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宁嬷嬷捧出一个托盘,盘上盖有红布,端到李天师面前,掀起红布让他看了一眼。李天师的眼睛狠狠亮了下,俯首贴地高呼:“多谢娘娘。”
李天师走后,皇后捏着盒子,陷入沉思。
李洵是皇帝和一个卑贱宫女的孩子。
那个宫女原本是她的陪嫁,她怀孕后为了固宠,挑了她去服侍皇帝。
临行前,她给宫女灌了凉药,令她永无怀有子嗣的可能。
但天意弄人,她居然还是怀上了孩子。
那时皇上刚登基不久,帝位不稳,为了安定人心,纳了陈氏女入宫为妃。陈氏女为人嚣张跋扈,仗着掌管天下兵马的父亲,丝毫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竟然暗地里悄悄给她下毒,企图谋害皇嗣。
幸亏她警觉,那药只喝了一口,陈妃就露出了马脚。
她侥幸捡回一条命,只不过李述在娘胎里受了毒素影响,生来就跛足,患有不足之症。
皇帝原本答应若她产下儿子便立为太子,但一个瘸子做不了太子。
所以他剖了怀有八个月身孕宫女的肚子,取出了里头的李洵。所幸,他是一个儿子,皇上将他抱给皇后作为他们的嫡子,赏赐给他一场天大的造化。
李洵从小就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展现了作为储君的聪慧,加之皇上其余几个儿子都资质平平。渐渐的,他对他真的寄予厚望,亲自教养他为君之道。
李述从小养在皇后身边,还是当做她儿子一般养大,她有时虽有不忿,看着属于自己儿子的一切都落入一个外人手里,但随着时日推移,李述身子越来越不好,她忙于照顾他,就不再计较那些,这样就很好。
直到他们十二岁那年,李洵知道何为天命之子,何为国之储君,执意不肯向李述行礼,她才发现他初露的爪牙。
她反应过来,以后朝堂上坐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他体内流淌的是一个卑贱宫女的血。
她不能受人辖制,便要先发制人辖制住他。
这只蛊便是她的筹码。
*
赐婚的圣旨一下,李知絮吓懵了,着急忙慌去找皇后理论了一番。
娇娇是皇兄的太子妃,母后怎么能把她赐婚给那个病秧子。
莫不是老糊涂了?
结果自是被臭骂了一顿,到了最后甚至让人拎着她的后颈就给丢出嘉宁宫了。
李知絮站在茫茫雪原里,恼恨交加,连夜出宫去找娇娇。
靖国公府的人却说她到了九华寺礼佛。
来的路上她还在想,是不是那个病秧子肖想娇娇,若他敢强迫娇娇嫁给他,那她无论如何也要为娇娇做主。
可瞧着国公府紧闭的大门,她全都明白了,不是娇娇不愿啊。
她遍体生寒,心骤然抽紧,若是皇兄回来得知娇娇要嫁给病秧子……大冬天里她冷汗缓慢流了下来,她已经预料到皇兄勃然大怒的样子,或许她应该提前知会他一声。
回到宫里,她嫉恨地写了一封信让宫女带出去送到两江。
宫女走之后,她坐下来打算喝口水,刚端起杯子,皇后便进来了。
那个出去送信的宫女被嘉宁宫的嬷嬷揪着衣领一把扔到她面前,宫女慌忙跪下,大声说:“娘娘饶命。”
皇后一脚把那宫女踹开,走到李知絮身旁,手一扬,她写的那封信就砸到了她脸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知絮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皇后:“母后莫不是想瞒着皇兄就把娇娇嫁出去?”
“我要做什么无需你来置喙,你只需要记得,这件事不许告诉李洵。”皇后冷冷地说。
李知絮不服气:“凭什么?娇娇分明是皇兄的太子妃,你凭什么把她嫁给那个病秧子。”
“啪”——
清脆的一声在殿里响起。
皇后忍无可忍,一巴掌下来手都震得发麻:“张口闭口病秧子,那是你皇兄!”
李知絮反应过来已经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他算我哪门子皇兄?”
“母后心都偏了一窍,不过是那个病秧子从小养在你身边你就对他多加宠爱,分明我和皇兄才是你的孩子。你却喜欢抱那个瘸子,也不抱我和皇兄,你宠他也不宠我们。”李知絮难过极了,从小到大皇后偏宠李述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回溯,她闭上眼,泪水从眼缝中流出来:“皇兄和娇娇青梅竹马,你为何要拆散他们?”
皇后气笑了:“本宫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你觉得本宫仗势欺人拆散他们,那你为何不去靖国公府找她,告诉她你要为她做主,看看她会不会感谢你?”
“哦,你和她那般要好,想必早就去过了吧。怎么?她肯见你吗?”
李知絮语塞,歪过头小声呜咽。
“你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皇后敛了怒容,摆正裙摆,安安静静地笑着,对她说:“母后怎么会不疼你?你想要韩在,母后不也将他给你了吗?絮儿听话,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做个漂亮的新娘子。新娘子就要有新娘子的样子,安分、乖巧,你明白了吗?”
“那我不呢?”
皇后灿然一笑:“那便不是新娘子了。”
皇后施施然转身,衣袍华美,背影雍容华贵。
李知絮气得抓起案上的八宝瓶往地上重重一摔,看着满地的碎片,她愣了下,回过未来,随即坐进椅子里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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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李洵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只有五六岁,南诏国进贡的岁贡里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玺珠子,父皇把珠子赏给了他。
那颗珠子是那么好看,贴上去可以看到里面透亮的晶体,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是那么喜欢那颗珠子,握着它兴奋地往宫外跑。
虽然是梦中,但他也知道是要去找谁,他要去找娇娇啊。
他要把心爱的珠子送给她。
他兴奋地跑啊跑,可是宫道是那么地长,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扑通——
他栽了个跟头,手上一松,碧玺珠子就顺着宫道滚开了。他爬起来,向珠子追过去,最终珠子停在一双云靴下。
他蹲下去捡,一只手却先于他捡了起来。
他抬起头,便看到李述堆着笑看他,手里的珠子璀璨夺目。
“还给我。”他向李述摊开手。
李述笑着,摇头。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李洵冲过去和他厮打。
斜里却伸出一双手,将他格开。父皇说话的声音低沉又没有温度:“什么你的?都是述儿的。”
他冷冷地看着母后把李述抱进怀里,他拿着珠子扬长而去。
然后,父皇也走了。
长长的宫道上只留下他们的脚印,很快,脚印也被天边不断飘下来的雪覆盖了。
他坐在雪地里哭得好伤心,没有人管他。
哭着哭着,他就醒了。
睁开眼看到帐顶的祥云纹,怔忡了一瞬,有那么片刻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缓了片刻,才想起他在苏州,昨夜新上任的两江提督带来的竹叶醉果然劲儿大,他多年无梦,喝了之后竟然做了一宿的梦。
揉了揉宿醉的头,李洵拉开帐子下了床,走出房间吃早膳。
这是他在苏州待得最后一天,吃过早膳就要返京。
收拾苏胜费了些时日,他待得比预想中的时间要久上几天。
正在吃饭的时候,秦也走了进来,奉上禁中来的暗谕。
李洵打开看了眼,眉头微皱:“父皇还真是不心疼孤,年关将至还如此可劲儿使唤。”
随后把谕令往旁边一扔,满不在乎地喝着碗里的粥。
“殿下,陛下有何指示?”
“皇上让我去一趟宸州,看看今年的秋税名目。”
“殿下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李洵轻蔑一笑:“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多少诸如苏胜之流的蠹虫。”
他起身,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披风,低头自顾自地去系。
两根小小的带子在他指间一点也不听话,系了半天胡乱团在一起作数。
心想,以往不知娇娇怎么系的,三两下就打了个好看的结。
这回出来他没带女使,也不让别的女人近身。
只要娇娇开心,不碰那些庸脂俗粉倒也没什么。
他把男女之事看得很淡,到了年纪,皇后说他屋里该有人了,送了几个过来,他挑个看得顺眼的,没觉得此事有何令人沉迷的。
这回和娇娇闹成这样,他这么久没碰女人,也没觉着有何不可。
似乎此事也没有特殊意趣。
早知如此,还不如答应她不碰别人便是。
他想着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将她哄回来。
“传令下去,启程前往宸州。”李洵边走边说:“对了,让他们先将那两箱子香料送去给傅家姑娘。”
她喜欢调香,所以刚到苏州,李洵就让人采买了一批顶尖的江南香料。
她喜欢的东西,他从不吝啬。
秦也道是。
*
李知絮成亲那天,日光很好,韩在骑着高头大马从永安门直入皇宫,到了珠镜殿外等候迎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