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碧喜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她比划道:不要乱说,侯爷待我极好,我不会跑的。
碧喜依旧不信,她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小声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想想,我如今是你房中的人,万一你跑了,侯爷肯定第一个拿我治罪!”
望着满眼不安的碧喜,林月芽实在不忍骗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连比划带做唇型,将今日季嬷嬷说的那些说了出来。
“你是说,侯爷要定亲了?”碧喜猜测地道,“还是……郡主?”
见林月芽点头,碧喜面上的不安终于渐渐淡去。
但凡是个有脑袋的,都能清楚知道郡主的身份是何等尊贵,李萧寒断不可能为了林月芽让郡主不快。
想到这儿,碧喜立即笑着对林月芽道:“那你还坐在这儿发什么愁,好好将余后的日子应付妥当,没准出府那日,侯爷还会多赏你些东西,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呀!”
林月芽自是不会忘记碧喜的好,可不知为何,她始终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这份不安,也随着日子一天天散去。
往后一连几日,李萧寒都没再找她。
一开始林月芽还会踏踏实实练字,去找春萝练习规矩。
直到月底淮安那边一封信送来侯府,说老太太年底要回府,侯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既要为过年做准备,又要整理庭院,春萝整日寻不到,就连碧喜也被叫出去帮忙。
不过,与其说是叫去的,不如说是碧喜主动凑上的去的。
碧喜心里已经默认林月芽不久就会离府,那她也应该开始为将来去做筹划了。到底是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她可不想再回西院。
于是,白日里小屋便只剩下林月芽一人,眼看要到莹盈郡主来上京的日子,林月芽便开始松懈,字不去练了,规矩也不学了,她又翻起叶默送的绣花册,开始给自己攒绣活,毕竟她离开侯府后,还是要靠手艺营生的。
有时候绣累了,她还会去院里浇花翻土,那一小片墨菊,在她的照顾下,开得更旺。
这晚碧喜回来,坐在床边疲惫地敲打肩头,她对一旁认真绣帕子的林月芽道:“你知道老夫人为何忽然回京吗?”
林月芽进府那年,李老夫人因丧子之痛,已经回了襄州老家,这一去就是六七年。林月芽从未见过她,但是对她的一些事,也是有过耳闻。
李老夫人与李老太爷的感情,是上京城的一段佳话。
老夫人何溪,是当年内阁大臣何老的长女,年轻时的她拥有倾城绝色,是当年的上京无数世家求娶的对象。那时候李萧寒的爷爷李严,不过是工部里一个小小的主事。
也不知二人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李老夫人便非他不嫁,余老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应允了这门亲事。
生下老侯爷那晚,何溪难产,险些就去了。李严当既就下了决定,绝不让爱妻再受生子之苦。
李严说到做到,即便是几年后何溪身子养好了,经不住娘家劝,又动了想要生子的念头,却被李严一口否定。
就这样,李家便仅有老侯爷这一条血脉。
到了老侯爷这里,长公主入府,也只是生下李萧寒,便再无所出。
也不知该说李家情根深种,还是该说他们无心于床帏之事。
待到了李萧寒,他便直接连亲事都省了。
碧喜摇头啧啧,“侯爷可是李府的独苗,翻过年便二十有三了,老夫人这次肯定是坐不住了呀。”
林月芽比划道:不是要和莹盈郡主定亲吗?
碧喜露出一个你不懂的神情,压声道:“郡主是长公主看上的,老夫人哪里肯愿意。”
见林月芽满面疑惑,碧喜便将今日听来的细细与她道:“当年就是因皇家之女的身份太过尊贵,老侯爷才没有纳妾,如今若是再进一位郡主,李家的子嗣又怎会兴旺。”
李老夫人的心思并不难猜,人生三痛她皆已经历,她年事已高,原本不想插手孙子婚事,也不知府里哪个给襄州送了消息,得知长公主看上了莹盈郡主,李老夫人这才坐不住了。
李家在李萧寒这一代,必须将人丁兴旺起来。
作者有话说:
啧啧,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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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林月芽这下算是听明白了,郡主本就身份尊贵,再有长公主这样的婆母疼爱,嫁进侯府定不会受后宅委屈。
想到这儿,林月芽倒是生出几分唏嘘,为何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成婚,那可是要陪自己度过一辈子的人啊,若是不合适,那人生该多苦恼,她母亲就是这样苦恼成疾的。
林月芽原以为侯爷这样身份的人,对自己的婚事应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不然也不会年过二十还未将亲事定下,可如今看来,越是这样的高门大户,在婚事方面越是不能随心所欲。
林月芽也只是极为短暂的唏嘘了一下,便转移了注意力,毕竟李萧寒未来的人生和她没有关系,她眼下更应该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这些日子她过得安逸,是因为她知道郡主要和侯爷定亲了,若这当中生了变故,她该如何?
原本确定的事又忽地不确定了,林月芽巴掌大的小脸上又浮出愁云。
又是一连几日大雪,林月芽窝在小屋不敢出门,一想到碧喜说的那些传言,她便又开始没胃口,好不容易养圆的小脸,就又在不知不觉中尖了回去。
这日雪停,清晨的日光将屋顶上厚厚的一层白雪晒化,雪水滴滴答答从房檐落下,一只黄色小猫跳上窗台,它望着高挂的太阳微微眯眼,轻柔地叫了一声:“喵。”
林月芽刚洗漱完,正准备吃早膳,她忽地听到猫叫,便立刻抬眼去寻。
窗户上落着小家伙的身影,它正低头舔舐着踩过雪水的爪子。
林月芽怕吓到它,开窗的时候又轻又慢,小黄猫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看到林月芽时,也不知怎地就放松了,冲她挤挤眼。
林月芽笑着拿出一个小包子给它。
小黄猫立刻上前大口吃了起来,只是它嘴巴实在太小,小小的脑袋左一下右一下,咬得十分费劲儿。
一个不留神,小包子掉到外边的地上,小黄猫也跟着跳了下去。
林月芽推门出来,在小黄猫身旁蹲下,将包子从地上捡起,掰成小块儿,放到小黄猫面前。
小黄猫一边吃着,还一边“喵呜喵呜”地叫。
是在感谢我么?林月芽笑着在它额头上轻轻摸了几下,她怕小黄猫不够吃,便又回屋里拿了一个喂它。
两个包子下肚,小黄猫满足极了,它开始在林月芽腿边蹭,林月芽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将小黄猫抱在怀中。
走,姐姐带你去赏花。
林月芽起身抱着小黄猫来到院中那片墨菊旁,她蹲在那里,轻快散漫地笑。
你看,这些墨菊开得美不美呀?
林月芽抬手轻轻拍掉墨菊花瓣上的寒霜。
怀里暖融融的小家伙很配合:喵!真美。
你能听到啊,我就当你听到了。
林月芽将它举在面前,低头用鼻子碰了一下它湿乎乎粉嫩嫩的小鼻尖。
李萧寒是后半夜回来的,不过睡了两个多时辰,便又醒了。
他立在窗后许久,看到她从屋里出来,看到她给小猫喂食,看到她抱着小猫蹲到墨菊旁,看到她呆头呆脑的模样对着猫傻笑。
直到他看到她蠢得抱着一只野猫又亲又摸时,终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也不嫌脏,看来下次进屋不光是要她净手,连脸都得洗干净了。
从净房端水过来的夏河,看到李萧寒望着窗外蹙眉,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侯爷,属下失责。”夏河忙将铜盆放下,拱手对李萧寒道:“属下这就去将那东西扔出去!”
自打多年前老侯爷的狗将郡主咬伤后,侯府便不允许再饲养宠物。
李萧寒眉心却渐渐舒展,“无妨。”
夏河疑惑,再随他看去,这次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侯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那只小猫身上。
清晨日光下林姑娘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直到许多年后,夏河都还记得。他见过很多女人,却从未见过笑容那般纯净的女人,就如屋外融化的积雪,一滴一滴,一下又一下,落在人的心头上。
林月芽不知李萧寒已经回来,不然她绝不会在院子里瞎晃悠。
夏河出来时,林月芽吓了一跳,怀中的小黄猫似乎也有感应,立即警惕地盯着来人。
“侯爷唤你进去伺候。”夏河说话时,冲她微微颔首,态度比之前恭敬不少。
在这之前,夏河一直觉得,林月芽能进云腾院,是侯爷在怜悯她,可不过两月,他的想法就动摇了。
侯爷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他应当再熟悉不过,他所有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不是一时兴起,也不会被人裹挟。
那这个林月芽对于侯爷而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夏河不敢再往深得去猜,只是就眼下而言,林月芽对侯爷来说,很不一般。
林月芽先是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忙将怀中的小黄猫放在地上,低着脑袋往主屋走了两步,又忽地想到什么,转身跑回小屋去洗手。
她害怕李萧寒等久了会不悦,出来时一面小跑,一面甩着手上的水珠。临进门前,她还站在外面匀了几个呼吸,又将湿手在裙摆两侧随意抓了两下。
李萧寒将窗子落下,转身坐回桌旁,嘴角带着笑意地轻嗤,“没规矩。”
许久未见李萧寒,再次见面时,林月芽还是觉得害怕。
他端坐在桌旁,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侯府不得养猫,你可知?”
铜盆中正在湿帕子的小手一顿,林月芽看向李萧寒,连忙解释:那不是奴婢养的。
李萧寒指了指铜盆,示意她动作不要停,随后继续问道:“你想养么?”
林月芽恢复手上动作,她将帕子拿到李萧寒身前,冲他摇头。
李萧寒接过帕子擦拭脸颊,问她:“不想养,那为何抱着它又亲又摸?”
林月芽当他是在责问,便没有作答,只是垂眼抿唇,伸手去接帕子。
李萧寒却没给她,一双琢磨不透的眸子就直直落在她脸上。
这是在等她解释,还是在审问她,林月芽琢磨不出李萧寒在想什么,只是没来由开始紧张。
她抓着裙边,半晌后才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小猫可爱,没忍住。
李萧寒忽地笑了,不是从前那种似有似无的淡笑,而是眉眼中皆含笑意,甚至笑出了声。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只可惜此刻的林月芽却无心欣赏,她只觉得古怪,万分古怪。
古怪到后脊背莫名发凉。
这个笑容不算太短暂,却也不长,待收回笑容时,李萧寒脸上少有的柔和却依旧在。
片刻后,他淡淡道:“那便养着吧。”
啊?林月芽错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