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公报》上也陆陆续续发表了不少文章了,其中多和训诂学有关,兼有诗词——因为这些不太容易触碰到‘大丈夫’们敏感的神经,不然她直接纵论天下大事的话,恐怕无论说什么,人都只当是她胡言乱语了。
而训诂学又是不可否认的正经学问,这上面得到认可的话,也算是进入主流了。
最近她正攒稿子,打算多写几篇训诂相关的文章,连带着过去那些,然后总编成一部《正义杂说》。
因为这个原因,她最近出门的次数锐减,连谢嬷嬷都有些担心她了——长辈就是这样,孩子太活泼了,会觉得调皮,想要拘着些。可要是往常在家呆不住的孩子一下再不出门了,也会心里忧虑。
所以,城中大户人家娘子们组织马球会,宜君这边答应了去,紫鹃这些人倒是比平常还积极些,只催着她早去。
堂妹杨蔷和杨宜君约好了结伴去马球会,宜君这边将将换了适宜出门打马球的着装,杨蔷后脚就来了。两姐妹都骑了马,一路打马去了城外的一个马球场——其实城内也有马球场,但城外的话,可以玩儿的更尽兴。
杨宜君就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焦点的人,她来了之后,不管喜不喜欢她,很多人都和她打招呼说话。另一些不打招呼的人,也会下意识看她...她人就在那里,其他人就是觉得没法不看她。
这样堂皇的姿态,让被众人拥簇的杨丽华一下黑了脸。
宜君今天梳了利索的单髻、戴了透额罗,发髻上不用簪环,只有红色绣带与发针等绾发。身上则穿了一件缥色圆领男装袍子,行走间看得见雪白的裤腿,以及脚上那双鹿皮小靴。英姿飒爽,一些不待见宜君的人也偷看她扮相,想着回去学一样的。
宜君这时就站在马球场场边,一边伸手叫婢女绑紧袖口,一边与杨蔷说话。
今日打马球,杨蔷和大多数小娘子一样,就是个看客。杨宜君则不同,她的马球技艺不让男子,这种场合她要么不来,来了就是要出场的。
打马球的规矩,两队对抗,一队一般为五人到十人,今天这一场便是一边七人。
在开场前,杨丽华心念一动,在几个‘跟班’耳边耳语了一回。这几个跟班脸色微变,显然是一件难事,但因为习惯听从杨丽华的关系,无一人说‘不’。于是,又过了一会儿,她们在场中巡睃了一回,散开来,各自与一两个相熟的女孩子耳语去了。
杨宜君对此一无所知,今次的马球赛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没什么难度的游戏而已。等到比赛开始,她便与其他球手一起争将那颗彩绘七宝球,球杖十分利落。
马球是一种很有技术难度的体育活动,在高速的移动中,要控制住一颗小小的实心球——对于很多人来说,光是做到和马儿配合默契就很难了,更别提进一步在马上持杖打球!
而杨宜君向来是个中好手,在一众围观的小娘子的惊呼中,她截住了那只彩绘七宝球,俯下身子,同时又仰起脸来观察四周。她确定自己在密集的人马中看到了一条通往球门的走道,机会转瞬即逝,她果断出手击球!
‘球惊杖奋合且离,红牛缨绂黄金羁。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拳头大小的彩绘七宝球‘砰’的一声,打的很正,正好穿过了那缝隙般的通道,进入球门,落到球网中!
杨宜君先声夺人,这一球进的漂亮极了!马球场旁看球的小娘子,哪怕不是支持杨宜君她们这一队的,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竞技比赛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场中的杨宜君也忍不住兴奋起来,还振奋地扬了扬手中的球杖。
到这个时候,杨宜君都还挺快活的,但很快,在之后的球赛中她感觉到了不对劲——打马球是一项很危险的游戏,因为在高速运动中要注意控制身下的马儿,还要注意不要与别人相撞。
打马球时,马尾巴都要编成小辫儿,然后打结成一团,再不然还要剪掉,就是防止激烈的比赛中,球手之间贴身防守时马尾巴纠缠到一起,然后酿成事故...由此可知,打马球是真的危险。
因为这个缘故,打马球时杨宜君总是格外警醒!此时,警醒的她就注意到了,她遇到的夹击、冲撞、紧逼是非正常的。往常类似的马球赛根本没有这样,而且很多冲撞本身就不是那么自然!
杨宜君是一个果断的人,虽然还不能十成十确定情况,但已经决定提前退出比赛了。但在她示意之前,又有两人两马靠了过来,这次她没能很好躲过,失去了平衡!
而就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杨宜君依旧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冷静!与此同时,她一面回忆自己在纪录片中看到的,遇到绑匪时跳车的要点,一面尽可能保持头脑清醒——她得在避免摔伤的同时,躲开马踏。
一点儿技巧,一点儿冷静,再加上一点儿运气,杨宜君最后的情况比她原本预想的还好...大概是草地足够柔软的关系,她连擦伤都很轻,跌下马后她迅速地卸力,然后就着原本看准了的无人无马的方向就地一滚。
直到接近场边了她才停下来,然后一下跃起,跑到了场外。
这个时候,她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她抓住最后一点儿时间,扫了球场上众人一眼——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收起下意识的反应。所以杨宜君看到了一些人的惊讶,一些人的心虚,以及靠边位置上杨丽华先是惊喜,然后失望的神色。
第25章 心思如电转,杨……
心思如电转,杨宜君很快明白了什么。她又不是吃哑巴亏的人,站定之后立刻冷笑了一声,几步跨到杨丽华马身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拉住了杨丽华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坐到了杨丽华身后——杨宜君的骑术可比杨丽华好多了,一夹马腹,便反客为主地纵起马来。
杨宜君从小与郎君们一起练习武技,即使是花架子居多,那力气、技巧也是有用的,一下就把身前的杨丽华控制住了。马匹在奔跑中,其他人也很难插上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宜君一只手拉缰绳,一只手剪住杨丽华的双手,将她半个身子往一边按去,架在了半空,随时都可能翻下马去。
这样的危险中,杨丽华这样平时只是小打小闹的小娘子哪里经得起这些,只觉得杨宜君要杀了自己,一时之间又哭又叫,脸色苍白。
“杨宜君!杨宜君!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杨宜君剪住她手的力气很大,仿佛是浸了水的麻绳,又硬又重!任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杨丽华的叫喊杨宜君听在耳朵里,却不能叫杨宜君动摇一分,她就这样一言不发,仿佛一座冰山一般,一直按着杨丽华。速度越来越快,按压的越来越用力,杨丽华觉得腰腿越来越酸,自己随时要坠下马去了!
就在这时,杨宜君猛然勒住了马,然后自己跳下马的同时,将杨丽华也掴下了马。杨宜君的动作可称不上体贴,再加上杨丽华刚刚惊慌失措,这一掴就将她掴倒了!
‘啪’‘啪’两声,在其他人赶来之前,杨宜君先狠狠掌掴了杨丽华,力气用的很足,一点儿保留都没有,杨丽华两边脸蛋立刻显出鲜红的掌印,微微肿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才赶过来。也许是因为其他人过来了,也许是杨丽华从惊慌失措中恢复了一点儿,意识到杨宜君做了什么。她立刻大喊起来:“杨宜君,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我就是敢打你!”杨宜君不止这样说,还立刻又上手扇了杨丽华两巴掌。这个时候虽然有其他人聚拢过来,但大家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杨宜君还能动手,一时竟也没阻拦住。
又是‘啪、啪’两声脆响,杨丽华的脸肿的更厉害了。
平日里只要杨丽华不作的过分,杨宜君是懒得和她这样的蠢人计较的!但这不代表她性格好,是任人欺负也不出声的!事实上,她性格算不得好,信奉的也是‘以牙还牙’!
她刚刚是没有出事,但只要她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便是轻则残疾,重则丢掉小命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她能饶过杨丽华才是见鬼了!
“你凭什么打我!你且等着...我回去上告叔叔婶婶——残害姐妹,杨宜君你完了!便是叔叔婶婶护你,也是不能的。”杨丽华不只是要告状,还有要闹到族里的意思。这种事情闹大了,杨宜君不止要受惩罚,名声也会完蛋!
这可不是‘脾气坏’这种小事,而是真正的人品问题!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大家都要和人品上有重大问题的人划清界限。今后,无论是做什么,包括婚姻嫁娶,杨宜君都会寸步难行。
“我残害姐妹?”杨宜君听后就笑了,一派轻松,一点儿没有杨丽华想象中的惊恐后怕。
杨宜君躬下身,就这样看着被她掴倒在地的杨丽华,眼睛因为愤怒而更加亮闪闪,笑容前所未有地秾丽。这种情况下,她的美貌比平时更有冲击力,就像是红花与白花,两者当然都是美的,但红花确实更能让人一眼看到。
热烈到了极点后,甚至会刺痛人的眼睛。
但这个时候,杨丽华是体会不到因美貌而目眩神迷的心情的,她能感受到的是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十五姐...你只管去上告,只是你若上告,我也会上告。残害姐妹这事儿,我当不得的,我最多就是与十五姐你‘不和’,扯头发、呼巴掌。虽说有失大家族的体统,但也就是祠堂罚跪就能了结的事。”
“十五姐你就不同了,联合旁人一起在马球场冲撞姐妹,逼人堕马...若不是妹妹我还算灵巧,又运道实在好,此刻碎首折臂是轻,丢了一条小命才是真的冤呢!”
杨宜君话说的不紧不慢,语气也十分柔和,听不出恨意和愤怒,但就是让杨丽华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你胡说!谁害你了,你有证据吗?”杨丽华像是找回了理智,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喊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杨宜君不怕这个。哪怕在极度愤怒中,杨宜君也保持着一寸镇定,或者说,越愤怒越镇定。
她没有动摇,只是往周围聚起来的人群扫了一眼,不出乎意料的是,有些人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事实就是,影视剧里那些能杀人放火,并在杀人放火之后立刻没事人一样的,都是天赋异禀之人!
现实生活中,做下一点儿小恶还好,大恶却是讲究‘天赋’的!从来没做过这类事情的人仓促上手,事情结束之后想要风过水无痕、心平如镜?
或许有能做到的人吧,但那样的人万里挑一!
至少,杨丽华的那些‘帮凶’,那些日常只做闺阁玩乐的大家小娘子,她们做不到,至少大多数做不到。
“凡是做事,必然有痕迹!你是有‘帮手’的,这就泄露了机密...这些姐妹们,有听了你的话帮你的,自然也有觉得这样做太过分,方才一点儿动作都没有的!分开来问一问,你说有没有愿意说出实情的?”
杨宜君知道‘囚徒困境’这个理论,世人不知,但在刑讯中这样的手段其实一直都有...分开来问的话,不确定别人有没有说,其他人也就不能随意‘说谎’了。这种情况下,很大可能会有人说出实情,特别是那些其实没参与的人,她们不必冒着风险给杨丽华圆谎。
毕竟杨丽华也不是什么好人,帮她的忙不会有什么好处,有些人还乐得见她焦头烂额呢!
也有很小可能,确实没有人多嘴,只一口咬定没这回事...但杨丽华敢赌这个可能性吗?
杨宜君性情刚烈,就是要叫她付出代价,可她杨丽华却是没有那心性的。想到自己也要惹得一身骚,落得一个‘残害姐妹’的名声,她的软弱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退一步说,就算杨丽华有自信让那些知道她害了杨宜君的小娘子闭嘴,这事儿她在冷静下来也不敢做了...杨宜君行事根本不讲究‘适可而止’,也没有分寸之说,谁叫她难受委屈,她是一定会报复的!
杨宜君也不是说一句话没人听的小可怜,真要咬死了她害了她,就算最后拿不出证据,无法裁定,这事情也会传扬出去的。
杨宜君直起身子,微微一笑,这个时候的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派大家闺秀的矜持之色。轻声道:“十五姐,你如何说呢?我想,就是姐妹们都顺你的情,说你没有害我的意思,我出事也只是意外...事情也无法轻易了结罢?”
“只要妹妹我咬定了不放,流言便不会停...到时候,族里不会罚你,你的名声也全完了。”杨宜君的声音很轻,却因为周围其他人一言不发,被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的杨宜君在杨丽华眼里,比‘地狱变相图’里的鬼怪还要骇人。
“流言杀人...红口白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十五姐,你说是不是?”杨宜君笑意盈盈。
“这也是十五姐平日行事不讲究的孽力回馈,说起来,十五姐做这样的事,真不叫人怀疑呢。”如果杨丽华平时是一个心地善良、宽容大方的大家闺秀,突然这样指证她,当然是没用的。但观杨丽华平日行事,她做这样的事就给人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所以流言一出,根本拦不住!
当然,这也和杨宜君平日积攒的‘名声’有关...杨宜君非常傲慢,脾气坏这一点更是众口一词。但是,即使是厌恶杨宜君的人也承认,她不会是构陷其他人的那种人。
“你、你、你,旁人也不定信你!”杨丽华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此刻算是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不信我?”杨宜君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派天真:“十五姐,你得知道,众所周知,若是我要使坏,那定然是正面来的——就是真要使计策,也不会是这般蠢笨的,必然巧妙有理。”
“一饮一啄,自有前尘定下...如今十五姐知道这个道理了,平日行事可得讲究一些,做个良善之人。积德行善必有余庆,这话听着迂腐,如今想来却是大道理呢!”杨宜君‘谆谆教诲’,仿佛真是在劝说自己的好姐妹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
说完这句,杨宜君便转身离开。围成一圈的人纷纷往两边让,真如神仙故事里一颗避水珠分开汪洋一般。
杨宜君骑上‘飞霞’,头也不回。
这件事之后,杨丽华果然一个字也不敢说,没有往长辈那里告状,更谈不上请出族规。杨宜君似乎大获全胜了——然而,这并不能让杨宜君觉得高兴。
她更怠惰出门了,索性闭门不出,每日只在书本上用功。白天做学问,晚上看剧,充实又快乐。相比起和不是蠢、就是坏的人打交道,果然这样要好得多——随着年纪增长,她发现自己对蠢坏之人的忍耐力越来越差了。
“如今见得秋凉,娘子何不出门走走?”紫鹃捧着柚子、梨、柿等几样果品进书房,劝说杨宜君。
杨宜君的书房有一张榻,这是一张矮屏黑漆壶门榻,围屏上并无工笔山水,就是素白底色而已。榻上铺了一张雪白毡毯,杨宜君就与晴雯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张黑漆矮方桌,桌上有四个小瓷坛,具都敞着口。
杨宜君看了紫鹃一眼,道:“你来的正好,正欠缺这梨呢——晴雯,你去榨梨汁。”
一边这样说着,她从四个瓷坛里取出等重的粉末混匀。这四个瓷坛里装的是香橙皮、荔枝壳、梨渣、甘蔗渣干燥后磨成的粉末。杨宜君想了一个香方,要用这四样极其低贱无用的原材料来合。
紫鹃放下托盘,从中拿了两个梨,递给晴雯一个,自己也留了一个。两人拿小刀削皮、切块,然后用白绢袋盛了,扔进小钵中,用小杵去碾碎压榨。不一会儿得了半钵梨汁。
杨宜君将梨汁掺入配好的香粉中,和晴雯一起将这香粉搓成小丸。一边做着这些小活儿,一边才与紫鹃道:“出去做什么?往日你们只盼着我大门不出,做个闺秀。如今我不出门了,你们又来罗唣?”
紫鹃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宜君平静的神色,又觉得自家娘子已经拿定主意了,自己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便只能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出门去端了清水,又拿了胰子、布巾等物,预备着杨宜君要洗手。
等到杨宜君和晴雯搓完了香丸要洗手时,杨宜君看着窗外,忽然‘咦’了一声:“下雨了。”
过了中秋以后再落秋雨,真就是一场雨、一层凉,杨宜君说话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屋外侵进来的寒气。她如今还穿着比较轻薄的罗衣,耐不住寒凉,打了个寒噤。
杨宜君下了榻,趿拉着软鞋,走到窗边。书房的支摘窗外是两尺宽的走廊,走廊外才见屋檐。眼下又不是夏日暴雨,那大风大雨的,所以并不用担心外头的风雨飘飞进来,杨宜君便安心临窗看雨。
绵绵秋雨打在青瓦、花木、石板上,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此时正是午后,天色却十分晦暗。这晦暗天地里,只有雨水白亮亮,如一缕缕银丝。
雨洗过院子,空气也清寒潮湿了一些。紫鹃走到门外,正要将走廊靠外的竹帘放下了,抵挡住这秋时寒气。杨宜君便道:“别放了,我看会儿雨。”
紫鹃放下手,回头看自家娘子,道:“不放便不放罢——晴雯,你取一件外衫来与娘子披着,别见了寒气。”
晴雯应了一声,便从屏风上去了一件搭着的外衫。这书房没有大橱盛放衣物,但也防着偶尔的需求,眼下不就用上了么。
披上外衫之后,杨宜君一只手捏紧了外衫的衣襟,往外走去。与紫鹃道:“你还道出门走走呢,正赶上下雨,可见是不宜出门的。”
一边说着,站在走廊里,看着院墙边上几株芭蕉、两棵山茶花。此时正是秋山茶的季节,两株山茶花都开了,一株的花朵是红的,一株的花朵是粉的。杨宜君看花开得好,便道:“紫鹃,你取我的木屐和竹笠来。”
紫鹃当杨宜君这个天气偏要出门,道:“娘子要出门的话,还是换上靴子撑伞去罢。”
“我哪里出门?只是去摘花罢了,不必麻烦。”等到木屐与竹笠拿来了,杨宜君在软鞋外套上木屐,然后系上竹笠,拿了一只小茶盘就往雨中去了。
秋山茶很漂亮,颜色先不说,主要是花开的端庄优美,一向是杨宜君最喜欢的花之一。
杨宜君摘了几朵,又在雨水打落的花朵中拣了花形完整的,总共有十来朵吧,放在茶盘上,这才返回。
鬓边插了两朵,一红一粉,其他的就给婢女们插戴。这之后还剩下三朵,杨宜君就用自己最喜欢的一只青瓷茶杯插花——茶花不算小,三朵茶花都插上,杯口就没有一丝缝隙了。按照插花的讲究,这肯定是没得章法的,但杨宜君喜欢,觉得可爱。
看了一会儿,才放到了大书案上。
杨宜君休息了这么会儿也足够了,转身从书橱里翻出好几卷书,一边读书一边做笔记,这都是和训诂学有关的。她如今还在准备《正义杂说》呢,每日这上头的功夫不能放松。中间觉得累了,就练一会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