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也冷冷的,让她不自觉地想要瑟缩,想要抱着胳膊。
死寂令人压抑,她轻声打破安静:“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他停顿,“但以后,我不会再骗你。”
“同样的话你在车上说过一次。”她抬起雾濛濛的眼眸,“这次,我说服不了自己。李大|师的催眠为什么偏偏漏下大学的记忆,我不想再追究了。”
傅审言嘴角倏地紧绷。
清甜的声音此刻只剩疲惫:“我去大学,你说不想我住校,就算不住校每天奔波有点累,没法及时和同学沟通模型设计,我听你的每天回家住。这次回来也是一样,从学校搬回家住。对联合培养项目很心动,你说不想异国,我也听你的没去申请,还有好多啊……你说的,我都听。”
长睫微颤,漂亮的脸有些落寞:“昨晚我想,是不是我的原因,太听你的话给你错觉,好像什么都可以替我做决定,应该爱谁,应该怎么过我的人生。所以我也好骗很轻易被看穿是吧?我想起了三叔,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最后也被你看穿,才在三婶的墓地被警察抓起来……三叔都这样了,我被轻易看穿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爱你的。”傅审言发觉说话竟然艰难。
“可我,我不想要这样的爱啊。”
她不想再哭的,温热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人心和爱情不能这样算计的……”
哭得闭住了气,抽噎几下才缓过来,嘴里都是咸湿的苦,她紧紧掐着手心,泪汹涌地流,声音却虚弱无力:“……我们离婚吧。”
“梁映真你再说一次!”
漆黑的眼眸眯起,无数情绪翻滚。
无力感深深湮没了她。又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我说,”她轻声一字一句,“我们离婚吧。”
“离婚?”
她哭得那么娇弱、那么凄哀,弱小无力的姿态却说着最毒的话,轻易否定他付出的一切,甚至还说要离婚。
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
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免于说出羞辱她的话,傅审言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手骨,才遏制住一瞬间闪过的暴烈念头。
“我们离婚吧,这次……我希望对外公开。”
他的眼神,当然有吓到她,梁映真下意识地避开,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看向他:“我们有婚前财产协议,公司对外说明我不分走任何财产,傅氏就不会……”
深邃的眼眸投射|出阴翳,她情不自禁怯怯的,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看她。
“说啊。”他反问:“怎么不说完?”
“……就,就不会受影响的。”她再次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泪水稍止,“离婚后,保镖可以撤了,我不是傅太太的话,对坏人毫无价值。”
说完,书房重回死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半晌。
眼神冰冷,他缓缓开口了,云淡风轻的语气:“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底气和我谈条件?离不离婚,要不要对外公开是你说了算的?”
心痛到极致,说什么都不会再刺激到麻木的神经,甚至恶劣地勾唇:“是我太纵着你,才让你不知轻重,也认不清自己的处境。说过的话我不喜欢再说第二遍,但今天破例。”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梁映真怔怔的,仿佛第一次认识那样看着他,目光看得他极痛。
她忽然落下泪,没有任何声音,静静地流泪。
他封住自己的情感,英俊的面容只剩冰冷的淡漠。
垂落的泪将腿上的裙子洇湿,她眨了眨眼,眼眸一片辛辣的热意。
她轻声说道:
“你可以不同意,用你的话说,你有底气,强逼我做一只豢养在身边笼子里的鸟。”
“但我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爱你。”
“永远。”
-
珞雪山。
雨从傍晚起下至深夜,赵卓丽从客厅沙发起身,准备上楼睡觉,门厅的可视电话却响起铃声,接着响起熟悉的声音。
“妈妈,帮我开下门。”
这么晚还下着雨,怎么突然回家?
赵卓丽惊诧不已,披着外衣打起伞,刚打开别墅正门,梁映真已经站在门口,长发蒙着细细的雨珠,漂亮的脸有些苍白,嘴唇也冷得发白。
梁映真放下手里的伞。
赵卓丽心疼坏了,连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握起她冰凉的小手:“怎么回事啊,小傅呢他怎么没来,你们吵架了?”
梁映真被拉至客厅坐下,外面的风雨吹不进室内,稍许寒意很快消散,捧着热水喝了几口,嘴唇渐渐回到嫣红的唇色。
“妈妈,我决定离婚。”她难掩落寞,声音疲惫,“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赵卓丽只好吞回所有震惊。
安顿她回房间睡下,赵卓丽回到卧室却睡不着,给傅审言发了消息问情况,对方一字未回,打电话响了十几下,没有接听。
她明白事情严重了,上次映真闹离婚,不管她怎样,傅审言的态度一直相当坚定且明确的,这次却也……
第二天她期待傅审言或许会出现在楼下,陪映真吃早餐,哄她回去。
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赵卓丽的信心在傅审言持续的神隐中逐渐崩塌,对比她的焦虑,梁映真显得很平静,继续去大学。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某日邮差寄送文件到梁家,其中一封的封面印着傅氏企业的LOGO。
梁映真拿着硬纸文件袋站了会,初冬的暖阳在地上照出一道深长的暗影,撕开封条,掉出一本暗红硬纸证件,硕大的“离婚证”印在封皮上。
她愣愣地蹲下去,捡起离婚证,翻开是她一个人的证件照。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办好一切手续,将离婚证寄送到家。
鼻尖酸涩,仰起头,炫目的光线刺得她闭上眼,须臾才低下头,准备把文件袋丢进垃圾桶,发现里面还有一封未封口的信封。
取出,展开信纸。
是一封给赫尔佐格先生所在大学的推荐信。
手颤抖起来,逼回的泪终于落下。
女孩握着信纸,蹲下去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
冬去春来,安陵的墓碑始终静静守在山上,目送着尚在人间的亲友来了又去。
傅审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站在傅承言的墓碑前,面无表情,久久未发一言。濛濛细雨落下,打湿他的头发和面容,他仿佛感受不到,一动未动。
“你可以不同意,用你的话说,你有底气,强逼我做一只豢养在身边笼子里的鸟。”
“但我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爱你。”
“永远。”
三句话,像刻进大脑,只要他停下工作,便会回绕在耳边不肯离去。
她凭什么敢这么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所依仗的是他对她的爱恋与贪欲,她明白他的骄傲,为此赌上他的骄傲,堵他身为傅审言的骄傲能不能压下身为傅总的不择手段。
其实他没得选。
一阵铃声打破寂静,站立许久仿若雕塑凝固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他拿出手机。
“傅总,夫人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夫人”两字,石景宽说得有些犹豫,两人离婚的消息已经公之于众,上市公司总裁婚姻情况必须昭告所有股东。
“知道了。”
挂了电话,傅审言抬眸,看向照片上朝他温和笑着的男人,张了张唇,未出一言,抿紧唇角,隐忍多时的情感终于倾泻。
潮湿的泪意混合着冰凉的雨水从脸颊滴落,无声没入湿润的草地。
“哥,我又一个人了。”
十四年前,少年站在这里哭泣。
十四年后,男人站在这里流泪。
只是这回,再没有一个女孩穿过清冷雨幕蹦蹦跳跳出现在身边,给他一个拥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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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联合培养项目的学生, 美国大学不提供宿舍,于是梁映真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
赵卓丽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坚持让她找一个室友, 她在网上发出招合租室友的帖子, 不到十分钟便有电话打进来问这会方不方便看房。
梁映真说:“可以啊。”
电话一挂,三分钟后门铃叮咚声起,她打开门, 女孩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晚上好。”
女孩很漂亮, 媚骨天成的漂亮, 妆容精致娇艳, 红唇微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朝梁映真抛个媚眼时又娇又嗲,细长的指间夹着半支烟。
“呃, 晚上好。”
梁映真垂眼看着她那支烟, 心里有些排斥,梁启力不抽烟,傅审言也不抽烟, 因此不太习惯烟味。
“哦抱歉啊。”女孩掐了烟。
不是很满意,梁映真还是弯腰给她一双拖鞋,女孩边踢掉脚上的短靴, 边说:“对了, 你叫我季然就行。”
季然穿上拖鞋往里走, 脚步一顿,仿佛被什么震慑住,梁映真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顿时脸热起来,装作没看见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厨房, 快走了几步引路:“出租的是这间房,你看看。”
三居室明亮宽敞,装修雅致,每一个房间面积不小,房间有独立的小阳台,季然明显很满意:“我挺喜欢的。”说完认真看着梁映真:“你觉得我怎么样,合适的话我现在就能交钱,不去看别的了。”
“嗯……”