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兄其实也不喜欢女子能压倒男子,但宜君是他族妹,他又不是那些追求者,这种事他也就是看着而已。对于宜君,他可以客观地判断——这个族妹聪明伶俐、见识非凡,非一般人能相比!
若是身为男子,肯定是族中重点培养的子弟!
宜君放下原本逗弄鹦鹉时拿在手上的鸟食,半凭着窗,微微一笑,道:“小妹哪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是方才听到两位族兄说南吴新君之危,想起了‘指鹿为马’的典故...或者,或者这能解眼下之难?”
两位族兄都不是草包,特别是在南吴做官的那位,即使不是什么高官,那也是官场上混过了!宜君不说‘指鹿为马’也就罢了,如今说了‘指鹿为马’,就相当于说了答案,再倒推原因,自然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暗自品咂一回,真是越想越清明!真要道好时,却是忽然有人不远不近冷笑了一声:“十七娘在此浑说什么?平日只是姊妹间闲谈,你卖弄也就罢了,今日是族兄们谈正事,你也说这些,要显露自己。”
“如此举止,幸亏是在自家人面前,不然岂不是要笑死人了?”
来的人正是杨丽华,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平日就在她身边讨好的族妹。此时她理直气壮,端着姐姐的架子,暗自压抑着兴奋,道:“十七娘,不是姐姐说教你,实在是身为姐姐,不好见你如此行差踏错!”
“女子本就要忌口舌,不好随意开口的!就是真正有才,也要谦虚谨慎。有才而如无才,虚怀若谷,这才是上上!更何况,十七娘你还差着一些,就这样说了,贻笑大方,徒增笑料!”
刚刚杨丽华听到了族兄与宜君谈话的大半,她其实不太明白南吴的新君之危,也不太懂宜君为什么要那样说,但‘指鹿为马’的典故她是知道的。这一秦末奸臣赵高留下的典故全然是贬义的,说出来就是在骂人——她可不觉得这能做什么好建议!
因此,她认定宜君这次是犯错了,被她抓住了错处...在她看来,宜君很有可能是平时被人吹捧惯了,自忖是真的有才,这才在傲慢自大之下犯了这个错!
平日难得有攻击宜君这方面的机会,眼下能打击到宜君最自傲的部分,杨丽华的兴奋都要掩饰不住了!
“十五姐你真是...”杨宜君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也没有对杨丽华解释什么,她早就知道了,有些人就是蠢笨,是说不明白的!当下,只能摇摇头:“十五姐愿意如何想便如何想罢,只是说教妹妹,还是太可笑了。”
当下也不管杨丽华的反应,自顾自就走了,一点儿也不把杨丽华放在眼里的样子。
忽视是比敌对更大的轻蔑,杨丽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只能跳脚,根本不可能把杨宜君抓回来教训——说的明白一些,只不过是堂姐妹而已,这样的口角小事,真要上纲上线,才显得杨丽华这样的‘姐姐’不慈呢!
其实杨宜君也不是真的容不下缺少见识的女子,因为她很清楚,她生活的这个时代和未来社会不一样!资源是有限的,只能优先供给占有优势的男子。女子得不到教育机会,而没有受教育的话,除非是天赋异禀的,不然又能有什么期待呢?
但杨宜君真的很厌烦杨丽华,不只是因为杨丽华常常针对她,更因为杨丽华明明拥有寻常女子怎样努力都不得到的教育资源,却根本没有珍惜,最终成了这样蠢笨愚钝的样子。对于这样的人,杨宜君倒也不会针对,但确实是耐心欠奉送,从来只当是不存在的。
宜君走了,杨丽华气呼呼的,很快也走了。
留下的两位族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过了一会儿,原本在南吴做官的那位族兄才赞叹道:“妙哇!好一个‘指鹿为马’,说来简单,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十七娘真是天资非比寻常...这天资可不是读书的天资,而是权御之天资,难得啊!”
大家族里哪一代没几个读书种子呢?顶级读书天赋不常见,中上之资还是很多的。配合大家族能够提供的优质条件,这些子弟成为博学之辈并不难...但在弄权、实务等等上有天赋的年轻人,那可就稀罕了!
另一位族兄也叹:“只是可惜了,十七娘不是男子,若是男子,有这般麒麟儿,族中如今还愁什么呢?”
宜君一个‘指鹿为马’说起来简单,其实相当精妙。历史上的赵高,指鹿为马看起来很可笑,但读史的人真的以为赵高就是个单纯的丑角,就未免小觑天下英雄了——赵高若真那么不济,也不会那么多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赵高‘指鹿为马’,本质上只是为了分化其他人,并确定敌我!
屈服于赵高的人,自然会同意那就是马,反对赵高的人则会说那是鹿。至于中间派,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了,而在这种氛围下,中间派更大可能会说那是‘马’。就像举手表决某项提议时,两难的情况下,大家倾向于不举手。
在赵高已经‘指鹿为马’之后,反对他就是冒头...而做中间派的,本能就会排斥做出头的桩子的!
而且这么多人都说那是马了,这些中间派跟着掉节操也就没那么扭捏了...一个人卖节操很难为情,但当大家都在抢着卖节操的时候,情况又不同了。
一旦在指鹿为马的场合确定了立场,日后就很难反悔了!哪怕中间派并不真的忠诚于赵高,也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团结了更多人,确定了顽固派敌人,之后的敌对关系,还从赵高对反对派,变成了‘赵高党’对反对派。
实在是很妙了!
杨宜君之所以一下想到这个,还是因为看过一部主角是少年嘉靖皇帝的电视剧——在那个国号为‘明’的王朝中,嘉靖皇帝作为外藩亲王入京承继大统,首先就搞出了‘大礼议’事件,表面上只是争亲生父亲的待遇,实际却是分清了敌我,并且扶持一派斗一派,减轻自己的压力。
帝王心计不复杂,但确实大巧不工,用来效果极好。
也正是品出了其中妙处,两位族兄才有那般感慨。
杨丽华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被宜君离开时那番轻蔑、无视给刺激到了。之后给姐姐杨春华送嫁,脸色都不太好,而这正被母亲梁氏看在眼里,在外的时候不好说女儿,但等到从罗闵部安氏回来,梁氏便叫了女儿到身边。
“二姐今日是怎么了?明明是大姐的大喜事,却在安家也是这般脸色,忒失礼了!”梁氏用手指点了点女儿,责备道:“娘也知道,你从小就看不上那些小妇养的,你是嫡出娘子,这也寻常...只是今日是什么场面?实在不该这般任性啊!”
“你爹也瞧见了,说不得又要罚你呢!”
第23章 杨丽华本就心气……
杨丽华本就心气不顺,听母亲这样说就更委屈了!
“娘,我就是再不知事,也不至于在外任性啊!说起今日,都怪杨宜君!”说着,杨丽华便把白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其中自然还有一番添油加醋。总之,在杨丽华的描述里,杨宜君格外蛮横无礼,事情都是因宜君而起,而她则是委屈极了。
梁氏倒是知道女儿与侄女儿不和,估计这话不全是真的,但她肯定是相信女儿的,所以觉得杨丽华的‘添油加醋’,估计都是无关紧要的。
听女儿这般说,她也忍不住道:“到底是周氏那贱人所出,有样学样,学得一般刁钻!”
梁氏这般不分青红皂白,除了因为杨丽华是‘亲女儿’外,也有她和周氏关系紧张的缘故...当初杨界还只是播州侯世子的时候,家翁就更偏爱周氏这个儿媳,待梁氏冷冷淡淡的。后来周氏儿女一个接一个出生,她这里却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就更不如周氏了。
即使之后杨界治好了身体,他们这一房也开始有孩子,那也都是小娘子,而不是小郎君!很长一段时间里,梁氏身为宗妇,在族中却很抬不起头来!而一些认为杨界要从别房挑选嗣子的族人,觉得周氏的几个儿子最有可能成为入嗣,纷纷讨好周氏。
这种日子里,梁氏对周氏一直是暗恨于心的!对周氏的女儿,也就是宜君,自然是早有成见。
而就在梁氏母女二人说这些的时候,杨界进了小厅。看到次女也在,一下就想起了她今日的失礼,眉头皱了起来:“你今日做得好事!怎会如此不知礼数?”
“你大姐姐出嫁,还是杨家与罗闵部联姻的大事,你却是那般脸色,给谁看的?”杨界是典型的大家长,对于家里女孩子们很少有了解的,都一起交给了妻子。但就是这样,也不代表他对女儿们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同一屋檐下住着呢。
杨界知道唯一的嫡女对其他庶女很是蛮横,而他自己也是嫡子,到底站在嫡出子女那边,所以平常只要不过分,他也懒得说什么。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女儿还使脸色,他就很不满了!这在他看来,不是姐妹不和,而是没有把家族放在眼里!
“侯爷这般说也太伤人了,也不问问里头有什么缘故,就这般说二姐?”梁氏站出来为女儿说话,把之前杨丽华对她叙说的事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时经过了她的转述,内容又有了一些变化。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梁氏选择了更有利于自己的说法。
好在经过转述的人还不多,不至于到‘三人成虎’的程度。杨界听在耳朵里,排除掉其中明显的倾向性,还能听出一些事来。
然而没想到杨界根本不在意杨宜君的‘蛮横’‘失礼’,这一方面固然是杨界知道妻女都不喜欢自己那个侄女儿,特别是女儿,从小就与宜君有龃龉——这事儿他没有特别了解过,心里也是有个影子的。
但更多的是,杨界和妻女的想法有着根本的不同。
在杨界看来,就算侄女儿真的那样蛮横无理,那又怎样呢?这不是你犯错的理由啊!再者,他还看到了侄女儿身上的才华,那真是既欣赏,又可惜!
之前他还和弟弟杨段谈论起一些时局之事,杨段说了一些堪称金石之言的话,杨界还以为弟弟如今不只是做学问厉害,看天下局势也洞若观火了——问过才知道,原来都是平日里教女儿读书,听女儿说起的。
只恨侄女儿不是侄儿!真要是那样,哪怕如今有了亲子,他也是想要让侄儿入嗣的——这年头,孩童夭折率那么高,谁知道养不养得大呢?就算是能养大,也不确定是否有资质。真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选出色的侄子做继承人。
杨界不算是杨家历代家主中出色那一拨的,但他有一点好,不是一个没心胸的。
“原就是你的错,如今还要怨人?这是何道理?”杨界严厉地看了一眼女儿,又看看妻子,冷哼了一声:“你在家就是这般教导女儿的?便是女儿不比男儿,也不能全然无见识,这般作态,竟不像是大家娘子!”
“当初就不该由着你教导女儿!”
杨界的反应让梁氏母女都呆了,等到杨界离开之后,梁氏暗自啜泣,杨丽华则是不可置信:“爹、爹她怎么如此!”
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怎么连爹也偏向杨宜君!
梁氏自然也不知道夫君的真实想法,只能以她的角度揣测。想到那个可能,梁氏擦了擦眼泪,对女儿道:“二姐日后收敛些脾气,对着十七娘也好生些...你爹这是看重她呢。”
“十七娘生的那般模样,一般人家容得下?我觉着你爹是打算送她入一国宫廷...”杨界确实想过送族中女孩子进宫廷,只不过送女入宫和分散子弟去各国还是有不同,名声没那么好。若只是选中了一家也就罢了,普遍撒网却是会叫人嘲笑的,因为这个原因,杨界也在犹豫该选哪一国。
梁氏知道这个事儿一点儿,就以为杨界是打算让宜君成为那个进宫的人。
说实在的,这个想法不算偏颇,杨宜君生得那样,只看脸就是最佳人选了。至于说她的脾气,在长辈眼里就是小孩子任性罢了。她那样的小娘子,对着一众同辈这样不奇怪,真等入得高门,甚至进宫,知道厉害了,自然会收敛的。
“因这缘故,你爹待十七娘自然要格外亲厚。”梁氏还是以自己的角度看这个问题。送进宫的既然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为了让侄女儿时刻记得为家族谋好处,记得帮扶自己这个伯父,可不是得‘施恩’么。
梁氏自己说着说着,也越来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然而梁氏不觉得这有什么的,杨丽华却要跳脚了!
一直以来,她对宜君都有一份心理优势——无论如今杨宜君多风光,将一众姊妹,包括她都比了下去,将来的前程也是不如她的!
在梁氏的教导下,杨丽华笃信嫁人就是女子第二次投胎,从现实出发,这话也说不上错...而女子婚嫁时是个什么境况,高门大户更多是看家世,次之则是看性情,然后才轮到容貌之类。
家世上,杨宜君和她是堂姐妹,但她的父亲是播州侯,杨宜君的父亲却只是播州侯之弟!只此一点,便是天壤之别!至于性情,杨丽华一方面真觉得自己是世家娘子的标范,另一方面也鄙夷着宜君,宜君的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
将来嫁人,杨宜君是不可能与她相比的,说不定连她那些庶出姐妹也比不上!
而只要想到嫁人之后,妻凭夫贵,杨宜君处处要向她低头,她就觉得满心愉悦。
而如今,母亲却说父亲有意送杨宜君进宫做贵人——杨丽华其实也知道,送族中女孩子入宫廷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受宠当然好,可更多的就单纯是家族的牺牲品,远比不上在宫外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来的幸运。
但杨丽华又知道,如果是宜君的话,怎么也不像是会‘闲坐说玄宗’的白头宫女。
哪怕杨宜君的脾气再差,杨丽华也不能否认,那些年轻郎君其实很在意她,连想要让她好看,都是在意的一种!只要宜君稍稍服软一点儿、狼狈一点儿,说不定最后怜惜人家的还是他们!
杨宜君在杨丽华看来,就是书上写的能够迷惑君王的‘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叫人鄙夷的。但杨丽华想到的只是,若杨宜君真的迷惑住了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那岂不是要比她更尊贵?
一想到这,杨丽华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是拒绝的!她厌恶杨宜君至极,只想将她踩在脚下,如今告诉她今后杨宜君还要在她之上,她根本不能接受!
然而,她再不肯接受,这样关系到家族的计划也不是她能插手改变的。因为这个缘故,之后几天她都兴致不高,满腔邪火——侍奉她的婢女这几日可糟了大罪了,哪怕没犯错也会叫她找个缘故责罚。
婢女们因此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只恐不小心就惹了自家娘子。
直到这一日天气凉爽,城中几个大族小娘子约好出城打马球,杨丽华出门了,留在家中的婢女才松了口气。
打马球是唐时非常流行的体育游戏,不光男子玩儿,女子也有女子马球队。如今中原地方,倒是少见打马球的了。但在播州这片‘边陲蛮夷之地’,唐时的很多传统却留了下来,一切都仿佛旧时。
打马球当然是很快活的,杨丽华一来,就成了小娘子们拥簇的对象——本来到这个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直到杨宜君出现了。
第24章 “娘子,辰初了……
“娘子,辰初了,十八娘怕是快来了!”紫鹃过来提醒。
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时节之一,晨风习习中,早晨的阳光穿过书房的支摘窗,洒在大书案上,十分明亮。
书房是宜君最用心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样用具都是她亲自安排的。粉墙黑石地,两架大书橱落地,书橱里磊着满满的书籍。一架榻在旁,榻背后是三面围屏,只是不像如今围屏上常绘以山水,而是素白为面,黑檀做骨,清雅新丽。
另外,还有大书案——一日之计在于晨,杨宜君正伏案做每日的早课。这大书案十分宽阔,上设了一炉香,此时香是隔着云母炙热的,所以不见烟气,只能闻到幽幽香气。
大书案上此时除了笔墨纸砚等文具外,还有十几卷书籍,如《尔雅》、《诗诂训传》、《说文解字》、《方言》,其中不少是摊开来的。而杨宜君,则是铺纸下笔,斟酌文字,比起平常写诗作词可为难多了。
杨宜君这是在‘作书’呢...其实说‘作书’也不准确,她只不过是常常写一些训诂学的文章给《大公报》投稿罢了。如今文章多了,已经可以集结成书了。此时出版业还不算发达,不是说写的文章多了都可以出书,如果不够水平就出书的话,旁人都是要笑话的!
杨宜君在训诂学上还挺有研究,一方面是她博览群书,基本功挺好。另一方面是她看了一些关于历代古文字的纪录片,这些东西虽然不能直接帮助她训诂,但却开阔了眼界,还给了她很多思路呢!
相比起挥笔而就的诗词,写这种训诂学文章对于杨宜君来说难度还比较大...这虽然也讲究天赋,但更多还是看积累。如果不能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做学问,这上面是不会有所得的。
她现在所写的文章,说到底也只是在辨析‘赤子’一词的来历而已。此前有前辈提出‘赤子’之‘赤’从‘尺’,赤子就是一尺之子,即是初生的婴孩——杨宜君并不赞同这个,‘赤’从‘尺’最早的佐证是汉《西岳石阙碑》,而出现‘赤子’一词的文章,在前秦时是很多的。
再者,‘一尺’的实际长度虽然历朝都有不同,但无论是先秦,还是秦汉,都差初生婴儿太远了!
杨宜君认为,‘赤子’之‘赤’,应该是赤色的引申义!赤色是至明至亮之色,引申便有洞然昭若的意思——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曰‘赤’,而初生婴孩全身□□,便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紫鹃来提醒的时候,杨宜君这篇文章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听她说话,只道:“莫急,片刻就得了,再等等。”
好容易搁笔,伺候笔墨的晴雯便替杨宜君收拾写好的文章、清洗毛笔、归整书卷。而另一边紫鹃抱来出门穿的衣裳,搭在小榻一边,请红妃去换。
“娘子总是这般,学问上比男子还要用心...别家的小娘子,多是贪玩儿的,便是不贪玩儿,也多做女红针指。”紫鹃倒没有说杨宜君这样做不对,主要是知道宜君的脾气,她身边的人都不会说那种话。
“奴婢也识得几个字,娘子写的这些字都是认得的,可合在一起,就不知娘子是何意了。这就是娘子过去所说的佶、佶屈聱牙吧?也只有娘子这般喜爱故纸堆的,才弄得明白了。”
“这可不是喜爱。”宜君点了一句,却没有多说。训诂学,甚至大而化之地说,许多世人高看的学问,杨宜君这里都是平平。她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只不过不讨厌罢了。
她之所以花了心思在那些事上,一则是她擅长,对于自己擅长的事,人都会愿意花些精力,然后享受成就感的。二则,这也和宜君的目的有关...她到底生活在这个世界,她看得平平,可有的人很看重呢!
她若只是写些诗词,写的再好,在一些人眼里也只是小女儿游戏,难登大雅之堂。
杨宜君想要别人认可自己,想要自己说的话有人听,想要‘实现自身价值’,这就需要敲门砖。在她真正能做什么之前,她得按照现有的‘规则’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