练。
这一练就是一天,傍晚时分才得以休息。
虞媗回了小楼阁,洗漱一番后才躺进软榻,眼睛刚闭上,外面的门锁被打开,她清楚听见萧复的脚步声走来,一直走到软榻前站定,她嗅到一股淡淡酒气。
萧复又喝酒了。
虞媗皱了皱眉,想翻身。
萧复探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她强忍着畏惧,睁一点眸,萧复就看到那睫在不停的抖,即使她表现的很平静,萧复也仍能看出她在恐惧。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接近再也不能让她娇羞,她总是一副怕他又恨他的模样,似乎那点床榻间的情缠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复揉着她的耳朵,难得对着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手疼吗?”
她练了那么长时间,手疼是必然的。
虞媗想说不疼,又不想跟他多说什么,满脑子都在琢磨要怎么才能毁掉他手里的城防图,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会藏在哪里?
萧复摸到那两只手,带起来看了看,先前洗衣服留下的伤好的七七八八,这会手上有些红印子,都是她练弩留下的,像这样娇嫩的手其实根本不适合拿武器,他捏了下指尖,低头衔住它们细品。
虞媗有些痒,微闭着眼转头,咬唇强忍着他轻薄,他在一根一根的吻,直吻到手心时,虞媗终于忍不下来,飞快缩手,但被他的手掌镇压住,他像是尝到了什么美味佳肴,流连忘返。
虞媗匆促起身要跑,他倾身将人扣在怀中,面上带着意犹未尽的微醺,他托起虞媗的脑袋,亲到她唇上,丝毫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到她开始发颤,他才松了点手,直直望着她道,“不要闹,我会好好待你。”
虞媗不知该说什么,这句话若换作以前,她一定会信,她会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以他为天,可现在他们已然回不到过去,他们是仇人,她若真乖顺,等他将大雍吞尽,入了镐京,等着她的就是皇兄退位,她成为废子,最后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她再也不会屈从了。
萧复酒劲上来,搂着她躺下,昏昏入睡。
虞媗看着他的睡颜,细细喊了一声萧复,他无知无觉,虞媗立时提起心神,手指伸到他衣袖,偷偷翻找,没寻到什么,便又大着胆子伸手进他衣襟,摸索着在其中搜寻,突然她手一停,摸到纸状物,她谨慎的往出拿,刚挪动一点。
一只大手将她包住,男人阴寒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你在我身上找什么?”
第二十章 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混蛋……
虞媗身子战栗,脑中慌乱,须臾逼着自己表现出羞涩。
萧复的目光定在她面上,那腮边粉起,唇半咬,眉轻皱,像是羞又像是装出来迷惑他的。
他伸一指抵住她下巴,稍稍抬一点,她立即撇过头,故作冷淡。
萧复扯唇笑,“想了?”
虞媗匆促抽出手,扭头欲跑。
萧复自后伸臂将她拖回来,下颌搭着她的肩,唇近她耳侧,“欲拒还迎我很受用。”
燥热迅速涌上来,那小巧耳垂红的可爱,他情不自禁噙住,怀中人立时仰起脖子,闭着眼往榻下爬,他掐住她的腰摁倒,眼中晦暗不明,转瞬有煞气隐现。
只听布料撕拉声,屋中响起一声急促低呼,片晌就被拽进了深渊。
屋外两婆子贴着门听里面动静,面红耳赤的骂狐狸精。
破晓时,萧复从榻间起身,从地上捡起衣裳穿,穿到一半转过身看榻里。
虞媗揪着被褥背依着枕头,肩头润白,红痕交错,如红梅印雪,她睁着眸,偏一点脸往他这边,眼尾下垂,余光正好和他对上,还没回味过来,她就转开,蔫蔫的望着地上,仿佛累极,不愿再跟他说一句。
地上都是衣裳,有她的也有他的,还有一张纸,被衣服层层叠叠掩住,她看不清楚。
萧复目中阴郁大盛,慢条斯理的将衣裳一件件套好,随后将那张纸拣到手里,毫不避讳的铺展开,那果真是一张地图,上面标了各处要塞,虞媗心口堵塞,这张图他随身带着,他这样警觉,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城防图拿到手。
非常难。
要是不小心被他提前发现,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容她活命。
萧复叠好地图重新塞回胸口,坐到榻侧,只手揽她近身,钳着她的脸亲,她无促动了动,他便轻飘飘松手,随她摔回榻,他斜着她,“想要什么?”
虞媗抿紧唇,半晌道,“你放掉张嬷嬷和素瓷他们,让他们走。”
萧复面无表情,“我让他们滚出幽州,你能安分的跟着我?”
虞媗眼角濡湿,极轻的嗯一声。
只要张嬷嬷他们没事,等她毁了城防图,就算死了她也无悔。
萧复倏然一笑,点头道,“我放他们走。”
虞媗焦急道,“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萧复说了声好,快步出屋,那两婆子便赶紧进来服侍虞媗更衣。
不及半刻钟,她被人扶着下楼,径直出了府。
张嬷嬷他们被府中侍从押在路道上,虞媗目送着他们远去,一直快到城门口,张嬷嬷和素瓷像是感应到什么,双双回头,正见虞媗在远处注视着她们。
“殿下!”两人欲朝她奔来。
随从拦住她们,不顾她们挣动将人推出了幽州城。
虞媗心口一松,悲凉涌进胸腔里,她在路口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张嬷嬷和素瓷的身影,才由府中婢女领回府。
这天她照样在栖香园练弩,杨连娇看了她一上午,下午去密室转了一圈,之后兴高采烈的拉着虞媗一起去找萧复。
萧复在书房,她们来时,正见那张城防图摆在书桌上,萧复负手立在桌前,丝毫不避讳她们,只道,“什么事?”
杨连娇欢天喜地蹦到他跟前,“表哥!荀钊有所软化,你放他出来吧!”
“他软化什么?”萧复问道,执起笔在图上的一个要塞画下一撇。
那是镐京以东的一处哨所,正对着宣德门,那里被攻破,整个镐京等同沦陷。
虞媗木讷的站着,望过就移开眼。
杨连娇红通通一张脸,“我跟他说,他要是还不归顺,我就强了他!他要是敢死,我就奸尸!”
这么彪悍,虞媗都不免为荀钊捏把汗,荀钊堂堂男子,如今竟被女子强迫,男人固然不会在乎名节,可终归是耻辱。
萧复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他叫我别冲动,答应不会偷跑出幽州,”杨连娇得意道。
这一听就是缓兵之计,萧复道,“是吗?既然他说了此话,我自然不能薄待了他,那就放他出来吧。”
他停了停,又问一句,“谁教你的鬼点子?”
杨连娇眼珠滴溜溜的转到虞媗身上,“跟你学的!”
虞媗撇开面,一时只觉不堪。
萧复呵了一声,撂下笔,“那你记得看紧了荀钊,他要是敢跑,我就剁了他喂狗。”
杨连娇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点头,接着就出了书房。
虞媗惦记着桌上的城防图,踌躇着忘了走。
“弩练得怎么样了?”萧复面带着笑问她。
虞媗回他,“不怎么样。”
萧复冲她招手,她慢吞吞到他身边,那副城防图更加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连皇宫坐落的位置都标的清清楚楚,有了这幅图,萧复就能直入镐京。
萧复卷起袖子,弯身坐倒。
他坐她站,他身上沉重的威压感压的她几近喘不过气,他过了很久才说话,“我把你的嬷嬷放了,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我?”
虞媗只得对他笑了笑,“谢谢。”
萧复抚着指节上的扳指,耸眉,“就这样?”
她以前不会这样,那时她面对他都带着拘谨的羞态,想跟他亲近又碍于礼数,是藏在骨子里的倾慕,他当初很不屑,如今想看竟没有了。
虞媗手心汗湿,跟他僵持一会,到底扛不住张腿偎进他怀里。
萧复捏住她的脖颈,笑了,“还有一月就要入冬了,原本打算带你去镐京过年,但冬日不宜行军,只能等到明年一月后了。”
虞媗心下微松,他暂时没有进军镐京的打算,这才十月,离一月还有三个月,时间充裕,哪怕她逃不出去,荀钊也一定有法子出城。
只要有一个人离开幽州,皇兄就有机会将局面扳正。
掌下肌肤细腻,萧复莫名就想到了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是我嫡母送给我的,我很喜欢,但是它不老实,总是趁着我不注意,偷跑到嫡母的院子里。”
“所以我折断了它的腿,把它关在笼子里,没想到过一天就死了。”
他缓慢的将手收紧,虞媗颤着身,一倏忽抬手抱紧他,脸藏在他衣领中,真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萧复咧了咧嘴,放开她的脖子,环上那截纤腰。
明涧在门外敲了敲,“主君,薛衙推的妹妹今日生辰,薛府派人送来请柬,您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