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觉得好笑不已,才满月的孩子哪里会笑?不过是叶灼华太过喜欢昭哥儿罢了。
叶灼华将昭哥儿圈在手臂中,拘谨地不敢乱动一下。她的目光满是温柔,甚至不由自主的轻声哼唱起童谣来哄昭哥儿。
叶灼华身边的丫鬟侍女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甚至有的人还有些欲言又止。
明蓁心头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叶姐姐,你可是有喜了?”
叶灼华面上一红,却没有隐瞒,小声说道:”我的月事迟了有半月了,府中的御医看过说是喜脉。王爷不在,我也不准备惊动宫中。”
“恭喜叶姐姐了!”
明蓁由衷地替她高兴,也深知她的顾虑。张皇后和太后如今正想着怎样对付景王呢,若是知道叶灼华有喜了,怕是会动什么心思。
这么一想,明蓁也紧张起来。
“叶姐姐,你快放下昭哥儿。你如今月份浅,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叶灼华却并不在意,“放心吧,我哪有那么娇贵!”
话虽是这么说,明蓁还是从她手里接过了昭哥儿,又忙着问起叶灼华的饮食如何,可否有害喜的症状,将自己有孕时的一些经验都说给叶灼华听。
“这事王爷是否知道?”
叶灼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淮州的灾情严重,王爷到了那里便忙着赈灾,只送回一封信报了平安。我也不想让这些事打扰了他。”
明蓁也是一样的心情,陈霖淮在淮州情况未明,京中的事她也是一力承担下来,不想让他挂心。
两人心中只盼着淮那里的洪水早日退去,百姓能够重建家园,景王和陈霖淮也可以早日回京。
第118章
淮州府的驿馆内, 景王和陈霖淮也在商讨着封平县的灾情。
两人初到淮州时,整个淮州府境内都是一片混乱,尤其是灾情最为严重的封平县和兰县更是惨不忍睹。
当地的官员和乡绅根本就不顾灾民的死活, 淮州境内物价居高不下, 药材短缺。灾民甚至被官府驱逐,不许他们靠近内城。
景王见此情形勃然大怒, 申斥了淮州的官员后便忙着召集百姓开始救灾。
这几日,景王一直带着人在封平县围堵决口、修筑堤坝, 忙到今日才回淮州。
除了堵决口,如今对封平县和兰县两地来说最缺的还是粮食。淮州周边的几个官府粮仓里空空如也,根本就筹不到粮。
“粮食的问题倒是不愁,我爹这几个月囤积了一批粮食,可以从台县直接运送过来。”
今年的天象异常, 景王早就有所准备, 曾托陈员外四处筹集粮食。如今淮州赈灾有这批粮食在, 景王也踏实许多。
只是为了筹集这些粮食却害得陈员外至今生死不明,景王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愧意。
“霖淮, 可曾打探到陈家叔父的消息?”
到了淮州之后,景王忙着赈灾, 将查找黄河决堤真相的事交给陈霖淮负责, 也顺便一起寻找陈员外的下落。
如今过去了十几日了, 陈员外那里却依旧是了无音讯。
“自运河至淮州这一路都仔细找过了, 还没有我爹的消息。”
景王的眉头皱起, 眼底浮出一层忧色。他望着一身疲惫的陈霖淮安慰道:“陈叔父智勇双全,身边还有护卫, 定然不会出事的。此次黄河决口, 不少村庄被洪水围困无法和外界联系, 陈叔父兴许便是被困在了某一处了。”
陈霖淮心中也希望是如此,如今只能一处处仔细搜寻了。只是想到这些日子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陈霖淮的怒意更深。
“张清连属实是胆大包天,对于两地的灾情不管不顾,却派了人整日盯着我们的行踪。他真的以为天高皇帝远,这淮州就是他张家的天下了吗?”
景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面上笼上了一层寒霜。
“张家父子弄权作乱,贪婪无厌,只顾着一己之私害的淮州遭此天灾人祸。这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本王绝饶不了他们。”
这些日子陈霖淮一直在暗中查找证据,如今已经有了些眉目。
“此次黄河决堤,并非仅仅是天灾,在修筑堤坝之时,张清连弄虚作假,贪污了不少工程银子。封平县的知县杨天成应该是知情人,锦衣卫今日刚查到的消息,他可能并没有死,应该是躲了起来。”
这些日子除了寻找他爹,陈霖淮也在查找张清连贪污的证据。此次黄河决口是在封平县,陈霖淮首先要查的便是封平一地修筑黄河堤坝之事。
封平县的知县杨天成在他们到达淮州的当日便失踪了,据张清连所说,此人是被洪水卷走了,这般巧合让陈霖淮不得不怀疑。
他吩咐锦衣卫去查杨天成的事,果真有些收获。
景王对这个结果也丝毫不觉意外,他沉声道:“张清连急着让杨天成消失,正说明二人之间生了嫌隙。杨天成那里应该有张清连贪污修河堤款的证据,一定要找到此人。”
陈霖淮也是这般想的,他已经吩咐下去,让锦衣卫和金吾卫的人全力在暗中搜寻此人。
因为水灾和流寇,淮州境内一片混乱,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陈霖淮发现张清连也派出了人在搜捕杨天成。
陈霖淮每日带着人奔波在外,根本抽不出时间给明蓁去信。只有趁着偶尔歇脚的功夫才能抽时间想一想她和孩子。
闭上眼睛,陈霖淮脑中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明蓁,她如今早已经出了月子,也不知身体恢复的如何了?昭哥儿怕是又白胖了不少,也不知等到他回京时,那臭小子可能认得他这个爹。
“将军……”
有锦衣卫的侍卫上前来报,打断了陈霖淮的思绪,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神色冷然。
“何事?”
“禀将军,属下方才外出查探,离此处三四里外有一伙匪寇,大约有三四十人。”
今日陈霖淮一行人在封平县北搜寻了一整日,周围的村庄都被洪水淹没,积水还未退去。他们准备在山上的一处破庙里凑合歇息一夜,明日再继续找人。
听到附近有匪寇的窝点,陈霖淮没有犹豫立刻召集人前去剿匪。虽是轻装出行,陈霖淮一行也有二三十人,他们都是锦衣卫和金吾卫中的精锐,对付区区几十人的匪寇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是顷刻间的功夫,这些匪徒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团团围住。
这些人原先大都是些市井小贼,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面对一脸杀气的锦衣卫立刻便畏惧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一干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做了流寇,但草民从没做过杀人放火之事。”
“放心,若真是如此,官府定不会冤枉了你们。”
陈霖淮没有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让人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回去审讯。
“将军,在后院的柴房里发现有十几人被关押在那里。据他们交代,他们都是在淮州经商的商贾。”
陈霖淮愣了片刻,随即便厉声吩咐道:“带我过去!”
侍卫将陈霖淮带到后院的柴房,推开门便见里面挤满了人。陈霖淮一眼望过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弓着身子,正在照顾一个躺在床上受伤的病患。
见到房间中闯进来这么多锦衣卫,他也跟着抬起了头。和陈霖淮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他的面上闪过惊喜,随即便紧张地摇了摇头。
陈霖淮的眼窝一热,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将这些人全部带走,连夜赶回淮州驿馆。”
一旁的侍卫虽然疑惑但却不敢质疑什么,忙应声将所有人一起带走。
“慢着……”
陈霖淮又吩咐道:“去找辆马车来,让这些年纪大腿脚不便的人都坐马车走,不要耽误了行程。”
一路急行,回到淮州驿馆时,天色才刚放亮。
景王这几日一直在驿馆内处理淮州的一些赈灾事务,见到陈霖淮回来了,略有些诧异。
“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表哥……”陈霖淮面露喜色,“我找到我爹了。”
景王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一喜,忙起身向外望去,“陈叔父在何处?”
陈霖淮也不知父亲为何不愿直接和他相认,如今回到了驿馆,身边都是自己人,陈霖淮这才命人将父亲悄悄带来。
“爹……”
陈霖淮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几步跨到陈员外的身边。
“是儿子来迟了,让您老受苦了!”
陈员外一把拦住将要跪下的儿子,面上也是一阵激动。
“淮哥儿,你和王爷怎么来了淮州?”
“王爷来淮州赈灾,我奉命护卫王爷顺便来找寻爹的下落。”
景王也跟着开口:“陈叔父,你这些日子藏身在何处,可有受伤?”
“多谢王爷关心!”
陈员外的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他被景王和陈霖淮二人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便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细细说给他们听。
原来陈员外一行人当初遇到劫匪和护卫走散后,陈员外意外落水,被洪水冲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村子。陈员外被人救起,休养好之后便准备往淮州府寻找家中的护卫,却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如今的这伙流寇,被他们关押了起来。
陈霖淮还是有些想不通,依着他爹的心计,区区一伙流寇怎么会困住他?很快,陈霖淮便从他爹口中得知了原因。
“这伙匪寇抓了不少商贾,将他们身上的金银搜刮干净后,还让他们去信给家人,想要再赚一笔赎金。其中有一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封平县的知县杨天成。”
陈霖淮和景王皆是一愣,很快陈霖淮便想到了他初见他爹时,他爹正在照顾的那人。
“可是那个腿受伤的人。”
“正是……”
陈员外四处经商,对朝局一直都很关注。封平县黄河决堤之事,他知道并非是天灾那么简单。在遇到受伤的杨天成后,陈员外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争取杨天成的信任,想要查找出一些真相。如今遇到景王和陈霖淮来淮州赈灾查案,这个杨天成更是成了关键人物。
陈霖淮和陈员外相遇的时候并未声张,杨天成的消息更是没有外人知晓。景王和陈霖淮当下便决定暗中提审杨天成。
张清连贪污修建黄河大堤款项之事,杨天成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他手中还有详细的账本。陈霖淮向他阐明了利弊,如今张清连在四处追捕他,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若是想要活命不连累家人,只有将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争取戴罪立功。
杨天成也不是个傻的,原先他四处躲藏是因为惧怕张家的势力。如今有景王做主,他也就下定了决心,答应作证将封平县黄河决口的真相揭发出来。
杨天成受的伤还未愈合,淮州这里的灾情还未缓解,陈霖淮和景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两人商议后便决定将杨天成的事先隐瞒下来,处理好淮州的事再带着杨天成回京。
京城那里,张首辅接到了小儿子的密信,便将长子叫来一起商议。
张清明一向不喜父亲对庶弟的偏爱,如今因为庶弟的自作主张为张家带来这么大的危机,张清明更是厌恶。
“若不是父亲纵容,他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治理黄河大堤的百万两白银,家中可是没有见过一分。他既是有本事私吞,便要有本事处理好此事才是。”
“清明……”张首辅皱眉有些不满,“你们是手足兄弟,即便此事都是清连的错,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怎能袖手旁观?你若是这般,我怎能放心将咱们咱们家一大家子人交到你手上。”
张清明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父亲想要怎么做,我听父亲的就是。”
张首辅的神色凝重,声音有些阴冷。
“皇上如今对我们张家起了防备之心,若是你四弟的事处理不好,被景王抓到了把柄,皇上定会借此机会发难。他本就不愿立六皇子为太子,若是清连出事,到时恐怕太后都无法阻止皇上立景王为太子了。”
若是景王登基,不用张首辅细说,张清明也能想到等待他们张家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