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在十分英俊,穿着大红的喜服,沐浴着温暖柔和的日光,眉眼间尽显书生秀气。他在殿前下马,听从礼官的赞礼准备着迎娶公主的仪式。
李知絮坐在梳妆镜前,镜子映出她娇艳的面容。
圣上和皇后容貌均十分昳丽,李知絮五官都取二者之长生的,柳叶眉,秋水剪瞳的眸,波光流转间很有风情韵味。
她端详着镜中头戴凤冠的女子,问傅娇:“娇娇,你方才看到韩在了吗?”
傅娇手里捏了一支珍珠流苏,她侧过身子将流苏挂在她的凤冠上:“我刚才在龙马道上看到他了。”
“他今天好看吗?”
“好看。”
“他穿的什么衣裳?”
“红色海马补子官袍,骑的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可威风了。”傅娇端详了下她的妆容,将她的发冠正了正。
“那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新娘子都美。”似乎知道她想听什么,傅娇顿了顿,补了一句说:“和韩大人极配。”
李知絮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一咧,低头笑了下,半晌才嗯了一声,道:“娇娇,你后悔吗?”
傅娇抬眼,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稍稍收了些,随后,她低下头没说话。
温暖的日光映在她脸上,李知絮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仰视着她,最终绽放出一个笑容,她说:“你肯定会后悔的。”
傅娇怔愣。
李知絮笑起来:“你知道我要为了得到韩在我做了什么吗?他骂我是疯子。”
“娇娇,皇兄比我还要疯,百倍千倍。”
言及此处,她对这个一起长到大的好友充满了怜悯,劝她说:“我不知道你想作什么,趁着皇兄还没回来,趁早收手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锣鼓的喧嚣声,宫女欢快地涌了进来,服侍李知絮戴好喜帕,高呼着吉时已到,拥着她上了花轿。
傅娇作为傧相,也要乘轿前往韩家,陪伴李知絮走完婚仪。
做傧相累极了,婚礼上有很多繁文缛节,傅娇忙得晕头转向,连饭也没吃好。
婚仪结束没多久,宴席也散得差不多,韩家请傅娇用过饭再走,她惦记着祖母今日犯了头风,便辞了韩在的母亲,走出府门。
“姑娘。”玉菱站在一辆马车前,朝傅娇挥了挥手。
傅娇走过去,讶然问她:“怎么换了辆马车,李伯呢?”
话音方落,车帘从里掀开,李述探出头,笑着对她说:“结束了?”
“王爷。”
“冷不冷?”李述温和地问,随即朝她伸出手:“上车。”
宫里圣旨已经下了,两人是未婚夫妻,同乘一辆车也不打紧。傅娇提起裙摆,就着他的手爬上马车。
没想到却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定睛一看,香味是从车厢里烧茶的炉子传出来的。
“饿了吗?”李述问她。
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傅娇颇不好意思,低声说:“好像有点。”
“知道婚仪繁文缛节多不胜数,结束之后你会饿,我让朝元给你备了些饭菜。”说着他揭开盖子,将热乎乎的菜摆在茶案上,递了象牙箸给她:“快吃吧。”
傅娇微微愣了下,没想到李述的心这么细,竟然留意着她没有吃饭。
道了声谢后,她接过筷子吃了起来,饭菜不知热了多久,吃起来滋味不如现做的,傅娇破天荒没有挑挑拣拣,吃了大部分。
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李述自然而然地递来一张帕子。傅娇说:“多谢王爷。”
回过头,看到李述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不自在。
“你和太子殿下也这么客套吗?”
傅娇打量了他一眼,正在琢磨他是什么意思,便听他道:“我们以后会是夫妻,你不用这么客气。”
傅娇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好。”
“殿下今天怎么来了?前两天听说你染了风寒,今天不会来呢。”傅娇捧着茶,吹了一口,说道。
“早上起来觉得身子爽利了很多,就过来了。”
才不是,他听说她是李知絮的傧相,所以才来的。
傅娇目光落在他身上,说:“昨天刚下了雪,这几天吹的是雪风呢,你身子不好别出来,吹了雪风人好得慢。”
“我又不是纸糊的,怎么会连风都吹不得?”
傅娇小声解释:“是这风太烈。”
“除夕宫宴你会进宫吗?”李述问她。
傅娇往后坐了坐,摇头说:“祖母身体不好,今年除夕宫宴她不去了,她不去我也不去。”
说完,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早上什么时候起来的?”
“寅初。”傅娇抱怨道:“婚仪太麻烦,从早忙到晚,我快累死了。”
李述笑她:“别怕,我以后让礼部一切从简,让他们不许折腾你。”
傅娇脸都羞红了,睨了他一眼,嗔道:“王爷别笑话我。”
“好,不笑话你。”虽说不笑,嘴边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散开过,他撤走茶案,将侧里的软枕递给她:“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傅娇吃饱了饭,又真的太困了,靠着软乎乎的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香,一头乌发如云披散,紫色这般艳俗的颜色,一般只有上了年岁的妇人才穿。乌紫的吉服套在她身上,却衬得她肌肤越发的白,纤长的脖子上垂落了几缕黑色的发,凌乱中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狡黠。
她淡妆时满头的长发仅有一根素玉簪子高高束起,不加修饰,便如古画中走出来的聘婷美人。
浓妆时艳丽逼人,哪怕是最高明的画手也难以勾勒出她的美丽。
李述唇间的笑意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就没有消散过,此刻静静凝睇着她的睡颜,心中忽然生出许多的怅惘。
他自小学佛,是以心境平和,早就看开生老病死。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但求活一天,便燃烧一日的光与热。
可傅娇答应嫁给他,打破了他内心的宁静,平和了十几年的心活络起来。
他好像变得格外怕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又是为我大黄子哭泣的一天~~~
第19章
李知絮的婚事过后两天就是新年。
今年是傅娇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一家人都不想进宫,只想关起门来团团圆圆。
其实傅家新年氛围一向不怎么浓厚,傅正和平常不喜欢和族亲往来,每年家中只有三个正经主子一起过年,显得格外冷冷清清。小时候爹娘还在的时候,傅娇好像很喜欢过年,祖母常说她牙不好,阿娘不许她吃糖,每年只有过年这几天许她吃,因此她格外盼望过年的日子。
这时候可以做很多平常不能做的事情,大人都会用“大过年的”这个借口粉饰一切。
不过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傅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和李述的婚期在三月,李述说要挑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举办婚仪,天气冷了她少受折腾。
关于婚仪的所有细节,李述一一亲自过目,挑好了再让礼部的人送到国公府呈给傅娇过目。凡事都依着她的意思来。
他的眼光很好,挑选的东西都很合她的心意,让人告诉李述不必来回折腾,他回话说她一生一世的婚仪,不要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这份心思让傅娇格外感动。
她以为李述娶她单纯为了找他的不痛快,却没想到他把什么都想得如此周到。
大年三十天气放晴了,是个很舒服的日子,晌午的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风吹过梅花树梢,梅香馥郁,傅娇一边喝茶,一边清点各处抬来的年礼。
“东宫,太子殿下赠美玉十块、梅瓶十只、玛瑙五箱、东珠五箱、普洱茶十饼……”
每年东宫送来的年节礼都格外丰厚,傅娇看着管事面带笑意念着礼品,心里咯噔一声,吩咐账房先生仔细记好账目。
“姑娘,多了两箱香料。”清点东西的小厮忽的抬头道。
傅娇走近看了看,李洵抬来的香料里的确有两箱香料,她一眼看出这些香料都是顶尖的南香。
她皱了下眉,伸手在箱壁上摸了下,果然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敬呈娇娇。
几个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正是李洵的字迹。
傅娇看着那几个字,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去年她喜欢上了合香,天南地北找好香料,隔了这么久李洵还记得这事儿。
她捏着纸,手心滚烫。
“姑娘,这两箱香料如何处置?”管事问道。
傅娇收回思绪,把那张纸捏成一团,扔到了火盆里,对账房说道:“可能是礼单上记落了,你们把账记好,抬到公中去吧。”
管事说了声好,突然有婆子进来通报。
“姑娘,瑞王府的年节礼送到了。”
玉菱捂嘴朝傅娇笑了笑。
傅娇道:“嗯,将人请进来吧。”
婆子应了一声便出去领人进来了。
“参见傅姑娘。”
朝元跪在地上向傅娇行礼。朝元是李述身边的内侍,自小伺候在他身边,圆头圆脸很讨人喜欢,傅娇见过他几次。
“难为你大过年的还往这里跑一趟。”傅娇轻轻举起茶杯,碎玉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杯中,她含着淡淡笑意,将茶分了他一杯:“喝口热茶吧。”
朝元爽朗地笑了下,接过茶谢恩,喝过一口后,从胸前摸出礼单呈上:“除夕佳节,殿下不能亲自过府探望姑娘,特命小的呈敬薄礼,敬献贵府,祈祝公爷夫人和姑娘佳节康安。”
傅娇扫了一眼,李述送来的年节礼丝毫不逊于李洵,礼单竟写了满满当当的两页,她转身把礼单递给账房,又说了一番熨帖的客套话。
朝元笑眯眯地从小厮手里取了一个盒子递给傅娇,他道:“这是王爷为姑娘准备的新春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