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着贤王的谢礼,让绿娥以常规待之即可。
“都是一家人,皇弟妹不必与我客气。”
纪瑶容貌过于出众,周围已经引来不少人议论纷纷。此时道路已经疏通,她敷衍贤王几句后便告辞离去。
晋王府马车缓缓离去,赵剋不错眼地望着逐渐走远的马车,早听闻晋王妃美艳不可方物,今日总算得见,的确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他满脸志在必得的兴味,招侍卫走近低声吩咐:“让李家把事情做绝。”说着,他贪婪又□□熏心的脸上显出戾色,“那病秧子要什么没什么,只有逼她走上绝路,她才能意识到本王的好。”
纪瑶未免留下话柄,只以赵霁的名义给贤王府送谢礼,鸦青将此事连同街上的事一并回禀给赵霁。
“堵车,惊马,就这么巧?”赵霁轻嗤一声,无澜双眸显出冷意,“有人不想活了,本王不介意送他一程。”
几日后,纪瑶差人去街上打听流言是否渐渐散去。
小珠回府时面色难堪至极,半句不提流言相关,只吞吞吐吐道:“那天在顶珍坊拦住王妃去路的章二公子,是皇后娘娘的外侄,章太傅的嫡孙。
前两日不知怎地被人趁夜打得浑身是伤,还断了双腿,又在大街上冻了一夜,如今还躺在家中高烧难治。”
纪瑶听得一阵唏嘘,皇后娘娘的娘家章太傅府,那可是累世的世家大族,权势熏天,也不知是哪位英雄惩奸除恶把章二打成这样。
但纪瑶最关心的还是流言一事,她见小珠只字不提,面色比前几日还难看,便不难猜出外头流言定是愈发疯魔了。
既如此,她也不再追问,懒得给自己添堵。
凉月悠悠,万籁俱寂。
颐青院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鸦羽鸦青并暗卫首领临风竖立一旁,临风脚边放着一口大箱子,里头全是他这些年带领兄弟们搜集的贤王一党的罪证。
赵霁写好信待笔墨晾干,将之装入信封并封蜡,信封交给鸦青:“东西交给御史台沈思,他知道怎么做。”
鸦青迟疑:“爷,这些罪证本是用在将来关键时刻的,您真要为了王妃……”
赵霁坐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神情难辨,双眸幽凉:“本王心意已决。”
临风蹙眉:“爷三思,此举之后会对贤王少了牵制。”
鸦羽亦是蹙眉,这几日针对王妃的流言愈发言行无忌,说什么王妃人尽可夫、未出阁便与世家公子们勾勾搭搭、嫁入王府后仍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句句流言诛心,无疑是在把王妃往死路上逼。
漫天流言蜚语过于疯魔,必然也会传到宫里,今早皇后差人来宣王妃进宫,王爷直接把人给挡回去了,愣是半点风声没漏给近日安居后宅的王妃。
鸦羽倒是忧心起另一层事来:“爷此举无疑是暴露软肋,奴担心太子那边……”
赵霁双眸微澜,语出讥讽:“本王的病时好时坏,总要有软肋,某人才会放心。”
夜雾弥漫进室内,寒意湿凉。
临风三人意识到什么,俱是陷入沉默,不再言语。
不论京城如何流言满天飞,暗流涌动,纪瑶秉持流言不散绝不出门的原则,老老实实窝在月梧院。
她成日里除了吃便是睡,偶尔施展厨艺,或是看看话本,或是丫鬟们给她讲有趣好玩的事,倒也自得其乐。
赵阙每日从学宫散学,都会来月梧院陪她说说话,生怕她因流言而郁积于心,还会拿些小玩意哄她开心。
这日阳光和煦,月梧院的名菊开得正艳,秋风习习。
纪瑶躺在月梧院花架下的摇椅里打瞌睡,胸口搭着没看完的话本,手里还捏着半牙剥去皮的柚子瓤,熟透的柚子甜滋滋的不涩口,近日颇得纪瑶喜爱。
小珠风风火火地跑进月梧院,惊呼出声:“王妃,王妃!”
她并非王府家生子,自然没绿娥几个那般守规矩,性子颇为跳脱。
纪瑶懒洋洋掀开眼皮:“嗯?”
小珠满脸活见鬼的神情,她跑到纪瑶跟前,喘了几口气后才道:“京中的李家被问罪了,就是李家散播流言蜚语陷害王妃您,还涉及结党营私。
数罪并发,都被陛下一块问罪了,陛下下旨将李家满门抄斩,今日正是行刑之日!”
“什么!”纪瑶难以置信,手中柚子掉在地上,震惊得无以复加,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珠。
第11章 没有绮念 相国寺斋菜好吃,去么?
纪瑶樱唇微张,诧异不已:“是哪个李家?”
小珠打听得仔细,李家是商行发家,捐来的六品小官之家,就是个黑心肝的,王妃与李家无缘无由,竟胡乱编排到王妃头上来。
听说李家有个女儿,在贤王府当小妾。
纪瑶听完后不禁沉吟,虽说法不责众,她贵为王妃,寻常百姓无人敢胡乱编排,这其中必是有人作梗。
可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无力去查证,便选择呆在府中暂避风头。
李家与贤王府有瓜葛,莫非把她妖魔化的谣言与贤王府有关?
李家在这当口出事,着实救她于危难,竟还能证实李家对她作恶,也算保住她清誉。
真就这么巧?
电光火石间,纪瑶想到一人,赵霁。
她清誉受损,最受影响的便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赵霁堂堂天潢贵胄,矜贵自持,脏水泼到自家门口,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管怎么说,他帮了她。
天凉了,一日比一日黑得早。
戌时,纪瑶带着丫鬟,拎着食盒现身颐青院。刚行至颐青院门口,便被几名带刀侍卫拦下。
“王妃见谅,此处乃王府重地,闲杂人等无王爷准许不得入内。”
纪瑶后退半步,往日由鸦青鸦羽带路,侍卫倒也不曾阻拦。
今日不知为何无人到月梧院请她,到了时辰,她便自己过来了。
绿荷拧眉:“劳烦几位进去通禀一声。”
纪瑶并未出声,无人来请又有侍卫阻拦,她这些日子坏了名声,赵霁不愿见她情理之中。
他今日还治不治病?
若是不治给个准话,她便回月梧院将食盒中的美食享用干净,都是她爱吃的菜,费了一番功夫。
鸦青得了消息出来,见王妃带了食盒有些意外,欣喜道:“奴有事耽搁了才没及时去请王妃,爷正好未用晚膳,王妃请随奴来。”
自打王妃不愿给爷做膳以后,这些日子他们为爷的食欲,简直操碎了心。
王妃每日戌时来颐青院手上空落落的,鸦青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可爷不允他告诉王妃,他憋在心里甭提多难受。
今日王妃竟下厨了,着实叫鸦青喜出望外。谢天谢地,爷今日晚膳总算能正常了。
踏入颐青院后又过了两道门,绿荷并几个小丫鬟在院中目送王妃进入屋内,她见鸦羽正在招呼侍从将院中所有灯点上,鸦青则回到院门处将侍卫一顿臭骂。
“一个个瞎了狗眼,那是王妃!咱们女主子,她来颐青院多少次了,你们还拦着!”
“坏了爷的好事,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别死脑筋,明白了就吭个气儿!”
屋内灯火通明,赵霁坐着轮车,默默注视纪瑶将膳食取出摆在桌上。
玉簪出鸡、银针炒翅、蟹黄鲜菇、酥炸鲫鱼、鸡皮鲟龙、灯烧羊腿肉、奶汁鱼片、三鲜汤……
纪瑶将一副碗筷摆在他面前,莹润双眸映着他清冷身形:“王爷请用膳。”
小姑娘话声又软又娇,赵霁微微一哂:“既然不愿意给本王做膳,你这又是哪一出?”
小姑娘不想与他走近,赵霁自是不愿上赶着,便顺其自然。
那日她哭着从颐青院出去,之后每日戌时相见,他们并无多少交谈。
今日竟是例外了。
纪瑶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却品不出哪里不对,便道:“多谢王爷帮了我,唯有一点厨艺拿得出手,还望王爷莫要嫌弃。”
赵霁有些意外:“帮了你?”
纪瑶眉眼低垂:“李家认罪散发谣言,我猜是王爷出的手。”
猜得不错。
满桌菜色要费不少功夫,可见是用了心的,赵霁对谢礼还算满意。
“你用过晚膳了?”
纪瑶微微摇首,做菜费了些时辰,顾及要来颐青院便来不及用膳。
“一起吃吧。”
赵霁命人添了副碗筷,用膳时,纪瑶见他虽神态自若,进食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不少,像是饿了很久。
纪瑶心道,错觉吧……他不是能用厨子做的膳食吗?
膳后,纪瑶坐到软榻上,照例将手伸出去,赵霁从善如流地握住那只手,细腻温软,犹如最上等的暖玉。
纪瑶空出的手翻开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雪肌玉肤,烛光在她浓密的睫羽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安静又乖巧。
赵霁凝视片刻,端过茶盏瞎了口茶:“过几日相国寺有庙会,斋菜还不错,可要去看看?”
“听说庙会人山人海,一直未曾得见。”毕竟她的脸太招祸了,纪瑶有些诧异他会提及:“王爷会去吗?”
“不希望本王去?”赵霁淡淡瞭她一眼。
纪瑶下意识心生畏惧,道:“不是,只是奇怪王爷会突然说这个。”
小姑娘不止想疏远他,甚至有些怕他。
赵霁话到嘴边,喉结滚动,又咽了回去。
纪瑶自是想去庙会,相国寺斋菜乃是京城一绝,不去尝尝是人生憾事。
贤王府
烟雨阁内传出连绵不断的打砸声,金玉瓷器碎了一地,桌椅板凳东倒西歪。
丫鬟侍妾们各个敛生屏息,生怕赵剋的盛怒波及到自身。
赵剋满脸狠厉与怒气,一把将桌上果盘全部扫落在地,顺势一脚踹翻桌子。
侍卫垂头拱手立在一旁,额头冷汗涔涔。
“李家,赵霁这个混账,他怎么还不死!”一想到李家被满门抄斩,赵剋咬牙切齿怒不可遏,面上阴翳又加深几分。
李家当家人是捐来的官职,其人为赵剋所用,赵剋的财物来源有大半源自他家。李家暗地里的勾当并不干净,否则哪来钱供赵剋挥霍。
赵剋耗费两年心血布局,只为顺理成章让李家主持南境海贸,
眼下正值关键时期,这当口却叫御史台沈思一纸奏章,将李家与赵剋结党营私的事儿捅到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